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夙正看著茶壺裏面，毒鳶卻將琵琶翻手甩了過來，那抹有毒藥的琴弦朝著他的脖頸揮了過來。

眼下避無可避，齊夙只得擡手擋在身前，同時擡腳踢飛那琵琶。

琵琶被他一腳踢飛，狠狠摔在墻上，頓時被摔成了幾半，毒鳶也身形晃了晃，險些沒站穩。

齊夙右手抽出長華，反手刺向毒鳶，劍刃擦過她的脖頸，將其背後的頭發刺斷一節，也將其困在柱子邊上。

將劍壓低些許，齊夙道：“你果真不負毒鳶之名，這中了毒還能恢覆的如此之快。”

毒鳶不屑的哼了一聲，嘲諷道：“只有你們大齊的人才會如此脆弱，小小的毒藥便會要了你們的性命。”

齊夙同樣嘲諷道：“可你這不怕毒的人，為何會被困在小小的風月樓，賣笑承歡？”

毒鳶的眼神頓時變了，顯然對於被困此處她已是十分惱火，而賣笑承歡四個字更是將她氣紅了眼。

“誰賣笑了？誰承歡了？你看見了還是你來過了！”毒鳶突然有些暴跳如雷，大有跟齊夙拼命的架勢。

齊夙眉頭輕顰將劍猛的拔出來收入鞘中，沈聲道：“你就是因為這兩個人點了你才殺他們的？也就只是因為此！”

毒鳶道：“是又如何！那個陸家大少爺你當他是個好東西呢！”

“他是好是壞還輪到你來行生死之權！”殺人自然是有目的，但一個青樓女子只因不願接客而殺人滅口，這著實讓齊夙有些不明白原由。

毒鳶不滿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敢給我下毒我就敢讓他送命！”

“下毒？”看她這氣憤的模樣倒是不像假的，莫非此事另有隱情？

“沒錯，這混蛋就因為我不對著他笑，結果派人屢次三番的在我的茶水裏下藥，我若非識毒，至少都死三回了！”她越說越氣憤，連同齊夙也瞪上了。

“此事當真？”陸家大少爺下毒一事，或許還得問問環環。

毒鳶道：“你若是不信便可去問問他身邊的那個環環，她還過來偷偷告訴過我！”

“你認識她？”聽說這毒鳶從來沒出過風月樓的大門，她認識環環這件事倒是可以讓齊夙信她三分。

見齊夙問起，毒鳶道：“自然認識，只是我殺那個混蛋害了她……”

“那金富一事，你如何說？”以金富的身份和財力，他來風月樓見到毒鳶的可能性並不大。

豈料，提起金富毒鳶的反應更加氣憤，她幾欲破口大罵：“他就是個騙子，負心漢！他騙我說讓我接客賺銀子給他，這樣他就能常來找我想辦法帶我離開這裏，結果他一得了銀子便沒了蹤跡，我聽樓裏的人說起才知道他拿我給他的銀兩去找了別的人！”

說到此齊夙都有些同情她，原本是不覺得她傻的，但是現在看來傻的可憐。

“我還就信了他，前幾天還托情兒給他做了枕頭，可惡！若不是他喝醉了酒我還不知道他一直騙我！”毒鳶氣的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齊夙等她喊叫完才出聲道：“不管怎麽說，殺人償命，你得跟我回府衙一趟，認罪。”

毒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試探道：“你要……帶我離開這兒？”

齊夙道：“換個地方關著。”

齊夙將人從風月樓帶走之事很快便傳遍了風月樓，眾人雖不知是何情況，但都以為是齊夙替其贖了身，無不羨慕嫉妒。

毒鳶倒也爽快，知曉自己不用在風月樓裏賣笑格外開心，就連認罪都認得極快。

因為沒費什麽功夫，武煒也就將人收入大牢，擇日就毒鳶所說她被下毒一事進行調查，勢必還其公道。

前後近半月之久的血枕案終於告破，武煒除了感謝似乎也說不出別的話來，但絮絮叨叨的說了大半天，無非還是想留齊夙住下來明日重陽設宴招待，以示感激。

許昭昭並未回來，齊夙自然不可能自己一人離開，因此也就順水推舟的留了下來。

別院安靜的厲害，許昭昭已經離開了近兩人，齊夙忙起來倒是不覺得，一閑下來，尤其是入了夜，便覺得有什麽空落落的。

翌日

東邊天際的朝陽剛剛露出大半，別院便湧進了幾個護衛打扮的人，這些人面無表情的站在幾處門前守著，目光似有似無的看向正洗漱完出來的齊夙。

早先便聽見了動靜，齊夙此時也招來灑掃的婆子詢問：“這些人是怎麽回事？”

那婆子此時正捧著一疊衣裳過來，笑呵呵道：“今兒個正逢重陽佳節，知府大人特意派了護衛來請您過去赴宴，這兒是給您準備好的衣裳，外面馬車也在等著了。”

齊夙猶豫接過衣裳，朝著一處看了看，因院墻的阻擋，他並不能看見門外是否停留著馬車。

手裏的衣裳散發著絲絲香味兒，齊夙不由皺眉道：“這衣袍上熏得是什麽味道？”

“是茱萸香，這邊兒有這個說法，老身便自作主張熏了些。”那婆子答完便小心的看了看齊夙的臉色，生怕他不高興。

看出了她的小心翼翼，齊夙也不好再追究什麽，只將衣袍遞了回去，道：“這衣袍你代為還給武知府，就說我穿不慣這料子款式。”

“這……這跟您身上的料子款式一模一樣啊……”他不穿，那婆子便更加緊張起來。

“武知府特意吩咐老身要合您心意，這您不收他若是怪罪起來，老身……”說著她便小心退了退，不再去看齊夙，似乎在憂心什麽。

“罷了，將衣袍給我便是。”再推脫下去，齊夙便是在為難人了。

回房使勁抖了抖衣袍試圖使得那味道散去些，齊夙才換上身，這婆子準備的衣裳其實就跟齊夙身上的一模一樣。

出了門，齊夙才發現門外真的停著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一陣風吹過，車上也是香風陣陣。

齊夙不由暗嘆：“這武知府究竟要搞什麽名堂，馬車都熏了香味兒，他是接女人還是接男人，更何況府衙並不遠。”

當馬車跑起來後，齊夙撩開邊上的簾子看向外面時，快速後退的景色才讓他明白此行並非是前往府衙赴宴。

馬車不多時出了城，奔跑的更加快速，陣陣水聲傳來，齊夙才知曉赴宴的地點究竟在何處。

堰州城外便是落川河岸，河岸兩側修築高堤，更是栽種著不少紅楓。時下秋日正濃，紅楓似火一般燃燒在河岸之上。

大片紅楓之間有一六角亭，朱紅色的柱子與紅楓幾乎融為一色，如非黑色的檐角，倒真不容易發覺。

馬車緩緩停在臺階之下，齊夙緩步走下馬車，擡眼朝亭中望去。

武煒正負手立於亭中，看見齊夙過來後忙道：“世子，快請坐！”

亭中有石桌石凳，酒菜布滿了一張桌子，武煒招呼人坐下，擡手為齊夙斟酒：“世子快嘗嘗看，這是去年釀造的菊花酒，味道清甜甘冽，飲後唇齒留香。”

齊夙極輕的笑了笑，推遲不過輕抿一口，道：“武知府，晨時河邊水霧較重，此時又空腹飲酒，著實有些傷身。”

武煒呵呵笑道：“還是世子講究，來來來，吃菜！”

桌上的菜都還是熱的，但觀此處清凈的很，倒是不知何處得來。

武煒邊招呼邊說道：“想來世子什麽山珍海味沒有吃過，所以下官就備了些堰州當地的菜色，不知合不合世子口味！”

齊夙挑了塊重陽糕放入碟中，輕聲道：“武知府費心了，我這些年也走了不少地方，倒是不怎麽挑的。”

“這般也好，那世子就挑稱心的多吃些。”武煒看他慢條斯理的吃著，笑呵呵道：“每逢佳節倍思親，世子也該回去看看了，堰州往南而行應當三日便可抵達落楓城。”

齊夙抓著筷子的手一頓，擡眼看向武煒只見其捏著胡須輕嘆道：“說來我也許久未曾回去看看了……”

“為何不回去？”從始至終武煒都是笑得一臉諂媚，突然正色起來，齊夙倒是沒有緩過來。

“家中父母早已經過世，餘下的都是些偏遠的親戚了，想回去又找不到回去的理由。”武煒飲盡杯中酒，面露愁色的給自己再次斟滿。

“回去看看……也好。”齊夙這話像是說給武煒聽又像是自己聽。

武煒擡手將酒杯舉起，朝齊夙道：“不說這些了，願世子此行一路順風，早日歸家團聚。”

齊夙稍稍點頭，回敬後一飲而盡，這菊花酒的確如武煒所言，清甜甘冽，但回味時卻又絲絲清苦。

武煒看齊夙的面色便知他當下如何，因此出聲道：“這酒的苦就如同心中的愁，若是喝的盡興便不覺得苦了，眼下只有你我二人，倒是只餘清苦了……”

齊夙道：“多謝武知府此番踐行，齊夙歸家心切，就先告辭了。”

喉間隱隱泛上些許腥甜，齊夙不動聲色的看著武煒的臉，他的臉不知是不是水霧過重又得晨光映襯還是怎的，怎麽看都有細微的模糊。

“世子可是喝醉了？”武煒面上帶著關切，伸手欲抓他卻被齊夙巧妙的避開：“知府大人說笑了，區區一杯酒怎麽會喝醉呢？”

“咳……嗤……”話雖如此，他卻是再壓不住喉間的腥甜，一口血噴了出來，霎時將滿桌菜肴沾染上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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