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的時候，喬家嶴很多人受喬興的邀請，去山上撿柴。

連電燈都還沒普及的地方，柴是必不可少的，喬興一發話，大家趁著下工的時間就往後山跑。

大家給喬興的好話又升了個級，對於記錄的工分更加無所謂了，打心底覺得這是人家該得的。

不同的人結伴來山裏背柴，聊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更多的還是和喬興有關。

“早知道嫁接要砍這麽多樹枝，還都白給我們，我當時就應該第一次就支持啊，這樣喬三叔對我印象還好點。”

“怎麽？你想拍喬三叔的馬屁啊，是不是看上人家閨女了？”

“哎你說什麽呢，人家正經師範大學畢業的老師，我一個農民小學沒讀完，哪配得上。”

話是這麽說，說話人的臉卻紅了。

說完，又四處張望，生怕被別人聽了去。

定了心神，卻聽見後面的人高聲聊著，“哎呦，喬三人是真的好，不過福氣也好，我現在就想知道誰家小子福氣那麽好能娶到惠君，聽說要求高著呢？”

大概這就是心中有念頭和問心無愧的區別吧。

年輕小夥子匆匆走下山，回家卸下，又上山了。

到四月底的時候，山上的樹已經全部嫁接完了。

若不是回靈拿出來的樹枝實在神奇，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枝繁葉茂了，喬興也不敢一口去把整個山頭的樹枝都換了。

又過去一個月，山上的樹木看起來恢覆原樣了。

幸好喬家嶴的人見慣了十天甜瓜成熟，五天青菜可吃，不然見了這個場景估計得嚇死。

有人異想天開，“這樹枝這麽厲害，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砍很多柴，這輩子都用不完了？”

恰好喬晨曦也在現場，回靈直接就外放了，“不可以！”

“你們想想你們自己留的種子有沒有一樣的效果，一樣的道理。”

回靈借著和喬晨曦一樣的聲音說了出來，引得大家都往這邊看，喬晨曦偷偷地往後挪幾步，躲在爺爺後面。

大家齊齊看過去，又齊齊挪開視線，默契地裝作沒聽見，只是再也沒有把這些樹薅禿的想法的聲音冒出來了。

這天清晨，他們七個小夥伴終於又能齊聚一堂，在後山快樂地玩。

元元特地跑到由他經手的嫁接的那顆樹枝下像大家展示，“這個樹枝就是我接上去的。”

元元插著腰，神氣十足地說，等待著大家的誇讚。

喬陽熠跑過去繞著這樹枝團團轉地看，沒看出什麽不好來，只好說，“也沒什麽區別嘛，要不是我上學了，我準比你厲害。”

月月在一邊倒是仰慕的心情，或者說羨慕，她也好想圍著喬興爺爺聽爺爺講怎麽嫁接，讓爺爺教自己嫁接。

但是好像不行，以後可能也不會有機會了。

她奶奶說了，等把星星帶到會走會說，她也差不多年紀了，該幫著家裏幹活了，少跟著喬晨曦這幫孩子混。

喬陽曦也盯著這些枝椏看了好久，不過他想的是，為什麽長得跟之前一樣了，今年卻結不了果，明年也結不了，得等後年才行。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他，直接問系統也沒有回應，就不再糾結。

山腳下寬敞的道路上鋪滿了金燦燦的麥子，喬家嶴人已經用連枷把麥子鋪到紗網上一點一點打下來了。

不遠處的稻田已經開始放水了，遠遠望過去，如銀鏡，上面又綴著綠意盎然的禾苗，可愛又動人。

不過插秧機還在一邊轟隆隆地工作著，還有最後幾畝地沒種上秧苗。

喬大成站在最後一塊稻田邊上，欣慰地看著隨著機器的前行，一株一株水稻牢牢地長在地裏。

邊上，喬立峰問道，“大成哥，這批的水稻真的能產量翻倍啊？”

“當然，想想看我們的小白菜，我們的番茄。”喬大成雙手抱胸，目視前方，依舊專註地看著那輛機器。

待回過神來，喬大成在心中暗暗吸口涼氣，他真是越來越出息了，什麽都敢想。

喬大成在想，如果他們喬家嶴也有這樣八輛插秧機該多好。

出神間，何平幾人幹完了最後的活，來和喬大成告別。

陽陽去上學了，這個他已經知道了。

但是這次，又少了兩個孩子，說是家裏生了弟弟妹妹，得留著照顧。

只能說，至少不是上學的年紀，留在家裏幫忙就幫忙吧，只要後面別不讓上學就行。

何平悄悄嘆息，當初那群孩子如今只剩了四個還能無憂無慮地每天來這些插秧機上報道。

“曦曦他們呢？說好的今天給我送甜瓜來著？”

喬晨曦一開始說的是西瓜，何平心疼喬晨曦，擔心她搬不動西瓜，主動開口說要甜瓜。

喬大成轉過身，看向從合作社基地走來的幾人，“看，這不就來了，今天七個可都到齊了。”

“陽陽放假了啊？還有，小熠，月月？”

喬大成笑著解釋，他們家裏知道你今天是最後一天，又碰上陽陽放假，就讓他們出來好好玩一天。

何平哦哦哦了幾聲，半懂不懂的，但是這不妨礙他跑上去迎接幾個孩子。

在回靈的滋養下，這群孩子都很健壯，再加上他們也在長大，和一年前相比，抱著甜瓜跑幾步都不會大口喘氣了。

何平跑到曦曦面前，接過瓜來，看了幾眼，說道，“曦曦大了，都不喘了。”

喬晨曦仰著腦袋看何平，面對這樣的誇獎點點頭，表示自己的確大了。

身後幾人也圍上來，一口一個叔叔叫著，爭相表現著自己。

何平記性很好，一個一個叫過來，再把孩子們領到工友身邊，這瓜是大家都有份的。

盡管喬大成已經送了一筐過來，還有今年新出的葡萄，說是早熟的品種，但是孩子們的心意是不一樣的，這也是為什麽何平每次都要申請來喬家嶴的原因。

除了有這群可愛的孩子外，還有熱情的村民，整個喬家嶴都在歡迎他們。

不像他們去隔壁縣的那個村子，只把他們當作去賺錢的，都沒好臉色看。

何平看到葡萄的時候，就已經想到自己媽媽今年又要回外婆家炫耀的神情了。

忙完了割麥插秧，接下來瓜果生意就加進來了。

其實和去年也沒什麽區別，還是一樣的發車，一樣的人員安排，唯一的區別就是今年多了葡萄，沒了楊梅。

丁大姐見一籃楊梅都沒有的時候還很驚訝。

“那你們就一顆楊梅都不賣了？這就爛地裏了？還是有老主顧喜歡你們的楊梅的，老早就等著了。”

喬大成“哎”了一聲，“這攤子攤大了，人手不夠啊，講老實話，每天摘兩籃楊梅確實有點浪費。”

丁大姐點頭，道理是這個道理，她也不好逼人家賺這麽三個錢。

“哎，有點可惜啊，那今年可就只有你們喬家嶴人吃得到你們的楊梅了。”丁大姐垂眸，她倒不是多喜歡，但是每年的楊梅季來點喬家嶴的楊梅已經成了習慣。

說到這裏，喬大成哈哈大笑了，“害，這不是楊梅的味道沒瓜好嘛，我三叔去搞了新品種的楊梅來，現在原來有的楊梅全給砍了，下次吃楊梅就是兩年後的事了。”

丁大姐沒想到是這麽情況，也跟著笑起來，“你們喬家嶴不簡單啊！今年有葡萄，抵得過楊梅了！”

“對對，輪流換著吃，到時候楊梅再上來。”

歡快的笑聲不絕於耳，笑夠了，才揮手離開。

丁大姐見人走了，自己先給自己稱了串葡萄，揪了一顆往嘴裏送。

丁大姐還沒吃過葡萄，這對她來說算新鮮玩意兒了，之前只知道南邊兩個縣有人種葡萄，他們啟安縣去買就貴了。

現在喬家嶴有本事弄到葡萄苗，也算造福啟安縣了。

“唔，還真是好吃，有了葡萄倒是真的不想楊梅了。”丁大姐咽下葡萄，招呼供銷社的其他人也一起過來吃。

·

因為今年水稻的特殊性，楊梅又沒了，合作社運行平穩，安排到稻田幹活的人比去年多了很多。

兩邊的帳是分開記的，喬大成和大隊會計在安排的時候盡量讓每個人在兩邊幹的活都差不多，省得出矛盾。

自從喬大成說今年水稻的種子是他新想辦法弄來的，大家對菜地那邊就沒多少熱情了。

現在最缺的是什麽？是大米飯，是白花花粒粒分明一整碗的大米飯。

在稻田裏多幹點活，年底分糧的時候就能多一粒。

被分到稻田幹活的人也比過去幾年更賣力了，力求拔掉每一棵小草捉掉每一只蟲子。

當人有希望的時候，大概就會像現在這樣，抓住一切機會，使上每一寸勁。

以前的水稻，再怎麽花功夫花心思都沒辦法讓整個喬家嶴吃飽，大家也就沒動力，現在不一樣，喬大成擔保產量翻倍了啊。

產量翻倍那就是到手翻倍，略算一算，就算稱不上白米飯自由，也是能隔天吃頓白米飯的程度了。

也有部分人的心思和王春梅一樣，想要讓陶隊長張隊長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他們喬家嶴就是強！

除此之外，不少人不約而同地開始心中默默祈盼，今年天公一定要作美，可憐可憐他們這些農民吧。

喬晨曦也被村裏的氣氛感染，開始跟在陳月芬身邊淌進大水漫灌的稻田。

總歸這些孩子都跟在自家大人身邊，又都很乖巧懂事，不會禾苗當作草拔了，村裏其他人都很喜歡幹活的時候有這樣的孩子待在身邊。

陳月芬在喬晨曦的前面彎著腰拔草，喬晨曦白嫩的腳丫陷在被水終日浸泡柔軟了的土裏。

大腳趾悄悄地扭動一下，泥土就散了。

這樣玩了會兒泥土，喬晨曦轉頭看向不遠處在稻田邊上的溝渠玩的元元。

元元在捉魚。

不過他捉不到。

喬晨曦暫時對捉魚還沒什麽興趣，猶豫了一會兒，看上了腳邊這株禾苗。

和曾經在龐大的插秧機下的“苗”不同，眼前的水稻已經長高了很多，葉子多了不知道多少片，變得剌手堅硬，顏色也變深了很多。

不知道曾經是不是在哪個畫面見到過，喬晨曦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過一片葉子，葉尖朝下，在靠近根部的地方往松軟的泥土裏插進去。

一片，一片，到最後便只剩水稻中心那些還嫩著的葉子直立著。

陳月芬要換方向了，一擡頭就看見喬晨曦的傑作，笑出了聲。

離得近的幾人都聽見了陳月芬的聲音，擡頭看向陳月芬，沒發現問題，又看向喬晨曦，便齊齊看見了那朵水稻花。

“曦曦還真是有才啊，這都想得到。”

得了誇獎的喬晨曦高興地想蹦起來，但是又蹦不起來，便放水稻的葉子自由，又開始在水裏琢磨其他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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