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乎是熱淚盈眶：“您……送我法器？”

晏塵立在石階, 風從頸間流過，西邊的月光移過來，映在他足尖前的青磚上，他慢慢擡起頭, 看著面前轉移話題的錢衛：“你身上為何有血腥味？”

一句平的幾乎沒有聲調的話, 卻讓錢衛全身一抖：小師尊鼻子這麽靈？！

他不敢再對視, 忙撇開視線：“哎呀，我去膳房了, 做了點東西。可能膳房裏的廚子殺了只雞。”

晏塵沈默不言的站著，似乎在斟酌他話中的真假。

“殿下生辰快到了吧？我記得就是明日。明日我陪殿下過生辰好不好？”錢衛被盯得冷汗直流，拼命找別的話題。

晏塵目光一怔，隨後也不再迫他解釋什麽，扭頭進了院中。

錢衛站在門檻上撓頭：怎麽回事, 這一個個的，脾氣都這麽別扭嗎？

他小心翼翼挪步進了院子, 院中的藍花楹的樹枝繁葉茂, 上面紫色的樹花掛滿了枝頭，隨著風一吹, 樹花簌簌落下來, 漂浮在了小仙尊單薄挺立的身姿旁……

錢衛趕緊挽了個笑，快步走到他身邊：“殿下，外頭好冷，我們回屋吧。”

他正要蹭進屋去，卻忽然被身後的少年拉住了手腕。

“殿下？”錢衛定在原地。

十五六歲的少年, 已有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成熟穩重, 晏塵修長的身形和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顯得清冷單薄, 勾勒出的身線仿佛沈澱在寧靜湖泊上的略起的漣漪。

他緩緩擡起手, 召出一柄四寸左右長度，狀如竹根節，有八棱的無刃法器。

“這是鳳翎八棱鐧，我觀你不擅法咒，喜歡近戰，鐧為短兵法器，或許適合你。”

錢衛先是楞了半晌，隨後幾乎是熱淚盈眶：“您……送我法器？”

他顫抖著手接過，鳳翎八棱鐧仿佛很有靈性，一入掌中便有一道光籠罩了他全身，然後慢慢與他的靈力相契合。

見他如此激動，晏塵微微側過身去：“不過是練手打個法器，正好也不適合我，便贈予你。”

“殿下！嗚嗚嗚，多謝殿下！”錢衛恨不得跪下來抱住師尊的大腿！

兩世了，師尊前世也贈了他法器，這一世也是他贈了他法器……哪像那個什麽歷淵皇子，嘴上說的那麽好聽，結果狗屁也沒有給。

還是師尊最好！

晏塵哪裏見識過錢衛這等架勢，尷尬極了，忙拂袖回了屋去：“你、你既得了法器，就自己多練練吧。”

“是，殿下！”

——

中凰殿，歷淵皇子一夜無眠。

他輾轉反側，腦海裏都是錢衛倒在血泊裏的模樣。

雖然已經為他修覆了身上的致命傷，但若是一直躺在那樣冰冷的地方，會不會加重病情？

他一下子從榻上坐起，喚來了侍者猞利：“去靈獸圈那邊看看……看看那個人還在不在。”

猞利一臉無語：“殿下，您一個時辰前便已命我前去查探了，酆大人已經返回瑤華殿了，並不在靈獸圈附近。”

是嗎……

歷淵皇子抿了抿嘴：“退下吧。”

“是。”

猞利再次退了下去，心中卻對瑤華殿的那個侍者有了思量。

歷淵皇子再次躺回榻上，他看著天花板上雕刻精致的鳳凰，腦海再次回響起了之前與錢衛的對話。他原想將他調回中凰殿，只要他開口請求，可惜那廝就只要個法器。

難道一件法器比進中凰殿還要重要嗎？

他有些不大高興，但又想著既然答應了對方，也不能顯得自己小氣。

他既要法器，倒不如為他挑一個送了去，也好讓他知道中凰殿好東西多了去了，他日後若是能來他的洞府，這些好東西豈不是任他挑選麽。

這樣想著，他又站了起來，召來了侍者。

兩眼黑圈的猞利苦逼的爬進中凰殿：“殿下。”

“去藏寶閣挑個好的上品法器來。”歷淵皇子剛命令完，卻很快又擺了擺手，“不，我自己去。”

他要早早起身，原本還能睡懶覺的其他女仙子被迫趕緊起來，匆匆為他洗漱穿衣。

於是一大早，中凰殿洞府的藏寶閣大門就打開了。

九天以七山為至高，七山以鳳偈山為尊，鳳偈山中最尊貴的天族就是歷淵皇子。歷淵皇子所在的洞府中凰殿自然是獨一無二的，更何況是他的藏寶閣。

可以說，天下至寶，都盡在藏寶閣中。

歷淵皇子進了藏寶閣，挑挑揀揀了一個早晨，就為了選個又體面又適合錢衛的法器。

卻不知錢衛早已得到了晏塵所賜的鳳翎八棱鐧，練了一個通宵，已經很順手的學會駕馭了。

——

天亮時，錢衛已經用了凈衣咒清理了一身的臭汗。

他知道晏塵昨日在屋內打坐，算算時間差不多會出來走動了。便忙從儲物袋中取出了昨日辛苦做的蛋糕，將他擺放在了院子最顯眼的石桌上。

又怕沒有氣氛，便將自己的小靈獸召喚了出來，給它穿上了綠草裙，頭上戴了一圈花，手裏拿了木鑼，哐哐哐在石桌上敲鑼。

晏塵被鑼聲吵醒，推門踏出了木屋。

錢衛見他出來，趕忙給小靈獸使了個眼神。

小靈獸接到命令，手裏敲鑼的聲音變得非常有節奏，那是一首「生日快樂歌」。

“殿下，生辰快樂！”錢衛配合的拍手祝賀道。

一身青色衣衫的晏塵怔立在門口，看著院中聒噪的錢衛和一只被迫穿著奇怪草裙的白色靈獸：“這是什麽？”

“蛋糕。我們那邊的人只要過生辰，都會有一個蛋糕。”錢衛從儲物袋裏掏出了一支偷來的供奉在某個案桌上的紅色大蠟燭，插在了蛋糕上，“殿下過來許個願。”

晏塵怔怔的走到了石桌前。

他看到了桌上那一個圓圓的被稱為蛋糕的白色東西，上面整齊的排列著一些靈果，在中間還能看到「殿下，生辰快樂」幾個字。

紅色的蠟燭被靈火點燃，火光映入他的眼眸，微微閃爍著金光。

“這個蠟燭是？”

“您誕辰一年啦，就給你插一根蠟燭。殿下可以許個願，然後吹滅蠟燭，如此這般願望便有可能實現啦。”錢衛將他推到蛋糕前，“殿下許願吧。”

這是凡間的風俗？

晏塵蹙著眉，有些嫌棄。

但一觸及錢衛眼巴巴的視線，還是配合的閉上了眼睛。

願望嗎？

他似乎也沒有什麽願望……

腦海浮現瑤華殿生活的一切……如今這日子，似乎也挺好的……

那就願這般的日子長長久久下去吧。

他睜開眼後，擡手一拂袖，大蠟燭上的火就熄滅了。

錢衛雖然覺得這吹蠟燭的方式略微敷衍了，但好歹也算完成了儀式，便將蛋糕切了三塊，一塊給晏塵，一塊給靈獸，一塊留給自己：“殿下，這蛋糕可是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研制的，總是怕材料不夠，好不容易才做出來。”

“之前還做廢了好幾個，都是為了殿下您。殿下嘗嘗。”

他只是想表個忠心，卻不料這句話正好被站在院門口，打算給他送法器的歷淵皇子聽見了。

當時歷淵皇子的手還觸在木門上，尚未推開入內，卻在錢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

院內還不斷傳來聲音——

“殿下感覺味道如何？”

“尚可。”

“殿下若是覺得好吃，我日後經常為您做。我還研究了蛋撻、木糠杯、臟臟包，每個月都給殿下過一次生辰都可以。”

“生辰一年只一次，哪有每個月都過的。”

“有我在，保證讓殿下每個月都像過生辰一樣吃到好吃的！”

……

門外，歷淵皇子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他狠狠拂袖，直接掉頭就走。

下了一段路後，又氣得將手中原本打算贈給錢衛的法器狠狠砸在地上：“混蛋！原來他做的蛋糕是為了他！”

那他算什麽？試菜人？！

越想越氣，他又撿起地上的法器再次砸了一遍。

法器：“……”

站得老遠的侍者猞利哆哆嗦嗦上前：“殿下若是對瑤華殿那位不滿，不如將他派出去。”

歷淵皇子瞥了他一眼：“派出去？”

“北陰焦土之下的修羅魔族最近有蠢蠢欲動之勢，加上近幾日鳳偈山闖入了妖獸，或與修羅魔族有關。殿下不如想辦法將瑤華殿那位派去修羅界，讓他調查此事。”

猞利提了個建議。

歷淵皇子瞇了瞇眼：“鳳偈山雖以我為尊，但我又如何能驅他下令此事。”

晏塵同樣是純鳳凰血統的天族，算是與歷淵皇子平級，不過歷淵皇子比他早誕生，他是自嬰孩起便在鳳偈山，所以才掌控了鳳偈山的勢力。

“殿下不必驅使，修羅魔族一事七山各大天族必然會派出代表前去鎮壓，鳳偈山也自然要派。屆時殿下只需放出信號，讓鳳偈山的眾人推舉瑤華殿那位去。他若是去，那便是最好不過了；若不肯去，與殿下來說也無損失，再派其他天族去便是。”

猞利瞇著眼繼續道：“況且他若是拒絕了，豈不是坐實了他無用之能，也好讓七山的各個天族看看，誰才是真正未來能繼承天帝之位的人。”

歷淵皇子搓了搓袖下的指腹，似有計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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