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垠的陡峭冰川。

寒風凜冽。

還沒靠近時候，艾倫就已經感覺到，面前出現陸地的磅礴。

但是等到真正靠近的之後。

艾倫才看清楚，面前巍峨陡峭冰川有多震撼。

白冰在陽光映照下，反射出聖潔純凈的光芒。

絕世而孤寂。

矗立在海天連接的空間裏，仿佛遺棄在世界之外的孤寂牢籠。

“把外套穿好。”

莉莉絲牽著艾倫站起身。

伸手揉了揉他睡得有些浮腫帶著惺忪的臉，仔細將他壓皺的衣服打理整齊。

擦過艾倫臉頰時候，惡魔猩紅的手指溫熱。

質感格外撩人。

“這裏的環境惡劣程度，比地獄好不了多少。”

鋒利的指尖輕輕擦過，那雙倒映著自己身影的紫羅蘭眼眸下皮膚的時候。

莉莉絲能清楚透過那雙情意繾綣的眸子。

看到眼瞳深處隱藏窺探的身影，那是停留在神明之境的金發神明。

瑪莉亞在窺探。

莉莉絲並不介意別人的目光，畢竟她長得足夠美艷，無論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完美。

當然最重要的是，艾倫這雙眼睛所能看到畫面。

能篡改。

惡魔編織了許多虛假的幻象真假交替，手指撫摸過艾倫眼眸的時候，黑夜的遮蔽就展開了。

但是這僅僅只是開始。

她還要奪取回來自己被擄走的金絲雀。

莉莉絲慢慢將艾倫脖子上歪掉的項鏈拽出來。

因為睡覺姿勢問題，亂糟糟掛在脖子上，跟銀色長發纏繞在一起。

惡魔猩紅指尖慢慢將黃金樹皮捏著帶子抽出來，然後在艾倫胸前擺正。

然後才慢慢解開他纏繞在金線上的銀發。

“等會下去了之後，別亂跑緊緊跟我。”

“跟緊點。”

“不然你可能會永遠迷失在，這片冰山雪地的無人之境。”

就在兩人說話的間隙。

鳥怪展翅滑翔過蔚藍大海，帶著淩冽破空的風聲呼嘯著，靠近了無人之境。

它逐漸緩慢下來了速度。

也就是這個時候，艾倫驟然就感覺風雪鋪面的刺骨寒意。

空氣驟降下來。

那是一秒切入凜冬的刺骨。

沒有任何緩和。

即使穿的很厚，即使艾倫站在惡魔身側被黑暗力量籠罩，甚至他的脖子上還帶著發著光的黃金樹樹皮。

他還是感覺從臉上，脖頸出露在外面的皮膚接觸開始。

速凍成冰。

血液皮肉都凝結了的刺痛感。

不強烈。

因為人一瞬間就凍僵了，但是艾倫驚愕了沒幾秒的時間，他又漸漸感覺自己似乎身體崩裂了一地冰渣。

慢慢適應了周圍極寒的溫度。

凍成冰渣的手腳，身軀，開始回溫。

那是一種難以描述感覺，皮膚冰冷卻因為血液發熱，手指脹痛。

又癢又麻。

“好冷。 ”

艾倫凍的直縮脖子。

鳥怪撲棱著翅膀降落的時候，激起了周圍大片的風雪和呼嘯聲。

艾倫感覺到周圍視線裏，一切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無盡的風雪吞沒了一切般。

下意識靠近了莉莉絲貼緊了，伸手反握住惡魔猩紅的指尖。

“莉莉絲，我們來這裏幹什麽？”

幹什麽？

紅發金眸的惡魔，猩紅的唇瓣勾起淺淺的弧度，輕蔑的嗤笑。

纖長的眉眼舒展，金色的眸光閃爍，艷麗如同肆意增長的劇毒毒薔薇。

來幹什麽？

“來放出這裏一個野心勃勃想弒神的罪人。”

.......

久遠的記憶在漫長時光的洗禮下，早已斑駁褪色變成灰白色調的畫卷。

刀光劍影，戰火席卷，大地被鮮血浸染濕透.....詛咒黑暗橫行，生民塗炭，惡魔橫行殺戮擴散瘟疫....

人類祈求的哭喊，直達神明的王庭。

..........

在失衡的戰爭中。

光明女神聆聽者人民的祈求，她坐在天使湖泊前面，潔白的紗裙垂入清澈的水面。

她在精心鑄造光明的傀儡。

能抵禦邪惡侵襲的強大天使，能斬殺黑暗的完美天使。

俊美的面容，頎長的身材，優秀的劍技....比以前任何一個傀儡都要強大....

加百利從清澈湖水中蘇醒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截垂入水中的薄衫，仿佛水面上潔白飄蕩的水蓮。

花瓣晶瑩剔透沾染露珠。

從水面上伸出來一雙潔白溫暖的手。

捧著他的臉。

“你終於醒了。”

“我最優秀的孩子。”

在加百列的記憶裏，那一刻伸過來的手，比最柔嫩的花梗還要細嫩。

掌心的溫度比冰冷的湖水要溫暖很多。

光明的力量共鳴。

初生的使徒仰視著聖潔的神明，看著她淡金色長發垂落在睡眠上蕩出一圈圈漣漪。

那是傀儡對於制造者的臣服。

這是天性。

加百利比任何天使都要強大，也獲得神明最多的疼愛與賜福。

他幾乎是完美的。

無論是外表，還是實力，戰鬥技巧，亦或者是忠誠都頂尖。

不會徘徊，猶豫，也不會被黑暗誘惑。

為了光明而戰。

在光明與黑暗戰鬥中，無論遇見任何敵人都會直接撕碎。

拯救被戰火席卷千瘡百孔的人界。

故事本來應該是這樣的，至少故事前半段是這樣的。

從神域降臨的高階天使。

強大，完美，幾乎是戰無不勝。

他的光明長槍可以貫穿高階的惡魔胸膛，粉碎他們的靈魂。

高階天使加入戰鬥了之後。

光明與黑暗傾斜的戰爭天平，被硬生生拽了回來。

局面區域平穩，最後也戰鬥也幾乎到了尾聲。

一切都是那麽完美。

但是偏偏就是在最後時刻，光明使徒被黑暗浸染。

起了覬覦之心。

........

“偏偏在最後.....”

莉莉絲故事說道這裏的時候。

她們已經在潔白看不到盡頭的雪地上走了很久了。

艾倫靠在莉莉絲身側，傾聽著惡魔用低沈優雅的聲線，描述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一腳深一腳淺，累的氣喘籲籲。

明明臉頰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卻拉著莉莉絲的手不肯放手。

“莉莉絲，莉莉絲....等我一下，我，我走不動了....”

一望無垠的冰川。

厚道小腿的積雪。

艾倫本來就矮，身體就不多健碩，又穿的厚重。

沒多久就凍的到抽氣，吐出來的氣息都是裊裊白煙。

銀發上落滿紛紛揚揚的積雪，他伸手抓住了莉莉絲的袖子。

扯了扯。

“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然後抓著莉莉絲的衣袖，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艾倫勾著惡魔猩紅的手指停頓了又拽了拽。

擡起頭來。

那張蒼白凍得通紅漂亮臉蛋上寫滿了好奇。

“偏偏故事最後怎麽了....”

莉莉絲帶著他來到這座冰冷孤寂的冰川上，就開始緩緩講述一個久遠的故事。

是上一次神明之戰時發生的事情。

神明的故事總是充斥著各種令人沈迷的色彩。

即使惡魔圈養的金絲雀也不例外，艾倫昂起來紫色眼眸中寫滿了好奇。

這份好奇壓到了，站在冰川大地上的寒冷，也壓下了周圍看不見任何海天痕跡的恐懼感。

他像是和莉莉絲漫步城堡後花園裏閑聊時輕松，對於周圍令人恐懼的白色仿佛視若不見一樣。

拉著莉莉絲的手糾纏著。

“偏偏故事的最後，發生了件令人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光明天使。”

“神明最疼愛的使徒，太靠近神明失去了敬畏之心，起了弒神的心思。”

“傳說是因為殺惡魔殺的太多。”

“被黑暗汙染了。”

靴子陷進去來，艾倫拔不出來。

莉莉絲將孱弱的金絲雀抱起來，順手將他身上飄落的積雪抖了下去。

惡魔金色眸子在微微發光。

看著扒著肩膀手臂的金絲雀，湊到面前漂亮的臉蛋寫滿了不懷疑。

“不可能！”

“這麽厲害的使徒，這麽倉促結局。”

“恰恰，故事就是這麽倉促的結局。”

莉莉絲抱著艾倫往上托了下繼續前行，兩個人靠的近了艾倫感覺風雪都小了很多。

他趴在莉莉絲身上，把手埋進她翻下去的衣領後面，毛絨絨的很舒服。

“我們看到的故事，是勝利者書寫的版本。”

“歷史流傳。”

“往往是勝利者的偽造的答案。”

“大多數故事的真相殘忍而血腥。”

“敘述上面有華麗的詞藻，掩埋的是惡臭流淌出血水的濃瘡。”

過度靠近天使的神明。

太近了，太親了，太了解了。

“當帶著光輝的神明，需要仰視的女神，親近的像是走下神臺。”

“她就是卸下神秘面紗的少女。”

“容顏嬌美，溫柔和善，軟弱可欺。”

“沒有聖光這層幕布遮擋，抹除了不能逾越的階級鴻溝，讓使徒隨意靠近王座。”

“她就沒有任何特殊點。”

“野心會陡然滋生。”

“即使是沒有性別，不知道野心是什麽的純凈天使，同樣也會滋生欲望。”

“更不要說，跟惡魔廝殺了那麽多年的高階天使。”

“他的長槍上面沾染了太多惡魔的血，他的身上沾了太多黑暗的力量，也在戰鬥中經歷了無數惡魔的挑撥。”

“誰也不能確定，天使會不會墜入地獄。”

“即使是惡魔。”

“我也不確定，瑪莉亞手下最厲害的光明使徒，高階天使到底有沒有升起反叛神明之心。”

“但是我知道，另一件事情。”

“就是神明的王座旁邊，是不可能有旁人踏足的。”

“過度靠近神明並不是什麽好事。”

“溫柔就會變成鎖住脖頸的鎖鏈，神明屈尊降貴的恩賜，會換來使徒最大的真誠，讓戰鬥天使心甘情願成為她手裏刀。”

“除盡一切潛藏的危險。”

“然後等到目的達成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是這鋒利的刀刃被隱藏的時候。”

“畢竟，你別忘了光明女神瑪莉亞沒有戰鬥力。”

莉莉絲貼在艾倫耳邊，聲音質感很動人。

但是平靜的述說，說的艾倫脊背發涼。

“一個趨於完美戰鬥天使，一個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光明女神，一場即將結束的光明戰鬥。”

“加百利是她最鋒利的刀，整個神明之境的天使中，他是最優秀的。”

“你連起來想想。”

“你現在還覺得是湊巧？過度靠近神明的是恩賜嗎？”

........

惡魔壞是坦誠的，直白的，欺騙掠奪殺戮。

但是神明的壞就像是包著毒藥蜜糖見血封喉。

虛偽又狡詐。

....

當惡魔帶著金絲雀，從鳥怪背上跳下來的時。

被聖光釘穿四肢的高階天使，待在死寂冰冷的地牢裏，孤寂的封印了上千年的弒神者就已經聞到了黑暗力量的味道。

那是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感覺到黑暗氣息。

仿佛地獄烈焰氣息，又像是地獄毒瘴的氣息，順著充斥肺腑的冰雪氣息擁入大腦的窒息感。

殘存在身體裏的戰鬥欲和殺欲蠢蠢欲動。

這讓被關在地牢深處弒神者，下意識挪動了四肢。

鐵鏈“嘩嘩——”作響。

下意識活動傳來的刺痛感覺，讓長發披面的聖光天使微微回神，壓下心裏翻湧的殺意歸於沈寂。

他昂起頭去看微微透著藍色調的冰川。

即使隔著極遠的距離，即使隔著特別厚的冰層和積雪。

抱著艾倫的莉莉絲慢慢走在冰原上，就已經和縮在地牢裏的高階天使，互相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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