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內容對趙行來說很重要，所以他死前拽著不松以至於兇手撕爛都拿不出來。而兇手知道信的內容才殺他，這說明信來自兇手那裏，而這是趙行想要留下的證據。”難得他有心思說這些，只希望許昭昭不要太愚鈍才是。

許昭昭道：“你是說，趙行是因為這封信被殺的？”

齊夙看向門外，輕聲道：“多半如此。”

“世子！可有什麽發現嗎？”薛慶的聲音自院門外傳進來，齊夙擡頭看了過去。

“薛大人，你認為這樣的傷口可能是鬼影所為嗎？”他的手指著趙行胸口的傷口，薛慶一看見那衣衫破口處翻卷的皮肉頓時捂住了嘴，面色發白的往外跑。

那兩個捕快方才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多少也是知道了兇手是人非鬼，因此穩穩站在原地。

許昭昭朝門外看了眼，小聲道：“這膽子也太小了。”

齊夙見屍體再次蓋上白布，起身往外走，許昭昭再次追上去，道：“你又要上哪兒去啊？”

齊夙沒有回答他，而是朝薛慶道：“薛大人，請您將當晚目睹趙行被殺的所有人帶過來，包括參與破門搬屍的人。”

薛慶此時已經直起了身，聽聞齊夙開口立刻點頭往外走，門外傳來他的幾聲喊叫，想來是通知人去喊了。

約摸等了一刻鐘，幾個人陸陸續續走了進來，三個捕快和兩個穿著粗布衣裳的青年。

依次從五個人的臉上掃過，齊夙看向薛慶問道：“就這些人？”

薛慶道：“還有方才被打暈的那個，還有一個師爺被嚇得不輕，死活帶不過來他。”

隨意點了一人上前，齊夙道：“說說當晚你們都看見了什麽。”

那人躊躇著上前，道：“回大人，當晚……我們在外院的廂房處聽見這邊的慘叫，立刻趕了過來。陳大哥踢開了院門，我們就看見一團黑影猛的一個揮手，然後趙大人撲到了窗戶上，那兩個血手印就是！”

“後來，我們就看見一只很大的鬼手抓住了他的脖子，血濺在了窗戶上，隨後裏面猛的一黑就什麽聲音都沒了。我們幾個被嚇得不輕，連忙跑出去喊人。對了，陳大哥留下來看著了！”

他說完指著角落裏昏迷不醒的那個捕快，齊夙看了那捕快一眼，斜睨許昭昭一眼，後者撅撅嘴走了過去。

眾人只見她右手一甩，一柄短劍被她從袖口甩了出來，那短劍通體銀白，劍柄處是藍汪汪的寶石所制，看起來華美異常。

許昭昭將劍鞘一拔，掉轉劍尖刺在那捕快的指尖，刺了九根手指頭後，那捕快悠悠轉醒。許昭昭退開兩步，看著那捕快飛快的甩著自己的雙手站起來。

等許昭昭回到身旁，齊夙問道：“你還會醫術？”

許昭昭道：“一竅不通。”

齊夙瞪她，道：“那你怎知他這樣會醒？”

許昭昭道：“十指連心嘛，試試看他能忍多少而已。”

齊夙一時語塞，大理寺有一種刑具便名為“十指連心”，那是生生將手指夾斷，來逼迫犯人認罪的，她這是生生刺破人家手指讓人家清醒，兩者倒是異曲同工。

收了心神，齊夙看向那邊正擦拭手上血跡的捕快，道：“你是這兒的捕頭？案發當晚是你守在這裏的？”

陳捕頭點點頭，道：“是的，一直是我守在這裏等著人過來。”

齊夙道：“可看到了有什麽人離開過院子？”

陳捕頭道：“沒有！”

這幾個捕快所言相同，而這個陳捕快也沒見過有人離開，這也符合了許昭昭的判斷，兇手行兇後留在了屋內。

而這些人都以為是鬼影行兇也不敢上前查看，最後等來了其他人一起破門而入。

想到此，齊夙看向陳捕頭，道：“你們進屋後看見了什麽？”

此話一出，那幾人皆是渾身發抖，最後還是陳捕頭開了口：“我們提了燈籠進去，發現趙大人仰面躺在地上，身上好多血，墻上窗戶上全都是。”

齊夙道：“可曾發現什麽不一樣？”

陳捕頭道：“沒有！沒有了！”

他的神色突然驚恐起來，低著頭連連後退，齊夙驟然想起他先前的求救，眉頭一皺沈聲道：“我記得你先前說你被惡鬼纏上了，你是不是當時發現了什麽？”

陳捕頭聞言猛的擡頭看向齊夙，他此時眼底一片血絲，紅的有些嚇人。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他猛的撲在齊夙腳邊，哀求道：“那個惡鬼……它纏上我了，每天晚上它都要出現在我家窗戶外面，一直飄來飄去的！”

他的話讓其他人面色大變，想來也是聽他提起過，不過世人敬畏鬼神，應該是沒有人敢去幫他。

齊夙道：“你先起來說話，與我說說你進屋後到底發現了什麽！”

陳捕頭道：“我……我當時看見了桌上傾倒的茶水杯，便說了句，趙大人什麽時候夜裏也喝茶了。”

他的話讓齊夙若有所思，回想起杯中極少的茶水，他開口道：“趙行沒有夜間喝茶的習慣？”

陳捕頭道：“趙大人有睡前喝茶的習慣，故而屋內會放有一壺茶水，他喝了冷茶會有些腸胃不適，所以從來不會在夜間喝茶。”

齊夙再次問道：“難道不會是他早先喝的茶水放在了哪裏嗎？”

陳捕頭連忙道：“不會的，大人每次喝完茶水都會把茶杯扣回托盤裏，這是他很多年的習慣了。”

這個陳捕頭說的很是著急，就怕齊夙不相信一樣。

不過趙行夜間不喝茶，桌上怎麽會有一杯喝剩下的茶水呢？似乎有什麽東西遺漏了……

想到此，齊夙朝陳捕頭說道：“隨我進來。”

再次進入趙行被殺的主屋，陳捕快顯得有些恍惚，齊夙指著那個傾倒的茶杯，道：“你看看這個茶杯，是不是他慣用的那只？”

桌上的托盤裏有一個青花圓肚茶壺，茶壺的竹制把手已經有些舊了，在茶壺邊上還有三個倒扣著的茶杯，這三個茶杯中有兩個杯底磨損極少，一個卻已是有些掉釉發黃。

陳捕頭抓過那個磨損較重的茶杯，道：“這個杯子是他一直使用的，大人平時很節儉，所以一直都說用壞這個再換別的。”

待他說完，齊夙將那個歪倒的茶杯翻過來，杯底朝上，只見杯底幾乎沒有磨損過的痕跡。

齊夙看向陳捕頭，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隨後他開口道：“你的疑惑是對的，喝這杯茶的人不是趙行，但很可能倒這杯茶的人是他。”

陳捕頭目露疑惑，道：“大人這是懷疑……”

齊夙道：“沒錯，趙行認識這個兇手，而且從他給旁人兇手倒了茶這一點可以看出，他要麽敬那人，要麽怕那人，不過兇手喝完了茶才殺的他，這一點倒是讓人頗為費解……”

是了，殺人還順帶喝人家一杯冷茶，且不論兇手殺他的動機，就單喝這杯冷茶的原由，都有些奇怪。

“何以見得？”陳捕頭對於他的說法稍稍有些不認同，因此不假思索的提出了疑問。

“你退後些仔細看。”齊夙讓他退後些，自己站在桌邊，將杯子依次擺了進去，朝門外喊了聲：“許昭昭！演示兇手進來的過程。”

許昭昭應了聲，快步跑向了那處圍墻，在兩人的註視下，自圍墻上一躍而下，中途手還打了一下美人蕉的葉子。而後單腳踩在窗臺上，一個使力跳了進來快步走向了桌邊。

這時，齊夙朝她看了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拎了茶壺撿了方才傾倒的茶杯倒了杯茶水遞給許昭昭。

許昭昭接過茶杯將水從肩頭潑了出去，拿著茶杯走近齊夙，隨手將茶杯放在那原先傾倒的位置。

而後齊夙還未開口，許昭昭便伸手撓了過來，因為身量的緣故，並沒有抓到他的肩頭，而是抓在了腰窩裏。

齊夙一把抓住她的手，輕咳一聲道：“這個先不用演示，等會兒入了夜取了燈再說。”

許昭昭聞言松開了他的衣袍，退到一旁，齊夙看向目瞪口呆的陳捕快，道：“可看明白了？”

陳捕頭道：“這……這個……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齊夙指著茶壺的手柄，淡然道：“茶壺的手柄朝向恰好是我站的位置，這個位置取用很順手，而她方才進來的路也是有兇手腳印的，至於茶杯，傾倒前的確是放在這個位置上的。”

“而根據她剛才抓我的動作，正是兇手所用的招式，只是她的身量比較小，夠不著我的肩膀……”

被說身量小的許昭昭不服氣的掂了掂腳，依舊只到齊夙肩膀位置。

陳捕頭看了看位置，的確如齊夙所說，當下如臨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氣。

隨後他一改先前的恐慌，眉頭緊鎖道：“大人，既然兇手是人非鬼，那這兩日糾纏我的惡鬼是不是也是人假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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