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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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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當今這位陛下說一不二的行事作風, 加之其對皇後的深情,明太醫完全相信他那句話的真實性。如果他們沒能救下皇後性命,陛下悲而殉情,恐怕自己這一幹太醫真要成了千古罪人。

為此明太醫不敢有絲毫懈怠, 以他為首,一眾太醫幾乎連著六七日都未歇息,從此藥可能的配方、藥量,及所制的程序, 依次推算。本有幾位太醫面容還算年輕, 經此一事, 多多少少都生了華發。

明太醫對此藥了解越深, 就越覺得此藥太過陰狠,但凡粗心一些的人,都很可能不會察覺到自己中了毒。

最令明太醫感到慶幸的是, 容世子就在南城。早年他曾有幸當過一段時日容世子的師傅,容世子天性聰穎,涉獵頗多,醫藥便是其中一道。容世子經驗也許不及他們這些太醫, 但總有奇思妙想,皇後是容世子最疼愛的親妹妹,這次研制解藥時他便出力頗多,讓明太醫等人輕松不少。

早春冬雪未化, 明太醫裹了裹披風, 往游廊步去。路途聽得吵鬧聲, 便隨手拉了一個小廝,“外間發生何事?”

“啊明太醫!”小廝見了他滿心歡喜,上手就拉著人走,“快,快,快隨我去,世子受傷了!”

世子?明太醫一驚,卸下了要停步的氣力,加快速度。

容雲鶴受傷並不重,他身邊隱藏了大量侍衛,還有一些燕歸所遣鷹衛。本是萬無一失,但他這次查的案子牽扯甚大,有些人已經顧不得他的身份,鐵定了心要置他於死地,所以這次遇見的刺殺者眾多。若非身邊人拼死相互,他不會僅是傷了胳膊如此簡單。

他剛回府不久,這消息還瞞著幼寧。

幼寧最近本就因這毒情緒起伏得厲害,再得知容雲鶴受傷,還不知會成什麽樣。

明太醫到時容雲鶴胳膊尚在流血,最先被浸染的裏衣一邊已成了深紅,他神色倒很平淡,任由旁人將衣袖小心剪開。

見了明太醫,他先聲道:“解藥研制得如何?”

明太醫頓住,他其實正是因有了辦法才出的門,不過那方法……這裏人太多並不好道出。

容雲鶴許是看了出來,手臂被粗略包紮後就揮退旁人,溫聲輕語,“有話但說無妨,明大人無需有顧忌。”

明太醫嘆一聲,“下官無能,無法徹底研制出解藥,幾經探尋,也只能另辟蹊徑,目前有兩法……”

“直接說。”

“那下官就鬥膽了,其中一法為,將毒轉至皇後娘娘腹中胎兒,不過這胎……就不能再要了,必須引去。”

容雲鶴一怔,“那滑脈不是說為此毒所致?”

“確實。”明太醫頷首,“所以要用此法,必須得陛下同意。”

明太醫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假孕成為真孕,再將毒轉至胎中。這種方法其實很多毒都可以用,但真正實行起來有些難度。

先不論如何轉毒,光是孕事這一關就難,畢竟這種事太看運氣和時機。加之這毒……其實並不能承受太多次數的男歡女愛。

容雲鶴聽得清楚,總結道:“也即是說,此法全憑運氣。”

“也不能如此說。”明太醫為難,能夠想出方法已屬不易,總比之前無從下手要好。

然而容雲鶴心中已經否定了此法,“另一個呢。”

“另一個若是能找對人,便有九成把握,關鍵在於這個人太難找到。”

“請說。”

第二種方法條件太過苛刻,在明太醫心中已經自發否認了它,容雲鶴出口,他還是道了個出生的時辰,並道:“必須得這日出生的女子,且必須得是處子才能幫皇後娘娘解毒。不過……這以後,那女子十日內若沒得到解藥,就……就會香消玉殞。”

那個年月日出生的女子,說來已過雙十年華,大周提倡女子最晚十七之前成親,這個年紀……無論如何也大了太多。

雖說不排除也有這個存在,但從排查到真正尋人,所需花費的時日太多,不大實際。

明太醫道:“這個法子固然更好,可人若不對便是空談,世子以為如何?”

“此法比第一法可行。”容雲鶴沈思片刻,斷然出聲。

……可行?明太醫滿頭霧水,卻見容雲鶴起身召來親信,“去請陛下前來。”

“不,不是……”明太醫有些緊張,“世子,這只是下官等人初步想到的方法,還未完全確定呢,無需馬上對陛下……”

他只是覺得容世子相對好說話些,而且也懂藥理,想來商量,哪知道直接就被拍板。

“初步?”分明是風輕雲淡的語氣,硬是讓明太醫有些不敢插話,“明大人想要幾步?等到皇後快支撐不住的最後一步嗎?”

“下官不敢!”明太醫誠惶誠恐的模樣一直持續到燕歸跨步入廳。

容雲鶴迎上前,將第二種方法三言兩語道出,“為今之計,先調出各地戶籍查看,若有符合的女子便再好不過。同時派人在各地張貼告示,尋求這個年齡的未婚女子,施以重賞。”

燕歸頷首,“我現在擬旨。”

明太醫甚至沒什麽再開口的機會,一連串的禦令便頒出,他只得戰戰兢兢侯在一旁,聽候後續差遣。

其實還有個最直接的方法,那就是找出背後下毒的主使,逼其交出解藥。不過……連明太醫都想的到,背後之人既然敢做出這種事,應該無論如何都不會交出解藥,或者說,從一開始就不會準備解藥。

所以幕後真兇燕歸定會查,但首要之急,是幼寧的毒。

幼寧已經斷斷續續睡了許多日,她明顯感覺到自己清醒的時辰很少,每逢杏兒或他人送來一碗湯後就會昏昏欲睡。

她心中對背後的原因隱有所感,也忽略不了近日燕歸微微泛紅的眼底。所以即便察覺了,她也不言不語,每日乖乖喝湯、沈睡。

這日卻是醒得格外早,幼寧睜眼,半直起身,略偏著頭凝望窗外春景。

烏發過腰,裊裊若三千鴉羽,朦朧半面愈顯風姿。杏兒突然間被這不經意的美所晃,呆了會兒才快步上前,“主子醒了也不喚奴婢們,渴了嗎?冷嗎?小廚房還溫著雞絲粥呢,奴婢去給您盛碗吧。”

“不用。”幼寧止住她腳步,“給我倒些水吧。”

“哎,是。”杏兒高高興興倒水,無怪她如此,實在是感覺很久沒看見主子如此尋常的模樣了。

幼寧托著熱杯小口啜水,雙眼緩緩眨動,忽而擡眸,“陛下和哥哥呢?”

“在……可能在忙吧。”杏兒不大確定,“要不奴婢去幫您問問?”

幼寧搖搖頭,“我想去院中走走,身上沒什麽氣力,你扶我去吧。”

杏兒思忖,陛下似乎沒說過不能讓娘娘在府內走動,太醫也未說過此毒不能走,所以應該可行。

擔心主子會有意外,她另喚了一個婢女和一個大力的嬤嬤隨侍左右,準備扶人。

太醫開的藥方除了助眠,還有利於平心靜氣。連睡了這麽些日,幼寧初醒只覺得心底前所未有的平靜,像無風的河面,驚不起半點漣漪。

她不知不覺中走出了後院僅有的範圍,府內景象與之前並無太大差別。但初春萬物覆蘇,除去梅花,竟也有幾處枝頭顯露花苞,於風中輕輕搖晃,可憐可愛。

“有點累了。”幼寧尋了處小亭坐下,發覺這兒離一墻之隔的賀府已經很近,下意識便想起了賀二。

杏兒似有所感,笑道:“說來主子以前經常和賀二姑娘在這個亭中釣魚看書呢,可惜賀二姑娘最近忙得很,到處赴宴,便是想見也見不著。”

“……赴宴?”

“是啊。”杏兒幫幼寧披上披肩,快語連珠,“主子也知道賀二姑娘這般年紀了,尋常人家像她那般大的姑娘早已成親有子……這次賀府似乎鐵了心,說是賀二姑娘不滿意他們為她說親的人選,就讓她親自去看。”

杏兒止不住笑,“聽說一日要見兩三位青年才俊呢,賀二姑娘忙得書都看不上一眼。”

光是想到賀二生無可戀的模樣,幼寧就撲哧出聲,輕輕搖頭,“賀府也確實沒法子了。”

“可不是……”杏兒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亭附近的拱門處出現了一個不該在此地此時出現的陌生青年。

青年穿過拱門的瞬間,一眼望見於亭中閑坐的少女,著藕粉長裙,蜜合色披肩,靜若處子,柔美動人。

“怎麽了?”發覺杏兒的沈默,幼寧疑惑回眸,姣美側臉與白皙到不可思議的肌膚映入青年眼簾,他眼中不可自抑地閃過驚艷。

“也不知佳人是何身份……”青年輕言自語。

身旁小廝抱著警醒主子的態度,十分盡職地提醒,“公子眼睛看仔細了,那不是姑娘,佳人已為人婦。”

青年:…………

揉了揉眼睛再看好幾眼,青年才確定對方真的已嫁為人婦,不由忿忿用折扇敲了小廝腦袋,“就你多嘴!”

如果不知,他還可以多幻想一會兒。如今知道佳人已有所屬,他腦中所想的諸多與佳人見面的第一句話都沒了用處。

不過……美倒是真的美。青年不自覺擺起折扇輕輕搖擺,嘆氣道:“恨不相逢未嫁時……”

小廝偷偷翻了個白眼,公子就愛作這風流模樣,大冷天的搖扇子,公子不嫌冷自己還覺得丟人……最近賀府的婢女看自己的眼神總是怪怪的,說不定就是覺得他跟的主子腦子有問題。

小廝再度提醒,“賀公子提醒過,公子切莫過拱門。過了這道墻就是另一位大人的府邸,只不過兩府沒有把這門鎖上而已,公子再不離開,被佳人發現,對您可就沒好臉色了。”

青年“噢”一聲,繼續搖擺折扇依依不舍望了許久,艱難地挪動了一步退到門內,卻低首道:“能不能打聽到這位姑……這位佳人是何方人氏?夫家哪位?”

“可能就是這位欽差容大人吧。”小廝慢吞吞道,“這裏就是那位容大人的府邸,出現在此處的女子,自然就是其家眷了。聽說容公子親人都在京城,這位的身份應該就是……”

他未言明,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青年仔細想了想,俯首道:“你覺得你家公子與容大人相比,勝算如何?”

小廝睜大了眼,似乎覺得主子這個比較很有勇氣,還是不得不道:“公子比的是外貌……還是氣質,還是詩詞歌賦,或經史子義……”

“都比。”

小廝長長哦一聲,用同情的目光瞧去,“公子,我覺得這些還是不要比了吧,反正有一樣您肯定勝過容大人。”

“什麽?”

小廝拍了拍臉,無比真誠道:“您的臉皮啊。”

青年:…………

如果這小廝不是爹娘花了大價錢請來保護自己幫自己,而且還未簽賣身契,青年覺得自己肯定早就忍受不了此人每天對自己的無情奚落,跳起來就要爆打他的狗頭。

“主子。”杏兒低首提醒,“拱門外的那兩人已經朝這邊張望許久了,奴婢讓人去把他們遣走。”

幼寧不感興趣地掠過視線,微微頷首,“有禮些,那位應是賀府的客人。”

“是,奴婢知道,奴婢親自去。”

青年見杏兒朝自己走來,激動得杏兒還有近一丈遠就掏出懷中字條,念念有詞,“吳某身高七尺,二十有五,上無高堂下無小兒,家有餘田三畝,閑屋一間,若、若有意……”

杏兒從沒見過這麽別致的自我介紹方式,一時竟楞在那兒,手中被塞進字條。

青年羞澀道:“姑娘來意吳某已明了,可直接讓令主到此地來尋吳某,吳某定恭候大駕。”

杏兒:???

她起初還當是看錯了,可能這位就是個登徒子。但字條中的兩行小字一入眼,杏兒神色立刻斂住,望了又望,確定自己沒看錯才收入袖中。

這位……是如何一眼看出主子中了毒?而且……

杏兒知道自己藏不住心思,幹脆向幼寧告了會兒假,跑去前廳,將字條交給明太醫。

“芙蓉如面柳如眉?”明太醫一字一詞頓道,眉頭皺起,這難道是那毒的名字?也太奇怪了些,誰會給一個□□取這種名字……

不過說到藥效,倒是與這句詩很吻合。

“那人還說了什麽?”明太醫急急道,“怎不攔住他?那是何人?快著人去尋啊!”

杏兒慌張點頭,結結巴巴道:“那……那這上面說的都是真的了?娘娘中的,就是他說的這種毒?”

“暫時無法確定。”明太醫習慣說話留三分,“不過上書的一些癥狀的確符合,你再去將此事稟告陛下,此人既然能入賀府,必定有些身份,陛下與世子很快就能查到。”

才否定了從藥本身去入手,沒想到轉眼就來了機會,怎不叫明太醫喜出望外。

正如他所言,燕歸一得到消息就馬上派人去了賀府詢問,迅速得知了此人身份。

此人並不姓吳,他只讓旁人喚自己游公子,具體名字為何並不知曉。不過有一點很明確,他從第一日來南城,結交賀府公子目的就很明確,他說自己想要見一見容世子,領略一番其傲人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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