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地裏不再那麽炎熱。

喬大成站在集全村之力開出來的一百畝地中間，看到一半綠油油生機盎然，另一半黃土幹裂，心情怎麽都好不起來。

之前送上去的申請結果也下來了，不給批。

他能怎麽辦，他什麽辦法都沒有，如果想把剩下的一百畝地利用起來，就只能去和合作的幾家供銷社聊聊願不願意收了。

以前的柿子，楊梅，都是小打小鬧，鄉裏就能消化掉。

現在開發成一個產業，少說得小半個縣城都來買。

心有惶惶，喬大成四處望去，卻見那幾個眼熟的孩子坐在綠色的瓜地裏嘻嘻哈哈笑著，一看心情就很好。

喬大成不受控制地走過去，有曦曦在，估計又有什麽新鮮玩意了，有時候真恨不得變成三歲娃娃，混在他們裏面每天吃吃喝喝，多快樂。

走進一點，發現是在吃葡萄。

想必是來自系統的葡萄，喬大成已經開始分泌口水了，去找曦曦討一點吧。

“曦曦，又背著大伯伯吃什麽好東西呢？”

這邊背陰，幾個人摘了一片大大的瓜葉子墊在屁股底下，圍坐在一起，中間的大葉子上放了一串紫色的葡萄，周圍稀稀拉拉地散落著幾顆。

喬晨曦見喬大成過來，站起來揮揮手，“大伯伯，你過來啦，我們吃葡萄呢，我覺得比西瓜甜瓜都要好吃！”

喬大成走過來，蹲下身子和小家夥們一個高度，自己撿了顆葡萄往嘴裏送。

到現在，他對從曦曦手裏出來的瓜果完全沒懷疑，曦曦說好吃那一定是好吃。

果然，葡萄皮脫落得十分容易，肉質細嫩但又不松軟，帶點韌勁卻又能輕而易舉的咬開。

喬大成不由自主地又捏了一顆，擡頭，就見七個孩子一起註視著自己。

這下，嘴裏的葡萄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怎麽這麽奇怪呢？

喬大成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縮頭烏龜般悄悄咽下，又悄悄地擡頭看一眼。

喬晨曦比剛才的眼神更亮了，一捕捉到動靜就急忙忙地問，“大伯伯，好吃嗎？”

所以是在等自己的看法？

喬大成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是自己吃多了小孩子們生氣呢。

“好吃啊，你看我都控制不住一直吃了。”此時，喬大成手裏又捏了一顆葡萄了。

“大伯伯，那你多吃點。”

喬晨曦笑嘻嘻地，扯下一小串給喬大成遞過去。

到了散場的時候，無需囑咐，元元率先表示，自己一定守口如瓶，不讓家裏的大人知道今天又吃新品種的水果了。

曦曦有秘密又怎樣，好處是大家的啊！

喬大成最近腦子裏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可就是太多了，細究起來似乎一個都無法實現。

很快，山裏的楊梅熟了。

農活輕省了的喬家嶴人哪怕因為合作社帶來了可觀的收入，也不想放棄楊梅帶來的收入。

喬家嶴的楊梅在六堰公社是一個特色，每年一到楊梅季就有好這口的人提前去供銷社問什麽時候能買到。

雖然價格賣不上去，但是對喬家嶴的人來說，有這個特色，給親戚朋友送一點去，臉上也有光。

早上四點，天已經有亮光了，村裏的年輕人們帶上自制的摘楊梅工具便上山了。

上山的小路邊就是溪水，到了山腳，剛從平原地區嫁來的沒兩年的媳婦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掬起一捧山泉喝到嘴裏。

清涼舒透。

沿途長滿了各種貼地生長的蕨類，長長的草葉子，葉子由一個一個細條組成，還是剛剛那個年輕媳婦，好奇地扯來玩。

她今年是第一次參與摘楊梅的活動，尚且意識不到這蕨菜的重要性。

跟在她身後的男人輕聲喚了一句她的小名，“娟娟，別玩了，多摘點蕨菜，有用的。”

“嗯。”

於是年輕的小媳婦也跟著一扯一大把蕨菜往籃子裏放。

到了成片的楊梅樹下，人群四散開去，開始一天的工作。

到太陽從東北邊露出點腦袋，今天的摘楊梅活動便算是結束了。

每個人都手上拎著滿滿的兩籃子楊梅，入目所及的全是剛才摘的蕨菜，上面蓋著，邊緣圍著，底下墊著。

大部分都穩穩地拎著籃子沿著窄小的山路往下走，唯獨娟娟有點顫巍巍的，她不太會走山路。

好在她摘的楊梅也少，不熟練，裝不滿兩籃子。

山腳下已經有幾輛大板車等著了，下山的人依次往車上放，去一邊的記分員那裏登記自己的名字。

到最後的娟娟，守在一邊的喬立峰看了眼籃子，又掀開了蕨菜，安撫地看眼她，“你這些我們留著自己吃吧，放心，工分還是給你記的。”

娟娟的臉刷一下子紅了，低頭訥訥地輕聲道謝。

旁邊地年輕丈夫摟著娟娟安慰，說多摘幾年就和他們一樣好了，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過程。

這些自己全吃了也不浪費。

每年的第一批楊梅都是喬大成帶隊送出去的。

今年多了喬晨曦，又是回靈出的主意，她說要替主人視察一下市場前景。

喬晨曦之前只跟著去過第一家供應蔬菜的供銷社，現在去這邊，也有點心動，便央著大伯伯帶上自己。

陳月芬已經習慣了女兒這般愛野的狀態，現在甚至能把娃送走之後立馬睡上回籠覺。

不過今天這個回籠覺是睡不了的，太熱了，大部分農活都要趁著清晨涼快的時候幹完，中午太陽曬的時候躲在屋子裏呼呼大睡正正好。

陳月芬領著陽陽小熠和一眾村民在瓜分娟娟夫妻倆帶回來的楊梅的時候，喬晨曦被喬大成塞了顆楊梅。

喬晨曦一下子警覺，擡頭看向另一邊護著楊梅壯漢叔叔，那人憨實一笑，“吃吧，有時候我們也會吃。”

原來是這樣。

喬晨曦輕輕摩挲了一下楊梅，然後一整個送入嘴裏。

第一批送去的楊梅莫不是個大，深色，多汁鮮甜的，每年的第一批楊梅名聲若是不打好，一年都別想賣好了。

楊梅的好壞也是看年份的，雨水陽光不合適都會影響口味。

到了供銷社後門，已經有兩個人等著了，一個看起來就很強壯的男人，還有個是中年女人，估摸著力氣也不小。

“喬大隊長，你們終於來了，我們可天一亮就等著了。”

喬大成哈哈笑笑，“那我們可得等天亮了才去摘，山路不好走的啊，現摘，現裝，你們太早了。”

女人一邊一手一籃子往裏拎，一邊回道，“不早，你等會兒可以去前頭問問，多少打聽到今天會有楊梅來一大早就等好了的。”

那個男人搬進去兩籃後，又出來了，惋惜嘆道，“今年時節湊得不好，去年正好趕上端午，等得可比今天早多了，人也多多了。”

搬完之後，喬大成又站著和女人聊了一會兒。

“哦對了，來問楊梅的倒是正常，前幾天來了對老夫妻來問喬家嶴的西瓜和甜瓜，喬大隊長，你們什麽時候開發新業務了啊？”

問是這麽問，但是女人話裏的調侃很明顯，顯然她並不相信喬家嶴還開始賣瓜了。

“我們今年的確是種了點瓜，送了幾個出去，沒想到還問到你們這裏來了，丁大姐，您怎麽說的？”

“哎呦，我能怎麽說，好不容易有縣城的客人來，買的還是不要票的東西，我就說，‘現在時節還沒到，我們也沒消息，可以過幾天再來問問。’”

這個過幾天，就是楊梅送到的這天了，嘗了喬家嶴的楊梅的就沒一個不買的。

除非他沒錢。

“哎，丁大姐，實話跟您說，我們的確種了點瓜，但是都是種來自己吃的，現在能拿出來的也就二十幾個，下一批成熟就得十天後了，如果確實有需求我們倒是可以多種點。”

不遠處的喬晨曦並回靈聽見了，齊齊唾棄了一聲，二十幾個的確是二十幾個，但是後半句，今天種下十天後就能熟了，喬大成可真會說。

不過這樣離奇的成熟周期也的確不適合說出去。

至於瓜賣出去之後，買家得到瓜種子種下去之後，會不會發現這個秘密，這個是不需要擔心的。

上次的青菜種子已經有人試驗過了，自己留種之後，曾經神奇的生長速度，誘人的味道在後代身上一絲不剩。

至於為什麽，回靈給出的答案是：按照目前人類世界的科學來解釋，基因角度來說她提供的種子和大家平時接觸的是沒什麽區別的，回靈來自非科技世界，影響生長速度和味道的與基因無關，自然不會遺傳。

當時，喬晨曦就琢磨了很久基因是什麽，但是沒前面的知識打底，回靈被問的滿頭大汗依舊講不明白，索性不講了。

丁大姐一聽，就知道喬大成什麽意思，她就是管采購的，她能做主，這瓜都能讓人主動來問，肯定錯不了。

“喬隊長，那這樣，明天您先送二十個過來，下一批您盡管去種著，我們就按市價來。”

價格不需要討論，都是定好的。

喬大成心滿意足，準備帶人走了。

丁大姐站在門口遙遙望著，那個一直安靜乖巧地小女孩安安穩穩地坐在板車上，攀著板車邊緣，突然轉過頭來，朝丁大姐笑了一下，又揮揮手。

“真可愛。”

丁大姐喃喃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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