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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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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衡接收到兩位前屬下的眼神,對顧寒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驟然升起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怒火。他現在挺能理解他親媽對他的感受了。

明明你是個這麽可愛的姑娘,但你能不能在表現上配合一下,不要這麽自我,讓別人能更喜歡你一點呢。

但當著大家的面,向衡什麽都沒說。

被褥枕頭的事最後是黎蕘解決的。她打電話給她先生,讓他過來接她的時候把家裏新買的兩套帶過來。

卓嘉石非常周到,問清楚幾個人睡,睡在哪裏,還問需不需要準備替換的內衣褲,要幾套洗漱用品,要不要準備吃的等等。

黎蕘一一問了,向衡還補充要帶拖鞋。這屋子裏只有兩雙拖鞋,一雙顧寒山自己的,現在穿在黎蕘腳上,一雙向衡買的。其他人,包括顧寒山都是光腳晃來晃去。

黎蕘轉告卓嘉石。卓嘉石確認了過來接她的時間,便去準備去了。

黎蕘打電話的時候,羅以晨和方中一直看她。果然是細心體貼一家人,他們心服口服。

向衡看了顧寒山一眼。顧寒山完全沒表情,照樣吃她的飯,壓根沒覺得自己哪裏不對。

大家商量了一下保護顧寒山的人選。這類保護證人計劃肯定需要一名女警協助,但重案組沒人,刑偵隊其他組裏的女警不是身負其它大案的調查任務就是不合適。

黎蕘覺得很遺憾,可惜她是個孕婦。不然她肯定毛遂自薦了。

“不行我們可以先睡樓下車裏,找個能觀察到樓門的車位,有人出入也看得清楚。”羅以晨提議。這種事情他們常做,辛苦是辛苦些,但為了工作,他們也習慣了。“等人手夠了再說。”

主要是顧寒山表情有些冷漠,剛才又提了自備被褥的要求。羅以晨真覺得有些別扭。還不如窩在車裏自在。

顧寒山吃完飯了,把筷子放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她依舊沒有表情,對羅以晨的話沒反應,連客套的對大家的辛苦表示感謝都沒有。

屋子裏有兩秒的安靜。

顧寒山沒事人一樣起身在客廳裏溜達,繼續練習走路。

向衡心裏憋著氣,他對羅以晨道:“行,那就先這麽安排。”他很明白兄弟們的心理,他也不願意好兄弟受委屈。這種時候車裏都比寬敞的客廳舒服。

羅以晨和方中都同時松了一口氣。向衡看著他們表情,對顧寒山更不滿了。

黎蕘調節了一下氣氛,她拿了水果刀給大家削水果吃。

羅以晨和方中也行動起來,一人收拾好了餐桌,負責洗碗。一人到樓下去挪車,檢查小區情況,為晚上值班做準備。

向衡跟葛飛馳通電話,拿筆記本電腦出來收文件,跟進案件調查進度。

大家都有事幹,顯得顧寒山這樣的屋主很無所事事。

顧寒山也不介意。她圍著客廳繞圈圈,感覺腳沒那麽瘸了,又拿了小毛巾擦茶幾上的照片。

向衡看了她好幾眼,沒搭理她。

顧寒山也轉頭看了他好幾眼,有幾個瞬間兩人四目相對,但顧寒山完全沒表情,向衡覺得更氣了。

顧寒山似乎終於感應到向衡的不高興,她一邊擦著爸爸的照片一邊道:“我家裏從來沒有來過這麽多的陌生人,而且都是我的朋友。我爸爸會很高興的。”

這跟她冷漠要求自備被褥毫無禮貌的態度差別挺大。

向衡心裏一動。他朝顧寒山看過去,正接收到顧寒山偷偷瞥過來的一眼。

這是,向他示好?

沒等向衡說話,黎蕘已經被顧寒山感動了:“以後你的朋友會越來越多的。”孕婦的感情就是豐富。

顧寒山還看著向衡,似乎在等他的反應。

向衡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道:“在交朋友的同時,麻煩你先學習一下怎麽對待朋友?不然你爸看到肯定著急。”

黎蕘有些不滿,看了向衡一眼。

向衡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太嚴格,他對黎蕘道:“就得告訴她,太慣著不行。不然她怎麽進步?”

他看到顧寒山偷偷撇嘴,似乎有些委屈。但她沒懟回來,也沒嘲諷。

向衡心裏的怨氣忽然就沒有了。她竟然,在乎他的情緒嗎?

“顧寒山,我跟你聊聊。”向衡和藹道。

黎蕘想說話,向衡擺擺手:“我不罵她。”罵她不管用。

顧寒山沒拒絕,她把向衡領進了爸爸的書房。

向衡第一次進這屋,這屋跟客廳一樣,家具都是好的,看得出價值不菲,主人的經濟條件和品味都不錯,但就是除了家具什麽都沒有。

這整個屋子華麗但是空空蕩蕩,像間樣品房,沒有煙火氣。跟顧寒山的人一樣。

向衡關上門,把黎蕘探究的目光擋在門外。

顧寒山馬上問:“你生氣了嗎?”

她果然在意。向衡心裏暗喜,反問她:“你知道為什麽嗎?”

顧寒山默了默,然後試探著道:“我小氣,懶惰,狂妄,任性,自私,斤斤計較?”

向衡:“……”她對自己認識得挺深刻的呀,但用的問句語調是不服氣還是怎樣?

“還有嗎?”向衡故意問。

“明知故犯,死不悔改?”

向衡沒脾氣了。“誰總結的?”

“賀燕。”顧寒山看他表情,補充道:“我爸說不用改。”

向衡冷哼:“我對你的要求和期待,比你爸高一點點。”他還用手指比劃了一個“一點點”。

顧寒山看著他的手指,再看看他的臉,道:“我覺得,高出挺多的。”

“不行嗎?”向衡兇巴巴。

顧寒山沒說不行,但也沒說行。她撇了撇眉頭。

向衡道:“顧寒山,你現在做的所有事,是不是只有兩個目的。一是找出殺害你爸的真兇,為他報仇。二是達成你爸生前對你的期望,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讓你爸泉下有知也開開心心的。”

顧寒山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其實第二個目的遠沒有第一個重要,如果可以達成第一個,她可以放棄掉第二個。

向衡很懂她的心思,他道:“要達成第一個願望,你必須先做到第二個。跟警方好好合作,獲得朋友的幫助,你才能為你爸爸討回公道。”

顧寒山下意識地道:“我已經做到了。”

她看出向衡眼裏的不讚同,又道:“做到了一大半。”

“你沒有。”向衡道:“對你來說,做到第二個,比做到第一個要難,對吧?不是能自己吃飯睡覺獨自生活在一個屋子裏就是正常人一樣生活。你知道這裏頭的差距。”

顧寒山不說話。

“也不是能去住校幾天就算完成任務了。”向衡道,“以你現在的狀況,住校一周完全不是問題,但正常人不會住校一周就把舍友都氣死的。”

顧寒山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沒反駁。

向衡道:“我對你的期待和要求真的只比你爸多一點點,住校一周,然後別把舍友氣死。”

顧寒山微微皺了眉頭,剛要開口。向衡已經搶著道:“這是比喻。”

顧寒山把“我不能住校,學校沒同意”的話咽了回去。

比喻,那行吧。

向衡繼續道:“黎蕘、羅以晨、方中、葛隊,以後可能還有別的人,他們對你好不是應該的,他們包容你也不是必須的。在他們完成了工作範圍之內的事,額外的部分,都是他們善意的付出,你應該心存感激。”

顧寒山沈默著,她不懂感情,沒有感激。所以賀燕說她是白眼狼。她知道字面的意思,每一個字都能理解,但要融到心裏像正常人一樣的感受,她覺得不行。

她想要警察幫忙,所以她也會幫他們,大家交換了。她覺得這樣很公平。

“你剛才看出來我生氣了,你想緩和一下,這有進步。有一天你也能感受到對別人真誠的感謝,而不是只有利用。你要有耐心,也要有信心。”向衡道,“我也很希望能對你說不用改,但不行。沒人能照顧你一輩子,這很殘忍,但是事實。我也不能時時刻刻守著你,你的住校,不是住在房子就行了,你是跟舍友一起過日子。所以一樣的,我一個人保護不了你,我需要同事的幫忙,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像黎蕘那樣好脾氣。羅以晨和方中是我信得過的人,但如果你遇到別的人呢。”

顧寒山認真看著他:“我聽不明白了。”她覺得一切都挺好的,難道不是嗎?他們的工作,他們都自己商量好了,她又沒添亂。

向衡頓了頓,他道:“我們這些警察,不是你用得著的時候叫朋友,以後用不著就不搭理了。我們到你家來,不是給你熱菜做飯洗碗做保姆的,你不要理所應當。腿有傷不幫忙也客氣一下,講點禮貌。什麽自己買拖鞋準備被子那都是我們體恤你的情況,不是應該的。為了異性避嫌讓你感覺好一些下去睡車子也是大家主動承擔了額外的辛苦,原本都可以不管你。我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顧寒山猶豫著,把“又不是我讓你們來”的話咽回去了,她想了想,道:“就是做人要虛偽一點?”

向衡一時也不知怎麽接話。說不是,當然不對。對顧寒山來說確實虛偽了。但說是,又好像違背他說這番話的初衷。

向衡琢磨著措辭,把標準放到最低:“正常人都知道怎麽說話讓自己的處境更好,你想更像個正常人,就得學著跟別人相處。你想利用別人,就讓別人喜歡你一點,或者不那麽反感你,做到這樣就行。”

“我知道啊,我還特意看書學習。”顧寒山道。

向衡想起她看的那些泡妞書,頓時無語。

顧寒山觀察著向衡的表情,向衡是認真的,他是很認真的覺得她應該那樣。顧寒山覺得自己讀懂了。

顧寒山的心滿滿被一種不舒服的情緒浸滿了。失望。

“我知道要虛偽一點。”顧寒山道:“我對簡教授就很虛偽,對其他不熟的人也是。但我對你也得虛偽嗎?”

向衡噎住了。

顧寒山的表情越發平靜,她沈默了好一會,道:“我以為跟你可以不一樣的。”

向衡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他忽然覺得自己蠢得像豬。他的自以為是,把顧寒山推遠了。但狠心的勸誡既然已經說了,又讓顧寒山記到了心裏,這時候也沒辦法再讓步。而且他說的都是真心話。她確實該學會跟人相處,他得去辦案,他要上班,他不可能時時守著她,她需要跟別人相處。

他希望,別人像他一樣喜歡她,像他一樣盡全力照顧保護她。

“你反饋的情況我知道了。我可以出去了嗎?”顧寒山垂下了頭不再看向衡。

她生氣了嗎?向衡有些慌。

顧寒山沒等他回答,徑自開門出去了。

向衡遲了幾秒,等他出去時,看到顧寒山正在給黎蕘錢:“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謝謝你來看我。讓你破費就不好意思了。以後還請多關照。我的案子,麻煩你費心了。”

黎蕘目瞪口呆。她看向向衡,看到向衡也一臉吃驚。

顧寒山又瘸著腿倒了杯水,給從廚房出來的羅以晨端了過去:“羅警官,不好意思,家務不用你做的,放著我來就好。”

“沒事,沒事。”羅以晨受到了驚嚇。他也看向向衡。

方中從外頭回來就感受到了屋裏氣氛的不對。顧寒山也給他端了一杯水:“方警官,你辛苦了。請坐。”

方中看了看向衡,坐下了。

顧寒山轉身看到向衡,朝他走過來,從口袋再掏出一百塊:“不好意思,這是拖鞋的錢。”

向衡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想說不需要,但顧寒山已經塞他手裏,轉身走了。

她腿有些瘸走得不快,但向衡覺得自己跟不上。

顧寒山拉過一張餐椅坐下了,跟他們一起坐在飯廳,道:“好了,大家都在了。我們說說案子情況吧,想殺我的那個司機,身份查到了嗎?後頭有什麽計劃?我需要配合做什麽呢?有什麽問題你們盡量提,我會盡力配合的。”

她雖然表情冷淡,但說話算客氣,也表現出了合作的態度。

但向衡覺得自己很失敗。

他那聰明的腦袋僵硬,想不到能怎麽補救。

向衡朝顧寒山走去,路過黎蕘的時候,被黎蕘拉住低聲問了一句:“你跟山山聊了什麽?”

向衡沒直接回答,只道:“我媽對我的嫌棄,老關對我的不滿,各位同事和領導對我的意見,全都是正確的。”

黎蕘:“……”

向衡很後悔。他自以為是,仗著顧寒山對他的特別優待,對他付出了許多“第一次”,他就覺得可以當人家爹了。他錯了。人家親爹才是正確的。

但他現在怎麽才能對她說“不用改”呢。

向衡走過去,厚臉皮坐在顧寒山旁邊。大家看著他,等著他發言。

向衡道:“前頭顧寒山批評我的挺對。我這人,確實性格差,想晚婚也未必有機會。”

好冷,連笑話都稱不上。

所有人都沒反應。就連笑點最低的黎蕘都沒笑。

向衡尷尬,比頂著“三句斷現場”神探之名被貶到鳳凰街派出所報到還要尷尬。

顧寒山居然還給他回話了:“沒事,這些跟我們又沒關系。你可以回家跟你媽聊這個話題。”

向衡:“……”

但是被懟了他覺得有些慶幸,覺得還有希望。他真賤啊。

黎蕘、羅以晨和方中都同情地看著向衡,這位神探跟他的天才證人合作感情破裂了嗎?

三句斷現場,還能三句斷“感情”。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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