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堰州

河岸口，一艘商船緩緩停靠，隨著三三兩兩的人走下來，原本還算安靜的渡口頓時炸開了鍋。

一群麻衣短打的漢子湧上船邊，大聲詢問是否需要運送貨物進城，價格一切好說雲雲。

許昭昭費力的擠出人群拍打著身上擠出的褶皺，有些氣悶的看著擠作一團的渡口，小聲道：“這也太瘋狂了。”

齊夙此時也沒多瀟灑，兩人約定不得使用武功暴露身份，故而他也是硬生生從人群裏擠出來的。

“此處船只眾多，可讓阿年去看看。”這處渡口比白鹿城的要大上許多，放眼望去形形色色的大小船只往來不斷，更有不少船只隨意停靠在岸邊。

阿年便是被許昭昭要求帶著的少年，那日帶他離開時青姬的臉色都有些發青。

正說起他，兩人卻發現這阿年不見了蹤影，許昭昭爬上高處的貨箱，手搭涼棚看了半天才在眾多船只縫隙裏看見正在奔跑的阿年。

此時的阿年正不斷地穿梭在那些狹小的縫隙裏觀看船只，如非他身上的若水族服飾比較特別，許昭昭還真不一定找的到他。

“在那邊！”齊夙根據許昭昭的指的方向追了過去，在一處拐角處將阿年提著後領提了起來，並且一路拎到了渡口後面的石橋邊上。

阿年比起許昭昭老實許多了，一下也不掙紮，任齊夙提著領子走。

石橋下有一棵茂盛的垂柳，江南地域偏暖，故而此地的垂柳依舊翠綠。

將阿年放下後，齊夙沈聲道：“你若是再亂跑，我便不再帶著你了。”

“實在抱歉，我只是看那些船很像，就忍不住跑了過去。”阿年雙手合十陪著禮，臉上的歉意怎麽也掩蓋不住，緋色的雲霞染紅了他的耳根後又燒了半張臉。

齊夙將頭微微偏開，輕聲問道：“可有什麽收獲？”

阿年的臉更加紅了，他搖搖頭道：“只是像，不是我們的，你能不能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能找到的！”

齊夙微微嘆了口氣，道：“尋找是沒什麽問題，只是僅你一人會不會有些危險，畢竟你這身打扮比較引人註目。”

阿年欣喜擡頭，而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頗有些為難。

齊夙不開口，阿年也不好開口，兩人沈默許久，許昭昭才試探道：“要不，我去給他買一身？”

齊夙道：“也可以。”

阿年道：“不不不，這怎麽行，我不能收的！”

許昭昭拽著他徑直往一處跑，邊跑邊安撫他道：“既然你不好意思白拿了我的衣裳，那就給我們找到線索！”

想到此，阿年重重點頭。

不多時，許昭昭一人跑了回來，手裏還拿著一串糖葫蘆。

“阿年呢？”見她身邊無人，齊夙不免有些疑惑。

許昭昭咬了一口糖葫蘆，不在乎道：“他說要沿著幾處河岸尋找，然後就自己跑了，我懶得追他就隨他去了，放心吧，他也不是什麽魯莽之人。”

齊夙稍稍點頭，看向遠處熱鬧非凡的長街，慢慢往城中走去，兩人晃晃悠悠的走了小半日，雖說沒查出來什麽，但當地的小聞小錄倒是問了不少出來。

日頭西斜時分，兩人已在茶樓喝完了一壺茶水，實在聽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後，許昭昭拽了拽齊夙的衣袖，道：“我們現在去往何處？”

齊夙道：“去尋阿年，看看他可有什麽收獲。”

許昭昭應聲而起，將茶錢拍在桌上，起身隨他離開。

許昭昭應該是和阿年約定好了地方，因此兩人沒費什麽功夫便尋到了阿年，此時的他正坐在一個石獅子腳邊，雙手托腮的看著一處。

隨他的目光看去，齊夙看見了幾艘不大的船，船身上有著一片黑色花紋，依稀可以看出那是幾道波紋印，只是時間久了花紋模糊，已經大半看不清了。

不用說，他是找到了他們的船，只是想要拿回去，怕是不會太容易。

“阿年！你找到了嗎？”許昭昭跑過去拍了一下阿年的肩膀，引得他回神。

阿年看了看她，伸手指向了那幾艘有著黑色花紋的船，有些沮喪道：“找到了，就在那裏，不過已經不是我們的了。”

“你可有去問過？”齊夙看著岸邊拿著長長竹竿的人，那人應當是管理這些船的。

“還沒，我怕打草驚蛇，給你們帶來麻煩。”阿年起了身，眼睛一直盯著那幾艘船，卻是有些無可奈何。

齊夙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你且安心，既然船在這裏，就說明糧食是從這裏下來的，只要查清此案，你的船很快就能拿回來了。”

“齊夙！我們要不要過去打探一番？”許昭昭也在看那走來走去的人，看模樣已經想要去問了。

“目前也沒有別的法子，先去問問吧。”想要找到那些運送糧食之人的蹤跡，問這些船是何人所售則是唯一的辦法。

齊夙發話，許昭昭便走了過去，兩人遠遠的看見她與那人交談了好一會兒，兩人不時指向一處，說的倒也算愉快。

不多時，許昭昭從那處回來，悄悄朝兩人打了個手勢指了指另一邊，齊夙會意拉著阿年往別處走。

許昭昭走過來湊到齊夙邊上，輕聲道：“齊夙，他說那船是官府拉過來賣給他的，他也不知道是什麽來歷。”

“官府？”那些人若是經過了官府必然是會被發現，只是若不經過，船怎麽會在他們那裏，並且還被他們售賣。

許昭昭回望那處，道：“是的，官府售賣的價格很低，他說他當時問起時還被官府的人訓斥了。”

見齊夙不語，她又道：“你說，會不會這地方也跟恒州那邊一樣，是有意私藏了。”

線索指向官府，就意味著事情的難度和牽扯會變大，而兩人此行的目的也可能會暴露出來。

“先去府衙問問情況，另外我們此行的目的不要告知他們。”叮囑了兩人，齊夙便轉身朝當地的府衙而去。

在大齊，府衙縣衙一類，通常都設立在城中位置，並且周圍的地勢也較為開闊。

江南多樓閣，雖小卻甚為精致，因此略顯肅穆沈重的府衙在這一帶顯得突兀，三個人也沒問路，而是看著周圍的屋舍直接往城中走。

果不其然，一條長街走了大半，齊夙等人便看見了正大開著門的府衙。

江南自古都是富庶之地，因而當地的府衙建造的都比別處要細致很多，門兩側分別擺放著朱色大鼓，邊上還用欄桿圍了一圈。

齊夙使了顏色，許昭昭抓起一邊的棒槌砸上大鼓，沈默的鼓聲響了三下，許昭昭將東西扔在邊上朝裏看去。

三人自門口看去，只見一群捕快分列兩側，整齊有序的站在大堂外面，一人身著官服慢慢悠悠的從一側門內走出，坐在了大堂上內。

驚堂木一聲起，渾厚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擊鼓者何人？還不快快上前！”

齊夙負手而立，緩步入內道：“這位知府大人好大的架子。”

那正坐著的人眼睛瞇了瞇，看著齊夙頓時笑道：“呦，哪陣風把世子您給吹來了？快請坐！”

“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您多擔待啊！”他一邊賠著罪一邊將齊夙往一處引，齊夙卻是擺擺手道：“我就不坐了，忙著呢。”

那知府一聽他忙著呢，便知是有事，於是殷勤道：“世子您有何事要忙？可需下官出力，您放心，只要您一句話，我保證辦的妥妥當當的！”

“是嗎？”齊夙漫不經心的把玩著腰間的令牌，使得那金色的穗子搖搖擺擺，將這知府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是是是，只要您開口，那下官就是赴湯蹈火也得給您辦好了！”他怎會不明白齊夙甩那穗子的原因，前兩個月陛下便給各處都說了一事，那就是沒事別招惹齊夙，別讓他用那調軍令牌。

齊夙等他說完，側身一指，指著阿年道：“就是這人，我們來的路上碰見他，看他一個人蹲在路邊哭就問了問，他說他的船讓人給偷了！”

那知府的臉色立刻變了變，而後看著阿年訓斥道：“你丟個破船也來勞煩世子，你膽子不小啊！你可知……”

“哎哎，你也別光說他了，趕緊給他的事情辦了，我們也好繼續趕路。”齊夙打斷他要說的話，神色有些不耐煩。

“是是是！”那知府笑了笑，再次看著阿年道：“你丟的船是大是小，是新是舊，什麽樣式，裏面有些東西，一一說明，本官好讓人替你去找。”

阿年被他連珠炮似的話問的有些語噎，慢吞吞道：“我找到了……”

“什麽！你找到了你還來做什麽？你這不是給世子添亂嗎？”得知阿年已經找到了，這知府的臉色一變再變，但礙於齊夙在場他也不好責罰。

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後，這知府才道：“既然找到了，就拿回去嘛，你還來做什麽呢？”

阿年有些委屈的看了看齊夙，小聲道：“他們不給我……”

“……”知府大人顯然被他氣的不輕，指著他大聲道：“你有什麽話能不能一次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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