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院中喝茶的老人討了避蟲蛇的藥帶在身上，齊夙轉身遞給跟過來的許昭昭：“拿上這個，我們從最矮的地方往山頂上走，看看這敲山的山鬼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兩人出了門，紫蘇迎了上來，道：“兩位是要去何處？”

齊夙道：“進山。”

“慢著！”她身形一閃擋在兩人身前，伸開手攔著兩人：“只有你們兩個人進山太危險了，這裏是西夷，你們稍有不慎便會葬身在這山上。”

許昭昭仰著臉看了齊夙，上前拉著她道：“那紫蘇姐姐是要一起去嘍？”

紫蘇的眼睛在燈火的映照之下紫色更甚，她微微避開許昭昭直勾勾的視線，輕咳一聲道：“我不行，論辯毒我資歷尚淺。”

許昭昭鼓了鼓腮幫子，松開了她的手臂，笑道：“那我們就自己去了！”

言罷她轉身要走，紫蘇連忙伸手去拽她，面露急色道：“你們不能去！那山裏的毒物很危險。”

齊夙道：“別再逗她了，我們該出發了。”

許昭昭嘻嘻一笑，揚了揚手裏的小藥包道：“我們帶了避毒蟲的藥，紫蘇姐姐就別擔心了。”

紫蘇還欲攔兩人，毒鳶卻從一旁走了出來，她手裏捏著一根三尺多的竹竿，擡起便欲打在紫蘇伸出的手上。

“你幹什麽？”紫蘇險險躲開，有些不滿的瞪著毒鳶，見兩人對上，齊夙趁機拉著許昭昭便往一邊走。

毒鳶漫不經心的從她身邊走過去，道：“你不行，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行，好好學學辯毒，別回頭把整個人都毒成紫色。”

她說完便追上齊夙，也因此兩人才知紫蘇那雙眼睛是什麽情況。

“讓開，我走前面。”

聲音自身後傳來，齊夙下意識停下腳步側身讓出路來。

毒鳶自回到西夷話便少了起來，終日冷淡著一張面孔，齊夙倒是不在意，只跟著她的腳步往前走。

她顯然很了解這座山，帶著兩人輕車熟路的走在山中稍微平坦些的地方，避免兩人經過草叢時被藏在裏面的東西所傷。

“把藥囊掛在腰間就好，記得不要摸這裏的東西。”毒鳶冷淡的話語不輕不重傳來，她手裏的竹竿將前面的路打的嘩嘩作響。

這山中樹木茂盛，三人借著極其微弱的月光往前走，走的甚為緩慢。

許昭昭抓著齊夙的衣袖，小聲道：“齊夙，你看的見路嗎？”

齊夙道：“看不清，只能跟著她走。”

許昭昭似乎輕輕嗯了一聲，隨後齊夙就聽見她在衣袖裏翻找，微弱的光亮起，齊夙看見她手裏拿著那把流光短劍。

發光的地方是那把劍的劍柄處，那裏鑲著一顆圓圓的夜明珠。

“這把劍是我成為劍閣弟子時，醫閣主人送的劍，渾身都是寶石打造，她說這東西給我最合適了。”許昭昭一手抓著劍，一手挽上齊夙的手臂，她的手在挽住齊夙時手掌向內彎曲，將齊夙整個手臂都扣在手裏。

說這話時，齊夙雖看不清她的臉，但聽的出她有些自嘲。

齊夙從見到這把劍時就想說來著，這流光短劍太過華麗，有些華而不實。

並且這短劍雖然漂亮，但劍刃過短也過於尖銳，又無劍鞘，藏在袖間容易劃傷自己。

正想著如何安慰她時，她又開了口：“總覺得我拿著這把劍有些諷刺。”

“無妨，你還有意殺，這就足夠了。”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齊夙將目光放在前面。

許昭昭道：“意殺其實是我二師兄的劍，後來他折劍不再習武時，師父覺得可惜便找人重新改了一下。”

“他為什麽要折劍？”折劍一說，齊夙從瀾滄口中聽說過，昔日名盛江湖的明鏡就是折劍出家的。

許昭昭道：“不清楚，好像是受了什麽刺激。”

“專心些，前面的路不好走了。”毒鳶的聲音突然傳來，齊夙與許昭昭立刻不再言語，專心看路。

半個時辰後，三人行至半山腰。這裏的樹木漸漸變少，並且樹葉也生的比較稀少，月光柔柔撒下，將前面灰白色的嶙峋石塊照的清晰可辯。

許昭昭收了劍卻沒收回她的手，繼續挽著齊夙往上走。

“先在這裏歇息一會兒，前面的路不太好走。”毒鳶將竹竿倚在一塊石頭邊，自己也尋了地方坐下來。

齊夙給許昭昭使了眼色，許昭昭將帶的吃食拋給毒鳶，得了她一聲多謝。

看她慢慢嚼著手裏的東西，齊夙出聲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你是調查山鬼敲山一事時，中了陷阱才一路流落到堰州的。”

毒鳶手一頓，擡頭看著他道：“是的。”

她的反應讓齊夙多少有些不解，在風月樓裏的時候，她明明不是這樣的脾氣，齊夙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出聲道：“你的武功好像……沒了。”

那塊被她吃了小半的餅子被頃刻捏碎，毒鳶的目光也變得狠厲起來：“西夷以強者為尊，這該死的山鬼害我如此，我定要將它撥皮抽筋。”

許昭昭道：“以強者為尊？那林追笑是不是你們西夷最厲害的人？”

毒鳶目光冷冷掃過她，道：“族長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

許昭昭撇撇嘴不再說話，慢悠悠的吃著手裏的東西。

齊夙倒也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想來她從前在西夷的地位必定不低，如今卻突然出了意外，雖說是因為族內的事，但終究有不願再認同的人存在。

為了打破現在的尷尬，齊夙道：“你可否說說，你當時碰見了什麽？”

毒鳶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她用力拍打著自己的頭，痛苦道：“我什麽都沒看見！我當日打扮成采藥的人上山，那時恰好山鬼敲山，山中野獸四處流竄，我為躲避那些野獸躲進了一個山洞裏，後來我聽見了很大的敲擊聲，被震得昏了過去。”

齊夙道：“是先前的敲擊聲嗎？”

毒鳶道：“是的，但是要響很多倍，以至於我醒來時很長一段時間都聽不見看不見。”

齊夙：“你醒來後，還在山裏嗎？”

毒鳶道：“我不知道，我感覺自己腳腕被什麽東西拖著，斷斷續續的拖了很久，再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齊夙本以為能從她這裏問出什麽，但現在看來，她只知道自己是被山鬼敲擊的聲音震昏過去了。

不過能夠將人活活震暈，並且還眼瞎耳聾的，這樣的動靜得有多大。

三人一時無話，齊夙不時看向高處，似乎想從中看出什麽。

毒鳶打了打身上的碎屑，拎著竹竿起身往前走，齊夙也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後，月光似乎更亮了一些，遠處幾棵高大的樹上不時傳來幾聲鳥鳴，有什麽東西忽忽悠悠的飄蕩在風裏，引得那群鳥雀不斷鳴叫。

離得近了些，齊夙才看見那些鳥雀似在啄食掛在樹上的東西，那東西黑乎乎的一片，輕飄飄的，卻又顯得有些僵硬。

越看齊夙越覺得奇怪，卻始終看不清楚那是什麽東西，只覺得有些熟悉。

那些東西掛了不少在樹上，一棵樹上一個，都是黑乎乎的，無一例外的是，不斷有鳥雀飛上前去啄食，更有大些的鳥雀直接用爪子去扯上面的東西。

三人要走的路與那掛著東西的樹的地方有些偏移，因此齊夙看了一會兒看不清楚也就將目光收了回來，跟著毒鳶往前走。

三人約莫與那些樹齊平時，毒鳶猛的一竹竿打過去，將一只靠近的飛鳥直接打落在地。

烏黑的羽毛緩緩飄落在地上，許昭昭悄悄走近看了看，發現那是一只烏鴉。

不過這毒鳶下手真的夠狠，那一竹竿將烏鴉從脖子處打斷，血肉模糊裏偶見白骨碎片，如非還有皮肉掛著，估摸著頭都打落下來。

“這是什麽？”許昭昭似乎看見了什麽，伸手去拿，卻被毒鳶一竹竿橫在手邊。

“這烏鴉食腐肉，血和爪子也是有毒的，你碰不得。”教訓完許昭昭，她又是一竹竿揮出去，這一次又是兩只烏鴉掉落在地。

許昭昭閃身躲在齊夙身邊，疑惑的看著不斷飛來的烏鴉道：“這，這烏鴉怎麽還要咬人似的？”

齊夙捏著幾顆石子在手裏，不時打落一只烏鴉，緩緩開口道：“不清楚。”

毒鳶雖沒了武功，但身手還在，對付幾只烏鴉還是綽綽有餘的，她一邊打落圍繞著自己的烏鴉，一邊開口道：“這些畜生只有吃過人肉，才會聞著人味兒攻擊人，想必這附近死了什麽人，並且死的還不少。”

齊夙默默收了石子，盯著被烏鴉攻擊的毒鳶看了好一會兒，才在腰間的藥包裏摸出一把粉末撒了過去。

毒鳶猝不及防被撒一身，沒來得及罵便發現那些烏鴉飛走了。

齊夙上前用一節枯枝在地上戳著什麽，許昭昭湊過去看了看，發現他從烏鴉爪子裏挑出一縷長發。

不等許昭昭發問，齊夙便看著毒鳶道：“若我猜的沒錯的話，你們西夷人會招來烏鴉的襲擊，並且功力越高被襲擊的可能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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