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檸從來都沒有想過, 當初那個善良可愛的小男孩兒會變成這副樣子。楚青檸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否真實。

“大牛？”楚青檸試探地叫了一句。盡管是相同的靈魂氣息，然而楚青檸還是希望是她弄錯了。

“姐姐……”大牛楞在那裏, 隨即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你還活著，真好。”

大牛突然撲了過來, 一把抱住了楚青檸，大哭了起來。

看著大牛如同一個受了傷的孩子終於找到了親人一般的樣子, 楚青檸突然有幾分不忍。到底發生了什麽, 才讓大牛變成了這副樣子。趙大娘和丫頭呢？

等大牛恢覆了平靜以後，楚青檸才從大牛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她離去以後, 村子裏來了邪修, 殺光了整個村子裏的人。他的妹妹被邪修煉成了傀儡, 母親為了保護妹妹而死。因為大牛天資初中, 是修煉的好苗子，便被那個邪修收為弟子。

大牛認賊為師多年，終於設計殺死了那個邪修。

“姐姐, 你知道嗎？我們本不是孫家村的人。我們以前生活在離這裏不太遠的趙家村，可是我爺爺奶奶偏心，他們疼愛長子和小兒子，不喜歡我爹這個二兒子, 對我也不好。後來, 我爹做工摔斷了腿，他們便把我們一家子趕了出來。可笑從前都是我爹養著一大家子。我們沒辦法，逃到了孫家村。村裏的人對我們很好, 特別照顧我，後來，我爹沒了，村裏在的人雖然也不富裕，卻也偶爾暗中接濟我。可是啊，這麽好的人，都死了。”大牛眼底含淚。

他至今都忘不掉全村被屠盡的場景。

楚青檸突然有幾分後悔，早知如此，她就在村子裏多留些法陣保護他們。大牛所在的村子，靈氣比較稀薄，這個世界的修真者，根本就不會多看這樣的地方一眼。楚青檸也沒有想到，這個小村子會有這樣的無妄之災。

“可惜，我如今變成了我最厭惡的人。可是若不這樣，我如何活下去，如何報仇？”說到這裏，大牛眼底是一片血紅。

楚青檸嘆了口氣，抱住了大牛，輕拍大牛的後背：“都過去了。”

楚青檸到底心裏憐惜他，沒有殺他，而是用心教導，帶著他四處行善，只盼著能夠讓他贖罪。楚青檸看出來了，這個大牛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善良的孩子了，但是他願意嘗試娶做一個好人，楚青檸便給他能夠改邪歸正。

楚青檸廢掉了他從前的修為，重新傳他仙法。牛從邪修那裏學來的功法，實在不是什麽好的功法。現在修習的時間短，廢了修為用靈藥補一補，重新修煉也不礙事的。

楚青檸過去無聊的日子，也經常翻閱仙界的各種功法。太難的她也看不懂，然而簡單的還是可以的。這裏是凡界，楚青檸把以前看的一個低級的仙法改編了一下，教給了大牛。這仙法在淩瀟仙殿的藏書閣裏算是最不起眼的，但是放在整個仙界還是能看的，更何況是在這凡界。改編了的仙法雖然比不上原先的仙法，倒是卻適合大牛這個凡人。仙界的仙法，大多都是給那些天生仙胎的人修煉的，而不是凡人。畢竟，在仙界可沒有凡人。

大牛的資質極佳，修煉起來極快。楚青檸覺得，若是把大牛放在仙界，找一個好的師父，大牛的修為早就超過了她了。

“姐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有一次，兩個人探討完道法以後，大牛忍不住開口問。

在孫家村的時候，趙大娘喚她姑娘，大牛和丫頭喚她姐姐。

“我叫……”楚青檸頓了頓，“我名字帶一個青字，你便喚我姐姐或者青姐姐吧。”

這裏是凡間，楚青檸有些弄不清楚現在的時間段是在未來還是過去，又或者只是換了一個空間。知道楚青檸這個名字的人不多，但是她好歹曾經是淩瀟仙後，仙界的高層對她的名字並不陌生。以大牛的資質，早晚都會飛升為仙，並在仙界占有一席之地的。

楚青檸還記得，當初看到記載這個禁術的典籍的時候，上面寫著盡可能地弱化自己的存在，不要參與進去。就算是參與進去了，也不要透露自己的真實信息。因此，楚青檸便說了一個“青”字，也不算是說謊。

“青姐姐……”大牛低聲喚道。

楚青檸點了點頭。

“那你的全名是什麽？”大牛又問。

“以後你就知道了。”楚青檸笑著說道。

兩人雖然沒有師徒之名，卻已有師徒之實，日子過得也悠閑。

楚青檸不擅長做飯，但是大牛的手藝卻很好。

“姐姐，你嘗嘗我新做的糕點。”大牛知曉楚青檸喜歡吃糕點。

楚青檸咬了以後，忍不住點頭：“好吃，你裏面加了什麽啊？”

“藜花花瓣，姐姐上一次不是說，這藜花好看嗎？我便想著，做成吃食會如何。”大牛笑著說道。

“你倒是聰明，這味道比我娘新請的那個廚娘做得還好吃。”楚青檸連連稱讚。

“姐姐的母親？”大牛的眼中有著好奇，“她是什麽樣的人？”

“她啊……”楚青檸想了想，說道，“一個想要擺脫束縛，卻又不夠狠心的人。”

大牛咬了一口糕點，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楚青檸問道。

“我啊，笑我自己，當初年幼無知，還說長大了要娶姐姐。現在想想，那時雖然是妄言，卻從未想過這世間還有修仙一說，如此，倒也算不得妄言。”大牛說完便看著楚青檸。

楚青檸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才多大，還知道什麽是嫁什麽又是娶。”

“我都五十了。”大牛爭辯道。

“一個孩子。”楚青檸忍不住搖了搖頭。

才五十歲而已，這年紀也就是她的一個零頭。楚青檸突然有些高興，當時她嫁到了淩瀟仙宮，身邊兒所有的人，哪怕是寒煙的年紀都比她大得多。後來回了族裏，也只有楚挽的年紀比她小。如今，在這凡界，她就算算不得多年長，卻也算不得最小的了。

“姐姐，你笑什麽？”大牛有些不解。

“我……”楚青檸正要說些什麽，突然間感受到了邪物的氣息。估摸著是某一處的結界又松動了。

“姐姐，你要去哪？”大牛見楚青檸要走，眼神有些慌亂。

“我有事兒，過一陣子再回來找你。”楚青檸丟下這麽一句話，就要走，卻到底有些不放心，隨意丟了幾件楚挽以前練習玩的時候煉的法器。雖然都是失敗品，不過放在凡界正合適。

“姐姐，你帶上我。”大牛追了出去。

楚青檸自然是聽到了大牛的話，可是她怎麽可能帶走大牛。她是要去消滅邪物，加固結界的，這些都不能讓大牛知道。

大牛看著楚青檸離去的背影，眼神有些黯然：“又被丟下了。”

楚青檸怎麽都沒有想到，再次見到大牛，他已是一抹殘魂附在了一塊玉佩上。楚青檸依稀記得，這個玉佩是他們一族施展覆活術的一個工具，可以承載魂魄。這個玉佩是楚挽小時候煉法器沒煉好，就丟給了她。她那個時候病怏怏的，每日都很無聊，楚挽把這些練習失敗了的法器丟給她玩，還說讓她打發時間。楚青檸幹脆丟在自己的儲物空間裏，懶得理會，沒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好在大牛還未飛升成仙，縱然身死也能覆生。若是真的飛升到上界，身死了便會煙消雲散，既難有來世，更不能覆生。楚青檸幫助大牛聚集了大部分魂魄，然而還剩下幾縷魂魄沒有聚齊。

楚青檸雖然不擅長聚魂，可是對象是個未成仙的修者，對於楚青檸而言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楚青檸依稀感覺到了這個世界對她的排斥。楚青檸估摸著，是南笙和挽挽撐不住了。

楚青檸沒有辦法，只得幫助大牛轉為鬼修。就在這時，一群修士趕了過來，上來就要殺楚青檸。楚青檸依稀認出其中一人，好似是大牛做邪修時候的仇家。楚青檸不由得在心裏嘆氣，都是欠的債啊。縱然那個時候，大牛身不由己，可是到底世大牛做錯了。

這個世界對楚青檸的排斥，讓楚青檸來不及做什麽，只得用法術將大牛的神魂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隨即楚青檸不再掙紮，順著這股力量飄了起來。

再次睜開眼睛，楚青檸看了司徒南笙和楚挽一眼，三人一起將法力收回。

“怎麽樣？”楚挽問道。

“我差不多有一個猜測，卻不太確定，可能要……”楚青檸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楚挽打斷了。

“我布置的法陣被人觸碰了，應該是汀弄，我們走。”楚挽眼底閃著興奮的光芒。

楚青檸垂下眼簾，她也想看看，昔日的仇人如何了。當初，她因為私欲害死了芍歆，她報覆她讓她生不如死。如今，她逃了出來，她便要讓她付出更慘重的代價。芍歆，是楚青檸不可觸碰的逆鱗。之前她沒辦法出去找汀弄，如今汀弄倒是自己撞上來了。楚青檸冷笑。

淩瀟仙君看著楚青檸越發冷的眼神，心裏暗道不好。縱然楚青檸沒有說，他也明白，芍歆在青檸心中的地位。青檸說她釋然了，不再恨他，也不再愛他。那麽他就讓她再一次愛上他好了。可是……芍歆……淩瀟仙君垂下眼簾。人死如燈滅，青檸會跨過這個坎嗎？淩瀟仙君心底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也許，當一切結束之時，便是他們兩個離別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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