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夙的手一直按在那男子的頸上，感受著逐漸變弱的跳動，本就氣憤不已，又見他如此說話頓時爆發了脾氣。

“行兇者是你，他若是死了，依法你必須償命！”他忽然起身，毫不畏懼的迎上那漢子的目光，倒是將人嚇得退了一步。

不過，那漢子似乎並不怕他這麽說，而是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輕嗤一聲道：“你以為我信你啊？這就是個狗一樣的奴隸，不對，狗還會看家護院討好主人，這個廢物連條狗都不如，他死了我們還省一碗飯呢！”

齊夙的雙手握的咯咯直響，他怒視眼前的漢子沈聲道：“我再說一遍，去找大夫來，人命關天！”

“什麽狗屁人命，這他娘的就是個病秧子廢物，早死早投胎，他沒準還挺感謝我呢！”那漢子見齊夙只是在說，倒是對他看輕不少，他這人一直跟在那錦衣少年身後，看模樣倒是不錯，不過多半也跟他一樣是個奴才。

齊夙擡腳將人踢了出去，那漢子徑直倒飛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沈悶的響聲驚動了不少人，外面不時傳來幾聲叫罵怒喝。

那漢子摔得不輕，但好在皮糙肉厚，微微楞神便爬了起來，一抹嘴角的血跡，頓時紅了一雙眼。

“你他娘的敢打老子，老子把你跟這廢物一起丟下湖裏餵魚！”

眾人見他發怒，紛紛懼怕的縮在籠子邊上，試圖將本就瘦骨嶙峋的軀體隱藏在黑暗的角落裏，生怕被連累波及。

“別動！”隨著許昭昭的一聲輕喝，那漢子的身形猛的一止，雙手還伸在身前維持著出拳的動作。

一柄寒光閃爍的劍架在他的脖頸上，貼著皮肉劃出一道紅線，一滴鮮血正緩緩滑在劍刃上，遲遲沒有落下。

“你，你們，你們想幹什麽？”那漢子感受著頸間微弱的刺痛，嚇得不敢再動，卻依舊威脅道：“你們別忘了這裏誰的地方，得罪我們你們就等著喪身湖底吧！”

“嗯？”許昭昭將劍又壓了幾分，他連忙求饒：“饒命，饒命啊！”

齊夙上前看著他，一雙冷淡至極的眼眸看的他心生寒意。

齊夙道：“立刻去找大夫！”

那漢子苦著一張臉道：“您這不是為難我嗎？咱這是在船上又不是岸上，我上哪兒去找大夫去啊？”

“不、必、找、了。”這聲音嘶啞的厲害，說的也十分艱難，齊夙回頭看去時，只見原本躺在地上的女子已經將男子抱在了懷裏。

她渾身沾滿了血汙，狼狽不堪，但那雙含著恨意的眼睛卻無法被掩飾。

那男子顯然已經死去，兩人爭鬥之時，一條生命悄然離開，帶著不甘和恨意。

一陣輕微的驚呼聲響起，那瘦骨嶙峋的女子竟不知何處來的力氣，將男子攔腰抱了起來。都道死人極沈，她如今這樣怕是全憑一口氣撐著。

女子瞪著一雙通紅的眼走向三人，許昭昭看了一眼齊夙，將劍收了回來，那漢子見此情景拔腿就跑。

女子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緩緩向外走去，她的腳下是斑斑血跡。

齊夙不敢攔她，因為怕稍許耽擱她便會連同她懷裏的人一起摔在地上，再無法起身。

“薔薇！薔薇！你要做什麽！你回來！”

鐵籠子裏面有人拼命拍打著籠門，女子驚恐的喊叫響徹整個船艙，震得人耳朵發痛。

那個叫薔薇的女子此時如同什麽也聽不見一樣，徑直往外走去，齊夙拉上發楞的許昭昭追上她，跟著她走到了船艙外面。

只見她慢慢靠近船邊的圍欄處，將那男子的屍體拋入湖水中，湖水仍在緩慢流動，翻湧的水花不斷推著男子的屍體漸漸遠去。

這時，咚咚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華服男子正領著幾個壯實的漢子過來，這些人與先前那個漢子一樣，個個兇神惡煞。

“就是你在這裏搗亂的？”那華服男子約摸四旬年紀，面相上倒是和藹的模樣，但那眼睛不斷打轉，顯出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讓人心生不喜。

齊夙上前兩步，冷冷的盯著那人道：“你這裏，怎麽會有奴隸？”

那人捏著山羊胡慢條斯理道：“怎麽就不能有奴隸？大齊律上寫了，還是你臉上寫了？”

齊夙冷哼一聲，道：“大齊律上的確是有奴隸的，但都是罪大惡極之人親屬，並且還都是男子發配邊疆服役，女子賣為奴隸，你這男子奴隸從何而來？”

“這……自然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那人被他一番話堵了嘴，半晌才說出這麽一句。

“那你倒是說說，這些人如何送上門來？”齊夙大抵最討厭的就這種類似於插科打諢的回答，毫無憑據卻理直氣壯。

被人當眾質問，那華服男子立刻拉下了臉，面色陰沈的看了一圈後，低聲吩咐身邊的人道：“趁船上的人沒有發現，將這兩人給我一並綁了，若是識時務就到站扔他們下船，若是不識時務，毒啞了留著劃船。”

在場的都不是聾子，他說這話一方面也是給齊夙和許昭昭聽的。

那一群人得了吩咐便要撲上來將人綁了，許昭昭閃身齊夙面前，將袖中短劍狠狠釘在船板上，冷聲喝道：“誰敢上前，我就斬了誰的手腳！”

此言一出，那先前被制服的漢子最先止了腳步，他原本存了報覆的心思走在了前面，想要趁著人多暗中給這兩人一些教訓。但是他方才被嚇得不輕，因此許昭昭一說出口，他便怕了。

他這一止不要緊，後面想要沖上來的人卻被一擋，直直撲在他背上，一群人手絆住腳，腳絆住手的滾做一團。

一群壯漢摔下來的動靜不小，上層的船艙窗口有人探出頭大聲問道：“你們幹什麽呢，吵死了？”

許昭昭當即仰頭應道：“耍猴呢！哥哥可要下來一觀？”

那人其實快能當她爹了，聞她一聲“哥哥”，面色一變，隨即笑呵呵道：“不必，我不太喜歡耍猴。”

那扇窗隨即被關上，幾人將目光放在正慌亂爬起的眾人身上。

一旁的華服男子只覺得丟人極了，因此指著地上的一群人不住痛罵：“廢物！沒用的廢物，我要你們幹什麽吃的，這點事都做不好，你們都死了算了！”

齊夙懶得聽他繼續罵下去，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發現她只是站在圍欄邊上低語，並沒有跳下去的意思，稍稍安心不少。

大步上前，齊夙將袖中的令牌狠狠砸在那管事臉上，慍聲道：“讓商船立即靠岸！如有違抗，我便當即斬了你！”

那華服男子只覺得臉上一痛，拿起令牌就要扔回去叫罵，卻在看見上面的名字時猛的噎住：“齊，夙。”

“認得字就好，立即靠最近的渡口停靠。”接過那人畢恭畢敬遞上來的令牌，齊夙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著，冷眼看著他。

那人當即點頭退了出去，只是沒走兩步便跑了回來，在齊夙面前跪下道：“齊知府，草民魯莽，不知是您，還請您恕罪。”

齊夙退後一步，冷聲道：“律法如何我便如何，你若無錯便無需求我寬恕。”

男子將他的話在心裏思索兩遍，拿捏不準他究竟想怎麽，卻也慢慢起身往別處吩咐。

不多時，船慢慢行了起來，微微偏了些方向，沿著一處而去。

船一動，齊夙面色便立刻發生了變化，他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頗有些咬牙切齒。

正準備過來請他回去賠罪的華服男子見他如此，以為是船太慢了些引得他不悅，當即吩咐人加派人手，盡快靠岸。

船越快齊夙的面色便越難看，許昭昭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小聲問道：“你還好吧？”

齊夙欲哭無淚道：“我暈的越發厲害了……”

許昭昭不知怎麽幫他，只能輕輕拍打他的背，餘光掃過圍欄邊，頓時一掌拍重了些。

“齊夙！她跳下去了！”許昭昭的眼睛正瞪大著看向他身後，那裏原本站著低語的女子跳了下去。

兩人迅速沖到圍欄邊朝下看，只見水花翻湧的湖面隱隱飄過一縷布條，人卻是並沒有看到。

船的速度已經不慢了，因此她落入水中很快便被拋的遠遠的，此時再想尋人，只怕是癡心妄想了。

“齊夙……”看著面色發白的齊夙，許昭昭想再次替他拍拍，卻被捉住了手。

齊夙道：“先去剛剛的船艙看看，以防他們耍小心思。”

經齊夙提醒，許昭昭快步往那底層的船艙跑去，只見幾個壯漢正在搬著鐵籠子，裏面關了不少人，男女皆有。

“你們想把他們帶去哪兒？”原本劃船的人已經被換了，他們此時正被裝在鐵籠子裏面，苦苦哀求。

許昭昭突然出現，將一眾擡籠子的大漢嚇得趕緊松了手，雖默不作聲，卻明顯眼神飄忽不定，藏了心思。

將幾個人依次瞪了個遍，許昭昭揚聲喊道：“齊夙！他們想把這些人連同籠子扔到湖裏去，你快點過來啊！”

方才在前面他們也是知道齊夙的，聽許昭昭這麽一喊，頓時緊張不已。

“小心！”一聲驚叫響起，許昭昭迎頭撞進一團白色粉末裏，頓時覺得眩暈感襲來，整個人都在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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