晚上林萱萱下班後，兩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家居商場買床墊。

葉柔嘉以前沒來過這種地方，也不記得自己家裏的床墊是什麽牌子，在國際展區試了幾個後，才勉強定下來一個。

林萱萱看著那吊牌價有點肉痛，不過她也知道，讓她這表妹忍她那五千塊錢的床墊這麽久已經是極限了。

見表妹定下了床墊心情似乎好了點，林萱萱小心翼翼地問：“今天在Justine出什麽事了嗎？”

葉柔嘉一聽到Justine的名字，心情又煩躁起來：“看他們大張旗鼓地提了一大堆招人要求，又是要學歷又是要作品，你知道他們最後開出的年薪是多少嗎？”

林萱萱搖了搖頭。

葉柔嘉伸出三根手指，似是不可思議地晃了晃說：北北“30萬！如果一年只有兩個月，那我覺得勉強還可以。”

林萱萱聽完楞怔了一瞬，片刻後斟酌著措辭說：“嘉嘉你看，咱倆是從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畢業的，當然了，我在設計方面欠缺點天賦，也沒獲過獎，但至少硬件上咱倆在那些公司眼裏差不多，可你知道我每個月的收入是多少嗎？”

雖然林萱萱從沒提過，但葉柔嘉看得出來表姐回國後這個工作找的不容易，而且收入肯定也不高。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林萱萱苦大仇深地嘆了口氣：“勉勉強強一萬吧。”

葉柔嘉不可置信地看著表姐。

林萱萱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落難的公主殿下，這就是我們普通人的生活啊！”

“這麽說Justine開出的條件算是很優厚了？”

林萱萱：“可不是嗎？咱們剛回國不久，對國內這些公司都不太了解，不過今天我問了下我們公司那些設計師，他們都說Justine這兩年發展很好，同樣資歷的設計師在他們公司都比在其他公司的收入高。就拿他們那個設計總監來說，據說名車名表名包常換常新，我們推測她一年沒個三五百萬肯定不夠支撐她這麽大的開銷。而且聽說她下面的首席設計師、主設計師的待遇也都不錯。本來我還想提醒你一下的……還是沒來得及啊！”

葉柔嘉怔怔聽完表姐這番話，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既然已經打定主意離開沈家，那麽早晚都要獨立，而獨立最基本的就是經濟獨立。

可如今看來，以前是她把獨立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她沒想到，以她現在的起點，Justine這樣的公司竟然是她最好的機會，可是她卻毫不猶豫地把這送上門的機會給拒之門外了。

葉柔嘉的心情比來時更差了，所以只能靠購物來緩解一下。

葉柔嘉原本只打算選好床墊就打道回府的，可是後來又選了個馬桶、訂了個衣櫃，順便還買了些質地輕柔的床品和家裏的小擺件。

這些東西總算讓她的心情舒暢了一些，然而這好心情沒有持續太久，結賬時收銀員那疑惑打量的眼神讓葉柔嘉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尷尬。

她皺眉問收銀員：“是不是你們系統有問題？怎麽可能每張卡都不能用？”

“怎麽可能是我們的系統問題？”對方態度不屑，直接無視她看向排在她身後的人：“下一位。”

葉柔嘉很生氣，她倒要看看別人會不會也刷卡失敗，如果是，她一定要狠狠投訴這位傲慢的收銀員。

可惜的是，她期待的事情沒有發生，後面除了她，所有人的卡都沒有問題，這讓她漸漸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她身上帶著的這些卡全部都是沈堯那狗男人的副卡，此時突然每張都不能用了，既然不是刷卡系統有問題，那麽用後腳跟想也知道是誰動了手腳。

葉柔嘉怒不可遏，正想離開商場，卻瞥見那收銀員正看好戲似的看著她。

這輕蔑的神情徹底激怒了她。

“你那是什麽態度？”

那收銀員見周圍沒人，也肆無忌憚起來：“買不起就不要買，白白浪費別人時間！”

區區十幾萬的東西，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買不起！

葉柔嘉：“什麽叫浪費你時間？這不就是你的工作嗎？你這工作態度你老板知道嗎？”

這話讓對方有點心虛，但對方還是輸人不輸陣地說：“我態度怎麽了？我就是看不慣有些人那麽虛榮，明明買不起還涮著別人玩有意思嗎？哦對了，還背個假包！”

葉柔嘉楞了一下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背著的chanel限量款。

這一款的確在普通的門店很少能看到，一般人是有錢也買不到的，也只有她這種身份的人才會接到品牌門店的特別邀請，有機會能買到這些限量版。

可是此時這包卻被眼前這不識貨的家夥說成是假包。

葉柔嘉幾乎要被氣笑了，然而還不等她說什麽，對方又說：“你可別告訴我這是限量款，呵呵，哪那麽多限量款？其實買不起大牌不丟人，買不起還偏要背個假的才丟人……”

沒等她把話說完，葉柔嘉直接摘下包扔到了她面前：“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是真是假！但我警告你，弄壞一點點我都要讓你照價賠償！”

那收銀員立刻躲得遠遠的：“哎呦，這是要碰瓷啊？”

兩人的爭吵漸漸引來了路人的圍觀，收銀員見狀更是嘲諷全開，貶損人的話一套又一套，引得別人對葉柔嘉也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林萱萱一直在一旁幫著葉柔嘉，可惜她也不擅長市井撕x，所以效果甚微。

葉柔嘉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形，覺得可笑滑稽的同時也深感無力。

因生活陡變而產生的疲憊感幾乎在這一瞬間席卷了她。

所幸這事很快驚動了商場方面，在當天的值班經理趕來後，場面總算得以控制。

最後的處理結果是商場方面道了歉，並且把葉柔嘉選好的那套床品作為賠償送給了她。

但葉柔嘉並不領情，直到回到家後也沒再說過一句話。

林萱萱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她只是疲憊地擺擺手進了房間。

周圍只剩下她一個人後，她連撥幾個電話，分別打給那幾家銀行，不出意外的，那幾張卡全部被凍結了。

果然，沈堯這狗男人還是一樣的言出必行，他說沒有人會給前妻打高額的生活費，他就真的能讓她身無分文，即便她此時還不是他的前妻。

想讓她低頭嗎？抑或只是商人的利益權衡——在一個即將被拋棄的棋子身上多花一分錢都是浪費？

可是他們之間真的只剩下這些算計和衡量了嗎？

葉柔嘉從通訊簿中找出沈堯的號碼，猶豫了一下，又將手機丟到了一邊。

她望著窗外的燈火闌珊，驀然就想到了很多年以前。

在自家初見沈堯後，她本以為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那男人。但是那段時間，或許是沈葉兩家合作日益深入，葉柔嘉總能在家裏亦或者是大大小小的宴會上遇到沈堯。

但鑒於兩人不太愉快的初見，在那之後葉柔嘉每每見到沈堯都沒什麽好臉色，甚至還有幾次故意讓他難堪，但每次這種時候，他也只是回以一笑，一副完全不予計較的姿態。

母親因此說了她幾次，還代她給沈堯道過歉，但沈堯只是以一句“她年紀還小”就輕輕揭過。

這些在長輩們看來沈穩大度的做派，在她眼裏卻是虛偽極了——如果他真那麽大方，當初兩人在她家初見時他為什麽不幫她撿鞋？

還有讓她覺得他虛偽的則是他的眼神，她覺得自己不會看錯。

有長輩在場時，他幾乎不會多看她一眼，即便是看也是那種看小孩子的眼神，是寬容又無奈的。

可是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他看她的目光明顯覆雜很多——那其中有挑釁、有戲謔，也有針尖對麥芒的毫不退讓，總之完全不再是什麽“我不跟小孩計較”的態度。

她不止一次試圖在母親面前揭露他的“惡劣本性”，反而被母親責怪不懂事。

這讓她更加“討厭”他，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她每天都在琢磨，下一次見到他時要如何應對，下一次如何在氣勢上壓倒他，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而那個讓她擔憂又期待了很久的“下一次”就在期中考試之後悄然而至，可她完全沒想到，他們原本“緊張”的關系會在那一次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轉機。

其實那段時間葉柔嘉很煩。

從初中開始，班上就總有男生給她遞情書。葉柔嘉不懂這些一句話都沒跟她說過的人為什麽喜歡她，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喜歡他們其中任何一個，既然如此別人想什麽做什麽就與她無關了。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發現自己竟然會情不自禁地將這些男生和沈堯比較。無一例外的，雖然他們都沒有沈堯那麽“討人厭”，但他們也沒有他沈穩、成熟、長得好，甚至走路的姿勢也沒他有氣勢……

當她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時，她覺得很危險，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的失控。

她害怕這種失控的狀態，也害怕一切不可預測的未來。所以當她們學校那個所謂的校草再度把她堵在走廊拐角處時，她鬼使神差地決定給對方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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