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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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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兵荒馬亂了一夜。

先是檢查拍攝場地周邊的環境,而後又電話通知了別墅區的保安。制作人尤不放心,讓人把別墅的各個房間又檢查了一遍——以防人員藏匿,也要排除有人潛入臨時安裝隱形攝像頭的風險。

結果是意料之中的一無所獲。

“責任在我。”

制片人清早到化妝室來了一趟,向來沈穩的臉上多了一絲愧色,“別墅區是封閉式管理,安保很嚴,以前作為拍攝場地從沒出現過問題。我已經安排人去查看監控了,也要求對拍攝地周圍加強巡邏,作為……”

“作為補償,之後幾天的拍攝能讓我們睡到自然醒嗎?”熊林突然開口打斷。

他還是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年紀,本該陽光俊俏的臉上此時卻掛著淡淡的黑眼圈,化妝師不得不用了比平時更多的遮瑕。

“……”

制片人頓了一下,坦然開口:“那你就是在想屁吃。”

這回答實在太過斬釘截鐵。岑念沒忍住笑出了聲,惹得還在做造型的江與臣放下手機,不輕不重地朝她瞥了一眼。

他今天搭配了修身黑色長褲和寬松襯衣,看起來簡單清爽,前額發淩亂著透出幾分不羈的味道,像是青春懷舊電影裏那種騎著山地車與女主擦肩而過時,揚手把追回的錢包拋還給她的鄰家少年。

……不愧曾是她全網八十個墻頭裏最喜歡的那一個。

就算是脫粉了岑念也承認,江與臣長得真的很養眼。清冷俊逸,清朗如松枝上的積雪。

任別家偶像的發色從火紅染成銀灰再變墨綠,他只要簡簡單單黑發白衣地站在那裏,就永遠是女孩年少最心動的那個影子。

要命哦,這臉長得真是好看。難道兔妖化人,一個個全都有這種若有似無的風情嗎?那天休息室江與臣泛紅的眼角,修長的脖頸和……

不能再想了,再想容易後悔。

岑念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快步將取回的早飯送到江與臣邊上,跟附近的幾個同事客氣寒暄起來。

工作人員間氣氛因為昨晚不了了之的意外透著一絲緊張,但很快,又被拍攝前的忙碌所沖淡。外景總會遇到各種突發狀況,但凡情況還在掌控之中,進度就不會隨意中止。

四十分鐘過後,拍攝正式開始。數臺攝影機鏡頭微動,精準地取景到別墅前長身玉立的四位偶像。

“大家好,我們是組合Voker。借這次機會,想要跟粉絲們一起分享我們的假日生活。”

張栩染率先對著鏡頭打了個招呼,而後轉身看向其他成員。他做起這種事來輕車熟路,鏡頭前看起來頗為沈穩:“難得公司這次舍得給我們拍攝下血本,走吧,我們先去別墅裏面轉一圈?”

大門開啟,鏡頭跟著拉近。

上下三層的常規構造,裏面頗為寬敞,連臺球室和游戲房都一應俱全。幾個人已經不是剛出道時沒什麽見識的新人,不過此刻為了效果,還是配合地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感慨聲:

“行了,我們開始分房間吧!”

“分什麽啊,先到先得!”

賈思野提起行李就要往樓上走,被張栩染擡手攔住。這位隊長看著樓梯扶手上的攝像機,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

“我們很久都沒有一起促膝長談過了。就沒人考慮晚上跟我擠一間房聊聊人生的嗎?”

哇哦。

岑念在攝像機後面發出頗為肅然起敬地驚嘆。

可以的,這一聽就是老綜藝人了。

大部分組合的粉絲裏不僅有唯粉,也會有團粉和嗑生嗑死的CP粉,後兩者往往還有一定的重合度。這句話微妙的引導之後,後續甚至不需要過多親密的鏡頭,也足以給剪刀手和同人文寫手提供若幹靈感素材了。

這段沒有劇本,全靠臨場反應。岑念朝張栩染的助理默默比了個NICE,後者眉頭一挑,回了她一個了然於心的微笑。

取景框內,剩下成員此刻卻爆發出了驚人的默契。三人像一陣風一樣拖著行李箱飛快地朝樓上走去,並沒有多分給張栩染一個眼神:

“隊長歲數大了,腦子也糊塗了。我們出道前只為吃的打過,從來沒惡心巴拉的聊過心事。”

“好不容易出來度假,傻子才跟別人分一間房。”

“……”

鏡頭前再光鮮亮麗的男星,脫下的球鞋也是臭不可聞的。能選擇的情況下,自然沒人願意受其他成員的荼毒。

江與臣拖著行李,越過身後的爭執不休的兵荒馬亂,擡手推開最西側的房門。

房間是三面環窗的設計,光線明朗,帶一個寬敞的露臺。角落和書桌上的攝像機盡職盡責拍攝著,轉動時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響。他把行李隨手扔到拍攝死角裏,在房間裏像巡視領地一樣安靜地轉了兩圈,微微翕動了幾下鼻子。

還行,看上去勉強算得上幹凈。不過空氣裏,似乎有股令人不適的味道。

……錯覺嗎?

江與臣擡腿走到露臺上。夏風拂來,那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反而微微強烈了些。他瞇了迷眼睛,向露臺對面望去。

窗外萬裏雲天,正與另一棟別墅的露臺相對。窗後紗簾搖曳,影影綽綽讓人看不真實。

節目拍攝進度很快。之後午餐環節的拍攝重點,落到了賈思野和江與臣身上。

綜藝一切力求真實,開拍之後,Voker四個就不再跟著工作人員吃盒飯了。做飯過程作為拍攝重點,廚房的燃氣竈、洗手池和案板架設了三四個攝像頭,窗外還架著一個機位,力求全方位拍出居家的一面。

岑念和幾個助理閑了下來,跟在攝影的後面看熱鬧。廚房窗外的機位架得離窗戶很近,鏡頭幾乎和窗欞平行。她們稍一探頭,就能看到廚房的慘狀。

“真的下血本了……鍋裏那是霜降牛肉吧?”這是張栩染的助理。

“賈思野私下刀工這麽爛啊?新人設嗎?”這是熊林的助理。

“他兩是本色出演,真的。早知道應該讓他們拍攝前多練練。”這是賈思野的助理李眉。

“完了,最近的大勢是下得廚房的那種居家奶狗……菜!菜糊了!”這是岑念。

江與臣瞟了她一眼。

為了不影響拍攝,在攝影機面前,他只能裝作沒聽見。但手起刀落,寒光粼粼,切蘆筍的聲音明顯比剛才更狠了點。

幾個人笑著一哄而散。去藝人房間查漏補缺完後,三三兩兩地去餐車拿工作人員配餐。二十分鐘後有一個拍攝間隙,拍攝暫時停止,藝人要進行補妝,修整等活動,到時候又是好一陣忙。

不過還沒走出幾步,岑念就被人攔下了。

“是這樣,我跟制片人覺得大廳的色彩太單調了,也體現不出夏日風情。附近的小樹林裏長著野花,你現在去摘點兒回來,現場我來看著。”場務給她交代。

“……行吧。”岑念無奈地揉了揉肚子,“具體在哪個位置呢?”

“我忘了。大概是後排朝南走。”

對方十分坦然:“你四處找找問問。年輕人多走幾步路怕什麽呢?”

岑念:“……”

年輕人年輕人,事情說不清楚就交代給年輕人,請問年輕人是吃了你家大米嗎?

焦黑的牛肉,刷鍋水一樣的番茄湯,還有七零八落的蘆筍。鏡頭前四個俊秀的年輕人遲遲不下筷子,一瓶又一瓶地猛灌肥宅快樂水。

雖說吃飯這一環節根據大綱自由發揮,這樣幾個人幹瞪眼拍出來也不好看。導演在攝影機後使了個眼色。賈思野會意,率先夾起一筷子蘆筍往江與臣的盤子裏放:“今天炒了這麽多菜,勞苦功高,來來來哥你先吃。”

攝像機盡職盡責地運轉著,幾個機位齊刷刷地一齊對準了盤子裏蔓出一汪油的那塊蘆筍。江與臣面不改色地夾起蘆筍送入口中,猶如一臺沒有感情的咀嚼機器。

意料之中的難以下咽,江與臣邊屏氣邊想,不過還是比當年岑念做的點心好一點。當年粉絲見面會上的一口泡芙,足夠他在午夜夢回之時回味多年。

不過她人去哪裏了?

江與臣擡眸,目光貌似不經意地掃過攝影機後方,卻沒有看到那位靈魂大廚的身影。

“好吃。”

他在成員期待的目光中擦擦嘴,主動夾起第二塊蘆筍。“就是賣相差點,吃著還湊合。”

在座的一個個都是人精,看他喉頭一動真的把菜咽了下去,才紛紛拿碗盛湯夾菜。江與臣輕哼一聲,從桌邊起身:“我去拿茶包。”

等他回到房間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樓下三人痛苦的哀嚎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江與臣對著攝像頭低笑了幾聲,旋即腹中傳來一陣饑餓的哀鳴。他擡手一看,表盤的指針早已過了三點。

不說忌不忌口,就是想吃,工作人員的盒飯恐怕早都領完了。不過好在露臺的行李箱裏還有半袋蘋果幹。他手抵著腹部揉了揉,往前走了幾步,腳步突然一頓。

行李箱旁邊端端正正地放著岑念抱了一路的口袋,亞麻色的布料被撐得鼓鼓囊囊,好像下一秒就要沖破袋口。

……這什麽?

江與臣翕動鼻尖聞了聞,隨即從桌子拾起筆,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挑起繩結,謹慎劃開。緊接著,一團苜蓿草滾落到他腳下。

江與臣:“……”

他拈起一顆草團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兔子化為人形之後,就可以食用人類的食物,不必再吃草料了。那個小傻子當寶貝似的抱了一路的,原來就是這種東西?

有點可笑。

他這麽想著,薄唇湊到苜蓿草團旁邊,還是輕輕地咬了一口。

“篤篤篤!”

門口突然傳來低沈敲門聲,隨即有人推門而入。江與臣敏銳地把口袋往行李箱後一藏,擡眼看過去。

拍攝間隙到了。是化妝師和化妝助理提著工具進來,要趁這工夫給他補妝。按理說這時間助理應該忙前忙後地跑起來了,岑念卻依舊不見人影。

江與臣沈默片刻,不自然地開口:“我助理……你看到她去哪了嗎?”

“你說岑念啊?”

化妝師在包裏取出粉餅和定妝噴霧,嘴上不停:

“被叫去幫忙了?場務找她去樹林裏摘點花裝飾現場……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小童,你把那個裸色的染唇液給我遞過來!”

江與臣拂開湊到臉上的粉撲,骨節分明的手緊了又緊。

……那股熟悉的味道究竟是什麽,他終於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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