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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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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暈惡心, 還想吃酸辣的。

聽到江與臣的話後,在場的其他人倒是沒有多大反應。畢竟開拍之後全組人都天天吃盒飯,偶有腸胃不適也是很正常的事。

鑒於他平時對人都客客氣氣, 還有熱心的工作人員把自己特意帶來的腸胃藥拿過來。千叮嚀萬囑咐用量用法過後, 才依依不舍地跟著孫景柔她們外出聚餐。

但是岑念不一樣。

也許是做賊心虛, 她腦子裏瞬間閃過一道驚雷,反覆回蕩著“酸兒辣女”四個正氣凜然的大字。人群一散, 她就心驚膽戰地握住江與臣的手, 語氣顫抖到仿佛他得了絕癥:

“這麽快身體就有反應了?我們先回酒店好不好?”

江與臣一手搭在她肩膀上,腳下聽話地挪步,雲淡風輕地覷了岑念的側臉一眼。

這當然是裝的, 只是獨占欲作祟而已。剛才看到岑念跟別的男性談笑風生, 他莫名地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

好在不管之前還是現在,“兔子可能假孕”這個說法在岑念面前都格外好用。對於喜歡的人,她從一開始就交付了全部的信賴, 心底甚至不會產生一絲懷疑。

……他本來該為此感到慶幸的。

一點玩笑加套路就可以把喜歡的姑娘吃得死死的, 讓她把全部的註意力都放到自己身上,懵懂地任他牽著鼻子走。

可眼下看到岑念真得為他著急到六神無主,他心裏除了病態的滿足感之外,更多的居然還是不安和內疚。

小動物信賴地露出肚皮時,絕不會期待遭遇冰冷的皮鞭;岑念交付信任時,換來的也不該是從玩笑衍生出的謊言。

……何況他還想跟岑念過一輩子的。

“我沒有不舒服。”

江與臣不無遺憾地思考片刻了,拉著岑念停下了腳步。

他垂下眼睛, 淡淡地嘆了口氣, 指尖在衣服的遮蔽下輕撓她的掌心,“……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那個人剛才離你太近了。我不喜歡。”

“我也反感嘈雜的場合,更討厭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人際交往上。”

“如果你很想去聚餐的話, 那就走吧……我在房間裏等你回來。”

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十分綠茶,透著難掩的低落。

從片場到劇組酒店的路並不算遠,眼下他們已經走了三分之一。道旁的路燈在兩人頭頂上明明滅滅,像是偶像劇片場一塊不合格的打光板。

岑念的眼睛微微睜大。

四下無人,她柔若無骨的小手緩緩貼上江與臣的小腹,眼睛裏倒映著街燈的柔光,語氣溫柔:

“也就是說你是騙我的?情況良好?並沒有什麽難以啟齒的身體反應?”

……三連問句。情況有點不妙。

江與臣眉心一跳,突然覺得有點後悔。

現在還在室外。安全起見,他一米八多的個子不能瞬間變成小兔子形態靠撒嬌化解危機。車巠口勿只能別扭地微微彎腰,目光不自然地躲開岑念的逼視:“……嗯。”

尾音卻突地變成了一聲克制的喘|息。

那只小手順著他的腰腹一路向上。劃過青年結實的胸膛,又拂過喉結,最終狠狠地拽住了他人類形態的耳根。

“再有下次。”

岑念踮腳,輕柔的發絲伴著晚風拂到他臉上,像是黑色的紗簾阻斷了外界的視線。紅唇貼在他耳畔,陰惻惻地叮囑:

“我直接把你扒光了扔進浴缸裏,再倒上兩箱子料酒和桂皮八角腌一晚上……我家祖傳的做兔子手藝,你想試試嗎?”

……

晚風吹過路旁的灌木和樹叢,發出海浪一樣的聲響。隨著夜色漸深,風聲愈吹愈烈。

燈下兩人的身影貼的很緊,不多時就朝著酒店的方向漸漸走遠。風聲又起,似乎無人註意到樹後,若有所思的一雙眼睛。

在劇組的時間雖然只過了一個禮拜,但岑念覺得每一天都格外漫長。

跟著藝人跑綜藝或演唱會等其他活動時,雖然行程緊張,但好歹安排不一樣,每一天都充滿了新鮮感;現在在劇組裏悶頭拍攝的日子,卻真是單調地令人發指。

讀劇本,拍戲,反覆重來,通過後換場,抽空吃飯,然後再拍攝,睡覺……第二天又反覆這套流程。

劇組禁止粉絲進入,能來探班的只有圈內人士。偶爾Voker的其他成員或是別的演員的朋友帶著甜點零食過來探班時,岑念都像在監獄裏關久了的人一樣雙眼放光。

“有這麽誇張嗎?”

熊林頗為無語地看著眼淚汪汪的岑念,順手遞給她一杯咖啡。

控制飲食再加上個子瘋長,他臉上的嬰兒肥褪去了些,鋒利的下頜線已經初見輪廓。初見時那個小惡魔一樣眼睛溜圓的俊美少年,如今也多了幾分成熟的模樣。

“那是你沒有在劇組待過……我陪著趕場一天只能睡五個小時,天天吃外賣盒飯,一腳已經踏入猝死邊緣了。”

岑念一口咬下肉汁滿滿的牛排滑蛋三明治,聲音哽咽,“外人光看娛樂圈掙錢,不知道其中有多辛苦。我覺得江與臣比我更累,他一天能睡四個小時就謝天謝地了。”

熊林“唔”了一聲,瞇起眼睛遠遠端詳了江與臣一眼:“確實。我感覺比起跑V.LA線下宣傳的時候,江哥臉色好像蒼白多了。”

今天拍的是夜景戲,取景地選在山裏。拍攝的是秦鋒即將出國參加商務談判的前夜,到自己母親的墓前祭拜的場景。

為了覆仇,為了事業,他在公司忍辱負重,放棄了與女二的感情。眼下他幾乎已能與男主抗衡半壁江山,只待拿下這場商業合作,就可以借此機會正大光明地在董事會上提出換人的提案。

——雖然他自己也料想不到,這是最後一次能跟亡母交談的機會了。劇本早已寫定,他會死在前往機場的路上。

心思費勁,最後只落得一場空。

“只差最後一步,我就可以踩在當年欺淩過您的那群混蛋頭上了。”

監視器內,身形高大修長青年從墓前緩緩站起,一頭黑發在風中淩亂飄舞。眼中像是沈寂的一堆灰燼,只有提到覆仇時才能燃起一星半點的火星:

“……等一切待定,我就把秦家的墓園推平,把您安置在那裏。我會讓人把松樹掘了,多種些風信子。您會喜歡的。”

他最後安靜地看了那塊墓碑兩眼,轉身離去。走下山坡時,卻像是失去了力氣般踉蹌著靠在了樹上。

一滴淚幾不可見地從他眼角滑過,飛快地消失在了衣襟裏。

……

“過!”

導演在監視器後滿意地首肯,搓著手從椅子上站起來,“可以啊小子!漸入佳境啊!”

作為業界小有名氣的人物,他在片場也是隨心所欲慣了。演員表現不好,他能罵的狗血淋頭;狀態上來,他又能變臉把人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江與臣進組以來的表演顯然讓他喜出望外,眼下他招呼工作人員的聲音都格外熱情:

“人呢?趕緊過來給小江披衣服。哎呦這臉白的……冷不冷?太入戲了吧?”

“還好。謝謝。”

一出鏡頭,江與臣就又恢覆了那副人前冷淡禮貌的樣子。他從岑念手裏接過風衣外套,裝作不經意地劃過她的指尖,語氣平靜地跟導演交流:

“今晚沒有我的場了吧?”

導演瞄了一眼統籌。後者查看了一眼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肯定回答:“沒了。等會兒只差在山裏轉場拍幾個配角的戲份。”

“那你先回酒店吧,看看明天的本。”導演扭頭叮囑,“眼見快殺青了,這幾天註意身體啊!這手涼的……”

他邊搖頭邊嘖嘖了幾聲,又重新坐到椅子上看剛拍攝好的鏡頭。

乍一走出人群,熊林就精神抖擻地圍了上來。他上下打量了江與臣兩眼,張開雙臂就要求擁抱:

“後天你殺青,隊長和賈思野他們說到時候一起來看你。江哥你這狀態——”

熊林斟酌了片刻,“怎麽說呢,為什麽表情臭得一如既往,眉梢眼角卻透著點脆弱感呢?”

“……胡說八道。”

江與臣面無表情地推開了熊林的手臂。後者也不嫌尷尬,小臂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接搭上了岑念的肩膀:

“好好好我不沾你,這毛病真是一如既往……我跟你助理說總行了吧?你吃馬卡龍嗎?我訂80份過來?”

後半句話是笑瞇瞇地對著岑念說的。

岑念:“……”

她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動作故作自然把自己的肩膀從熊林的魔爪裏解救出來:“……那個太甜了,換黑森林蛋糕可以嗎?”

熊林哈哈一笑,毫無性別意識地胳膊一搭,重新靠在了岑念肩頭上:“可以!大家都是熟人客氣什麽!江哥你吃嗎?”

空氣卻突然沈默下來,半晌沒有回音。

熊林頭皮一麻,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正撞進江與臣黑漆漆的眸子裏。他身子重重地倚在樹上,臉色蒼白,一手捂著腹部,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搭在小助理肩上的手。

明明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熊林卻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微微松開了手。他看著岑念像雛鳥回巢一樣飛快跑去江與臣身邊的背影,小聲發問:

“江哥,你身體不舒服嗎?”

江與臣沒說話。只從岑念肩膀上擡頭,冷淡地覷了他一眼。

“我不舒服。”

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在岑念耳邊抱怨,“也不想吃那些甜的。能不能讓他走,你現在帶我回酒店?”

“江小朋友,聽說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岑念想到了上次的事情,以為江與臣故技重施:“你借口都不帶換一個的。這些騙不到我了,書上說公兔子不會假孕……再說熊林特意來探班,這麽著急攆他走多不好。”

她邊說邊扶著江與臣坐到椅子上,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俯身用同樣小的音量在他耳畔叮囑:

“不過今天你的演技確實更上一層樓。算了,不想跟人打交道的話你就別走動了,我來處理。我現在帶熊林在片場轉一圈,把他送走後回來找你。”

……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漸漸遠去。風裏傳來他們三五不時的交談,不過隨著距離拉遠,聲音很快就弱了下去。

江與臣咳嗽了一聲,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那個喊著狼來了的孩子,最後失去了自己全部的羊群。

而他因為貪戀那份縱容和關註,一時壞心眼裝虛弱說自己假孕。謊言被戳破後,眼下看著岑念遠去的背影卻無法開口挽留。

大概所有的謊言,最後都會付出真摯的代價。

“可是我大概是真的……”

江與臣小聲喃喃了一句,胃裏隨即又泛上一陣酸水。逼得他彎下腰去,嘔吐出胃裏本就不多的食物殘渣。

眼前的世界一片晶瑩,狹長的眼角泛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他深深地喘了幾口氣,突然眼前一黑,洩力地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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