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死了

死在了那個不知道是春季還是夏季的日子裏。』

作為惡魔。

活的得越久，記憶就越清楚。

艾倫慢慢舔著自己鮮血淋淋的指尖，就像是在舔著奶油蛋糕上糖霜。

狩獵的感覺真好。

殺戮和興奮在血液裏流竄，艾倫終於知道徘徊在黑暗中的‘狩獵者’為什麽那麽惡劣，喜歡玩弄獵物。

原來逼迫他們這麽快樂。

刺激。

看著他們虛假的狡辯，看著他們絕望的眼淚，看著他們垂死掙紮時的互相推諉。

爭吵，辱罵，哀求.....

得到了惡魔賜予的人，最終都會滋生出野心。

人性本來就是貪婪的，背棄神明訓誡的人會踏入灰暗領域。

他們會在哪裏尋到，夢中期盼的財寶，權利，以及流淌著鮮血混跡的種種欲-望。

都會別滿足。

任何他所想要的東西都會被奉送到面前。

但是，只要他伸出手。

他的靈魂就會在惡魔的掌中標註好命運價格。

艾倫看著面前胡亂跌坐在地上，扒掉舌頭痛到渾身抽搐的女人，血淋淋的嘴巴“嗚嗚嗚——”的含糊著叫著什麽。

祈求哀求這什麽。

那張漂亮的臉，那張因為惡魔賜予而異常美麗的面容。

像是紮漏的氣球，像是燒到粘稠的濃湯，像是戳破的酸奶包。

五官一寸寸從臉上滑下來。

絕望的嘶鳴。

先是鼻子，然後是耳朵....再然後是眼睛和她臉上細膩緊致的皮膚....

視線中的異常顛倒。

以及下意識捂臉時掌心的異樣觸感讓女人驚恐極了，無論她如何努力往上推，都推不起來融化下滑的五官。

她的嘴唇已經耷拉下到胸口。

嚇得整個人抽搐著就要暈厥了，卻被惡魔的力量深深從渾噩的中驚醒。

艾倫舔著自己指尖上的鮮血，被聖光印記灼傷的半截手掌，在黑暗中慢慢覆原。

血的氣味，傷口的疼痛。

刺激到血液裏兇性，讓他那雙夢幻般紫羅蘭色眼睛發出漂亮的波光，像是黑暗中彌漫著薄霧的湖畔一樣。

漣漪陣陣。

“哭什麽呢？”

“做出背叛這個選擇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是這種結果。”

“你跟我簽訂了契約。”

“我賜予你足以迷惑人心的美貌，你為了我獻上靈魂。”

“多麽公平的代價。”

清冷艷麗的銀發青年攤開手，仿佛油畫中走下來貴族公子。

非常漂亮。

讓人想覬覦的漂亮，讓人想染指的漂亮。

他就那麽一步步踱步走到滿臉惶恐女人面前，漫不經心的態度就像是一條盤踞在葡萄樹陰下的毒蛇。

從樹葉裏探出頭美麗卻危險。

“是你這個骯臟，醜陋的擠奶工背叛了契約。”

“貪得無厭。”

“是我賦予了你無與的倫比美貌。”

“賜予你能富足一輩子的金錢，幫助你從惡臭滿是糞便的牛棚裏面，踏入這座這輩子都不可能踏進去的貴族城堡。”

“吃著享用不盡的美食，睡著真絲綢緞的被褥，擁有者能給你帶來權勢的愛人....”

“以及，在每個夜深人靜的寂寞深夜，能撫慰你的心靈的情人。”

“而你！”

“卡瑞娜侯爵夫人！”

“卑賤的曼迪。”艾倫嗤笑著話風一轉，殘酷的微微挑眉。“你卻妄想獨占所有，撕毀了契約。”

“背叛是死罪。”

可怕的魔鬼一腳踩住她淩亂的裙擺，像是踩住了她命運的後脖頸一樣。

讓癱坐地上的女人，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無聲尖叫。

然後曼妙軀殼就在昏暗壓抑的房間裏，像是泡腫的屍體一樣開始浮腫發脹。

臃腫的擠出來三層厚厚的肥肉，油膩膩的將精致華裙的衣裙裏撐爆，而腰上仿佛枷鎖一樣勒緊的魚骨束，帶讓她幾乎窒息死亡。

愚蠢的背叛者，曼迪幾乎都聽到了自己骨頭內臟變形被碾碎的聲音。

她的眼睛已經開始漸漸泛白。

而屋子裏發生的一切，都被隔壁宴會傳來鋼歡快的小提琴樂所掩蓋。

.....

直到屋子裏的女人徹底沒了動靜。

直到她變成一具，任何人都分辨不出原來面貌的屍體，攤到血泊裏面。

艾倫才擡手抹掉了手上和臉上的血跡。

這個垂涎他美貌的渣滓。

終於死了。

艾倫有潔癖。

漂亮的金絲雀，厭惡男人，也厭惡女人。

他是莉莉絲大人的愛寵。

怎麽可能被別人染指，怎麽可能被別人覬覦。

天知道，每天跟那個矯情造作的女人見面的時候，那雙不安分的眼珠子骯臟的黏在他身上轉啊轉的時候。

他有多想扣爛她的眼睛。

幸運的是這場令人作嘔的契約終於結束了。

..........

廳中燈火通明的宴會廳。

退門前抹去了身上一切可能存在汙點和血腥氣之後。

艾倫才整理了下衣服打開門扉。

歌舞飛旋，歡聲笑語。

作為幾百年災難了之後，相對安全平穩的時期。

香檳美酒，燈影綽綽，飛揚在舞廳中裙擺輕盈的如同蝴蝶的羽翼。

一切都那麽美好。

透漏著新生命的鮮活，千瘡百孔的大地被戰後堆成山的屍骨滋養會變成最肥沃土壤，會長出新的枝丫。

妝點這個貧瘠的世界。

一切都那麽美好。

艾路一出門正好就遇見了端著酒水走過來的侍叢，端了杯香檳，就朝著他心心念念的身影走去。

莉莉絲在指導艾倫狩獵。

她用著海利的軀殼，在滿座衣冠華美的女士中間，實在是算不上特別出挑的長相。

但即使這樣寡淡的外表，也引得周圍有年輕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圍著她。

因為真的很迷人。

剛剛成年的男人，眼睛裏閃爍著清澈的愚蠢的少年。

被莉莉絲氣質折服，想要跟她認識邀請共舞一曲。

可惜面前面容青-澀的年輕人還沒說話，就被旁邊插入一個白色強硬的身影截斷了對話。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弗蘭格介入其中，簡直就像是陰魂不散一樣。

“您邀請的這位女士，是我的未婚妻。”

他總是能在各個場合跟莉莉絲‘巧遇’，就像是為了專門蹲點防著她害人一樣。

但事實上弗蘭克每次出現。

並不是閑聊，也不打算介入惡魔的行動。

所以他總是雙手環胸在遠處靜靜觀看著，看著那些因為欲-望而貿然踏入黑暗中的人，被毫不留情的撕裂。

然後在之後默默的處理屍體，以及用一些柔和的手段善後。

莉莉絲當然不會自戀的以為弗蘭克是對她舊情難忘。

弗蘭克善後可不是為了保護她，他是為了保護那些不知道實情的民眾，在人前抹去了惡魔的痕跡。

防止有無辜的人被牽連，被引起好奇，一起拖進了地獄的深淵。

所以每當有人對莉莉絲發出邀請的時候，披著罩帽行走在光明與黑暗交界處信使就會出現。

邀請別人的未婚妻跳舞。

還被別人的未婚夫逮到現場。

一臉清澈愚蠢的少年局促的當時整個臉都紅的冒煙。

手足無措的後退了幾步。

然後連連道歉著離開，表情看起來還算鎮定，但是僵硬到同手同腳的身體明顯出賣了他。

所以艾倫回來的時候，看到就是弗蘭克和莉莉絲簇擁在一起的畫面。

穿著華麗的白制服的信使站在沙發後面，就像是雙手按在沙發上，將坐在那裏的紅發女人攏入在了懷裏。

兩人相視淺笑。

從窗戶口照進來陽光，從背後渡上了一層程柔的陽光。

格外刺眼。

艾倫端著香檳走過來的步伐當時就停了。

唇畔剛剛還噙著淺笑，眼裏閃爍的星光，一瞬間就凍的跟冰渣子一樣。

他剛剛吞噬了靈魂，淩厲的殺意和黑暗力量還沒褪去，艾倫一冷臉整個周圍空氣都仿佛震顫過一層寒霜。

有點病態與神經質，像是帶毒的白玫瑰。

艷麗多刺。

幾乎是在艾倫身上的寒氣擴散開的時候，熱鬧的舞會大廳裏面，溫度驟然降了幾度，連帶著窗戶上面的邊角都凝結出了冰霜。

凍得“嘎吱——”作響

在這個燥熱的盛夏季節。

莉莉絲聽到背後玻璃凍出冰晶凝結聲音的時候，就下意識順著那灼燒到後背疼的視線尋過去。

毫無意外對上了艾倫那雙壓抑著憤怒與嫉妒的眼眸。

像是千年冰雕一樣。

緊緊握著裝著香檳的酒杯，默默看了他們一眼就掉頭離開，

莉莉絲沒有說話。

只是剛剛跟弗蘭克待在一起女士，撇了一眼在後面暗盯著她的金絲雀，下一秒整個人就跟著離開了。

消失在原地，沙發上沒有任何痕跡。

..........

弗蘭克喜歡莉莉絲！

弗蘭克喜歡莉莉絲，很多人都喜歡莉莉絲。

心是不受控制的東西，愛情也不是可以套上框架的物品。

它們只是一把灑在原野上種子，享受著雨露大地的滋養，肆意增長出來的野草花朵

所以任何人喜歡莉莉絲，愛她，這些事本身都跟她沒有什麽關系。

因為莉莉絲從來沒有祈求過任何人的愛情。

沒有心得的惡魔啊！

又失去了神明的黃金‘心臟’，一切像是回到了遠點一樣。

艾倫覺得自己不該吃醋，因為沒有心臟的惡魔是不會心動的。

情愛都是別人的執念。

而且他已經是惡魔的‘金絲雀’了。

莉莉絲目前只有他一個愛寵，但是誰也無法保證，未來會不會只有他一個愛寵。

畢竟主人只有一個，但是‘金絲雀’可以有很多。

艾倫從以前就知道這個殘酷的真相。

但是他那個時候年紀小可以肆無忌憚發洩嫉妒，現在長大之後他就不可以的像以前那樣了。

他得大度，得乖巧，才是一個‘溫順的寵物’。

但是理智清楚，內心卻無法接受。

因為愛一定是獨占的，所以即使他在心底做好了千萬次準備，依舊會嫉妒。

當嫉妒的火焰啃食內心的時候。

他憤怒的想撕碎弗蘭克。

畢竟以他現在實力，想撕爛那張臉還是很容易的，但是艾倫不能那麽做。

因為莉莉絲會生氣。

敏感的金絲雀被教訓過，艾倫發瘋從樓上丟矮櫃的那一次，被莉莉絲堵在房間裏的時候欺負的可慘了。

地獄火焰燒的皮膚很疼。

被壓在火焰裏擁抱纏綿的時候無熱切的心動，危機感又令人如此痛楚又著迷。

痛並著快樂。

所以艾倫被教訓一次就記憶深刻。

所以他選擇自己先找個地方獨自冷靜一下，等到心頭上的異樣散去的時候，再去聽莉莉絲‘解釋’。

他想給自己一點緩和的時間，也給莉莉絲一點準備‘謊言’的時間。

他還是如此病態的依戀她，並且畏懼她。

就像很多年前的一樣。

但是很明顯，莉莉絲沒有給他沈浸在自我世界的機會。

幾乎是在艾倫轉身離開的瞬間，坐在沙發上紅發女士就跟著他一起消失在宴會廳裏。

盛夏的季節。

........

太陽正好。

即使灰蒙蒙的天色也無法完全阻擋，這是每一年裏隱約可以見到光明的機會。

所有人都為之歡慶的季節。

莉莉絲跟著出來的時候，艾倫正在外廳的後花園透氣。

他在這裏試圖躲個清凈來緩和自己躁動不安的情緒，然後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弗蘭克和莉莉絲之間沒事。’

畢竟都認識那麽多年了，弗蘭克年輕的時候莉莉絲就沒有看上。

現在那家夥都老了，就更加沒機會了。

莉莉絲跟出來的時候，就是嫉妒的金絲雀，斜靠在庭院樹木的陰影下抽煙的樣子。

身形頎長的銀發青年。

艾倫即使抹去了惡魔黑暗力量，長得也好看，站在樹蔭下就像一個墜入人世間的月光精靈。

清冷的精致。

樹葉的陰影落在眼瞼之上，照的五官很精致。

僅僅只是站在那裏，就引得偶爾路過小姐用折扇捂著臉，嬉笑著竊竊私語。

討論著喜歡，讚嘆著美麗，打聽著是哪家貴族少爺。

所以當莉莉絲提著裙擺走上前的時候，幾乎心碎聲“嘩啦——”落了一地。

‘不是看到我了嗎？’

‘走什麽。’

正當莉莉絲想要拉住艾倫的手臂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

突然盛夏灰蒙蒙的天際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破聲。

仿佛撕裂空間界壁的聲音，與沖擊力。

一瞬間從天空之上，爆發出極其刺眼的聖光，仿佛要撕裂整個世界一樣的光明。

莉莉絲聽到了周圍的驚叫聲。

毫無抵抗力的人類，她們像是看到了什麽恐怖至極的東西，驚叫聲刺耳。

而出於惡魔本能，莉莉絲沒有擡頭看。

僅僅只是往前多踏了一步，然後從她腳下至暗的黑夜迅速將樹下的兩人包裹，順著迅速從大地之下拔地而起的金色荊棘。

免去了被聖光灼燒的痛苦。

極其刺眼的光明大概在天上亮了十幾秒，然後驟亮的光明褪去了，莉莉絲感覺到纏繞的荊棘上灼燒感褪去之後。

才慢慢放開了攏在黑暗中的人。

然後她剛剛想出口說的那句‘艾倫’就停住了。

因為她面前拽著的不是她親愛的金絲雀。

而是一截纖細的臂膀，一個穿著濕噠噠的白裙子，裙擺上點綴著藍色蝴蝶結的銀發‘少女’。

渾身濕漉漉的，臉上帶著擦傷。

手臂和裙擺都是濕噠噠的，重的離譜，還沾著淤泥。

一雙倔強帶著狠厲的紫羅蘭色眼瞳裏蓄滿了淚花，寫滿了不甘，晶瑩的珠一顫就掉了。

眼前這個孩子，分明是小時候艾倫。

或者說，現在應該稱呼他為‘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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