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完，但齊夙已經知道她說的是誰了，兩日前那個憨厚的漢子，齊夙還讓人家去縣衙試試來著。

只是不想兩日功夫，那人便已喪了命，還是他沒能救下的人。

正在此時，那個瘋女人也跑了過來，瘋瘋癲癲的跳著舞，頭發亂蓬蓬的，上面還插著紅色的野花，臉臟兮兮的看不出五官神韻，只聽見她口中斷斷續續的笑聲。

她的身後還跟著那日的孩子，只是這孩子雙眼無神，神情麻木，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許昭昭看見那瘋女人出現，手腕一抖便要上前，齊夙一把將人拉住，輕聲道：“先別動，此時形勢不大對，靜觀其變。”

被攔住的許昭昭恨恨的盯著那個瘋女人，若非齊夙攔著，她定要上前將人一劍給削了。

就在此時，那灰衣老太太被人扶了起來，蒼老渾濁的眼珠惡狠狠看著兩人，她往前踉蹌兩步，厲聲喝道：“你們不是當官的的嗎？你們不是說保百姓安危的嗎？你們這群畜生就這樣看著我兒被水鬼活活拖下去，你們還是人嗎！”

她哭的鼻涕眼淚一直往下流，罵完兩人伸手抹了一把臉，伸手一甩險些將鼻涕甩到三人身上。

瀾滄的臉頃刻變了，嫌惡至極的退後兩步，慍聲道：“你幹什麽？臟死了！”

那老太太被她一喝，立馬擺出一副風中殘燭、氣急攻心的垂死模樣，軟趴趴的跌坐在地上，有一口氣沒一口氣的喘著。

這時扶著她的那人不樂意了，指著瀾滄罵道：“你個黑心肝，我娘身體不好你還敢罵她，你是仗著自己有人撐腰耍橫是不是！”

不等瀾滄再開口，她便學著那老太太坐在地上，兩手拍在草地上哭喊，手臂揮舞間拔的草葉四散紛飛。

“當官的欺負老百姓了呀！有沒有人做主啊！”

她一嚎完，原本圍觀的百姓紛紛圍了過來，將三人困在了湖邊，但這還不是結束，有人匆匆四下跑開，邊跑邊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來人吶！”

“當官的又欺壓百姓了，大夥快出來呀！”

聞言許昭昭面色一變，看著漸漸圍上來的百姓，這些人此時面露慍色，有些惡狠狠的盯著兩人。

“你們幹什麽？”被這樣一群人盯著，許昭昭有些膽寒。

那些人卻是不言不語，只盯著三人看，手握拳頭，蠢蠢欲動。

這些人越靠越近，顯然是要將三人逼的無路可退，只能落入身後的湖水中。

但這湖水中尚不知奪命者何物，若是被他們這些逼進水中，豈不是要如同先前喪命的人一般，被活活啃食。

“天雷奪命……水鬼噬魂……水火皆具……大難臨頭……”這聲音是那瘋女人的口中發出來的，用的還是一種古怪的戲腔，這聲音聽著莫名的有些滲人。

眾人在聽見她的話後紛紛面露恐懼，而後那瘋女人擡手一指，指向了齊夙：“禍患所在，殺之殺之……”

那個瘋女人依舊用著古怪的戲腔吟唱，那些人卻突然神色一變，又怕又怒的看著湖水邊的三人，有人甚至還撿起來腳邊的石頭。

而先前哭喊的灰衣老太也在一旁叫喊：“你們這些禍害呀！你禍害誰不好你們來禍害我們呀！你們不得好死啊！”

瀾滄被這一變故也驚住了，但隨即反應過來指著那手舞足蹈的瘋女人道：“瘋言瘋語，也敢來此蠱惑人心，真是不自量力！”

然而這話卻沒起到半點作用，那瘋女人依舊嘰嘰咕咕的說著什麽，不時將身上的草葉花朵拋進湖水中，沿著岸邊跳舞。

看著慢慢逼近的人群，齊夙只覺得頭皮發麻，這些人雖然不至於如同行屍走肉，但他們眼中的瘋狂更加可怕。

若說起來，除了瀾滄他和許昭昭都是會武功的，區區十來人根本構不成威脅，但棘手的是，他們當下不能還手。

依著這些人現在近乎瘋狂的態度，一旦出了手不僅自己和官府名聲都會受損，還會激發這些人的兇性，使得他們更加瘋狂行事。

那個瘋女人仍在“咯咯咯咯”的笑著，像是什麽厲鬼一般。

看著她揮舞出袖間的白皙素手，齊夙眉頭一皺，頃刻間明白了一切，還真讓他猜中了。

這個女人必然是“花間一壺酒”的其中一人，此次殺人毀屍便是她們計劃中的一部分，而方才那人的死想必也不是什麽意外，而是有意為之。

而正是借了這兩件事蠱惑百姓，來假借他人之手除掉自己。她們想必也是算準了齊夙不會對這些百姓出手，如此一來倒真可謂謀算頗深了。

正想著，許昭昭卻突然拽著他的衣袖小聲道：“齊夙，我們現在怎麽辦？那邊有人拿著東西過來了。”

瀾滄斜她一眼，冷哼一聲道：“你若要走，這些人難道還能留你不成！”

被她一說，許昭昭有問道：“那我們要逃嗎？”

齊夙冷冷看著那個仍在笑著的瘋女人，沈聲道：“不能逃，若是逃了，這災禍之名便是坐實了。”

“那怎麽辦？”她轉身看了看身後的湖水，有些膽怯道：“我不會水啊……而且這裏面還有吃人的大魚。”

“你說什麽？”敏銳捕捉到她話尾的大魚，齊夙稍稍露出些許釋然：“你說方才吃人的是湖中的大魚？”

許昭昭點點頭，伸手比劃道：“大概有這麽長，撕咬的樣子很嚇人，就跟瘋了一樣！”

聞言瀾滄也接了話：“她的眼睛你不用懷疑，她說這水裏的是魚那就絕不可能是泥鰍。”

齊夙道：“我領教過了。”

三人說話間，那些匆匆奔來的百姓已經到了跟前，比之原先的那些人不同，這些手裏可是拿著各種農具的！

“除掉這幾個禍患！還我們清平縣太平！”

不知是誰帶了頭，這些人如同被欺壓許久一般格外憤怒，他們手中的的農具刀具不斷高舉頭頂，便揮舞邊喊著，頗有幾分起義造反的架勢。

另一邊仍在哭號的灰衣老太太和扶著她的女人也不嚎了，快步退回人群中隨著人群一起喊叫，在他們眼中，此刻的齊夙成了十惡不赦的魔頭一般。

“你們瘋了嗎？那具焦屍是這個瘋女人燒的，這湖水中的人是被魚給吃了的，你們憑什麽說是我們害死的！”許昭昭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但這話並沒有讓人群安靜下來，反而使得他們更加激動。

有人破口大罵道：“你少在這裏狡辯，看著白白凈凈的小姑娘沒想到竟然心思如此歹毒，沒本事查清案子便隨意冤枉人，我看這兩起災禍肯定都是你們帶來的！”

被人如此冤枉辱罵，許昭昭氣的手腕一翻抖出了短劍，指著那人道：“你長沒長眼睛，我們何曾動過手！”

那人被她用劍指著顯然有些膽怯，因此向後退了一步，有些不敢再說，但他身後的人紛紛慫恿，使得他氣焰頓時高了起來。

只見他單手叉腰，指著許昭昭道：“不是你們還有誰！從你們來這裏開始，我們清平縣死了多少人了！一定是你們帶來的禍患！”

許昭昭被他激了脾氣，一甩短劍上前一步指著那人道：“那些人的死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你若是能拿出證據來，我便自刎在此！”

言罷她甩手一刺，將那把短劍釘在腳邊，也正是她如此放言，那與她爭執的人膽怯幾分，齜牙咧嘴了半晌楞是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見那人悻悻退回人群裏，許昭昭拔出短劍嬌喝道：“拿不出來證據了？那就好好待著！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了，你的腦袋裏裝的都是泔水嗎？”

人群中不知誰偷笑了一聲，頓時方才的氣氛被打破，許昭昭掃了那人一眼，擦了擦劍走回兩人身邊。

齊夙見人群稍稍平定下來，連忙給瀾滄打了個眼色，後者快步上前道：“前幾日的焦屍一事，我需要與諸位說明一番，那個人並非死於雷劈，而是有人故意燒成那副模樣的，而那樹也不是被雷劈開的，而是被人用雷火炸開的。”

此言一出，一群人將信將疑的看著她，齊夙則猛然看向她，雷火是什麽？

很快，人群中便有人代他問出了此疑惑：“你說不是雷劈的又說是雷火炸的，這兩個不是一種東西嗎？”

瀾滄掃了那人一眼，冷聲道：“雷火與爆竹相似，但因為制造手法大有不同，故而威力要大很多。諸位想必也見過爆竹炸毀什麽東西，那是碎屑亂飛之景，而那棵樹也是一樣的。”

“而且就算雷要劈也是劈山頂上高處的樹，哪家的雷會朝山腳劈？”

那人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低下頭，嘟噥道：“好像也是這麽個理……”

被瀾滄這麽一說，人群稍稍散開些，手裏的東西也緩緩放了下來。

見人群不再憤怒，瀾滄快步走向那個已經安靜下來的瘋女人，冷笑一聲道：“裝瘋賣傻的戲演的不錯，不過這場戲該落幕了，你說是嗎？姐姐？”

她那一聲姐姐喚出，餘下的人頓時驚訝萬分，許昭昭也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女人，輕聲問道：“齊夙，我沒聽錯吧？瀾滄叫她姐姐！”

齊夙倒是猜到了幾分，故而沒有如許昭昭一般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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