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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縷幽魂隨水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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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泰來邊走邊說:「之前查的方向錯了,我們一直在尋找一個二十出頭,名叫蓮生,死於某年七夕錦河中的男子,因為始終沒有查到匹配的人選,無論名字叫不叫蓮生,所以便認為可能是記錄有缺漏,實則不然……」

姬小彩顯然沒有聽明白,問:「那是什麽原因?」

古泰來說:「上鎮裏找人問的時候,你都怎麽問?」

姬小彩想了想說:「就問,三十年前有沒有個年輕男子七夕的時候死於錦河裏,名叫蓮生,長得就像這畫裏這樣?」

古泰來說:「如果名字不對呢?」

姬小彩思索一下說:「年月隔了許久,名字不對不至於影響太多吧,蓮生也可能是個小名之類。」

古泰來又問:「如果相貌不對呢?」

姬小彩說:「如果相貌天差地遠,那肯定不是同一人,但這三十年前的舊事,若不是蓮生的親戚,記不清他的長相也是情有可原。」

古泰來說:「對了,換做我,這種時候,多半會思索一下說,似乎有這麽個人,但好像不是叫這個名字,或者長得與你這畫上也不知是不是相像,但現在你聽到的回答都是什麽?」

「沒有這麽個人。」

古泰來說:「你再想想,為何如今大家都一口咬定沒有這麽個人,一個含糊其辭的人都沒有?」

姬小彩想了半天,反覆將自己的問題顛來倒去地咀嚼了幾遍,驀然像是想到什麽,但卻完全不敢置信——如果自己的想法坐實,那麽從一開始的推測根本就錯了,而且這還關系到蓮生的身分……

他不確信了。

古泰來看姬小彩猶豫,已知他摸著了邊,說:「就是那樣,三十一年前,這鎮上有個年輕男子,長得跟畫裏的男人相似,也曾於七夕掉入了錦河之中,前半段與我們所知的相同,但是,那男人並沒有死,如今也還在這鎮上,那個人的名字叫顧賢之。」

「顧賢之?」姬小彩猛然停下了腳步,一臉狐疑地看著古泰來,「聖賢之人的賢之?」

古泰來問:「怎麽了?」

姬小彩從懷中掏出那根紅綢來,說:「這是七夕的時候,我從月老廟後院的同心樹上不小心帶出來的。」

古泰來手才摸到那根紅綢,姬小彩便感覺身後背的傘跳動了一下,等到古泰來將那根紅綢接過去,身上的傘跳動得幾乎要從肩上滑下來了,姬小彩不得不去將傘解下來,抱在手裏輕聲問:「蓮生,怎麽了?」

然而,那傘卻並不領他的情,掙紮了一下,便跳脫了姬小彩的懷抱,蹦古泰來懷裏去了。古泰來也楞了一下,看了那紅綢,像是略有所悟,將紅綢遞還給姬小彩,那傘果然又果斷掉了個頭,跳回姬小彩懷裏。

古泰來得出結論:「原來不是長得像,他會找上你,就是因為這根紅綢,那個三十一年前爽約的男子恐怕就是這個章進。」

姬小彩心裏驚疑不定,跟著古泰來穿過城鎮,到了個院落面前,尚未進去,便聽得屋裏忽然傳來一聲淒切哭喊,跟著是幾個女子嚶嚶哭聲,斷斷續續,念些什麽。院落門口站著廣元,一臉的惶恐。

姬小彩向門裏望進去,看到院裏停著一口棺材,周召吉正與個中年男子說話。

古泰來只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道:「人沒了?」

廣元點點頭:「就剛才的事。」

「走了沒?」

「還沒?」

正說著,便自不遠處,看到一名白衣男子住日光下走過來,手裏拿著支精巧五爪銀紋飾的判官筆。他像是不存於此世之人,一路走來,並無一人看他一眼,哪怕他相貌脫俗,氣度悠閑,便連走路都似乎與眾不同,看似很慢,眨眼就到了面前。

那人來回看看古泰來一行,對廣元端整行了個禮道:「謝必安見過錦河河神。」又看看古泰來和姬小彩,像是有些拿捏不定,末了對古泰來說,「這位上人是……」

古泰來擺擺手:「一介道士而已。」

白無常謝必安仍似是有些吃不準道:「在下是來此地接引一位方才過世之人。」

古泰來說:「神君公務,我等自是不會阻撓,只不過一會可否容我問那人幾個問題?」

謝必安首肯,判官筆在空中一點一劃,寫個「引」字,跟著便見到自那院落屋中,慢慢走出一人。姬小彩看到,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白發蒼蒼,弓背彎腰,一身的老態。他從院中走出,似是腦子還有些不清不楚,但看到院落裏停放的棺材,卻也漸漸明了,回身看一看屋內,便向院門口走去。經過周召吉身邊的時候,周召吉向旁邊讓了讓,對他微微一笑。

老人也淡淡笑笑,臉上很是平靜,似乎因這一死,有些什麽事是終於可以放下了。

謝必安將他引出,對古泰來說:「有什麽要問的,就請上人盡速問了吧,我好回去交差。」

古泰來問他:「你就是顧賢之?」

老人點頭:「在下顧準,表字賢之。」

古泰來又問:「三十一年前,你可曾於七夕投入錦河中,卻為人所救,為了個叫章進的男子?」

老人面上似是有些惆悵,但那情緒來得快,逝得也快,說:「是,年少時我曾落入錦河之中,但章進……不記得了。」

姬小彩忍不住問:「怎麽會不記得了?你們不是情投意合?」

老人還是說:「在下並不記得認識什麽叫章進的人。」似乎真的一無所憶。

姬小彩忍不住掏出懷裏的紅綢,給老人看:「這個同心帶,你還記得嗎?」

老人細細讀了一下那紅綢,說:「情深意重,可惜世上豈有不變之事。公子再莫相逼,老朽已死,前塵盡斷,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古泰來忽而問,卻是對著謝必安:「章進是否還在人間?」

謝必安掏了本冊子出來看,翻了一陣道:「長興鎮人士章進,二十五年前陽壽已盡,病逝於冬月之中,現在應已輪回了。」

老人臉上一時現出癡呆模樣,只喃喃道:「死了,原來他如此早便已死了。他既已輪回,我這三十年又是為了什麽記著?呵呵呵——」笑容無比淒楚。

謝必安說:「時辰不早,小神須帶人回去了。」將那筆在老人額頭寫了個「拘」字,老頭便安靜下來,跟著他走。

姬小彩忍不住追上去問:「老人家,你記得蓮生這個名字嗎?」

老人頓了頓,轉過頭來,說:「蓮生?不認識這個人。」

古泰來卻問:「三十一年前的七夕,你可是親手做得一盞蓮花水燈,欲傳情於那人?」

老人嘆道:「是,親手劈了篾條,張了彩綢,安了燈芯……可惜付水東流。」

姬小彩突然明白過來,原來從一開始,蓮生就沒有記錯,更沒有說過謊,他是自蓮花燈中出生,便叫做蓮生,他承載了顧賢之那一腔深且傾訴不得的愛戀,只為傳達予章進知曉,章進沒來,顧賢之也在投河為人救起後,日漸死了那條心。

年深日久,當事人都已不再或不願記得,乃至各個死去,卻獨留下他一個,夜夜徘徊,年年苦等,執著為了這一腔情,並也是在這一腔情中,漸漸生出形來,成了精。

顧準死了,章進更是早已入了輪回,這一段情即便沒在三十一年前結束,今日隨著人世的顧準咽下最後一口氣,放下一切,遠赴陰司,便是從頭抹清,一幹二凈。

下一世輪回,奈何橋後,誰又能夠遇著誰?

如果一切都是註定,哭笑怒罵,是否也是身不由己?

如果真是身不由己,哭笑怒罵,又有什麽值得留戀看重?

人生一世,情之一物,究竟為何生,因何起,又緣何而終呢?

古泰來對姬小彩招招手,姬小彩自恍惚中回過神來,與他走到一邊去。古泰來卻停下來,伸手去他懷裏,在姬小彩楞忡的時候,將那一段褪了色的紅綢取出,又將藏著蓮生的那柄傘一同交到廣元手裏,這才帶著姬小彩繞過顧家的院落,找了個偏僻地方說話。

古泰來想了想才開口,他向來不說沒把握的話,這樣的停頓,足以證明事情棘手,姬小彩心裏也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古泰來說:「事情變麻煩了,原本以為蓮生是顧準,他的執念一旦實現,便能入輪回投胎,現在恐怕不行。」

姬小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問:「現在會……會怎樣?」

古泰來說:「蓮生不是人,而是以顧準癡心制作的那盞蓮花水燈為形,自他那段執念深情中所成的精,但他又不是那些自有靈性的精,有著長生或者修仙的執念,他存在的意義便是為顧準傳達當年對章進的那份癡情,只因一直找不到章進,才年年死守在這錦河河畔,倘或章進來了,蓮生完成了顧準生前的心願,便不再存於此世。」

姬小彩心中猜測為古泰來坐實,一下子還是接受不了,甚至有了天旋地轉的感覺,抖著聲音問:「如……如果就這麽放著呢……」

古泰來說:「老樣子,漸漸衰弱至不存。顧準活著的時候雖不知道有他,對章進的執著無形中也是支持蓮生死守下去的力量,現在顧準死了,蓮生遲早要消失不見的,估計也就在這兩天。」

橫豎都是死!

古泰來補充說:「區別只是是否實現蓮生的願望,讓他完滿地走還是帶著遺憾走而已。」

古泰來又問:「你告訴他還是我告訴他?」

姬小彩拐過屋角,正看到廣元抱著那柄傘坐在一邊的石凳上蕩著兩條腿笑瞇瞇地說話,兩個大眼睛笑得彎彎的,心裏一堵,覺得什麽都說不出口。

還是廣元看到他,跳下來說:「小妖怪,小傻子他認得我哦!」

姬小彩茫然地「啊」了一聲。

廣元說「來看來看」,拉著他的手,不由分說地鉆到一旁小樹林裏,施了個法術,立時將周圍遮得昏黑無比,滿意地看了看,這才撐開那傘來。

蓮生慢慢地顯了形,像是有些茫然,看了看姬小彩,又看看廣元,又去看姬小彩。

姬小彩如今身上沒帶著章進的紅綢,在蓮生眼裏便顯得陌生,所以他沒有動,但是紅綢在廣元身上,蓮生卻也沒有動,只是有些遲疑地看著他。

廣元將那紅綢綁在自己的手腕上,揚揚手道:「小傻子,你看看我是誰?」

蓮生臉上一瞬間又有了驚喜,才飄過去幾步,卻又忽然停了下來,狐疑地上下打量廣元,用沙啞的聲音說:「你不是他……不是……」

廣元更得意了,問:「小傻子,你看清楚了?我不是誰,又是哪個?」

蓮生說:「我不叫小傻子,我叫蓮生。廣元……不要叫我小傻子……」

「看見了沒?」廣元得意洋洋,「他認得我!」

「看見了。」突然出現的古泰來道,轉而對姬小彩說,「我適才想到,我們居然都沒發現,如果蓮生的執念是為顧準傳達執念,為何在將你誤認為章進以後,他依然還在?」

「事情尚有一線轉機!」

這是七夕之夜,銀河迢迢,終得鵲橋渡情。

四周靜謐,遠處花燈通明,人聲悠悠傳來,近處唯有蟲鳴唧唧,流水緩蕩。

他執一盞燈籠行來,到了河邊,放下手裏的物事,那是一盞制作精巧的蓮花水燈,粉瓣嬌艷,悠然舒展。他向湖那邊張望,似有所思,等了一陣,卻依然只有風過林梢,帶起濤聲。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他嘆口氣,從懷中掏出火石,那火星一跳,躍到了蓮花水燈的芯上,綻出一蓬明亮的火焰來,本來黑漆漆的四野一下子也變得明亮起來。蓮花水燈散發出和煦溫暖的光芒,映亮他充滿期盼的臉。

「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他低低念道,將那盞水燈放入錦河之中,輕輕推開去,水波蕩漾,托著蓮花水燈,向對岸慢慢地飄過去,承載著他的希望與熱切的情意,但是,對面卻並沒有一個人出現。

他失望地望著河的對岸,他等的人怎麽還不來?

蓮生從那小小的花蕊裏望著岸邊,視野裏是大片的天空與高高的樹梢頂。火星燃燒著他的軀體,他依然耐心地等候著,他等了那麽久,只為了傳達他對他的深情厚誼,然後回去告訴他,他亦對他有情……

那個人會來嗎?

蓮生也微微地著了急,那個人真的會來嗎?如果不來的話,該怎麽辦呢?

夾雜在風過草木聲中,由遠及近的,漸漸地似乎有不一樣的聲音傳來了,像是腳步聲。

蓮生忍不住努力昂起頭來看,聲音漸漸大了,有個男子踏著月色而來。

「是他嗎?」蓮生一時有些不確定了,似乎與記憶中的長相有些區別。

到那男子走近身邊,他又一下安心下來。是他,熟悉的氣息,正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於是他努力地借著水流,向那個人的方向飄過去。恰似流水亦有情,那水流如同察覺到了他的想法一般,輕輕地托著他,緩緩地飄了過去。

一尺、三寸、一寸……那人蹲下身來,對著他伸出手,將他從水裏捧起來。

「定然不負相思意!」那人說,對著對岸遙遙地揮一揮手。

他心裏一時只覺得無限滿足,從腳尖到頭頂都覺得舒暢而愜意,但是隱約又覺得有些不對。好像忘記了什麽!是的,忘記了什麽呢?

他竭力想著,腦子裏倒回那些快速閃過的畫面,漆黑的四野,靜靜流淌的錦河,他低低地傾訴,然後是絕望的「撲通」一聲,他沒入了水裏……

廣元趴在水裏,偷偷露了個頭對姬小彩說:「小傻子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姬小彩也不由得緊張起來,本來已經回歸到本體之中的蓮生這個時候又飄了出來,似乎在努力思索什麽。

古泰來那邊也察覺了蓮生的不對,似是明白過來,對姬小彩做了個手勢。

「投河!?」姬小彩受到驚嚇了,「要我……投……投河?」

話還沒說完,背後已經挨了一下,不知誰在他背後推了一下,姬小彩一個收勢不住就滾落到錦河裏去了。

山雞怕水,但姬小彩是個妖,本可以用法術避水,但不知為什麽這時候卻什麽力氣都使不上來。只覺得渾身都是懶洋洋的,有一種死了心的感覺。

廣元跟在後面叫:「別怕,我來幫你!」聲音卻漸漸模糊了。

姬小彩已經放棄了掙紮,只覺得這樣便好。如果等不到那人的話,這樣靜靜死在這條河裏,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真的不是想要報覆,只是對你的深情,如果你無法承受,我扼殺不了那段情,便只能將自己扼殺……

他這樣迷迷糊糊地想著,嗆了水,意識逐漸地遠離,忽然卻感到從遠處有人迅速地游了過來,眨眼到了他的身邊。隔著水,也能看到那人的臉色,依然是不動聲色的臉孔,只有眼神帶著焦急與自責。

「章進……」他想說話,一張嘴,水卻直往嘴裏灌。

那人毫不猶豫地伸手撈了他的腰,嘴便堵了上來,氣息隔著溫熱的唇瓣從那人那裏渡過來,憋窒的感覺漸漸減緩,神識也漸漸恢覆清明。

「道……」他想要說話,對方卻搖搖頭,攬著他的腰,向上游了一陣,一個猛沖,破水而出,將他帶上岸邊。

停下來的時候,兩人皆是氣喘籲籲。

姬小彩趴在地上喘氣,嘔出嗆進去的水,漸漸地平覆過來,臉卻不由自主的紅了。

剛才那是……

廣元的聲音傳過來:「小傻子!小傻子,你怎麽了!」

月光下,蓮生的身影依稀變得透明了,嘴角含著笑,看著姬小彩說:「你終於看到了,當年救了你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他呀。我一直,都想告訴你,他也是喜歡你的。」

如同日光下被蒸發的霧霭,蓮生的身影變作雲煙,消失不見了。

「小傻子!」廣元發出一聲慘叫,跟著被人敲了腦袋。

周召吉笑嘻嘻揚了揚手裏的蓮花水燈說:「嚎什麽嚎,好好地收在這裏呢!」

清晨的月老廟裏一片安寧祥和。幾只雲雀在房頂上跳來跳去,吱吱喳喳。

姬小彩在章進墳前拜了拜,背起包裹。

賣同心結的中年男子說:「這人也怪可憐的,才娶了妻,便生了重病,住到這廟裏的時候已經不行了,不知為什麽,不肯看大夫,總是在這樹下念些情詩,不然就去後門,看那條錦河,不出半年就沒了。」

明明在同一個鎮上,明明都有情,卻還是錯過了。

叫人惋惜!

姬小彩才走出廟門兩步,便聽得上頭有人喊:「小妖怪,你們要走啦。」

姬小彩擡頭看過去,便見得換了樸素衣裳的廣元就坐在月老廟的圍墻上,笑瞇瞇地看著他,身旁放著一盞蓮花燈。蓮生雖然沒有完全消失,憑借著對著廣元的那一點不知何時萌生的小小的執念,他活了下來,但要恢覆形體,卻又要花上幾十乃至百年。

「嗯,要走啦!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蓮生啊!」

廣元嗤笑道:「當然,本神君罩的人怎麽會不好,下次等你和道士再來,本神君帶蓮生給你們看!」

姬小彩忍不住笑著揮揮手:「說好了!」

「嗯,一言為定!」廣元大人樣地拍拍胸脯,眉眼都寫著堅定。

周召吉笑嘻嘻道:「師兄你居然功力退步到連鬼還是精都看不出來,怪不得從以前開始,每逢初七都要閉關,我還真是差點被你騙過去。那天你是故意盤了招式等我的吧。」

古泰來被人識破自己的秘密卻並不著惱,只冷冷問:「現在你知道了又要如何?」說著,手已經摸向後腰的拂塵。

周召吉忙著擺手,跳開一大步說:「別,我只是好奇而已。」撓著後腦勺,無賴地道,「我是你師弟嘛,怎麽會害你,我們師父這麽窮,也沒什麽家產可爭是不是?師弟我只是好奇罷了。」

古泰來將手拿開,卻並不放松戒備,問:「你這次來就是為了探我虛實?」

周召吉趕緊搖頭:「才不是,那是順便、順便。」從懷裏掏個信封出來說,「這個才是我來的原因,喏,是師父托我轉給你的,你慢慢看哈,我先走了,後會有期!」說完,蹦了幾蹦,跑得人影全無。

古泰來臉色一下子就變難看了,顫抖著打開了那封信,信上用鬥大的字歪七扭八寫了一大堆:「泰來愛徒,為師前日煉丹,不慎走水再度燒毀道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實在淒慘至極,知泰來你向來孝順師父,是以請召吉代取九千四百五十八兩,尚餘十兩紋銀予你,以備日常花銷,另,你那身行頭典當可得七八兩銀子,也留給你自己用。出門在外,防盜防火,一切小心! 師空空子字」

古泰來伸手一摸懷裏,心下一涼,縫在衣襟裏的銀票已被人取走,衣襟襯裏也被割了個洞……可他居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姬小彩從後面趕上來,正看見古泰來陰晴不定的面色,一時嚇得不敢靠近,畏畏縮縮地問:「道……道長……」

古泰來冰冷的眼光掃過來:「什麽事?」

姬小彩差點就被嚇回去了,但是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怎麽著都要說出來。於是,哆哆嗦嗦說:「你記不記得我那個時候在靜王府說……說你的壞話……」

古泰來問:「不記得了,什麽話?」

姬小彩挺不好意思地說:「就是說你又兇脾氣又壞什麽的……」

古泰來揮揮手:「那個我早忘了。」去摸自己的鞋底,幸虧鞋底裏還藏了張一百兩的銀票,沒被周召吉發現,心裏罵罵咧咧,臉上卻沒有表情地將那張銀票收到自己的八寶綾羅包裏。

姬小彩說:「雖然道長忘了,我還是要說。」

古泰來這次倒真有些詫異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姬小彩吸了口氣,努力壓抑著情緒道:「道長,我要收回之前說的話!還要跟你道歉!」

古泰來楞了一下,啞然失笑,道:「這種事情我從來不放在心上。」

姬小彩卻搖頭,很認真的:「不是的,道長你這個人雖然很容易讓人誤解,但其實真的是個好人!」

古泰來算著飯錢說:「嗯嗯,是個好人又怎麽樣?好人能當飯吃?」

姬小彩說:「道長我喜歡你!」

古泰來下意識地應了聲,等到反應過來就無聲地張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姬小彩說:「那個時候我說沒人喜歡你,我說錯了,我喜歡道長!」

古泰來費解地打量著姬小彩,半晌才似自言自語地:「果然溺了水變得更傻了。」

姬小彩紅著臉說:「我才沒有變傻!我是說真的!我喜歡道長,想一直跟道長在一起!」

古泰來對姬小彩招了招手,姬小彩傻乎乎地湊過去,果然腦袋上狠狠挨了一下,抱著腦袋眼淚嘩嘩地嗷嗷直叫。

古泰來說:「姬小菜你想什麽呢!喜歡不喜歡的,你個小孩子懂什麽!」把包袱甩給姬小彩道,「好生拿著,家當全在裏面了。」一面說,一面碎碎念地算著飯錢,「看來還是得賣一次啊……」

姬小彩把包袱撿起來,擦著眼淚對自己說:「沒關系,我現在是弱了點,但我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大妖怪的,到時候道長就會喜歡我了,我要娶道長回去做壓寨夫人!嗯!」

出門兩個月,姬小彩終於找到了自己成為大妖怪的動力,並且有了一個新的宏偉目標——迎娶古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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