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再次醒過來的時候, 身在一處山洞之內。是的, 不是冰洞, 而是山洞。

旁邊燃著篝火, 火堆上架著一個不大的鐵鍋。裏頭不知道煮的什麽, 香味很是特別, 悠揚清新, 聞了讓人五臟六腑都舒暢輕快了不少。

洞口人影一閃, 裴雪驚喜地走過來, “堯堯，你醒了！”

聽聞動靜，又一人走進來，身後跟著十多號人，魚貫而入。

陸堯嘴唇抖動了好幾下, 叫了聲“媽”, 又朝後來之人叫了句“爸”。

其實在靈魂徹底融合之後，他早已真正成為了這個世界的陸堯，承載了他所有的感情，對於陸天照和裴雪，再次相見，他內心是激動的，可也許是另有一份記憶在，他性情有變，沒辦法如同原身一樣像個孩子般撲過去，微微有些尷尬和不適應。

好在, 裴雪和陸天照都沒在意這些，只說：“醒了就好！”

陸堯看著陸天照身邊的顧巖，有片刻的楞神，“你……你突破了！”

明明前一刻他們見面時，還是中級天師，現在居然已經是高級天師了？這才多久！

顧巖笑說：“你已經睡了好幾天了。說起來還是拖了你的福。你與莫正元的一戰，我自始至終都在陣中，雖然沒能幫上你多少忙，但好歹也算從頭到尾身臨其境，感悟良多。回來後，就察覺到了突破的契機。”

果然，有時候歷練才是修士的最佳修行之道。

顧巖看了他好幾秒，“你也不差，被莫正元那麽打壓，重傷在身，不但沒讓修為跌落下去，反而更為穩固。”

這點陸堯也發現了。他沒有閉關，可在昏睡中，長久習慣導致的修行本能依舊在運轉。

有時候感悟並不一定需要你始終清醒，只要你的潛意識在就行。若是換做之前，這點他是做得到的。畢竟他與莫正元打了好幾場，獲益可不是一點半點。

問題是，他目前受傷頗重。如此情況，昏迷中的修行本能，就多幫他平覆內息，修為不掉就已經不錯了。但如今，修為非但沒掉，反而更為穩固不說，就連傷勢，也似乎好得差不多了。

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助他。

他看向陸天照裴雪，“爸媽給我療傷了？”

陸天照笑著輕輕應了一聲，裴雪關心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疼嗎？”

陸堯搖了搖頭，不但不疼，還可以感覺得到靈力充沛。

“爸媽邁進特高級天師了？”

陸天照裴雪對視而笑。顧巖說：“本來早要告訴你的，可惜剛開了個口，就被莫正元打斷了。”

陸堯了然，只道，果真如此。也唯有兩位特高級天師聯手為他治療，將靈力灌註到他體力，才能讓他獲得如此良機。

這時，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爽朗笑了起來。

“陸天照啊陸天照，你這兒子可是青出於藍啊。你二十八歲晉級高級天師，被所有人讚譽為史上難得一見的天才。你兒子這才多大，我記得沒錯的，還不滿二十二！可比你早了好幾年！

之前我們還羨慕小巖子呢！想著小巖子今年二十七，如果能在今年突破，剛好能趕在你前面，破了你的記錄。不過他這是多虧了秘境裏那些寶物，和這一關關試煉的幫助。終歸不太一樣。

現在好了，你兒子這可是在外面晉級的高級天師，你這神話地位不保了！哈哈哈！”

語氣裏全是看笑話的嘚瑟之態，陸天照也不惱，指著人給陸堯介紹：“這是爸爸的朋友，林克。你可以叫他林叔叔。”

“林叔叔！”

陸天照又一個個介紹過去，陸堯都禮貌問了好。心裏默默數了一下，除了自己，一共十七人。當年特調局派進來的是三十四人，加上顧巖，就是三十五個。如今只有一半之數，看來顧巖之前說的，損失了不少人，還真是不少。

那位叫林克的眼中滿是好奇戳了戳陸堯，“誒，我在外面的時候，怎麽聽說你小子出生的時候靈根資質早被毀了，是個廢柴呢。你這修為怎麽回事！哎呦！”

被人踢了一腳，有人對林克擠眉弄眼，“你這口無遮攔的性子，就不能改一改！”

林克也知自己說話太直了，有些戳人心窩子，尷尬回旋：“那什麽，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

陸堯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介意，卻沒說自己身上的秘密。顯然陸天照和裴雪在看到他的情況時便已想到原委，也不想讓人知道，便沒有開口。

顧巖倒是很會看眼色，見此情景，忙出來打圓場，“陸老師裴老師和陸堯很久沒見了，肯定有很多話想說，我們就先不打擾了。”

一句話，把所有人帶了出去。都這麽說了，別人還能賴著不走？那不是太不識趣嘛！

山洞內，只剩下了三人。

陸天照看了裴雪一眼，裴雪不動聲色掐了個法訣，隔絕了洞內與洞外。陸天照這才問：“你的魂魄是不是……”

陸堯點頭，“是！”

陸天照和裴雪一顆心落了地，滿臉喜悅。

陸堯卻有些不解，“爸媽不覺得我已經不是那個陸堯了嗎？”

陸天照一怔，突然笑起來，“那你覺得你是嗎？”

陸堯一時楞住，他說不上來。是，也不是。他知道原身的所有事情，有他的全部記憶，也對他的一切感情置身其中。可問題是，即便如此，在那個世界的記憶同樣影響著他，甚至他那二十年養成的習慣，形成的性格反而占了主導。原身陸堯的痕跡猶在，卻被同化了。

所以說，他是陸堯，卻已經不是那個陸堯。

陸天照和裴雪仿佛並不在意這點，見他答不上來，反而說：“不管是哪個你，不都是我們的兒子嗎？”

陸堯身子一震，看向二人。

裴雪笑著說：“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和你爸爸親眼看著你一點點從胚胎慢慢長大，有了胎動，有了靈魂。”

陸天照接著說：“就好像是雙胞胎，有一個意外走失了，許多年後重新找回來，難道就因為他不在我們身邊長大，便不是我們的兒子了嗎？”

這一刻，陸堯宛如醍醐灌頂，覺得自己居然糾結了一個完全不需要去計較的問題，之前的想法和擔憂著實有些可笑。

他彎起嘴角，“爸，媽，我明白了。我是你們的兒子，一直都是。”

當然，他也是另一個世界父母的兒子。

說話間，裴雪已經從鍋裏盛好了湯藥端過來，“你傷勢初愈，還是再吃幾次藥鞏固一下比較好。”

陸堯朝碗裏看去，裏頭的湯水很清澈，沒有半分藥材的顏色。上面飄著一朵花，如顧巖給他看得所謂冰晶花一模一樣。尤其這話形似冰雕，可煮了這麽久，卻一點也沒化。

唯一的區別是，顧巖手裏的那個僵硬如冰，而碗裏這個經過煮沸之後，軟趴趴的，入口後十分滑溜。一嗦就吞下去了。

等他喝完，陸天照見他精神不錯，剛睡了這麽久，也沒有要再睡的意思，便問起他外面的情況來。

陸堯也沒隱瞞，更無修飾，將他們失蹤後，國家怎麽定性死亡。而在他們死亡之後，他都過的什麽日子，如何得到契機讓魂魄歸位，才得以險死還生，撿回一條命。陸家在這期間又是怎麽做的，以及他如何一步步從廢柴達到如今的高度，創立昆侖，和盤托出。

沒有添加任何個人感情色彩，全部只說事實。可這些事實，卻已足夠讓人心驚。

在聽到自己的親弟弟對兒子三番兩次出手，還是殺手，以及親生父親居然袖手旁觀，甚至幫其遮掩，以各種方式試探、勒令以及威脅兒子將這些委屈全部咽下去的時候，陸天照渾身發抖，雙手成拳，咯咯作響。

陸堯幾乎能感覺到他身為特高級天師的怒火與威壓，如果不是還有理智，極力扼住著，怕傷到他，恐怕這處山洞，已經被陸天照夷為平地。

裴雪冷了臉，一句話不說。

陸堯也不說。

過了許久，陸天照才緩過勁來，神色從冷凝重新轉回溫和，將所有的糟亂情緒都收了起來，再度開口詢問，“那你這次是怎麽進來的？自從我們進來後，就再沒有別人進來過。我們也猜到了特調局怕損失慘重，想要保存實力的做法。但既然如此，怎麽突然又派人進來了？”

“特調局一籌莫展，還在研究，我來不是特調局的意思，是我自己執意來的。”

陸天照皺眉，“胡鬧！”

直接指著陸堯的鼻子罵，“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就算不清楚裏面的危險，可這麽多人全都有去無回，你心裏沒點數嗎？你以為你現在是高級天師了不起了！你這還剛剛晉級，等級都沒穩固了，就不管不顧沖進來，當初多少高級天師，不照樣栽在裏面。”

陸天照的語氣很不好，以陸堯的性子，若是換個人這樣對他，怕是早不幹了。奈何對方是他爸，加之他心裏明白，這些話與其說是責怪，不如說是關心。

因此倒是乖乖聽訓，半點不頂嘴。

陸天照罵了幾句，恍惚回過神來，也察覺到自己火氣大了些。父子倆這麽久沒見，尤其兒子還在外面受了那麽多的委屈，他半句安慰都沒有，一來就將人訓了一頓，陸天照心裏很是不好受。

倒是陸堯，見他怒氣消了大半，主動承認錯誤，解釋說：“我是做足準備才進來的。我自認不論什麽情況下，都能保全自己。”

陸天照斜了他一眼，冷哼：“呵，保全自己。那之前我看到的情況是怎麽回事？要不是我看著阿巖那小子去搜幾樣藥草，一直沒回來，擔心出事去找他，又發現有雷劫異象，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你這條小命就沒了！”

陸堯沒說他還有一顆靈珠了。這種時候，說這話那是火上澆油。因此沒有辯駁，反而順著陸天照的桿子往上爬，“這說明爸爸英明，見微知著！發現不對，立馬做出應對。而且這也證明了我們父子有心靈感應，你看，我一有事，你就來了。來的還正是時候。”

裴雪失笑。

陸天照橫了他一眼，裝乖賣巧，這性子倒是一點也沒變。

陸堯眨了眨眼，他能說，這種事，他另一個世界也經常做嗎！看來，果然是同一個人，雖然有諸多不同，卻也還是有諸多相同的。

提到這點，陸天照又問：“你既然說你是自己進來的，那莫正元呢？他也是自己進來的？你跟他什麽仇，什麽怨。他一個玄門前輩，連臉面都不要，對一個小輩下殺手？”

陸堯撇了撇嘴，“我殺了他兒子！”

“哈？”

陸天照和裴雪同時一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陸堯又說：“不但殺了，還利用莫家的六壬狗頭收法符將他的魂魄化成一只狗，如今在特調局看大門呢！”

陸天照&裴雪：……

“還不只這樣。我還把莫家的九大獨門符篆，全給公開了。現在全天下都知道那些符篆的繪制秘法。其中內有修為等級限制的，恐怕十個修士裏面，九個都學會了。剩下一些對修為等級要求嚴格的，只要達到了等級範疇，估計也學得差不多了。”

陸堯皺了皺眉，“不過，我那會兒可不知道莫家手裏還藏著幻顏符和九重雷劫。要不然，我肯定也全部公開。這些一流世家，果然都是老狐貍，永遠不忘留一手。莫家這居然還留了兩手。失算了！”

陸天照&裴雪：……

過了良久，裴雪才將陸堯這看似輕松的幾句話帶來的信息消化幹凈，嘴角抽了抽，揉了把陸堯的頭，“兒子，你悠著點！”

陸天照看了看言語中透著勸阻，可眉目間卻沒有半點責怪的妻子，以及看神情就知道，怕是在算計著怎麽把這次吃的虧加倍還回去的兒子，咳嗽了一聲。

“沒事！現在爸媽都是特高級天師了！全國有兩位特高級天師的，就只我們一家。有我和你媽在，你誰都不用怕！”

大有天塌下來，也有爸媽給你頂著的架勢！

陸堯勾唇，心底一片暖意。

有此父母，夫覆何求？

三人又說了會兒話。陸堯補充了不少這一年多來發生的各大事件的細節和昆侖創立的後續。陸天照和裴雪也說了他們在秘境中的生活，更是感慨了下這秘境中不少東西的神奇功效。

對此，陸堯輕笑，以他小叔的神通，隨便拿出一樣都是寶貝。這秘境既出自他的天機鏡，自然不可能平常。

從而陸堯也算是明白了，顧巖為什麽說這裏進來容易出去難。

因為進來的入口是固定的。但出去的通道卻是不斷變幻的。它可能昨天在沙漠，今天在汪洋，明天在冰川。而不論是沙漠，汪洋，冰川，其地都非常廣袤，通道可以在這片廣袤之地的任何一處。

當然如今在秘境內存活著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輩，兩個特高級天師，七個高級天師，其他都是中級天師。團隊實力十分強悍。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也曾發現過出口通道，然而這通道十分狡猾，上一秒就在他們眼前，下一秒又不見了。

如此虛虛實實，完全沒有規律可尋，無法演算，全靠運氣。想要出去，自是難上加難。

不過現在陸堯來了，他身上帶著銀鈴索，雖然誰都不知道銀鈴索對上這古怪的出口通道是否還能一如既往發揮它的作用，但至少這是一個希望。是他們這麽久以來看到的唯一希望。

即便如此，可現在所有人都沒有對陸堯開口，只讓他安心養傷。

一兩年都等了，還差這幾天嗎？

三日後，陸堯終於得到陸天照裴雪的首肯，證明身體已經全然無恙，獲批走出山洞。

這一走出去，就傻眼了。

與之前的汪洋，沙漠，冰川全然不同。這裏繁花，青草，河流，石徑。和風煦暖，清香怡人，不時還有悅耳的鳥鳴。一切都美好得如同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顧巖一邊領著陸堯閑逛，一邊解說。

“多虧了還有這麽一塊棲息地，我們才能有水有食物。不然就憑我們儲物空間裏那點吃的，恐怕沒被猛獸咬死，沒被妖鬼掐死，也一早就被餓死了，而且身體可能都已經化入泥土，變成骷髏。

這裏的面積雖然沒有前面的冰川汪洋沙漠寬廣，但也不小。尤其這裏不會有危險。山裏有果樹，品種多樣，也有走獸。在加上老師他們帶著人開墾了一片土地，搜刮了所有人的空間後，找出了一些蔬菜種子種了下去，如今也算是葷素齊全了。”

陸堯雙手抖動著，嘴唇一顫一顫地，卻沒能說出一個字來。他此刻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顧巖說了一大堆，回過頭來，才發現陸堯不對勁，“你怎麽了？陸堯，陸堯！”

陸堯沒理他，繼續往前走。

他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他走過的每一寸土地，看到的每一處風景，都和記憶中的昆侖一模一樣。

昆侖非是那座地圖上人人所知的山脈，而是得小叔術法蘊養出的一片土地。這片土地得天獨厚，占盡仙澤。它游離於人間，卻又時刻都在人間。人間各地都不是昆侖，可若是有緣人，人間各地又都可入昆侖。

昆侖，本就是一處秘境。

昆侖境內有人，是為昆侖族。昆侖族先輩得小叔教授了部分術法，其後子孫，代代相傳，稱昆侖派。

這也是他在這方世界創立昆侖的由來。因為昆侖與小叔息息相關。

但這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昆侖。記憶中的昆侖有房舍，有族群，人丁興旺，炊煙裊裊。這裏沒有。可是這裏的一草一木又都與昆侖類似。可以說，這簡直是另一個昆侖。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昆侖盡頭。

是的，盡頭。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迷霧，這是真正的昆侖所沒有的。

“別進去，前面不能進！”顧巖拉住他，神色嚴肅，“別再走了。這裏的迷霧可不尋常。別碰！碰不得的。我們之前也想過進迷霧裏查探，看裏面是否有出口。可惜，這迷霧一旦碰上，就是刺骨的疼痛，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會將人甩出去。”

陸堯眉頭緊鎖。是這樣嗎？

陸堯翻手為掌，伸入迷霧，果然，不過放進去半截手指，手指就仿佛被攪碎了一樣。

還是顧巖反應快，及時打斷他，將他扯了出來，“你幹什麽！不是說了，不能碰嗎？”

陸堯將他推開，一掌朝迷霧打過去，哪知迷霧仿佛是一堵反彈強，他不過用了兩成修為打出去的力道，卻十倍還在了他身上。

他被直接擊飛十幾米，從高空重重墜落。

顧巖嚇了一跳，“你不要命了！這迷霧陸老師和裴老師也試過，他們聯起手來都吃了大虧，你這是在找死！”

陸堯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掌，這是那只剛剛伸進過迷霧的手掌，在裏面，陸堯感受到了刺痛，可除了刺痛，似乎還有什麽。時間太短，痛覺太厲害，以致於他沒法準確體悟。但他很確定，一定還有什麽。

這番情形，顧巖看得疑竇叢生。陸堯不像是聽不進勸說，莽撞沖動的人。可他之前的做法實在詭異。

顧巖越想越不對勁，利用符篆折疊成傳信紙鶴飛去找陸天照和裴雪。

陸天照與裴雪趕過來的時候，陸堯正站在迷霧前發呆。

顧巖死死盯著他，生怕他再幹出什麽來。幸好，他仿佛陷入了沈思，雖然依舊執著於迷霧，卻沒有任何過激行為。

聽完顧巖的敘述，陸天照微微點了點頭，走到陸堯身邊，“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陸堯抖動嘴唇，“爸，我是在嶺南出生的，對嗎？”

“對！”

“嶺南哪裏？”

陸天照一楞，一點點蹙起眉頭，“說來也奇怪。你還記得秘境的入口是在封印地附近的山洞嗎？那個山洞，我記得很清楚，二十多年前是沒有的。當年，我和你媽媽在最後關頭封印了妖鬼，而你媽媽也受了重傷，生產在即。

她當時的情況已經不宜挪動。我只能將她抱到旁邊，只是那會兒場面混亂，又已經過了這麽久，記不太準了。但如果我沒顧忌錯的話，應該就在山洞的位置。”

陸堯渾身一震，他目光閃了閃，又問：“那嶺南大亂的具體時間呢？”

“你出生那年。不過如果要說準確一點，應該是你出生前兩年的夏天。”

陸堯皺眉，疑惑地看著陸天照。

陸天照一嘆，“最初嶺南只是出現了一兩個罕見的妖魔鬼怪。數量不多，這類靈異事件全國發生的不少，所以並沒有人在意，更沒有重視。後來，同類事件逐漸增多，每次出沒的妖鬼類型都與我們之前熟悉的不大相同。異端頻發，大家才警惕起來。

可還沒等我們找出源頭。妖鬼數量極速增加，以致於在你出生那年達到巔峰，邪崇鬼魅四起，大開殺戒，嶺南成為人間地獄。平息這場戰亂，特調局足足花了小半年的時間。”

他出生前兩年的夏天。

在另一個世界，也是這個時間，某位神君為報覆世人，意圖毀滅人間，驅使鎮妖瓶，放出千萬妖魔鬼魅，開啟滅世大陣。

若不是最後小叔蘇醒神魂，覺醒了身為盤古後裔的天地之力，強行阻止了這場浩劫。只怕如今那方世界已經沒有人類的存在了。

滅世大陣的威力不同尋常，即便是小叔，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此後五年都處於沈睡之中。試問，如此強大的力量，便不會有遺留問題嗎？

比如，因此讓兩界屏障出現了裂縫？

若不然，他一個未出生的嬰兒魂魄，如何能跨越兩界轉世？

這麽說來，再想一想。穿越之前，他奉命去處理一只千年貍貓，而與貍貓大戰，因貍貓自爆，導致他穿越的地點，是在泰山之巔。

泰山之巔，正是當年滅世大陣的開啟之地！

兩個世界並不一定是鏡像對稱的。也就是說，即便地理地貌差不多。但那邊的泰山並一定對應這邊的泰山，也有可能是別處，比如——嶺南。

如果……如果是這樣，如果他猜的不錯……

那麽天機鏡的出現便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它來到這裏的目的，一則是困住那些從另一個世界逃竄過來的妖鬼；二則是修補空間裂縫。

二十年前，滅世陣啟，給妖鬼提供了過來的契機。可嶺南之亂平定後，妖鬼被封印，裂縫若不大，且無外力作用，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自行修覆。

可問題在於，妖鬼不服，利用封印陣法積蓄能力，他們不僅僅是想破封印而出，還想重新打開空間裂縫。

兩界秩序不可亂。小叔更不可能再給他們興風作亂的機會，這才有了天機鏡的從天而降。

但小叔一定也考慮到了他的情況，所以在天機鏡內留了後手。這是給他創造的機會。

迷霧之中是虛無空間，看似平靜，實則兇險。而迷霧之後，必然是他熟悉的另一方世界。

如此才更能解釋為什麽褚應會說，生死簿上，陸天照與裴雪的名字已被勾銷。

因為按理來說，即便是秘境，只需是存在於這方世界的秘境，那麽秘境內的生死輪回，照樣歸此界陰庭主宰。就好比在那方世界的昆侖一樣，昆侖為秘境，而昆侖之人，與眾人一樣生死輪回。

唯有一種可能，會出現生死簿上的情況。

那就是，如今這個天機鏡所形成的秘境，已經成為兩界的鏈接。獨立於兩界之外，已不受兩界管轄。所以，其內生死，此界陰庭也做不得主，生死簿感應不到，自會把名字勾去。

當然，若是陸天照等人回到管轄之地，生死簿上的名字也會隨著變化，重新將其納入。

陸堯深吸了一口氣，拳頭緩緩松開，看著迷霧笑了起來。

世界壁壘的存在不是那麽容易打破的。要想破碎虛空，成功進行空間跳躍，比渡劫飛升還難。因此，在來到這裏後，陸堯幾乎已經斷了和那方世界親人再見的念頭。

可如今，眼前的一切都告訴他，這並非不可能。

正如顧巖所說，陸天照裴雪兩位特高級天師都奈何不了的迷霧，不是他現在這個區區一介高級天師能夠應對的，強行闖進去，就是送死。

但，既然迷霧存在，小叔給了他機會，那麽，他就一定可以做到。

只需多給他一點時間。少則三年，多則十年。

有一天，總有一天，他一定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超肥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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