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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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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志遠站在懸空門邊往外看,沒有看到顧寒山的蹤影。不遠處的樹林黑乎乎的,讓他想起童年時他犯錯後被鎖在閣樓小屋裏反省的情景。他當時也不開燈,不哭,當然也不會反省。

他享受著黑暗。

樹林遼闊,閣樓窄小,但無論空間多大,黑暗都能把你包圍。

範志遠非常喜歡黑色,這是最純粹最有影響力的顏色。無論再漂亮炫麗的色彩,只要用黑色抹上去,都能把它改變,變暗變臟,直到變成黑色。

殺人這件事,在範志遠心裏是一幅畫。範志遠畫畫很少用黑色,他是藝術家,藝術家在使用最重要最有影響的顏色都是慎重的。他玩弄著其它顏色,就像是玩弄她們的生命。

範志遠八年前聽說了顧寒山,這世上居然有這種能力的人,太特別了。可惜顧寒山那時候還是個孩子,不對他的胃口,他想等她長大。他觀察著她,等待著。那種養成獵物的感覺真的非常愉快。這種觀察也讓他有了一較高下的欲望,她的腦子特別,還是他的更特別?她更聰明堅韌,還是他更精明強健?

範志遠很容易就同意了參與謀殺顧亮的計劃,他非常樂意摧毀掉顧寒山的保護者,讓她無依無靠,讓她可憐可悲,然後他會出現,成為她的救世主,結束她悲慘的一生。

可惜,他先對秦思蕾下了手,而這案子把他送進了看守所。他都沒來得及實現他對顧寒山的願望。

仍有煙花炮從不同方向襲來,呯呯地打在窗戶或者墻上,還有一支又沖進了懸空門。

範志遠側身,躲開了那支煙火。煙火筒沖進屋裏,撞倒了桌上的酒瓶,酒瓶破碎,酒灑在地上,但煙火沒來得及將它點燃,就滅掉了。

對講機裏傳來羅峰一邊咳一邊說話的聲音:“遠哥,警察會來的,我們撤嗎?”那聲音之外,還有其他人的嘈雜議論聲。

院子屋外的火勢看不清,但煙很大。羅峰他們在外屋有些慌了。

鐘敏無聲譏笑,多可憐,連要不要逃命都得經過“國王”的批準。

當然會有警察。顧寒山又是火又是煙花,警察不可能不被吸引過來。

範志遠看著鐘敏,拿著對講道:“行,撤吧,讓阿健啟動車子,你們先過去,我一會到。”

原本的計劃是警察沖進西邊山頭,他按下開關,讓警察跟山一起炸了,他們會圍著山頭繼續搜查,爆炸會引起混亂,那頭有車子亂沖再引導一下,足夠警察忙上一天。他在這邊會留下鐘敏破碎的樣子給他們做紀念。而自己能不能逃,逃多遠,那些其實不重要。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什麽出來後就出國,什麽改過自新,什麽安安穩穩過日子,怎麽可能。他生來就不是個普通人,就像顧寒山一樣。他們有特別的大腦,他們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範志遠再看看窗外。煙火已經停了,只剩下點的火濃煙滾滾。

顧寒山你帶的貨不夠啊,真的是在玩過家家。感覺又不是那麽有趣了。

監控全被黑了,手機裏什麽畫面都沒有。範志遠拉過椅子坐下,看著地上的鐘敏,他腦子裏讓他愉悅的鐘敏破碎殘缺的身體畫面已經沒有了。那大塊紅色鮮血棕色木頭綠色青草的顏色沖突變成平淡,沒了意思。

範志遠忽然道:“灰色和藍色吧。”

鐘敏沒動彈,她不明白範志遠的意思。但下一秒她被拽了起來,範志遠拉了繩子,將她重新吊起來。他拖了藍色桌布鋪在鐘敏腳下地板上,再踢了一把椅子到鐘敏腳下,然後他把吊著鐘敏肩膀的繩子解開,重新打結,勒在了她的脖子上。再調整了椅子角度,讓鐘敏的腳尖將將夠著椅子邊角,

範志遠一邊做著這些,一邊道:“你還記得嗎?顧寒山的爸爸怎麽死的?我在水裏等著他,水裏臟臟灰灰的,但擡頭透過水面看,還能看到藍色的天空。顧亮就是從那幹凈的藍色裏跳了下來,撲通一聲。”

鐘敏有些發抖,她能吸入的空氣稀薄,她努力用腳尖壓緊椅子。十年前她沒有因為恐懼而放棄求生,現在的她也不會。範志遠是變態,顧寒山是怪物,而她不比他們差。她擁有普通人的大腦,但她不比他們差。

範志遠站遠兩步,欣賞著鐘敏的表情。然後他道:“對了,差點忘了,還有紅色。”

範志遠抄起櫃子裏一個花瓶朝鐘敏頭上砸去。

咣鐺一聲,伴著鐘敏的痛叫,花瓶碎裂,鐘敏頭上鮮血湧了出來。鐘敏腳下抽搐,椅子被踢得移了兩厘米,鐘敏掙紮著,但她踩不到椅子,她感到了窒息。

範志遠微笑著看著:“頭上的傷不致命,但讓顧亮失去了活動的能力,他窒息死了。”

範志遠剛說完,眼角餘光似乎看到了什麽,他猛地轉頭。

懸空門外的木架子上,站著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

向衡!

範志遠這時候才從自己的世界裏抽離出來,他隱隱聽到了外頭樓下的喧雜聲。

同一瞬間,向衡在木樁架上縱躍,借著最後一腳的蹬力,如勇猛的雄獅,從懸空門沖了進來,一把將範志遠撞倒。

範志遠倒地,一肘擊向向衡頸部,向衡就地一滾,躲開這一擊,順勢一腳踢向椅子,椅子塞進了鐘敏的腳底,鐘敏大口吸氣。

範志遠撐地躍起,抄起身旁另一把椅子砸向向衡。

向衡繼續翻滾,躲過了這一砸,滾進桌底。

範志遠一腳踢飛鐘敏腳底的椅子,那力道極大,椅子撞到懸空門框上,摔了出去,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鐘敏身體下沈,繩子重又將她脖子勒緊。

範志遠掏出槍指向向衡。

向衡猛推桌子,自己飛身上桌。桌子沖撞範志遠,向衡就勢一腳,踢飛範志遠手上的槍。同時間他掏出槍來,一槍打斷了鐘敏頭頂的繩子,鐘敏摔落地上,劇烈咳嗽。

範志遠趁這一瞬也躍上桌面,一拳擊向向衡脖子。向衡左手一擡用胳膊擋住,但範志遠趁機抓住了他的右手,兩人一起滾落地面。

外頭遠處突然響起了“命運交響曲”,那劣質的音響效果明顯用的是廉價播放器。這一幕實在有些熟悉,向衡猛擊範志遠兩拳,心裏咬牙切齒:顧寒山!

屋子門突然被打開,羅峰沖了進來:“遠哥快跑,警察來了。”

語音未落,屋內情形讓羅峰一驚,外頭那命運交響曲也讓他呆楞,聽方向,應該是他們撤退用的車子,怎麽會有音樂?

羅峰迅速把門關上,拿過一個架子撐住了門後,阻止下面的警察上來。

接著他掏出了槍,站在一旁等待機會幫助範志遠。

這時懸空門外又出現一個警察,羅峰擡手就一槍,子彈打空,那警察也舉槍射向羅峰,羅峰迅速閃到櫃子後面。向衡與範志遠已經扭打到桌底。

那警察跳進了屋裏,羅峰想沖出來再給一槍,那警察已經朝他藏身的櫃子開槍,然後快速沖到另一個櫃子後,與羅身對峙起來。

羅峰擡手就是一槍,縮回櫃子後面時,卻看到懸空門外的木架上又站了一人。

身形纖細,馬尾長發被風吹得在腦後飄飄,臉蛋白凈秀氣,她穩穩地站在月光下,像是闖入兇境的仙子。

顧寒山。

顧寒山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似乎對這裏的情況很不滿意。她有力一躍,跳到了門框處,擡腳走了進來。

剛才躲到櫃子後面的警察見到顧寒山叫了一聲“小心”,羅峰趁機擡手一槍,那警察一閃,開槍回擊。

桌子下傳來呯呯拳腳相交的打鬥聲,“呯”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打穿桌面飛了出來。

屋子裏“槍林彈雨”,顧寒山卻如入無人之境。她走到鐘敏身邊,低頭看著她。

鐘敏一臉的血,但也努力睜大眼睛,瞪著顧寒山。

顧寒山蹲了下去,單膝抵在地上,雙手掐住了鐘敏的脖子。

鐘敏毫無掙紮的餘地。

只要她一用力,這個人就可以死了。顧寒山想著。

“顧寒山!”桌底的向衡看到了顧寒山的動作,奮力大吼。

範志遠一肘抵住向衡的肩膀,抓住了向衡的手砸向地面。向衡的槍飛出,從顧寒山的身邊砸過去,撞到了墻角。

顧寒山毫無所覺,她專心致志,盯著鐘敏的眼睛。她的手稍稍用力,鐘敏表情痛苦。

向衡怒吼一聲,一腳將範志遠踹起。

桌子被彈飛,範志遠跌撞而起,向衡一個縱身,再踹一腳。

範志遠被踢飛出去,撞到懸空門框上,差點摔了出去。他及時抓住門框,將自己拉了回來。借著這一拉的力氣,他撲向顧寒山。

“顧寒山!”向衡大吼著顧寒山的名字,沖向範志遠,一把將他抓住甩到墻上。範志遠在墻上撞了一撞彈起,向衡沖上去就是兩拳。

範志遠一腳狠踹踢到向衡膝蓋,向衡被踢跪下。範志遠擡膝撞向向衡下巴。向衡前撲用上半身壓著這一襲,抱著範志遠的腿一拖,將他揉到地上。

兩人激烈打鬥,發出巨大的撞擊聲響。

屋外有呯呯的槍擊聲響,有數人的大聲喝斥,伴隨著命運交響曲,在夜空中傳蕩。

羅峰與警察再互相開了一槍,呯呯。

樓下還有嘈雜的怒吼和大喝。

這一切都沒有影響顧寒山,她手上越來越用力,她看著鐘敏憋紫的痛苦的臉,無數畫面在她腦子裏閃過。

爸爸坐在她身邊對她微笑:“爸爸最大的願望就你能像一個普通姑娘一樣生活。”

她答:“太難了,不可能。”

爸爸笑:“這世上沒有事情是不難的。爸爸陪著你。”

他伸出手握成拳。她也握了拳,與爸爸的拳頭一碰。

“我們做個約定吧。”向警官英俊的臉在她眼前浮現,“如果你有什麽越界的想法,你給我一個電話,讓我有機會阻止你。”

“顧寒山。”賀燕抱著她大哭:“你不要這樣,你爸爸已經沒有了,你再這樣你讓我怎麽辦?”

黎蕘的笑特別豪爽,她摟著她的肩膀喊她:“山山。”

“顧寒山。”向衡的大吼穿過迷霧,將她包圍。

耿紅星和侯凱言對她靦腆地笑:“我們不利用你的隱私,重新商量一個合作,你看怎麽樣?”

爸爸帶她走進大學校園,與她一起看著下課湧出教室的學生:“爸爸希望你能交上朋友。”

“你有驚人的天賦,顧寒山。如果你是醫生,你能救很多人。”這是簡語。

“如果你想做醫生,你就找我。”裴琳芳對她說。

我不想做醫生,我想讓她死。

顧寒山對自己說。

“顧寒山。”向衡掄起範志遠砸向地面,一聲大吼。範志遠倒地一把抱住他的腿,向衡倒在地上,繼續大吼:“顧寒山!”

範志遠撲上來掐向衡的脖子,向衡一拳一腳將他踹飛,再吼一聲:“顧寒山!”

羅峰慘叫一聲,被槍擊中,人倒在櫃子後面,槍飛了出來。

“顧寒山!”

警察在向衡在吼聲中向羅峰逼近,一腳踢開地上的手槍,倒地的羅峰卻突然蹦了起來,手上竟拿著匕首,給了警察肚子一刀。

警察慘叫一聲倒地,槍摔落一旁。羅峰撲到他身上,還想再補一刀,警察緊緊抓住他的手,羅峰用力壓刀,警察使出全力抵抗。

門外有警察撞門,樓下也有嘈雜的聲響。

顧寒山被錦旗包圍著。

敬贈救命恩人顧寒山。

走開!顧寒山心想。

敬贈好市民顧寒山。

走開,快走開!

我愛你,致顧寒山。

這些錦旗擋住了她的視線,不停在她眼前晃著。

“顧寒山!”

我愛你,致顧寒山。

“我想讓她死。”顧寒山對自己說,但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我愛你,致顧寒山。

“顧寒山!”

“我不可能有朋友。”顧寒山聽到自己對爸爸說。

爸爸對她微笑:“那你得多努力一下。”

“顧寒山!”

“我不愛別人,別人也不會愛我。”顧寒山說。

爸爸還是笑:“這世界很大,女兒。你的一生還很長。別這麽絕對。”

顧寒山覺得眼睛發燙。

“顧寒山!”

“顧寒山!”

吵死了!

顧寒山猛地松手躍起,她一掏口袋,一個箭步沖到羅峰身邊,手上握著的筆快狠準紮進了羅峰的脖子。

她毫不猶豫,動作行雲流水。

羅峰驚呆了,發不出聲音。

已經被匕首尖紮進皮膚,被顧寒山救下這一命的警察也驚呆了。

“別動,沒紮到你的動脈,還差一點點,只要你別動。”顧寒山的聲音冷得像冰。

羅峰嚇尿,根本不敢動。

“別拔出來,死不了,等急救吧。”顧寒山松開筆,一腳踢開羅峰。羅峰嚇得趕緊自己扶住筆,嗚嗚讓別動還踢人。太可怕了,比挨槍子還可怕。

顧寒山蹲下看倒地警察的倒勢,轉身進了洗手間。

向衡抓著範志遠撞向墻壁。

“咚”的一下,大門終於被撞開。而範志遠被按在墻上,終於不動了。

兩個警察沖了進來。兩人迅速看了一眼屋內情況,一人持槍支援向衡,一人持槍對準了羅峰:“不許動。”

對講機裏有人呼叫,更多警察沖了上來。

顧寒山從洗手間拿了塊毛巾出來,給受傷的警察按住了傷口,抽出他的皮帶幫他把毛巾綁緊,把他的手按在上面:“放心,死不了,等急救。”

警察咽了咽唾沫:“謝謝。”

更多的警察湧進來。顧寒山看了鐘敏的方向一眼。有兩個警察將她扶了起來,她在吸氣,在咳嗽,她沒有死。

顧寒山沒有表情,盯著鐘敏。

向衡怒吼:“快把他們帶走!”

警察們把鐘敏和範志遠押走了,他們從顧寒山的身邊過去,兩個人都沒有死。

顧寒山沒回頭,目光沒有追著他們看。她有些呆滯,她緩緩走回剛才鐘敏倒地的地方,剛才她差點殺掉她的地方,那裏有一塊藍色的桌布,就像平江的顏色,布上有一截被切掉的繩子,就像終止的生命。

顧寒山跪了下來,盯著那布和繩子,久久沒有言語。

一滴淚落在了布上,接著是另一滴。

向衡喘著粗氣瞪著她,全身都在痛,但心放了下來。

外頭命運交響曲仍在吵吵,向衡聽到有同僚在罵:“那車裏什麽地方在響啊,關掉關掉。”

遠處有人在吼:“在找了。”

向衡看了看窗外,忽然覺得有些想笑。

顧寒山從地上爬了起來,抹掉淚水,轉頭朝他走來。向衡趕緊板起了臉。

顧寒山壓根不管他的臉色,她上前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肩上。

有清場善後的警察朝他們張望,向衡的臉板得更加嚴肅,他惡聲惡氣:“顧寒山,你走開!”

顧寒山沒有動。

但向衡覺得她是不是抱得更緊了。

外頭的命運交響曲終於停了。這世界安靜了。

向衡的聲音不由得放輕了些,但態度仍然惡劣:“顧寒山你放手啊!煩死了!”

顧寒山沒放手。

這回向衡很肯定她抱得更緊了。因為勒到他痛。向衡悄悄吸氣,硬杠著。

“向警官。”顧寒山喚他。

“別說話,生氣。”向衡非常橫。

“我們什麽時候去學車考駕照啊?”顧寒山問。

“考你的頭。”

月亮爬上來了,從懸空門那裏照進來。將向衡與顧寒山兩人的影子映在了地板上,就像是一個人的影子。

作者有話說:

人物的命運在這裏就揭曉完畢了,算是一個小結局吧。

我要繼續去修訂全文了。全文比較長,修訂的內容挺多,所以需要挺長時間才能完成。

男女的感情線對手戲在修訂版裏會增加,還有一些人物的塑造也會再加強一些。前文中崩掉的情節和節奏都會改過來,會增加行動加快節奏,還有一些缺失的線索都會調整後重新補全,以及因為時間線沒處理好沒能寫的情節,比如賀燕與顧寒山親媽的交涉,顧寒山與範志遠的交鋒,警方的偵查行動,向衡與顧寒山的感情發展等等,還有一些尾聲的處理,就都得在修訂版了。

感謝大家的耐心和包容,我修訂完成後,這個故事會有更好的面貌呈現給大家。感恩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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