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瑪莉亞捂著血流不止的胸口，纖細的指尖被黑色血跡染的濕透。

“可我不想就這樣，被你束縛在這裏。”

“即使會失敗，也總是要試一試。”

高貴的神明臉上淡淡的，看不到恐懼也看不到猶豫。

瑪莉亞無力垂落的蒼白左手，她擡起了自己被擰斷手腕，扭曲，白骨刺穿皮肉。

森白滲人。

可是瑪莉亞舉起來手，在舉起來的中途，因為光明力量在迅速覆原。

莉莉絲能看到她被擰斷的手腕恢覆，也清楚能聽到骨頭碎片挪動愈合的聲音。

莫名的怪異。

“不然怎麽可能會甘心。”

從她周身肆意飛旋的光明力量中，突然那凝聚起來的神聖氣息圍繞在瑪莉亞周圍。

吹得她衣袖飛舞。

莉莉絲聽到了一股奇怪音調，像是召喚又或者神明的共鳴。

頂著艾倫的軀殼，那張熟悉的臉，漸漸變成了瑪莉亞的本來面貌。

燦爛的淡金色長發。

蔚藍色眼眸。

空靈的眼瞳裏，仿佛天空與大海連同一線的色澤。

淺的像是裏面平風浪靜海面下，孕育著無數希望與生命的藍色調。

孱弱溫柔的外表，像是黎明之前凝聚在綠葉上，微微顫動的露珠，搖搖欲墜。

彌漫著令人沈迷芬芳。

異常動人。

瑪莉亞不像莉莉絲那樣，美的有足夠攻擊-性，但她是另外一種令人無法挪開視線聖潔的美。

讓人想傾訴罪孽。

想跪拜在那纖細的腳尖之前，祈求原諒得到神明的寬恕。

“我最愛的孩子，最優秀的神明使徒。”

“請幫我殺了她。”

而隨著瑪莉亞的聲音，還沒落地的時候，她身後聖光大盛的深處。

突然殺出一個揮砍著利器的高階天使。

速度快的跟光一樣，狂暴的，突兀，驟然出現的利刃。

揮舞起來突兀勁風，像是要割裂面前的黑暗一樣，而他手中利刃順勢削斷了莉莉絲一截赤紅色長發。

而在呼吸之間。

人就已經殺到了莉莉絲面前。

快。

非常快。

那是莉莉絲視線無法捕捉的速度。

巨大到幾乎標志性潔白羽翼，紛紛揚揚從天空灑落羽毛，以及那頭因為沖鋒而飛起來的淡金色長發。

驟然湊到面前的那張臉。

目光相對，令人猛地心裏一跳。

即使身體已經本能往後撤去，莉莉絲卻依舊被那灼熱到幾乎白熾化的光明，灼燒整個身體在冒煙。

那是跟瑪莉亞強大平和的聖光完全不一樣力量。

盛大並且灼熱。

是能驅逐斬殺一切邪惡與黑暗的光明天使。

‘弒神者’加百利。

而莉莉絲看著自己被削斷了一縷赤紅色長發，看著自己被熾熱光明灼燒到迅速崩塌的手掌，手臂。

而她手中的荊棘長劍，連同手指一起消融。

逐漸漏出地下的金色骸骨。

不只如此，莉莉絲清楚看到她漂亮骨頭掉了。

就那麽在聖光的照耀下，燃燒成黑色灰燼。

散落。

“我還以為你是我‘盟友’。”

“幫了你那麽多，結果你竟然想殺了我。”

“真令人傷心。”

莉莉絲半截手臂在聖光下被灼燒殆盡，零星幾根骨頭卻能牢牢握住利刃，在她揮舞長劍時候默默覆原。

莉莉絲雖然不能讓別人覆活，但是論恢覆自己的能力惡魔更強悍。

而這一點看在加百利眼裏就更厭惡，眼裏容不得一點陰影的戰鬥天使。手持神器攔在跌坐在地上神明面前，高傲面容滿是厭惡。

眼底的蔑視溢於言表。

“誰跟你是盟友。”

“我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我們之間是可笑的盟友關系。”

堅硬冰冷聲音像是掉得出冰渣子，就像是封印在無垠之地久了被萬年冰霜冰封一樣。

加百利那雙淩厲的眉眼非常鋒利，即使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即使滿含厭惡使得五官微微扭曲，但也同樣灼目的令人挪不開的視線。

令人甘心臣服的強大。

“我們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加百利握著手中的長槍，輕吐了一句。

“不。”

“僅僅只是我利用你而已的。”

“找到瑪莉亞，你就沒用了。”

說罷，他的話語剛落地。

而加百利的神器開始發出灼目的光芒，周圍覆蘇的大地和植物，仿佛一瞬間被燒焦一樣。

瞬間枯萎。

再配上高階天使的話，殘酷就是烈日的驕陽。

即使在聖光燦爛的領域內，照頭籠罩的死亡陰影聽起來都令人恐懼到心寒。

“而且你還刺傷了她。”

“該死。”

將他創造的神明。

被他視作信仰的神明，讓他奉做人生準則的神明。

而面前的魔鬼竟然敢刺-穿她的胸膛。

明明她的命是屬於自己，不允許任何人觸碰，損毀。

瑪莉亞是掌管生命與覆蘇的神明，無論受多重傷口都會覆原。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胸口帶著猙獰恐怖的巨大傷口，漆黑的血液順著胸脯領口滴落濕潤的土壤。

加百利看著雙目被燙的鮮紅。

幾乎是話音剛落地，提著手中利刃就沖上來，毫不留情的要刺穿魔鬼的‘心臟’。

而莉莉絲似乎真懼怕他一樣，下意識往後退而加百利急追。

由於，高階天使加入了之後傾倒戰局。

如同蝴蝶般輕盈，輕松躲過‘弒神者’的攻擊並下意識往後退，而莉莉絲嘴角蕩漾出了得意的淺笑。

慢慢，逐漸，變得意。

毫無察覺的‘弒神者’，猛然跟著莉莉絲後撤的蹤跡追擊，然後毫無意外撞入了一片濃郁到令人窒息的劇毒花香中。

猛地呼吸一窒。

在加百利感到異樣，憤怒擡頭那一刻，就直接撞入了莉莉絲那雙詭異的金眸之中。

在這一刻。

瑪莉亞猛的感覺到不對勁，大聲喊出聲。“加百利回來——”

可是這個時候已經遲了。

因為加百利已經殺到了莉莉絲面前，瞬間就墜入了無盡花海之中。

一瞬間從地下無數拔地而起的金色荊棘，幾乎是毫無意外纏繞住高階天使的腳踝，脖頸，以及揮舞刀刃長槍.....

死死勒住。

加百利早就不是神明使徒了，內心嘗試到了欲-望的天使，已經算不上純粹潔白。

而莉莉絲本來是色-欲惡魔。

她對於心懷欲-望的人，蠱惑力，與影響力是絕對的。

所以當加百利是撞入那雙金色眼眸的瞬間，會墜入無盡的深淵，被內心努力壓抑卻無限增長的欲-望直接吞噬。

而誕生私欲的天使，就是她最好，最快的刀。

加百利從來沒有出現異樣，一直能保持理智以及個人意識，不是因為他是高階天使。

而是因為黑暗惡魔莉莉絲，從來沒有對他用過魅惑的技能。

而現在這種生死逼近的時刻，她才陰險的張開了，自己劇毒的獠牙。

瑪莉亞當時就捂著胸口掙紮的站起來，她雙手張開凝聚著光明的力量，試圖用自己力量換回自己忠誠的信徒。

“加百利。”

可是在加百利眼睛裏，剛剛還令人厭惡，面目猙獰魔鬼。

驟然換了一幅神態。

一幅能讓他內心寧靜安靜傾聽的神態，雖然臉還是那個臉，頭發還是那個頭發。

只是唯獨那雙眼睛，像是絢爛的像是匯聚滿天星辰凝聚而成色彩，像是久遠神域裏流淌的黃金夢鄉。

令人甘願沈迷。

那些塵封的記憶被重新翻出來。

他跪俯在神域中的畫面....守護，愛慕神明...被背叛....追擊....以及他摯愛的神明，毫不留情離去背影....可能會死在別人手上的這個認知....

讓加百利狂暴了。

她怎麽能背叛自己...她怎麽能死在別人手上的...她又一次離自己而去了....

加百利現在就像是一團熾熱的太陽，殺欲登頂的同時破壞欲也趨近臨界點。

所以很輕易就會墜入深淵地獄。

他一腳踩入，莉莉絲早早在大地之下鋪開荊棘叢中，而這個時候瑪莉亞才看清楚。

原來他們到的帝都禁地。

這裏遍地開滿的，從來都不是什麽白梔花的花海。

那些紮根在漫漫黃沙之間，攀附在殘垣斷壁的上的荊棘，隱蔽又強勢的占據這片無人領域，是她劇毒艷麗的金色薔薇。

那些碩大，艷麗，多刺的金色花朵，隨著布滿尖刺的禁忌盤踞在各種廢棄建築上。

羅織起來就是一片絕望世界。

滿目的刺眼到仿佛灼傷的暗金色，以及深色調灰暗的像是血跡一樣的陰影，仿佛永遠看不到光明。

所以當加百利殺意沖天，冒然沖踏入的那片薔薇之地的時候，他就落入了惡魔陷阱之中。

直接墜入了‘美夢’中。

沈迷。

“我幫了你那麽多，你竟然要殺了我。”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作為光明使徒的天使，真是個沒有信譽的家夥。”

“不過即使你不遵守契約。”

“但是作為惡魔來說，遵守契約是我們的準則，你依舊是我的‘盟友’。”

莉莉絲的眼眸在發光。

她身上逃跑中被灼燒的痕跡在迅速消失，所有一切躲避與逃脫都是假象。

“先聽聽我的話，再決定要不要用這柄長-槍-刺-穿我的身體。”

“殺了我。”

“不要信，加百利——”

瑪莉亞大聲呼喊。

可惜，當踏入了莉莉絲花海的那一刻，濃郁到令人窒息花香就像是劇毒一樣浸入皮膚。

加百利根本無法抵禦，而且不是花香有毒。

他還直接撞入了莉莉絲的眼眸中。

聽著她嘴巴一張一合的說的那些蠱惑，看著她那張過分美艷的面容在視線裏晃動。

無論加百利現在有多麽想殺了她，但是內心滋生欲-望的高階天使，卻依舊刺不下手中長槍。

這份內心糾葛，以至於手背青筋暴起，連同身上的聖光也更強更灼熱。

莉莉絲的荊棘其實是在損耗的，但是即使前面很快被灼燒殆盡，緊接更多的藤蔓就會從大地裏冒出來。

它們會無限增長。

纏繞更緊，綻開出更濃郁香氣，讓人甘願的躺在荊棘之下化為白骨。

“我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準備殺了她。”

莉莉絲提著手上的荊棘長劍。

在目光陷入混亂‘弒神者’中稍稍靠近了點，金色眼眸一直盯著加百利的銀色眼眸。

看著他瞳仁的顏色紋路。

看著他眼底壓抑在心間的欲-望，與叫囂的殺意交織在內心糾葛掙紮。

“我從來就沒有打算殺死瑪莉亞，那畢竟是你摯愛的神明。”

“我並不是那麽貪婪殘酷家夥。”

“我只是將她騙到了一具活人軀體之內，然後用地獄的力量將她封印在這劇軀殼裏。”

莉莉絲說這些時候，聲音可以放低了幾分，溫柔的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卻能引人墮落沈迷。

“你看到猙獰傷口。”

“確實很嚇人。”

“但你應該知道，那對於神明來說不致命。”

“而那些黑色血液，是因為被地獄力量腐蝕成這個樣子。”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你摯愛的神明不聽話，她不願意老老實實待在這具身體裏。”

“所以我準備了點‘小禮物’。”

“那些黑暗物質會持續消耗她的能力，限制她的行動能力，只要胸口殘存在身體裏的力量不消失。”

“她就永遠都會在這具軀殼裏。”

“一個你可以擁抱的軀殼。”

“你可以將她藏到一個無人之境，一個永遠沒人發現的地方，永遠守護著她。”

“只有你們兩個人，沒有任何人。”

莉莉絲循循善誘。

她越靠越近，身上那股致命花香越發濃郁，而被那雙金色眼眸中映照出的那張臉。

越發緊繃。

那是翻湧在內心殺意，以及被惡魔蠱惑之後無法壓抑的欲-望，以及諄諄善誘之後思考。

可以永遠束縛著她。

可以將她待到一個永遠沒有人能踏足的地方，在漫長歲月中兩人永遠相守在一起。

這個畫面太美好。

僅僅只是加百利腦海中浮現，他就開始頭暈目眩。

好像他和瑪莉亞不死不休的局面出現了松動，仿佛解開了除了死亡以外的結果。

誕生了新的結局。

任憑瑪莉亞如何呼喚，如何呼喊....

在莉莉絲支配領域裏面，在十二惡魔地獄薔薇花海裏面，無人能掙脫她的囚籠。

所以在魔鬼的蠱惑之下，被煽動了內心黑暗面的加百利，頂著微微泛紅銀色眼眸徹底調轉了頭。

而瑪莉亞徹底陷入劣勢。

“伽勒！”

即使內心鎮定的光明女神，瑪莉亞面對莉莉絲的時候不慌，但是她面對加百利的時候慌得不行。

那畢竟是她最疼愛的神使，畢竟是她手下留情的孩子。

也是她不想舍棄，卻依舊選擇舍棄的‘弒神者’。

瑪莉亞無論如何都沒想到。

莉莉絲從來都沒有對加百利放過技能，從到尾就是在引誘她。

一步步逼到絕境。

帶著被蠱惑的高階天使神使掉轉頭，加百利那張堪稱完美的臉，看起來就像是惡鬼一樣。

莉莉絲心情甚好的揭開了地上纏繞荊棘。

而在她面前手持長槍的加百利，則是跟著她的動作一起調轉了頭。

“你不用喊了。”

“你忠心的神使不會來的。”

莉莉絲舉起手指支撐著下巴，提著手中的荊棘長劍，翹著腳坐在無數綻放的金色花朵中間。

“我記得那個孩子好像叫伽勒。”

“我的管家黑金在外面，他是做事禮貌得體的惡魔，他會好好招待那位天使大人。”

她被騙了！

隨著被荊棘松開身軀的高階天使，仿佛沈默的劍刃，加百利安安靜靜調轉頭的時候，瑪莉亞瞳孔驟然收緊了。

然後僅僅只是頓了一下。

加百利大步朝著她走過去，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上，此刻陌生沈重的令人害怕。

“加百利...”

纖細指尖的染的透濕的神明。

瑪莉亞一瞬間，像是逐漸衰敗的花朵神色萎靡。

連說話都有點重。

“莉莉絲。”

“陰險的地獄薔薇，我不信你沒有弱點。”

“你快點解開加百利身上惡魔之力，不然我就碾碎那個‘籠中鳥’。”

那個，乖巧的，柔順的，羔羊...

心懷虔誠的黑暗信徒。

高貴的神明臉上終於看到了慌張。

並且她說出來的話，沒有由來，非常突兀。

“我說過，我不在乎。”

“只要你想，你可以隨意捏死他。”

........

在聖光盛大禁地中間。

滿心焦急的艾倫，看不清楚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整個貼在界壁上，努力睜大眼睛，靈魂被聖光灼燒到幾乎毀滅的時候。

突然感覺到梏桎在身上枷鎖一松。

就像是死死壓著他靈魂手掌終於松開了，然後他整個人就在聖光中激戰正熱烈的時候。

猛的往下墜，一直往下墜。

艾倫以為自己會回到身體的，但是知道落到了一片滿地狼藉的土地上，等他爬起來卻發現自己沒有回到身體。

即使重重甩到地上也感覺不到疼痛，即使整個人趴在泥水裏也不會寒冷。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

他是靈魂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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