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魚玉蒙嘆讚嘆。

她是個愛茶的，小不點跟隨她多年，也喜歡上了茶的味道。

“還以為你不會管，我以為你並不想他們跟著你去。”

“他們想要變強，我沒有權利阻止。多謝前輩，但是過猶不及。他們的身體，不能承受太多。”

魚玉蒙看著文運但笑不語。

兩人一壺茶水將要飲盡之時，李遲暮才驀然睜開了雙眼。

他迷惘了一會，隨即恢覆清明。

文運招呼道，“阿暮來喝茶。”

李遲暮端起杯一飲而盡。

心中激蕩，神情清明。

他對著魚玉蒙恭敬行禮，“多謝魚前輩。”

魚玉蒙的幻境，比之文運當初制造的還要精細逼真。

他獲益匪淺。幻境中獲得的修為是泡影，但是心境的歷練卻是可以借鑒，並不是虛幻的。

從此之後，他在修行路上，將再不會受心境所累，只要修為達到，就可晉升，真正的一日千裏。

幻境之中，他過了風光霽月的一生，他經歷過了那麽多，更加堅定自己需要的是什麽。

李遲暮看了文運一眼，目光如往常清冷，分辨不出什麽特殊的含義。

他嘴角微揚，在文運身旁落坐，端杯飲茶，一起等著宋長右的醒來。

茶壺滾開了三次又三次，宋長右才一臉灰敗地睜開眼。

他全身緊繃，雙眼無神地盯著前方，轉動腦袋，直到瞳孔中映上了那個嬌小的人影時，才停止轉動，漸漸恢覆了清明。

宋長右暗直直盯著文運好一會，吐出一口氣，咧嘴而笑，如李遲暮般，對魚玉蒙行了個修士最大的禮儀。

“多謝魚前輩！大恩沒齒難忘。”

魚玉蒙的恩，他宋長右記著了。但是幻境中之事，他卻不敢茍同，他如被人牽著走，是個提線木偶，許多重要決策，與自己背道而馳。

看似很完滿，獲得了無上的成就。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有自己的道，他有自己的念，他有自己的堅持。

讓他放棄，絕無可能！

魚玉蒙望著宋長右，那堅毅不服輸的眼神，與某人如出一轍，再一次將他們倆重疊。

世間怎麽會有如此相似的兩人。

魚玉蒙搖頭嘆息。

她在宋長右身上，看到了同樣的命運，本想借著幻境提醒，奈何，這個孩子與他，一樣的固執倔強。

罷了，人各有命。她都是要消散的殘魂了，何必執著改變一個不相幹人的命運。

說到底，也是她放不開罷了。

兩個人再相像又如何，宋長右終歸不是他，文運也不是她。

魚玉蒙當先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走出茅草屋，魚玉蒙在灰色的天羅仙鐵樹旁停下，雙手流連的在樹幹上撫摸了一會，閉眼，口中喃喃念起未知的咒語。

那是文運從沒有聽到過的語言，不是宇夏，也不是鴻蒙的語言，如遠方傳來的低吟，古老而虛幻。明明一字一句都聽清楚了，下一秒又覺模糊而聽不真切。

隨著咒語的吟唱，一團光亮從魚玉蒙的雙手與樹幹相接觸發出，逐漸上下蔓延，迅速籠罩了整顆大樹。

大樹散發出耀眼的強光，照亮了整個世界。

灰白的世界，因這光芒而又變得色彩繽紛，濃烈得像是要綻放這最後的光彩。

大樹根下的土地，浮出一個大型法陣。

文運仔細辨認著法陣的線條走向，只能模糊辨認出，那是一個傳送陣。

比她曾經看過的任何傳送陣，刻畫得更加的精密。陣法裏的符文與圖識，是她從未見過的精美。

魚玉蒙伸手扯下頭發上的白色發帶，一頭青絲如瀑布潑下，她蓮步輕移，走至宋長右身邊。

“我用盡這無垢的最後力量，送你們回去，雖是自願，但總歸是你們虧欠了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這樣兩不相欠。”

“前輩請吩咐。”

“這條發帶，是我搶了他給予心愛人的禮物，他為此記恨了我許久。若你以後見到了他，且幫我把這個還給他吧。”

宋長右接過發帶。

發帶長約三尺，寬兩寸，不知道用什麽材質制成，柔軟而輕滑，觸之溫熱，邊緣用銀色的細線縫合。發帶兩邊，用相同的銀色絲線各繡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圖案。

“前輩能投具體的告知‘他’是誰？或者長什麽樣？何門何派？晚輩去了那也好去尋找。”

“不用尋，順其自然便是，若真有緣，自然會相見。他……估計是不願意知道我的消息的。”魚玉蒙走出傳送陣，“你們且站到法陣中間處。”

三人聽從站入。

魚玉蒙雙手結印，手指不斷變化手勢，法陣的光芒愈加熾盛。

站在中心處的三人，被強光包圍，睜不開雙眼。

只聽身旁狂風呼嘯，飛沙走石，持續五分鐘還不停歇。

突然世間變得詭秘般的安靜，沒有一點聲息。

文運睜眼一瞧，彩色的世界又變成了灰白，黯淡無光。

眼前的那個絕美女子，青絲已成白發。

她露出一抹微笑，腰部以下的位置已經消散不見。

“前輩！”文運只來得及驚呼一聲，眼前空間紊亂，虛影閃過，身體如被撕裂般，疼得厲害。

宋李兩人早已沒了聲息。

文運最終也承受不住那疼痛，暈了過去。

她腦中殘留的最後念頭竟然是，無比想念小黑豆的傳送。

小黑豆傳送了那麽多次，文運從沒有被這般疼暈過去。

文運三人身影消失，魚玉蒙也化作星光消散。

洞裏的世界，慢慢崩潰。

桃花運秘境的無底洞中，似變成了黑洞一般，不斷將桃花源內的東西往洞裏吸去。

此事只持續了十多分鐘，黑洞洞口關閉，風停塵埃落。

除了一地的碎屑之外，無底洞已經消失無蹤。

桃花源秘境，也隨著無底洞的不見而消失，變成了一塊普普通通的，被狂風肆虐過後的土地。

隨著桃花源的消散，一股看不見的磅礴靈力從那裏散出，飄向四面八方。

這片土地，看似貧瘠荒涼，卻有著別處無法比擬的生機。

沒有了無垢對這個世界的靈力掠奪，宇夏慢慢恢覆著它的靈氣。

或許在萬年，幾萬年後，如宋長右所說，能在另一個世界，看見宇夏修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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