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閉眼睜眼也只是一瞬的事情，景色飛快如流光倒退，入目便是一汪血海。

哦，不對，是血池。

“你醒了？我要先暈一暈了。”楚尋道。

直到楚尋說完話，巨大的龍首落在她身邊，顏如玉才堪堪回過神。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下意識地摸向心口，那裏跳動的是屬於她的節拍，不是桑桑的。難道她無意中又把那枚心臟換回去了？

起身，走上池岸，攤開手便是一楞。

她的修為……只是區區結丹前期？

金丹期，金丹期，這是怎麽回事啊，她不是已經強大到將魔帝都殺了麽？

仔細打量四周，因記憶裏的年限太過長久，有種歲月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當年，她和楚尋游歷到暗魔界，與化神期的白夫人母子合作，進入化神洞歷練。她和楚尋遇到了無妄天書，還有太君冰。

最後，她為救楚尋，被太君冰拼死重創，之後的事……

之後的事，就是十年後她醒來，修為突飛猛進變成金丹後期，然後回到雲瀾界去找那些個仇人報仇，又抵抗暗魔界的入侵大軍拯救了雲瀾界，最後飛升仙界的事……

那些事漸漸清晰，好像真的發生過似的，但她如今怎麽會又回到了原點，還有這忽然冒出來的血池，也從未見過。

似乎，有哪裏不一樣。

她看著血池，微微動容，那是一池子的龍血，龍血有多珍貴，她如今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楚尋因為放出這些血，原本豐滿的龍身已經幹癟了大半，不知會不會傷到本源。

“難道，是為了救我？”她低聲喃喃。

忽然，精神一抖擻，輕輕叫道：“桑桑！”

火焰燃燒，桑桑從她體內飛出來，繞了幾圈，問道：“姐姐，怎麽了？”

顏如玉蔥指掐緊手心，都快抓出血了，生怕這是一場夢境。桑桑沒因她而死，真是太好了，要說這世上她最愧疚的人是誰，必是桑桑無疑。

“發生了什麽，他，怎麽會這樣？”顏如玉指了指楚尋。

她語氣古怪，說不上冰冷，只是太過平淡了，讓桑桑覺得好生意外。那種不纏膩卻叫人聽得明明白白的愛意呢，怎麽渡了一回心魔就全然不見了？

“姐姐被太冰君封印，又恰巧結丹的契機救了你一命，但是，偏偏你還有個心魔。總之不知你經歷的心魔是怎麽樣的，幾次就要死過去，身子冷得像冰塊似的，楚公子不得不把你泡在龍血裏。”

顏如玉心下震驚。

那什麽，她之前難道都是在心魔裏麽？那些覆仇成功，搶親失敗，痛苦又看破人心的記憶，都是假的？

“先看看他如何了。”顏如玉平靜地將楚尋的龍身擺好，打開儲物袋，將靈藥往他嘴裏放去。

桑桑沈吟道：“失血過多，估計得要休養很久才行。”

顏如玉點了點頭，還是略覺古怪，只能陪著楚尋。

她趁機將記憶好好理了一遍，現實中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其實開始沈入心魔是一年前，時日不算長，記得總是應該的。

只是在心魔裏經受得一切，也沒有遺忘，反而很是深刻地藏在記憶深處，很容易就能想起來。虛靈子幫她改造的心法，以及屬於蓮花仙子或是雲蘿對於修煉的記憶都能用，那些東西都不是假的。

真真假假，到底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顏如玉還真一時分不清楚了。這會兒睜眼出現在這裏，沒準兒下會睜眼的時候，又回到離魂火海裏。

楚尋是在一個月後，才從龍身變回人身的，他還沒有蘇醒，但說明他的身體已經朝好的方面發展了。

顏如玉盤腿在他身邊修煉，有時會睜眼去看他，他們曾這樣相愛，在心魔裏卻互相傷害，他偷走了她的心，後來她又親手挖了回去。

再過了半年，顏如玉儲物袋裏的靈物都填進了楚尋體內，他才堪堪轉醒，恰好此時顏如玉正在觀察他，他一睜眼，她立即轉過臉去。

楚尋眼中笑意十足，如同寒冬盡頭初降的新春，將她拉過去，道：“你把我嚇死了，你在心魔裏經歷了什麽，差點沒有緩過來？”

顏如玉伏在他胸口上，可以聽見他強勁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的，充滿生命力。這個位置，曾經被她的手穿過，然後將屬於她的心掏了回去。

一想到這裏，趕緊坐起來，差點落荒而逃。

但忽然想起，那都是心魔裏發生的事，她不該當真。而且在心魔裏發生的事，楚尋一概都是不知道的。

“你怎麽了？”楚尋有些疑惑。

顏如玉道：“你才把我嚇死了呢……竟然放那麽多血，難道你不知道龍血有多珍貴麽？”就是一滴，都比她所有靈物加起來都要珍貴。

楚尋道：“為了你，我死都願意，不過一池子血而已，算得了什麽。”

油嘴滑舌，油腔滑調，會說這些膩歪死人又讓人不舍得他死的話，這就是顏如玉熟悉的楚尋。

她冷哼道：“是嗎，那你再放一池子的血。”

“娘子不要，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顏如玉臉上的笑意又是一僵，親夫？

在心魔裏，他可是別人的夫君，一想到這裏，顏如玉不知有多心塞。

“又怎麽了？”楚尋問她。

顏如玉不動聲色的說道：“你不會突然回到上仙界去吧？”在心魔裏，她痛苦的開始就是從他離開她回到上仙界開始。

只要他不離開雲瀾界，不離開她，心魔裏發生的一切就都是假的，她的痛苦也不會開始。

楚尋嘴角的笑略微僵硬，隨後故作輕松的說道：“不會啊，怎麽可能突然就回去呢。就是我想也未必就能回去，再說，要走也會帶你走的，你不要擔心。”

顏如玉逼問道：“你想不想回去？”

“不想！”楚尋回答的斬釘截鐵。

顏如玉抿了抿唇，楚尋在心魔離開的時候，他自己也沒實力拒絕。現如今他嘴上說得篤定，可真正來臨的那日，也未必能抵抗。

說到修為實力，她已經不想再依靠楚尋了，還是自己變強才有信心面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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