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主李令月買了一只鸚鵡，這只鸚鵡色彩鮮艷，身形俊朗，簡直是鳥中潘安。尤其可貴的是，此鸚鵡特別擅長學人說話，會背誦唐詩，會講黃色笑話，最令人驚奇的是鸚鵡能夠背誦全本《金麟豈是池中物》。李令月經常偷偷一個人聽鸚鵡說書。

我被李令月孜孜不倦學習的態度所感染，給她指一條明路：“京城很多書坊都波斯人畫的春宮圖，你想在理論上有所成長的話，直接看圖就行了，通俗易懂，簡單形象。等你看完了波斯人的作品，再看咱們大唐衛國公李靖的作品。他當年寫了很多算術的書，裏面偷偷藏著大量的插圖。不過這種插圖比較含蓄，你直接看的話，會看不懂，需要波斯人做你的啟蒙老師。”

李令月大怒，一腳把我踹出三丈遠，然後第二天我看到她偷偷去買波斯人出版的畫冊。

我們坐在李家小院，李令月搬了一張太師椅躺在門口，鸚鵡就在旁邊給李令月唱歌。施筆墨當年的那首歌已經非常出名：“你總是心太軟兮心太軟，一個人流淚兮到天亮。”“你是我的小蘋果兮小蘋果，怎麽愛你兮都不嫌多。”

鸚鵡是我們“西門”的鳥，它無論唱什麽歌都非常喜慶，於是李令月給它取名為西門慶。西門慶不是什麽好鳥，每當有美女經過，它就吹口哨，不停賣弄自己嬌艷的羽毛。

這天一個叫做潘石的絲綢商人前來拜訪李令月。這個潘石是山東人，以前是一個窮酸秀才，家裏窮得叮當響，他老婆一直不離不棄。後來潘石放下自己書生身份去做絲綢生意，很快發了財，然後就有點嫌棄自己的糟糠之妻了。李令月發現了，重重賞了潘石幾腳。潘石倒是浪子回頭，幡然醒悟。後來他失常過來拜訪李令月。

李令月粗聲粗氣地問道：“老潘，你最近對你夫人如何？”

潘石連忙說道：“好得不得了。我夫人說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我就把所有生意都轉讓了，陪她去了趟秀國，又去了巨人國。夫人嫌棄我中年發福，我就去學武，練就了六塊腹肌。她埋怨我最近力不從心，我就去練硬氣功，現在我用那活兒可以破三層甲了。我夫人十分滿意。”

我大驚失色，情不自禁朝他襠下望去。

李令月小臉一紅，怒道：“罷了罷了，這等細節不用講這麽詳細。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

潘石連連稱是。他看到西門慶後，眼神突然楞住了，盯著西門慶看了許久，看著看著眼淚就下來了。

我很奇怪，問：“潘大叔，你以前沒聽過《金麟豈是池中物》麽，不至於激動成這樣子吧。”

潘石掏出手絹擦眼淚，緩緩說道：“我兒子以前也養了一只鸚鵡，就是這只！後來我兒子帶著鸚鵡出去逛街，誰知碰上強盜，把我兒子害死了。兇手至今沒找到。現在我一看到鸚鵡，就想起我兒子。”

李令月問道：“你有何證據證明我的西門慶是你兒子養的？”

潘石說道：“我太溺愛我兒子，他不學無術，讓他背書他就亂背。這只鸚鵡跟著我兒子亂背。公主，您聽著。”潘石清清嗓子，念道：“一枝紅杏出墻來。”

西門慶的聲音聽起來像太監。它迅速接道：“長使英雄淚滿襟。”

潘石又念道：“後宮佳麗三千人。”

西門慶說：“感覺身體被掏空。”

潘石用行動證明了西門慶是他家兒子養的寵物。西門慶看到潘石也比較熱情，背完詩之後，它叫聲叫道：“死鬼，你怎麽才來啊？”

潘石略顯尷尬，說：“我兒平時去風月場所，也喜歡帶著鸚鵡，那些鬼話鸚鵡都記著了。”說著說著，潘石臉色一變，說：“我兒把這只鸚鵡訓練得非常聰明，很多人想買，我兒都沒賣。後來我兒子被人殺害，鸚鵡也不見了。肯定是強盜把鸚鵡偷走了。所以有鸚鵡的人就是兇手！”

李令月不悅：“老潘，你說我是搶你兒子鳥的強盜？”

潘石連忙否定，說：“您是什麽身份，怎麽會搶我兒子的鳥。您是從哪買來的？賣鳥的人就是兇手。”

李令月摸著自己的一字眉，回憶道：“我公主府有一個家將叫做彭仗，我找他買的，花了我三兩銀子。這彭仗不知是從哪裏弄來的這只鳥。我去問問他。咦，你兒子被殺了，怎麽不去報官？”

潘石說道：“我報了啊，只是一直沒有破案。”

李令月進屋摸出一個賬本似的卷宗出來，說道：“老彭，你是我西門成立以來解手的第一個案子，我一定幫破案，來，登記一下。”卷宗封面寫著三個大字：“《洗冤錄》！”

我大驚：“《洗冤錄》是宋朝人的東西啊，怎麽跑到唐朝來了。”

李令月翻了個白眼：“什麽宋朝唐朝。我喜歡這三個字就拿過來用了。”她吩咐一個小廝把彭仗帶到西門來。

一盞茶過後，小廝把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帶來了，這便是彭仗了。

彭仗畢恭畢敬地給李令月請安：“公主，你呼喚我？”

李令月指著潘石，問：“你認識他不？”

彭仗上下打量潘石一番，說道：“不認識。”

李令月突然一拍桌子，喝問：“那你為什麽要殺他兒子？”李令月發威的時候，渾身都是殺氣，她可是真正動手割過人頭的人。

彭仗嚇得跪倒在地：“冤枉啊公主，我殺雞都不敢，怎麽去殺人啊？”

李令月又問道：“那你這只鳥是怎麽來的？”

彭仗回道：“我在路上碰到一個老頭，花錢跟他買的。”

李令月繼續逼問：“哪條路？花了多少錢？老頭是哪裏人？多大年紀？什麽星座血型？”

彭仗回憶片刻，說道：“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不記得了啊。”

李令月擡起腿，說：“彭仗，你不說實話，信不信我取消你公務員的編制？”

彭仗這才害怕了，交待西門慶的由來。

原來三個月前，彭仗回山東老家探親。他在公主府上當差，吃朝廷的飯，有正式的朝廷編制。老家的親戚都以他為榮。這一日，彭仗在一個酒樓上和幾個老朋友喝酒。席間劃拳猜酒，好不熱鬧。彭仗一不小心，把筷子甩出去了。筷子飛過窗戶，掉到大街上，似乎砸到別人的頭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大喊：“那個不長眼睛的東西砸老子的頭？”

彭仗大怒，跑到窗戶旁邊俯視，看到一個磨剪刀的老頭挑著擔子，手裏拿著一只筷子，擔子上蹲著一只羽毛鮮艷的鸚鵡。這便是西門慶了。彭仗指著老頭喝道：“老頭，剛才是罵我？”

老頭還沒說話，鸚鵡倒是開腔了：“你他媽才是老頭，老子今年才三歲，正是花季和雨季。你砸到老子的頭，老子罵你不應該？”

鸚鵡出口成臟，滿口汙言穢語。彭仗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高興，對老頭說道：“這是你的鳥？挺聰明的，大爺我看上了。我要買它，說，多少錢？”

老頭子見彭仗衣著光鮮，於是報了個價：“紋銀五兩！”

彭仗笑罵到：“胃口真大。你磨一年的剪刀也掙不到二兩銀子吧。居然開口五兩。大爺我雖然在京城當官，但是我兩袖清風，從不貪汙受賄，所以手上沒多少錢。這樣吧，紋銀二兩！怎麽樣？”

老頭子求之不得，當場成交。

彭仗看到老頭子擔子上寫著一個“馬”字，問道：“老馬，你這鸚鵡哪裏來的？”

老馬說道：“我侄子養的。他成天逛妓院，把鸚鵡也帶著，搞得鸚鵡一口臟話，就送給我了。”

彭仗買到西門慶，想把他送給十三公主，討十三公主歡心。但是鸚鵡滿口臟話，肯定會惹得公主不高興，於是彭仗調教西門慶。西門慶只要說一句臟話，彭仗就拔掉它一根羽毛。

後來彭仗買了好幾只母鸚鵡，不過都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的鸚鵡就不值錢了。

彭仗故意在母鸚鵡面前扒光西門慶的毛，西門慶很沒面子，逐漸減少了臟話。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西門慶才變成一只文明的鳥。彭仗這才把西門慶送給李令月。

李令月分析道：“那個磨剪刀的老馬肯定有問題。世界上哪有這麽好的侄子，把這麽值錢的鸚鵡送給自己的叔叔？送給領導多好！走，咱們去山東找老馬。老潘，我們去給你兒子報仇。對了。你兒子是怎麽死的？是被剪刀捅死的嗎？”

潘石提到兒子的死亡，傷心了許久才說道：“我兒子是被人割掉了頭顱而死。當發現屍體的時候，只看到身子，沒看到頭。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有兩個傻子撿到我兒子的頭給我送了過來，頭都爛了。我可憐的兒子，生前是個英俊的小夥子，死了變成了醜鬼。”

李令月雷厲風行，當天就率領西門慶、我、潘石和彭仗一起去山東。本來也喊了柯學和忍冬，不過柯學接了好幾單生意，半夜給京城的貴夫人們算命，離不開身。忍冬家裏生意忙，也不能出遠門。路上李令月提出把西門慶還給潘石。潘石拒絕了，說睹物思人，一看到西門慶就萬分想念兒子，一想念兒子就淚如雨下，搞得自己都快脫水了。

來到彭仗上次喝酒的酒樓，我們找掌櫃的打聽哪裏有磨剪刀的老頭，得知縣城裏有三個磨剪刀的老頭。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西。李令月當機立斷：“我們去城西。”

我不解：“為何先去城西？”

答曰：“因為我們是西門的人啊。”

來到城西，找到一個磨剪刀的老頭，彭仗說道：“這個不是。”

老頭子卻說道：“是我，是我。整個縣城，磨剪刀技術最好的就是我了。你看咱們城西的鄭屠夫殺豬都不用殺豬刀而改用剪刀了。”

我多嘴問道：“鄭屠夫叫啥？”

老頭子說道：“就叫鄭屠。人送外號鎮關西。”

我靈機一動：“剪刀可以殺豬？”

老頭子驕傲說道：“那是自然，殺牛都可以。不過如今殺耕牛是犯法的，沒有機會證明。”

我們接著去找城東的。一看到那個老頭，西門慶尖叫道：“就是他殺的我！就是他殺的我。”

老頭嚇得面無人色，拔腿就跑。論身法，天下幾人跑得過李令月的面目全非腳。李令月迅速抓住他，喝問道：“是不是你殺了這鸚鵡的主人。”

潘石也激動起來，抓著老頭的衣領問：“是你殺了我兒子？”

老頭看到潘石，扯著嗓子叫道：“鬼啊！”

這老頭心理素質差，很快招供了，說潘石的兒子是他殺的，而且把他兒子的頭藏在了一個樹洞裏。

潘石納悶了：“樹洞？那兩個傻子說是從土裏挖出來的。”

老頭說道：“我帶你們去看。”

他帶我們來到一片小樹林，鉆到樹林深處，裏面到處都是肚兜和內褲，看來發生過很多次慘烈的大戰。老頭找到一個畫著春宮圖的大樹，從樹洞裏掏出一個人頭。潘石叫道：“果然是我兒子。那我上次埋葬的頭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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