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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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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接到微信後很快就趕到醫院。她從昨晚就知道事情不對勁,因為聞雪時居然主動給她打電話,語氣特別著急地跟她要了婁語的房卡。

她不明情況,擔心地跟著聞雪時一起上來,但他直接上的安全通道,電梯都沒等,直接將她甩在了身後。最後她氣喘籲籲地來到婁語的房間時,門已經關上,她吃了個閉門羹。

此時病房裏只有婁語一個人,栗子推開門看見她半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一旁的小米粥見了底,光禿禿地放在隔板上,看樣子情況沒什麽大礙。

她拍拍胸脯:“嚇死我了姐!”

婁語抿唇道:“我沒事。昨晚……”

栗子老實交代:“是聞老師找我要的房卡。”

婁語神色嚴肅:“這事兒你和別人說了嗎?”

栗子連連搖頭:“誰都沒有!周boss那兒我都沒說!”

婁語這才松口氣:“你就記得昨晚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栗子比了個ok的手勢,默默地也不敢多問粥是誰買的,麻利地把東西收拾了。

婁語只跟劇組請了半天假,隱瞞了自己都已經折騰到醫院打點滴的現狀,說自己晚上會回組繼續拍攝。

栗子很想勸她,但婁語連周向明的話有時候都不聽,更不會聽自己的了,只好作罷。

點滴全部吊空已經接近黃昏,婁語聯系了自己的私人醫生,讓對方明天來自己這裏一趟。最近身體實在有點拖累工作進度,按照常理她確實得好好休養,但已經進入了拍攝期,無奈之舉只能打營養針。

所謂的營養針其實從那個長遠看,完全是營養的反面詞。這個針的作用很厲害,能短時間內消除疲勞,讓人容光煥發。但立竿見影的東西通常都是飲鴆止渴——肝臟的代謝功能會作為代價退化。

她知道這東西並不好,但沒有辦法,她又不是超人,天天高強度工作運轉之下不可能每天都保持充沛的精力,以前年輕還能靠強撐辦到,現在年紀上來了,只能依靠外界的藥物註射。

常人都佩服她怎麽三百六十五天只休息五天,其實秘訣就是這麽簡單。

只要能狠下心對自己,沒什麽辦不到的。

栗子幫忙辦完手續,兩人準備離開病房時,有一個陌生人居然摸到了病房裏來。

婁語如臨大敵,生怕自己生病的事情被漏出去,栗子戒備地打開門縫,問是誰。

對方將套著防塵套的大衣遞過來道:“這是您下單加急送洗的大衣,我們洗好了。”

栗子一看,完全是屬於男人的黑色大衣。

她立刻皺眉搖頭:“你送錯了。”

“不可能啊……”

他低頭趕緊微信老板,確認地址是否有誤,老板肯定道:“下單的人留的送達地址就是醫院沒錯。”

他只好堅持:“我沒送錯啊,你們這衣服還要不要?”

栗子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誰的,小心翼翼地看向婁語。

婁語壓低聲音道:“先拿進來吧。”

栗子連忙轉手把大衣取進來,關上門,遞到婁語手邊。

婁語立刻認出那是聞雪時的外套,他在船上穿過的那一件。

估計是被她吐臟拿去洗的吧,雖然她已經沒有對此的記憶。

她給聞雪時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你的大衣忘記取走,如果衣服還需要可以留下方便的收件地址,她寄回去。

聞雪時一直沒有回短信,倒是周向明突然給她發了好幾條長達六十秒的語音。

婁語生怕是不是自己昨晚被拍到了,這會兒他興師問罪來了,戰戰兢兢地點開語音。

幸好幸好,語音內容是關於她之前和他提到過的那部網劇,項目已經過會立項了,不過公司是不可能同意她去接的。

“估計會讓新人接手,我和你說一下。”

婁語胸口一堵,有種給別人做了嫁衣的憋屈,立刻給周向明去了通電話抗議。

“你當初明明不是這麽和我說的!”

周向明不慌不忙:“我當初的意思是如果本子真的好,改成電影不是不可能。但老鄧不同意,這個編導一體的導演太年輕了,沒經驗容易砸,小網劇試水倒還行。”

“那就網劇,我也可以演。”

“別說老鄧了,我先不同意。”

“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有時候不破就不立。說不定還是一種新的噱頭呢?”

周向明話鋒一轉:“你為什麽這麽想演?”

“我喜歡那個故事。”她毫不猶豫地回答,“直覺告訴我不演會後悔。”

他不為所動地嗤聲:“又是你那小動物般的直覺。”

“我和你有過分歧但堅持下來的事情,最後不都證明我是對的嗎?比如夜航船,如果不是我堅持到最後,那些熱度就不會全聚到我身上。”

“之前都是對的,不代表這次也一定會對。要演網劇還是太誇張了。”

說完他就隨便找了借口匆匆收了線,婁語百般無奈,但也沒辦法,調整情緒先以拍攝為主。

現場收工後,婁語立刻又拿起手機準備和周向明battle,卻發現手機短信裏聞雪時已經回覆了:你微信開一下手機號尋找添加?

他不說怎麽處理那件衣服,擺明了是要讓她加上微信才和她說。

婁語看著這條消息,在心裏跟自己打了個賭——她只開權限一分鐘,如果這一分鐘裏他發過來了好友申請,那就是天意。她就加。

如果沒有,那就算了。

她看了眼時間,在手機跳到後一分鐘的剎那按開了允許用手機添加好友的權限。接著,59,58,57……一分鐘眨眼就過去。

最後三秒鐘,一個掛著聞雪時最新電影海報的頭像在申請欄跳了出來。

婁語頓時被打亂心神,望了眼天空。

她按下了同意。

兩人已經互相刪除微信五年,居然是因為落了外套,這麽不起眼的小事忽然加了回來,看上去太不嚴肅了。但既然是天意,那就加吧。

她迅速回了一條:你落下的衣服怎麽辦?

她裝出公事公辦的樣子,回完就迅速摁滅了手機,仿佛對新加上的這個人一點都不感興趣。其實心裏已經在意得不行,尤其是他的朋友圈,迫不及待想看一看,但卻反其道行之,故意等了好久才點開來看,仿佛保姆車內正擺著一架攝像機在拍攝她,因此她絕不能顯現出任何急迫。

毫無意外,朋友圈內什麽都沒有,連微博都是廣告位的人,微信朋友圈不用營業,更不會發些什麽東西。

她返回聊天界面,聞雪時已經回了消息。

『不好意思,當時以為他們能加急送到醫院。』

『衣服可以麻煩送過來嗎?我還在懷南。』

婁語納悶:『你沒走嗎?』

『如果我說是因為擔心你留下來的呢?』

『……』

『我開玩笑的,誤機了,幹脆明天再走。』

『不好意思……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如果覺得不好意思,那件大衣就麻煩你親自來給我送吧。』

然後他直接發了房號過來。就在同一家酒店,她樓上。

親自……婁語不知道他賣的什麽關子,但衣服總歸是他照料自己落下的,給他送過去也是應該的。

她這麽心安理得地說服自己,看著那串房號的數字,拖了半天,才冷淡地回了個ok.jpg,但下保姆車回酒店的速度卻飛快,仔細地洗了澡補了妝,深更半夜拾掇得無比精致,對著鏡子左右端詳。

如果栗子看到這幅狀況一定會很吃驚,畢竟婁語連參加大型活動現場都不會這麽緊張自己的樣子。

趁著夜深人靜,她把口罩帶好,壓上帽子,抱著他的大衣靜悄悄地進了安全通道。

安全起見,她出來時還左右張望,生怕撞見什麽不該撞見的人,有種特工夜行的感覺。

一路順暢地走到聞雪時的房門口,她摁響門鈴,屏息著,門開了。

聞雪時出現在門後,穿得很齊整,像是在特意等待她的來臨。頭發剛洗過,柔軟地垂順下來,一瞬間回到了二十來歲的樣子。

婁語匆匆瞥一眼後就不與他對視,速戰速決地將衣服一把遞過去。

“給。”

聞雪時低著頭,眼神掃過她的帽檐,沒吭聲地接住衣服。

他扯著領子的邊緣,忽然發力一拉。

就見婁語向前踉蹌兩步,整個人撲進房間,門失去阻礙自動關上,咣當。走廊覆歸平靜。

“?!”

婁語聽著門闔上的聲音,忽然回過神,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你做什麽?”

始作俑者摘下她的帽子,伸手探上她的額頭。

“行,燒退了。”他收回手,“想確認下你的病情,在走廊上不方便。你不是怕被‘拍到’嗎?”

還挺小心眼,拿她早上的話回堵她。

婁語無語凝噎,搶過帽子重新戴回去。

“既然東西送到了。”她指著門口,“那沒其他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你晚上又去片場了?”

“……你是在我身邊插人了嗎?”

“這很難猜嗎?”他把大衣往旁邊的架子上隨手一扔,“我建議你明天休息一天。”

“不用,我有分寸。”

他聽到這話,視線即刻在她的胃部逡巡一圈,仿佛在說,胃都半個沒了,這就是你的分寸嗎?

再開口時的語氣就變得很無奈。

“你這樣太任性了。”

“……謝謝你的關心。”她鬼使神差又補了一句,“我已經叫了私人醫生過來,他會幫我調理。”

他攏起的眉頭終於微微放松,面色緩和。

婁語看不得他這樣的表情,匆忙轉身道:“走了。”

“等一下。”他指著沙發上的劇本,“方便幫我對個詞麽?”

“已經很晚了。”

“只是一場戲,不會超過五分鐘。”

婁語躊躇片刻,遲疑地點頭:“是你下個要接的劇本?”

“還沒打算接,吃不準,所以想對下戲看看感覺。”

已經放到門把上的手指在和自己較勁,最後還是放下來,朝著沙發的位置走去。

以前他們還在一起時就經常互相幫忙對劇本,吃過飯後踩著暮夏黃昏的路燈,一邊散步一邊說著不知哪個世紀的對白。晚風拂過,樹梢上已經有桂花的香氣,經常有人在這樣的天氣裏騎單車,放肆地把開龍頭,歪歪扭扭地看著很危險,他必定會站在靠近車輛的那側,把她放在安全的內環。

那真是一個平凡到無法再平凡的傍晚,也是一個特殊到無法再倒回的傍晚。

婁語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在自己一樣想起了那時候,至少他們在坐下的須臾都不約而同地沈默了。

過了片刻,聞雪時才回神似的把唯一的劇本遞過來。

“這有一套,你拿著看吧。”

“你不用嗎?”

“我剛才粗看了一遍,能大致記下。”

婁語點點頭:“那我開始了。”

對的過程挺順利,但到中途時,聞雪時開始接不住她的詞了。

“你後面沒記住吧?”

婁語打斷他,指出他的臺詞接錯了。

“是麽?”

聞雪時從沙發對面起身,忽然就走到她旁邊,但沒坐下,一只手搭著沙發靠背,一手插著兜,傾下腰來看她手中的劇本。

香水味道由遠及近,從空中飄到她的鼻端,仿佛起火的煙霧,聞到的時候已經表明危險來臨了。

其實他靠過來的距離並不算過分,堪堪保持著多一分就會暧昧遠一分就太生疏的位置,認真地盯著劇本核對。

“原來真是我記錯了。”

他的這份認真讓婁語察覺到自己的心猿意馬有點可笑了,自嘲地盯著劇本胡亂嗯了一聲,也稍微放松了些。

聞雪時卻在這時猝然地拉近距離。

他的背壓得更低,鼻息淺淺地在她的耳際流竄。

她激靈地向前挺身,側過去看他,用眼神戒備著。

聞雪時的視線卻錯開她,落在她頭頂。

“剛才就一直很在意。”他笑了笑,卻沒有戲弄的意味,“帽子戴回去的時候歪了。”

他擡手將她的帽檐往正確的方向拉了一下,收回時,手指順勢垂落,不經意地劃過她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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