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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當姑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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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 炎炎夏日當中, 不知樹上的什麽蟲兒一直叫著, 抻著聲嘶啞著,走在街上被各種車輪聲, 以及嘈雜聲埋沒了。但是一入巷口, 安靜下來了, 就能聽見,這是一種只有夏天才會出現的蟲。徐椀單手托腮, 在窗口側耳細聽, 不由感嘆著。

就連蟲兒, 也知冷暖。

到了衛府門前, 洪運掀開車簾,叫了她一聲:“小姐, 到了。”

徐椀回過神來, 一手拿過提盒,提裙下車。

衛衡特意求了她, 說這兩日果兒受蚊蟲之累,睡不好讓她給調了驅蟲的香,在家裏都調制好了,也沒帶丫鬟, 特意一個人來的。

走上石階扣環敲門, 很快,就有人過來開門。

進了衛府,丫鬟早早迎了出來, 說是衛衡不在,不過公主和儷夫人都在後院,並且知道徐椀要來,已經讓人準備了香爐。

儷夫人就是果兒娘了,看來著兩個女人在府裏,各有各的稱謂,似乎沒有那般水火不容,跟著丫鬟往裏走,不等到了後院,就聽見果兒的尖叫聲,啊啊地。

快步走了進去,不知是誰在後院的兩棵樹之間給坐了秋千,此時果兒正站了上面,一個丫鬟在後面高高推著她,她雙手緊緊抓著粗繩蕩起來,又落下去,興奮地一直在叫。

徐椀看了她一眼,目光卻被另外一側的窗口吸引到了。

安平公主雙手托腮,正是笑吟吟地看著果兒,果兒在空中蕩悠著,遠遠看見徐椀來了,才叫丫鬟停手,秋千慢慢停下來,她從上面跳下來,先跑到了窗口去了。

徐椀才走過來,親眼看見她手裏也不知抓了個什麽東西,到了安平面前一攤手,給她看了看,二人都一臉笑意。到了石階下面,徐椀上前見禮,安平一身紅衣,頭發已經綰起了發髻,分明還是少女姿態,卻很從容。

她看見徐椀,也將她認了出來,轉身走出了新房:“衛衡不在,臨走時候叮囑我了,近日蚊蟲太多,特地請了你幫著調香了,有勞了。”

說著一伸臂,請她先去廂房。

徐椀點頭:“舉手之勞,公主客氣了。”

果兒轉身還要去玩,被安平一把拉住,緊緊抓了她的手腕一直拖著她過來了:“你往哪裏去?衣服料子都熏了香,省的受蚊蟲之苦。”

果兒被她拖著,雖然心不甘情不願的,但也跟著來了。

一邊兩個丫鬟跟著她們,徐椀回眸,果兒眼皮上一個紅包,腫的老高。

進了廂房,安平讓人拿了香爐出來,走了桌邊,看見桌上擺著份糕點,伸手要拿,安平餘光當中瞥見,一把拍落掉:“洗手了才能吃!”

果兒訕訕地笑,只得認命地去洗手。

安平隨意坐了,徐椀打開提盒,將裏面的香料拿了出來,她在這邊調香,餘光當中卻是一直瞥著另外那兩個。果兒洗了手,過來吃糕點,這小姑娘從小在娘親身邊長大,邊關界地民風開放,本來一直很是淘氣,平時衛衡都管不得她,遇著安平可謂是棋逢對手,淘到老祖了。

安平會玩的花樣太多,憑著這些也將她管理得心服口服。

兩個人甚至一起吃著糕點,一起說著悄悄話。

調好了香,徐椀起身。

安平又請她去了旁邊屋子,給儷夫人屋裏調了香,這兩日儷夫人受了涼,一直咳嗽不停,府裏蚊蟲實在是多,人人受擾。

她也絲毫不避嫌,進門還和儷夫人說了話,儷夫人只怕過了她病氣,直讓她小心些。徐椀給換了驅蟲的香,出了廂房,安平親自來送。

她身邊跟著幾個丫鬟,氣場還在。

徐椀走到了院中,回眸看她:“公主屋裏不用換香嗎?”

安平揚眉,一身紅衣似火,水袖一甩負手而行:“不必,本公主生來這副皮囊,蚊蟲不敢靠近。”

看著她,不由嘆息。

徐椀站住了:“敢問公主殿下,這些就是公主從前憧憬過的,是公主想要的日子麽?”

安平聞言便笑:“爾非魚,焉知魚之樂,本公主如今嫁得良人,日日看著他,他好便好。”

想來也是猜到她心裏的想法,目光當中還帶著不屑,轉身便回了。

不知為什麽,徐椀忽然松了口氣。

上了車,洪運問她去哪,她掀著窗簾,只說回府。

如今趙瀾之已經趕赴邊關,家裏只有娘親主事,趙昶這兩日也受了涼,整日懨懨地。早起喝了湯藥,迷迷糊糊睡了好半晌,等徐椀回來時候,因鼻子不大通氣,正吵著要找爹娘。

徐椀特意拿了藥熬了,借著熱氣給他熏了鼻底,狠狠打了幾個噴嚏才通了些。小家夥頭腦發昏渾身難受,偏偏徐回不在,沒辦法,當姐姐的只能哄著了。

背著趙昶,徐椀就在他屋裏來來回回地走著,給他講著故事:“伏羲看見了一副美妙的化境,那些龍馬振翼飛出悠悠然順河而下,直落了河中的石頭上面,通體卦分明並且還閃閃發光,他依照著心中所想,借此場景分出一二陰陽,並以東南西北為八卦之象……”

她走得不快,背上的趙昶兩手環著她的頸子,聲音低低的:“阿姐這個故事講過了。”

徐椀向上一托,緊緊背穩了他:“那就換一個,說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山裏……”

才開了一個頭,走到窗前,站住了。

顧青城不知什麽時候來的,站在窗外正看著她們兩個,她也看著他,四目相對,千言萬語都梗住了一般。隨後,他走過窗邊,進了屋裏,她往出走了兩步,等他到了跟前,側過身去。

他順手接過趙昶去,抱了在懷裏,讓孩子靠在自己的肩頭上面。

徐椀肩頭發酸,一手輕輕捶著:“你這是,要走了?”

嗯了一聲,顧青城低眸看著她:“回封地。”

她知道,也是笑笑:“那我呢?”

她小的時候,曾想過最多也就十年,等她十年,不想等了十年之後,二人還是未婚,單手抱著趙昶,另只手就到她眉心輕點了點。

顧青城也是輕勾了唇:“是呢,本王要回封地了,那本王的王妃,何時回?”

說著,這只手也張開了手臂來。

徐椀被他這輕松口氣打敗,狠狠投了他懷中,也環住了他的腰身:“你真是太壞了,明明知道我的心意,還故意來動搖。”

這些日子一直未見,但是已彼此信任,也懂了彼此。

趙昶靠了他的肩頭上面昏昏欲睡,徐椀也悶了他的胸前,顧青城擁著她們,看向窗外:“你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霍征還無下落,這時候成婚,愧心太重,再等等,阿蠻再等等。”

她狠狠點著頭:“霍征這個混蛋,他不會有事的,也不僅是因為他,我爹去了邊關,京中不穩,我也擔心我娘,這個時候實在不能遠嫁。”

他知道,所以他來了:“知道,岳父大人安頓好了,想必會將妻兒接過去,到時再議婚事。”

徐椀蹭著他,緊緊抱著他:“只是,我有些舍不得你。”

他自然也是舍不得,扣著她在懷裏,也是嘆息:“我也舍不得你。”

她擡起了頭來,已是熱淚盈眶。

顧青城終究心疼,一手給她擦著淚,擡起了她的下頜,低頭。

可惜,原本以為要睡著了的趙昶忽然叫了一聲,一手捂在他的唇上,掙紮著,一手又捂住了徐椀的臉,生生將兩個人分開了來。

自此,他一點不困了。

也不肯讓顧青城抱了,下了地了,誰也不跟,就一直牽著阿姐的手,警惕地看著她們兩個。

也真是哭笑不得,徐椀只得牽著他手。

顧青城繞過這小家夥,在另外一側,偷偷牽她的手:“多則一年,少則三月,霍征定回,到時,不管他變成什麽樣,你萬萬不能動心。”

她笑著瞪他:“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由於趙昶一直搗亂,兩個人也沒說得上什麽話,明明分別這麽感傷的事,被個孩子攪了,也覺得悲傷不起來了,時候不早了,顧青城等不得了,到底隔著趙昶再擁了徐椀。

薄唇就落在她的額頭,又落在她的鼻尖,往下又落了她唇上。

千般不舍,萬般不舍,也到底是走了。

等他走了之後,趙昶才消停了些。

不多一會兒,徐回也回來了,小家夥一見了親娘,立即撇下了姐姐,被弟弟纏了半天,這會兒只剩自己了,空落落的,徐椀站在自家院子當中,腦子裏卻是那一身紅衣。

前世今生,糾葛已斷。

上輩子,她沒有見過霍征,但是顧青城卻是與她不同,霍征若有事,只怕他於心難安。

他等,等霍征的消息。

她也等,等前生所有因果,親手了斷。

快步走了後院馬廄,牽出了一匹馬來,院子裏的小廝瞧見她了,都追著她問腰幹什麽去,她心如搗鼓,快步出了後門,飛身上馬。

是了,她還有一句話沒有告訴他。

馬兒疾馳了出去,徐椀長長出了這口氣,她要當著他的面告訴他,心悅他,也非他不嫁,今生若是無緣,她就去當姑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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