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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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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夏曦來到湘鄂西後,即按照得到王明支持的方案,將紅二軍團改編為紅三軍,將新六軍則改編為洪湖獨立團。他這樣做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降低紅軍指戰員的職務,以便自己指揮與領導。

翌日,夏曦隨獨立團來到了周老嘴,一個人到處轉了轉,與一些軍民扯了扯蘇區的事兒,也沒發表什麽意見。到了晚上,夏曦突然對周逸群說:“請你通知洪湖蘇區各縣縣委和蘇維埃政府,迅速派主要領導幹部來周老嘴開會,我要傳達中央的精神,指示目前的工作方針。”

周逸群一驚,他沒料到夏曦會有這種決定,但他不便直說,於是婉轉地說:“夏曦同志,根據蘇區目前的形勢,集中開會恐怕不大合適。”

夏曦聽了,臉色一沈,反問道:“這就怪了,這麽重要的會,不集中開難道還分頭開?這可是起碼的常識。”

周逸群平靜地說:“眼下,敵人雖然暫時停止了全面‘圍剿’,但正準備進行新的局部性的‘圍剿’,妄圖采用各個擊破之術打垮我們。針對敵人的計劃,各縣縣委和蘇維埃政府正忙於健全各種組織,加強武裝,迎接敵人的分散‘圍剿’。另外,各縣黨和政府的機關,也沒有固定的地址,行蹤不定,也不是一下子能召集攏來的。”

夏曦搭拉著單眼皮默不作聲,臉色十分難看。

周逸群又說:“再說,把各縣的代表集中到一起,萬一遭到敵人的圍擊,那可就慘了。我看,最好的是下發通知。”他見夏曦不說話,又試探地說:“要不,分片開會也行。”

夏曦木著臉說:“你們這些人,真是受李立三的流毒太深,前怕狼,後怕虎,畏首畏尾的。這次開會,我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糾正這種‘右’傾思想。”

周逸群見夏曦說話這麽武斷,便想作點解釋和勸說,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他怕沖撞急了鬧出矛盾,影響今後的工作。

夏曦又說:“分片開會時間拖得太長,而且有些重大問題,是要集體討論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周逸群見夏曦的主意很難改變,只得照辦了。他心中明白,這是夏曦初到洪湖,要在大家面前樹立自己的形象。

自從國民黨第一次“圍剿”蘇區後,蘇區各縣的書記和主席都隱蔽起來,或在湖裏,或在山上,帶領少數人馬與敵人周旋,大都與特委和獨立團少有接觸。周逸群派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開會的通知送到。幾天之內,各縣的黨和軍隊的代表接到開會通知,陸續來到了周老嘴。夏曦見了,這才露出幾分滿意之色。

這天早晨,各縣代表連同湘鄂西特委的領導共40多人,在周老嘴的一座破廟裏開起了夏曦所說的重要會議。為了安全,段德昌不僅在村子周圍布了暗哨,還派了不少戰士化裝後混入白區,以便隨時掌握敵人的動向,防備遭到敵人的突襲。

這次前來開會的縣級幹部,自然都不認識白臉長眼厚唇的夏曦,不知道他就是湘鄂西的一號人物,周逸群便向大家作起了介紹。

周逸群說:“夏曦同志1920年入黨,參加過新民學會和馬列主義研究會,參加組織過多次革命活動,發表過不少革命文章,是“五大”中央委員和“六大”候補中央委員,擔任過湖南省委書記。”

聽了周逸群的介紹,大家都向夏曦投以敬佩的目光。夏曦十分滿意,臉色也比任何是候都好。

夏曦清了清嗓子,大聲說:“同志們,這次,我黨新的領導人王明同志派我到湘鄂西來,組建了湘鄂西中央分局,由我任分局書記。從此,我們將把湘鄂西的歷史,翻到新的一頁……”

夏曦講得挺有勁,他講了王明的天才和共產國際對他的賞識,講了共產主義的輝煌遠景,其間,他還當眾背誦了《資本論》開頭的一段話,接著又對大家說起他在蘇聯的見聞與感受。

夏曦講得唾沫飛濺,可是開會的人都心不在焉,他們心裏都想著各自要做的實際工作。再說,夏曦講的那套理論太高深,大多數人都聽不明白。但大家都不便提出意見,只是硬著頭皮聽他在上面滔滔不絕。

夏曦講了兩個多小時,還沒有言歸正卷。這時,一個偵察員來向段德昌報告:縣城以北的火把堤方向有可疑的敵兵,而且正在向這邊運動。段德昌見夏曦一時三刻沒有結束的意思,便著急地打斷了他的話。

段德昌說:“夏書記,請你抓緊時間,哨兵報告有可疑敵兵向這邊運動,如果他們派騎兵來,不用三個小時就可以到達周老嘴。”

夏曦講得正起勁,不料被他早沒好印象的段德昌打斷,於是十分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正色地說:“你們這些人就是不願開會,不開會,你們懂什麽政治,懂什麽馬列?這樣下去,一輩子也別想進步。”說著,他又不緊不忙地講起了《資本論》這部書。

段德昌越聽越煩,正要借故上廁所,卻又有偵察員來報:敵人的騎兵已經出動了!

段德昌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夏曦,只得趕緊將這一情況告訴了周逸群,要他勸夏曦盡快講正題。

當周逸群把這個情況匯報給夏曦時,夏曦還不相信。

“敵人說來就來,難道真有那麽嚴重嗎?”夏曦不相信地問。

段德昌一聽,火氣直往上冒。他站起來說:“夏曦同志,難道我們的偵察是作兒戲嗎?”

夏曦見段德昌如此不尊重自己,冷冷地說:“你這是用什麽口氣在與中央代表說話?”

段德昌氣得不行,正想發作,周逸群卻用眼色制止了他。

周逸群想了想,便婉轉地說:“夏曦同志,為了確保安全,會就轉到湖蕩裏去開吧,船只已由德昌準備好了。”

夏曦瞇起細長的眼睛,用不高興的口氣說:“你們不是一再說粉碎了敵人的‘圍剿’麽?”

段德昌聽了,劍眉高挑,鼻翼大張。周逸群見他的脾氣上來了,又連忙用眼神制止了他。

周逸群說:“夏曦同志,這個粉碎是相對而言的,也就是說,敵人未能實現他們的計劃,而我們的勢力卻有了發展。然而,敵人還占駐著蘇區的許多地方,也沒有退出洪湖。”

夏曦似乎覺得自己受了欺騙,他板著臉說:“你們給中央的匯報上,不是說攻克了什麽地方,奪取了什麽地方嗎?現在看來,你們那一套原來提謊報軍情啊!”

段德昌再也忍不住了,他大聲說:“我們所說的攻克,奪取,都只是暫時性的對敵人造成了打擊,但是,我們沒有駐守那些地方!”

“那你們為什麽不守住攻下的地方呢?只攻不守這叫什麽勝利?!”夏曦惱怒地責問段德昌,似乎抓住了理兒。

段德昌沒想到夏曦連這點常識都不懂,火氣十足地說:“守住,守住,我們有那麽多兵力守住每一個攻克的地方,革命不早就成功了?還用得著開會也躲躲藏藏嗎?”

周逸群見夏、段二人沖撞起來,急忙勸走了段德昌。

夏曦沖著段德昌的後背說:“革命理論一點也不懂,脾氣倒不小!”

正在這時,偵察員又急忙來報:敵人已經逼近了周老嘴,他們好像得到了什麽情報。

夏曦聽了,冷冷地說:“這麽說,我們的內部一定有奸細,我們馬上要在全蘇區內和紅軍中,徹底肅清這些反動分子。還有,我們有些同志,染上了土匪習氣,自由散漫,目無組織紀律,這也得整頓!”

為了讓大家安全地轉移,周逸群只得順著夏曦的話說:“夏曦同志的考慮是周全的,這些工作,我們慢慢去做。”

與會同志都明白周逸群的苦心,為了讓夏曦早點同意轉移,也不得不附和幾句。

夏曦聽了這些順耳話,臉上這才由陰轉晴,終於同意轉到湖蕩裏去開會。

周逸群和段德昌將開會的同志帶到湖邊的幾條漁船上,鉆進了葦蕩,脫離了險境。

果然,敵人的大隊騎兵很快撲進了周老嘴。一時間槍聲大作,哭喊不絕。不一會兒,湖岸上濃煙滾

滾,火光沖天。這一次,敵人燒毀民房幾十間,殺害青年男女20多人。

敵人走後,大家心裏都十分難過,覺得給老百姓帶來了災難,同時,也都暗暗埋怨夏曦,不該興師

動眾地開這樣的會。加上夏曦在會上唱的全是不切實際的高調,說的都是十分過激的言論,所以,作為湘鄂西的一號領導,夏曦從一開始就沒給洪湖軍民留下好印象。不過,夏曦絲毫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他見蘇區軍民對他不冷不熱,心中十分惱怒,他決定用手中的大權,以鐵的手腕控制蘇區,大膽地展開工作,使洪湖的面貌煥然一新,使洪湖成為全國大小蘇區的楷模,從而使自己脫穎而出,讓人們刮目相看。正是由於‘左’的思想支配以及個人英雄主義思想作怪,夏曦很快步入歧途,犯下了嚴重的錯誤,給蘇區軍民帶來了慘痛的災難。

就在夏曦推行王明的左傾路線之時,敵人對洪湖蘇區發起了第二次“圍剿”。敵新三旅薛汝平部配合東進、北上之敵,大勢進剿洪湖蘇區。薛汝平揚言,要在三五天內肅清“赤匪”。薛汝平親自帶著隊伍,直向蘇區黨政機關所在地----周老嘴和瞿家灣撲來,氣勢洶洶,不可一世。周逸群和段德昌得知情報,即作好了戰鬥準備。當敵軍進入餘家埠時,段德昌即帶兵趕往東港口,在四個地方設下了埋伏,布下了口袋陣地。

1931年4月7日淩晨,薛汝平率部從餘家埠出發,於拂曉時分撲到了周老嘴。

薛汝平曾吃過紅軍的好幾次虧,心有餘悸地對姓陳的副官說:“從餘家埠到周老嘴,有十幾裏的孤堤,有一段堤的兩邊都是湖,此處千萬要小心。”

負責打先鋒的陳副官說:“請旅座放心,我已派出一個連的尖兵,讓他們沿堤搜索前進。”

薛汝平的擔心當然不是多餘。此時,洪湖獨立團正嚴陣以待。

東港口距餘家埠6華裏,是敵軍進犯周老嘴的必經之路。東港口北面是荒湖,西面是四耳湖,有一丁字形的河道把兩湖相連,只有一條彎曲的小堤能通往周老嘴。段德昌率九連和警衛連依湖水布兵,借湖草設防。在離東港口不遠的小堤兩側,堆放了許多蒿排、雜草,並派幾名紅軍戰士化裝成農民收拾草堆。在草堆裏面,則隱蔽著精幹的人馬。

半小時之後,敵人的尖兵開到了小堤。他們見堤兩邊有許多草堆,疑心大生,如臨大敵地臥倒在堤上,槍上膛,刀出鞘,匍匐前進,接近草堆,用刺刀亂戳。敵人戳了幾下草堆,見沒有反應,即抓住一個農民,押給他們連長去審問。

“你是哪兒人?天沒有亮,你在這兒幹什麽?”敵連長厲聲問農民。

農民答道:“我是餘家埠人,今天我下荒湖,想早點砍一船肥田草。”

“這裏有紅軍嗎?”敵連長又問。

“我是種田的,只曉得做農活,不懂什麽紅軍綠軍。”

敵連長確認這個農民是個良民,即把他放了。他不想纏著一個無知的農民而貽誤戰機,便命令他的尖兵連迅速前進。

當敵軍全部進入伏擊圈後,段德昌一聲令下,頓時槍聲四起,殺聲震天。敵軍被困於小堤上,無路可逃,只好拼命抵抗。段德昌又令新六軍官兵槍上刺刀,沖入敵陣,展開肉搏戰,使敵人的火力發揮不了作用。薛汝平見勢不妙,慌忙收拾殘部,飛馬而逃。餘下的敵軍見跑了長官,只得舉手投降。楊嘉瑞見薛汝平逃奔,即率部追擊,一時逃敵死的死,傷的傷,有的則栽進湖裏餵了魚。

經過兩個小時的激戰,洪湖獨立團殲敵兩個團,俘虜500餘人,繳獲槍支500餘支,追擊炮4門,馬克辛機槍2挺,戰馬30餘匹,軍用物質4船。這就是洪湖歷史上有名的東港口大捷。這一重大勝利,給“圍剿”的敵軍以當頭一棒,有力地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粉碎了敵人的第一次圍剿。

1931年4月初,敵人進犯周老嘴失利,接著又發動了第二次圍剿。這次,他們把目標放到了瞿家灣。他們糾集重兵,分四路向蘇區進攻。第一路沿東荊河兩岸向南北方向進攻,第二路從曹市、戴家場直逼瞿家灣,第三路從楊林山逼向柳關,第四路從監利縣城攻向觀音寺。針對這一險情,洪湖獨立團指揮部研究對策時,段德昌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方案,得到指戰員們的一致同意。

段德昌臨戰用兵,命段玉林率一部人馬在荊江兩岸騷擾並拖住敵人;命董朗率一部人馬在觀音寺周圍循環活動,多設疑兵;又命楊嘉瑞率一部人馬在洪湖西岸設伏,襲擊敵人。段德昌叮囑這三路人馬均要避實就虛,只管拖住敵人,不用正面作戰。段德昌則親率獨立團主力,反擊敵第二路人馬。

敵第二路人馬是徐源泉的劉培緒部,陳誠的容景芳部和川軍郭勳部。這三部敵兵共三個團,皆為精銳部隊,實力不可小視。這次,敵人竟也來了一個出其不意,他們仿效紅軍采用了夜戰。段德昌見了,只是冷冷一笑,再施一計,動員了一部分老百姓,讓他們大白天裏修築工事,擺出要與敵大戰的架勢。

敵人探知紅軍大修工事,信以為真,遂想趁紅軍立足未穩、工事未固和缺乏防備的情況下偷襲。這天半夜,敵人盡出三團精兵,分三路悄悄地襲向紅軍陣地。段德昌見敵人果然中計,於是又施一計,派小股部隊分頭向敵人開火,並以鞭炮惑敵,卻將大部人馬趁夜色悄悄撤出戰場。敵人不知道自己中了金蟬脫殼之計,在黑夜中互相打了起來。更可笑的是,敵人從半夜打到天亮,才知演了半夜狗咬狗的把戲,各自損失近半數人馬,氣得鼻子嘴巴全歪了。段德昌舉重若輕的指揮水平,讓蘇區軍民敬服不己。而就在敵人尚未完全清醒之時,段德昌又奇兵突出,率獨立團主力殺了過來。敵人愴惶應戰,根本抵擋不了以逸待勞之師。不用半個時辰,紅軍全殲敵軍。

洪湖獨立團全殲敵第二路軍後,又馬不停蹄地襲向敵第一路軍。敵第一路軍猝不及防,大敗而逃,可是其指揮官——新三旅旅長李步高還是被紅軍生擒。

敵第三、四兩路軍得知紅軍連破其兩路人馬,自己又被小股紅軍的日夜騷擾得筋疲力盡,自知不敵,只得龜縮進了監利縣城。於是,敵人的第二次圍剿又宣告失敗。

洪湖獨立團(新六軍)不僅粉碎了敵人的“圍剿”,而且還大敗敵軍,極大地鼓舞了蘇區軍民的鬥志。時值春暖花開之際,蘇區的革命鬥爭經歷了劫難,又開始走上正軌。蘇區軍民信心百倍,決心在周逸群和段德昌的領導下,打破敵人“圍剿”的夢想,鞏固蘇區的政權。只是這一切勝利都是暫時的,夏曦將整個洪湖蘇區都推進了泥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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