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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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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雪霽第二次掉進水裏。他剛劃拉手腳, 從水裏冒出一個頭,又被海浪打下來。

畢竟是外海,風大浪大。

謝喬喬抿了抿唇, 板著臉,彎腰把他從海裏拉上來——張雪霽一個勁的咳嗽,拍自己胸口, 呸呸呸的往外吐著海水。他渾身都濕透了, 衣服和頭發都濕噠噠的黏連在一起,貼在少年蒼白的臉上。

謝喬喬沒有說話,但卻把手按在了張雪霽肩膀上。溫暖的靈力從謝喬喬手心傳遞到張雪霽身上,轉瞬間烘幹了他身上的水分, 衣服又重新變得幹燥溫暖。

一陣海風吹過去,渾身幹爽的張雪霽打了個噴嚏,緊接著又是第二個噴嚏。

琵琶猶豫著開口:“張大哥,你是不是……感染風寒了啊?”

張雪霽也不確定。他其實還沒有從‘自己為什麽被推下海了’的認知中反應過來,腦子裏的想法突然就被琵琶拽著拐了個彎。

他正想擡手摸一下自己的額頭,但謝喬喬反應比他更快的伸手,溫暖幹燥的掌心按到張雪霽額頭上。

張雪霽不自覺眨了下眼, 視線往前, 直視著坐在自己對面的謝喬喬。謝喬喬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光看臉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擡手按到張雪霽額頭上的動作很快,有些劉海被她的手按住了,從指腹間漏出來,風一吹, 那些細小的頭發就飛舞著劃過謝喬喬的手背。

有點癢, 又刺刺的。

張雪霽:“……怎麽樣?”

謝喬喬放下手:“沒有發燒……”

張雪霽:“阿嚏——!”

謝喬喬的話還沒有說完, 張雪霽又打了個噴嚏。他反應迅速的用袖子遮了一下, 沒有對著謝喬喬的臉打出這個噴嚏,但打完噴嚏後他自己又摸了摸自己額頭——然後是脖頸——

謝喬喬的目光跟著他的手挪動,從少年蒼白的額頭,到黛色血管蜿蜒的脖頸。

張雪霽答:“有點低燒,估計是剛剛穿著濕衣服吹海風吹得有點著涼……不是什麽大問題。”

謝喬喬收回目光,端正的坐好,把書箱上的柚子皮拿起來,放到自己腿上。

張雪霽:“你要留著柚子皮嗎?”

謝喬喬:“嗯。”

張雪霽:“留著做燈籠?”

謝喬喬楞了一下,老實:“留著等上岸了找個地方扔……它可以做燈籠嗎?”

她把柚子皮捧起來,黝黑的眼眸裏透出明顯的迷惑——張雪霽剝柚子皮剝得很整齊,青黃色柚子皮像朵半開的單層花苞,沒有任何一片殘缺。

張雪霽從她手裏把柚子皮拿過來,單手壓著頂部,完整的柚子皮被壓得略微彎曲,變成圓肚燈籠的形狀。他另外一只手在自己袖子裏摸了摸,摸出小刀,細竹條,液體膠——這個世界沒有現代那麽好用的液體膠水,張雪霽現在用的膠水是中洲一種植物的汁液,粘性很強,道載學宮的弟子經常把它稀釋之後用來黏課本。

他小心翼翼的把膠水塗在柚子皮交錯固定的頂端。

海上風大,在張雪霽刻意幫它維持造型的情況下,柚子皮頂端很快就黏住了。但等張雪霽一松手,剛剛固定好形狀的柚子皮立刻又軟綿綿的癟回去了。

謝喬喬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柚子皮,開口:“癟了。”

張雪霽抽出細竹條,將它折起來:“肯定會癟的,因為沒有內撐。就像我們人類的皮肉也需要骨架才能撐起來,燈籠也需要骨架……你看,就像這樣。”

他把竹條從柚子皮的縫隙間塞進去,修長白皙的手指也探進去,不斷調整修正著竹條的位置,讓它足以支撐起整個柚子皮。很快竹條就將柚子皮的形狀撐起固定成燈籠模樣,被撐開的柚子皮之間有細長橄欖型的間隙。

張雪霽將竹條折斷兩根指節長短的小節,把它們重疊成十字形,用膠水固定。

把十字形竹節卡到柚子燈的內部頂端,然後用紅繩綁在十字形竹節上,穿過頂部的縫隙,最後綁在相對粗實一些的長竹節上。

張雪霽握著長竹節,把簡易制作的柚子燈舉起來。他還沒有往裏面放蠟燭,剛做好的柚子燈被舉起來之後兀自轉著圈,在他和謝喬喬之間。

每次柚子燈轉動,都能看見對面人的面容,隱約模糊的在橄欖型縫隙間若隱若現。

張雪霽眨了下眼,又迅速把柚子燈放下,移開目光,幹咳一聲:“然後再往裏面塞上蠟燭,就可以了。”

他在自己袖子裏摸了摸,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一根大小合適的蠟燭,取出來——張雪霽把燈放在兩人之間的空隙位置上,另外一只手正在袖子裏摸索點火的靈符。

謝喬喬伸出手,在蠟燭上面打了個響指。

隨著那聲脆響,蠟燭頂上火苗搖曳,猶如魔法似的。火光在謝喬喬指尖躍動,搖曳,晃過她掌心,明亮而灼熱。

謝喬喬:“點燃了。”

張雪霽:“……冒昧問一下,你現在的靈力到底算什麽屬性的?”

謝喬喬蹙眉,想了想,道:“不太清楚,感覺好像什麽屬性的都能用,應該算雜屬性吧?我沒有系統的學過,沒辦法下定論。”

張雪霽嘆氣,再次感慨什麽叫做人比人氣死人——在修道天賦這件事情上,老天爺何止是給了謝喬喬飯碗啊,簡直就是端著滿漢全席餵她嘴裏了。

但他倒是沒有太多羨慕的感覺,只是覺得挺高興的。他覺得喬喬這樣厲害是件好事,這樣就不會被欺負,活得相對自由一些。

張雪霽把點燃的蠟燭,小心翼翼透過縫隙安置進柚子燈的內部。暖橙色的燈光從橄欖型縫隙之間偷出來,一明一暗的交替,將書箱附近的一小片水面都照得波光粼粼。

在火焰的烤炙下,柚子的香氣逐漸濃烈起來,和海風裏潮濕的鹽味兒混合在一起。

這片只有月亮在發光的海面上,也亮起了一盞散發著柚子香氣的小燈。張雪霽提著燈,燈光吸引來一些海獸,巨大光滑的海獸脊梁就在不遠處的海水中起伏。

在海獸意圖靠近他們時,又會立刻受到一股強大氣息的威壓——來自最強劍修無聲的警告——動物的本能讓它們緩慢後退,海浪湧起又無聲平息。

而做了這一切的謝喬喬,平靜得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旁邊游過的海獸脊梁半眼,她只是略微側著臉,平靜的望著張雪霽手裏的柚子燈。

張雪霽把柚子燈的燈籠桿遞給謝喬喬,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其實還可以裝個齒輪和繩子,這樣就可以自己調節長短……不過我沒找到我把齒輪扔哪個格子裏了。我明明記得是在……阿嚏!”

一陣風吹過去,張雪霽被吹得身上一冷,沒忍住又打了個噴嚏——好巧不巧,他面朝著那盞燈。柚子燈裏面的燭火被吹得晃了晃,‘噗哧’一聲滅了。

周圍霎時光芒暗下,只剩月光皎潔,照著水面碎影泛泛。

謝喬喬手裏還提著燈籠桿,目光稍移,落到那盞已經滅了的燈上面。張雪霽後知後覺的捂了捂自己的嘴,隨即又意識到現在捂嘴似乎也沒什麽用了,便又訕訕的把手放下。

“那個……對不起啊,剛剛風有點大,我喉嚨突然就變得很癢,沒能忍住。”

“沒關系。”

謝喬喬仍舊舉著燈,她雖然說了沒關系,但卻沒有重新把燈點燃。張雪霽猶豫著,想了一下,試探著問:“——我幫你重新把燈點上?”

謝喬喬把燈籠放下,目光往遠方看去:“那邊有船。”

張雪霽順著謝喬喬看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遠處一點燈火明亮。他精神大振,暫時也忘記了點燈的事情:“那我們可以搭順風船了!”

有船總比漂泊著好。

張雪霽剛開始攔船只是為了搭個順風船。

那艘船也確實把他們都放梯子把他們接上去了——好不容易爬上船,張雪霽臉上還掛笑容,感激的話也沒來得及出口,一轉身就看見十幾個衣著破爛的海盜對自己露出‘和善’的微笑。

“……”

“說實話,我是不建議你們對我動手的。”張雪霽望著海盜手裏的大刀,嘆氣,誠懇道,“我知道很多人當海盜都是迫不得己,但其實心地還是比較善良的,這點我理解……”

為首的海盜揮了揮手裏的刀,粗聲粗氣打斷張雪霽的話:“你這種小白臉懂個屁!爺爺我就是為了搶女人和錢才當海盜的!”

“……”

張雪霽往旁邊挪了兩步,不忍心再看接下來的場面。他用兩只手捂住眼睛,叮囑:“喬喬同學,下手輕點,至少留活口。”

“嗯。”

謝喬喬利落的翻身上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活動身體,關節活動時發出一點脆響;她個子嬌小,臉又生得嫩,一身新綠的衣衫隨著海風飄動,在船頭昏黃的燈光籠罩下,像一把籠著玫瑰色的鋒利的劍。

慘叫聲此起彼伏。

張雪霽提著柚子燈,面朝大海,專心致志的重新點燃一根蠟燭,塞進燈籠裏。等他好不容易擺正燈籠裏蠟燭的時候,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也弱了下去。

他提著燈籠桿晃了晃,柚子燈裏面光也跟著晃動。張雪霽提高柚子燈,轉身,燈光照著甲板上一地躺倒的海盜。海盜們個個呻/吟不止,在原地艱難的扭動,但是因為四肢都被扭脫臼了,一時半會也沒辦法行動。

甲板下面的房間裏,還有連綿不斷的慘叫聲傳來——張雪霽繞過滿地大漢,在之前叫囂的海盜旁邊蹲下。

那盞柚子燈就亮在他身邊,照著少年熱情的笑臉,他一手舉燈,一手從袖子裏掏出瓶辣椒水,晃了晃瓶子:“首先讓我們恭喜這位被抽中快問快答的幸運兒,記住我們快問快答的規則哦——我問你答,如果是回答和問題無關的話就會收到懲罰。”

“好的,游戲開始咯!”

謝喬喬順著甲板處的樓梯一直往下走,下面客艙和飯廳裏的海盜比較少,很輕松就被她解決了,甚至都不需要拔劍。書箱裏呆著的兩把劍都覺得有點失望,因為沒什麽上場機會。

飯廳桌子上還擺著海盜們沒有吃完的食物。謝喬喬扭斷最後一個海盜的胳膊後,又不緊不慢的走回飯廳,繞著長條餐桌轉了一圈:盆裏的食物基本上都被人動過了,謝喬喬好不容易才勉強挑出兩個完整的椰子。

她用大拇指在椰子頂上摁出一個洞,抱著椰子仰起頭喝了一口——是甜的。

懷裏抱著兩個椰子,謝喬喬舔了舔唇,繼續朝著客艙裏面走。她聽見了客艙深處傳來的嘈雜聲音,知道那裏還有人;就是不確定是什麽人,海盜也帶家屬的嗎?

“喬喬大人!喬喬大人!”

琵琶從客艙盡頭飛過來,落到謝喬喬肩膀上,興奮的邀功:“我在客艙最後面的房間裏發現了好多被關著的人!裏面還有被餵了截元丹的修士呢!”

謝喬喬:“……截元丹是什麽?”

琵琶一楞:“您不知道——”

話到一半,它又覺得反問謝喬喬這種問題非常不尊敬,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聲解釋:“截元丹可以短暫封住修士的修為,不過只對修為不到金丹期的修士有用,所以才叫截元丹。”

“船艙最後面的房間原本好像是倉庫,現在被海盜們改造成了牢獄,裏面一共關著十個普通人,七個修士,這些人好像是一起的,我看他們都互相認識的樣子。”

謝喬喬‘哦’了一聲,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船艙過道上並沒有點燈,但謝喬喬仍舊走得很平穩,腳步絲毫不受光線的影響。

一直走到船艙盡頭,牢獄大門也被改成了鐵欄柵,大概是為了方便看守點人頭。謝喬喬站在門外,一眼就能看清楚門裏的人。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你是路過的修士嗎?”

“道友!道友救我——我乃天燈派弟子!我有銘牌!可以自證身份!”

……

十幾顆人頭頓時挨挨擠擠的沖到了鐵欄柵上,期盼的目光全部都落到謝喬喬身上。當他們看清楚謝喬喬模樣時,所有欣喜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表情不約而同變得微妙。

這位道友……會不會太年輕了一些?

她有十七歲嗎?

還是說她出身某些駐顏有術的宗門?敬神山?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謝喬喬根本不在意他們的表情,從書箱中抽出青靈劍,一劍砍斷了鐵欄柵的鎖鏈——眼看著價值不菲的精鐵鎖鏈,在謝喬喬劍下連第二下都沒能捱到,那些人原本微妙的表情,立刻都變成了敬畏。

年紀不重要,人家實力擺在那裏了。

鎖鏈斷掉之後,牢獄裏面的人紛紛跑了出來。幾個尚未入道的弟子心性不穩,出來後便難忍憤怒,先沖去把走廊上橫七豎八躺著的海盜揍了一頓。

倒是為首一位黃衣青年,十分禮貌的對謝喬喬作揖道謝:“多謝這位前輩出手相助,若非有您幫忙,我們就要惹上大麻煩了。”

“在下天燈派弟子陸墨焓,不知前輩尊號?”

謝喬喬沒有說話,烏沈沈的丹鳳眼盯著他。背景音是那些新人弟子的喧鬧聲,但那些吵鬧卻只能襯托得這一角越發安靜,陸墨焓額頭上不知不覺冒出了冷汗,心裏七上八下:這位前輩為何一言不發?難道是那些新人弟子的行為惹她不悅了?還是說她原本就不是來救人的?

謝喬喬反手把青靈劍插回去,重新用兩只手抱著椰子。單手抱其實她也可以做到,剛剛謝喬喬就是單手抱著兩個椰子,然後用劍砍斷了鐵欄柵的大鎖。

她只是覺得單手抱太費胳膊了,她那樣抱著有點難受。

面前陸墨焓還保持著作揖的姿勢,他身後已經入道的弟子也個個屏氣斂聲,不敢說話。謝喬喬蹙眉,猶豫起來。

……尊號?

我沒有這種東西啊。

‘喬喬同學’算嗎?應該不算吧?‘喬喬同志’?好像也不太對。

就在陸墨焓小腿肚都開始不受控制的發抖時——謝喬喬蹙起的眉溫吞舒開,語氣冷淡:“你可以叫我泛函分析。”

陸墨焓一怔,茫然的重覆了一遍:“泛函分析……前輩?”

“喬——哎喲小哥你誰啊?見面就要打我?要不是我閃得快這一拳都打我下巴上了!”

後面傳來張雪霽的聲音。謝喬喬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三兩步就輕快的到了客艙入口,恰好抓住那人打向張雪霽的拳頭。

張雪霽躲得快,人倒是沒事,就是看起來有點茫然。

謝喬喬反手把人扔出去,單手抱著兩個椰子,擡頭,若無其事的問張雪霽:“你沒事吧?”

張雪霽摸了摸自己鼻尖:“沒事沒事……這什麽情況啊?”

他一邊說話,一邊自覺的伸手從謝喬喬臂彎中接過那兩顆飽滿的大椰子。琵琶迅速從謝喬喬肩膀上,飛到了張雪霽面前,熱情的和他解釋:“客艙裏面關著十七個天燈派的修士,喬喬大人在解決海盜之後,順手也把他們就出來了。”

“天燈派的弟子可能這幾日沒少受海盜折磨,一些尚未入道心性不佳的普通弟子沒能忍住氣,現在正在揍海盜呢。”

張雪霽:“哦哦,這樣子啊——”

謝喬喬點了點頭,表示就是琵琶說的那樣。

張雪霽低頭看起了椰子。他很快就發現其中一個椰子頂上已經被開了個拇指大小的洞,他有點意外,問:“喬喬,這個椰子……”

謝喬喬:“我想試試甜不甜,就給它摁了個洞。”

張雪霽:“光有個洞口可不方便喝啊——”

他在自己袖子裏掏了掏,摸出一根吸管,插進椰子頂端洞口,然後把那個椰子遞給了謝喬喬。謝喬喬捧著插了吸管的椰子,禮貌問:“你那個要不要我幫忙?”

張雪霽試探著用手摁了摁椰子殼,邦邦硬。他迅速認清局勢,兩手捧著椰子遞到謝喬喬面前:“拜托了!”

張雪霽一直知道修行會改善人的體質,有些體修甚至能一拳截斷江河。但他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覺到凡人和修士的體質差別——莫過於此刻謝喬喬伸出大拇指,輕描淡寫的往椰子頂端一按。

隨著某種植物纖維斷裂的輕微聲響,張雪霽面前的椰子頂端硬是被謝喬喬摁出一個洞。

他從袖子裏掏出吸管,插進椰子裏,感慨:“好力氣啊,喬喬。”

謝喬喬微微頷首,眉眼間洩露出些許輕快的得意:“一點小技巧而已。”

單手開椰子可是謝喬喬的獨門絕技——她自認為自己的這項技能比她用劍還厲害,畢竟在她還是凡人的時候,就已經可以熟練的單手開椰子了。

畢竟她是海邊長大的。

海邊最不缺的就是椰子了,但偏偏她有個‘柔弱不能自理’的老師,別說徒手開椰子,就連拿刀開椰子都夠嗆。所以謝喬喬在開椰子或者剝蝦剝螃蟹這些事情上,特別有經驗。

張雪霽察覺了少女眉眼間那點不明顯的得意。他不自覺的笑,捧著椰子也不喝,還想繼續誇獎謝喬喬幾句。

偏偏這時候有聲音橫插進來——陸墨焓遲疑的看著張雪霽,又看向謝喬喬,恭敬的問:“泛函分析前輩,這位是……?”

張雪霽臉色變得古怪。

他看向陸墨焓,陸墨焓也正遲疑的望著他,二人四目相對,張雪霽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讓自己沒有笑出聲。他單手背在身後,擰了把自己的腰,強迫自己憋笑,努力用若無其事的口味反問:“在問別人身份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

陸墨焓被他這麽一提醒,連忙自我介紹:“在下蓬萊洲天燈派陸墨焓,敢問道友是——?”

張雪霽:“……天燈派?”

陸墨焓心頭一凜,臉上努力擠出和善的微笑:“道友也知道我們門派?”

張雪霽松開了擰著自己腰的手,暫時也沒有了想笑的感覺。他盯著陸墨焓看了一會兒,開口:“你們門派是不是有一位叫曹岑的弟子?”

“您與這名弟子認識嗎?”陸墨焓摸不準張雪霽的態度到底是有仇還是有舊,語氣也小心謹慎起來。

張雪霽直接從自己腰間解下道載學宮的牌子,在陸墨焓眼前一晃:“我是道載學宮的弟子,姓張。以前曾經聽同窗提起過天燈派的曹岑,有些好奇,故而問問。”

他面色平靜,說話語氣亦是循規蹈矩,讓人挑不出什麽錯處,看起來就好像隨口問起一個自己聽過的名字。

陸墨焓在看清楚他手中道載學宮的牌子時,松了口氣。他擡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這會兒才真正的放松下來,由衷的對張雪霽露出一個笑容:“原來是道載學宮的前輩,那我就放心了。”

“不過連道載學宮的弟子也經常提起曹師弟,這倒是讓我這個師兄有些汗顏了。”

他雖然嘴上說著汗顏,但臉上卻滿是與有榮焉的驕傲表情,回頭沖著後面的某個方向喊道:“曹師弟,快來——見見中洲道載學宮的前輩!”

原本站在陸墨焓身後的弟子們紛紛讓開,露出最後面臉色蒼白的俊朗少年。那少年在牢獄裏受了幾日折磨,雖然削瘦,但因為年輕,兼之容貌俊朗端正,所以看起來更加清瘦得惹人憐愛。

在前面的師兄們讓開來時,曹岑還試圖往旁邊躲,卻被旁邊的同門推了一把。

那同門用又羨慕又難掩嫉妒的語氣:“師兄叫你呢!平時不是很愛出風頭嗎》現在躲什麽躲?”

若換成平時,曹岑自然不會輕易的被推動。但他現在被人餵了截元丹,又有三兩日未進食,身體虛弱。被同門輕輕一推,他踉蹌了數步,跌跌撞撞到了前面,站在陸墨焓身邊,同時也不得不面對張雪霽和謝喬喬了。

陸墨焓拍著曹岑的肩膀,驕傲道:“曹師弟雖然只有十五歲,但他天賦卓絕,如今已經是凝元修士……”

曹岑目光躲閃,聲如蚊吶:“師兄,我,我沒有那麽厲害的……別說了……”

陸墨焓改為大力拍了拍他的後背,爽朗大笑:“你這家夥,平時不是挺大方的嗎?怎麽一到其他門派的前輩面前,就變得這樣內斂了?”

“泛函前輩,你別看這家夥柔柔弱弱的,但他天賦是真的不錯,是個劍修的好苗子——明年中洲試劍大比,我們天燈派可是打算把他當做殺手鐧來用的!”

曹岑後背被拍得火辣辣的痛。他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但勉強了自己好幾次,卻都無法笑出來,目光更是不敢停留在對面黑發黑瞳的少女身上半刻。

如果不是因為陸墨焓就在旁邊,曹岑甚至恨不得自己立刻暈過去——不,準確的說,他更恨不得自己就在剛剛,直接死在那群海盜手裏。至少這樣,他就不用面對對面那個少女,那個……他的熟人。

耳邊是師兄和那位道載學宮前輩的談笑聲,在得知對面的人來自道載學宮後,師兄變得放松了許多。其他獲救的師兄弟們也個個喜笑顏開,只有曹岑一個人如坐針氈。

但他沒辦法走。師兄的手就搭在他肩膀上,此刻突然離開的話就顯得過於奇怪,幾乎要無法遮掩他那欲蓋彌彰的心虛——他小心翼翼的擡眸,一瞥對面那位道載學宮的前輩。

是個年紀看起來並不比他大多少,但個子很高挑的少年,穿月白色長衫,一只手裏抱著椰子,另外一只手裏提著盞奇怪的燈……那玩意兒是柚子皮嗎?

柚子燈多少分散了曹岑的註意力,緩解了一點他的緊張。但隨即那位前輩就看了過了,二人四目相對,那位道載學宮的前輩眼瞳顏色稍淺,在昏暗燈火中如同琥珀閃爍。

他盯著曹岑,數秒後,忽然偏過頭,又若無其事和身邊少女低語了幾句。曹岑莫名被他盯出了一身的虛汗,總覺得那位前輩的目光有種奇怪的穿透力,被他盯著時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變得無所遁形起來。

張雪霽看了眼對面冷汗直流的曹岑,側過頭,對謝喬喬低聲:“那個曹師弟好像認識你,我看他目光一直躲著你。”

謝喬喬咬著吸管,慢吞吞的說話,聲音黏糊而微弱:“不知道,我沒印象。”

張雪霽稍微側著身,彎腰:“你說什麽?”

謝喬喬重覆:“不知道,沒印象。”

張雪霽把腰彎得更低一些:“你說什……”

謝喬喬把吸管從嘴裏吐出來,咬字清晰,聲音比剛才大了:“不知道,沒印象。”

他們此時已經離得很近了,謝喬喬這時候再突然大聲說話,帶著股椰子味道的氣息吹過張雪霽耳朵和臉頰。他腿一軟,連忙站直,低頭掩飾性的喝了一大口椰子汁。

對面陸墨焓還在問:“還沒有請教前輩尊號……”

張雪霽正色:“實變函數。”

作者有話說:

滿足一下小張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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