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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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袱姬擺了一道◎
“……嗯？”緩緩發出的一個字, 飽含遲疑。
青年笑容僵停在嘴角，他凝視扶瓔良久，面不改色道：“瓔兒, 認真的？”
是她太過主動招他懷疑，還是她過早提起雙修之事, 嚇到這獨身數百年的純情劍修了？
扶瓔暗自琢磨著，努力回想被她棄置多年的《談情秘法》，轉而戲謔道：“自然是逗你的，大師兄何時變得如此天真？”
晏尋清手指一緊，素來在他面前溫和矜持的扶瓔師妹突然說出這種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險些就要編造各種理由去圓說了。
他故意冷下臉色, 伸手突襲她腰間癢穴，激得女子再難自持地連連發笑, 要將他推開, 他反將對方抱得更緊，絲毫不給她掙脫之機。
“被逗的滋味, 可還好受？”
扶瓔面如桃花泛紅, 眼波激蕩, 盈盈望著男子道：“我不逗你了……”
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美妙至極，晏尋清不由得想再多看幾眼。
掙紮片晌後, 他還是壓下任性的想法，指間化作溫柔, 俯首在那鮮艷欲滴的櫻唇上淺淺一吻。
扶瓔眸光靈動, 眼睫如羽輕扇, 待他離開後嫣然抿起嘴角, 頷首指間撫唇。
“大師兄, 這個送你。”
她拿出一枚碗大的紅色靈芝。
晏尋清看著她手中物，愕然張眸。“火幻芝……”
“聽巧殊長老說，大師兄煉制超然丹還缺了這一味材料，這是幾月前我家人在外搜來，望大師兄破境順利。”
扶瓔言語真切，目光看不出半分遮掩。
“……瓔兒有心了。”晏尋清接來火幻芝，忽有種置身夢境之感。
原以為失去希望的超然丹材料，竟從扶瓔手中交給了他。
火幻芝何其珍貴，修士但凡得到，幾乎都留作自用，不願出讓。瓔兒家拿到這東西，定費了極大的功夫。
沒想到瓔兒早早就在為他考慮，這份心意，他嘗著分外甘甜。
望見青年觸動而感激的眼神，扶瓔柔然笑笑，“比起大師兄為我做的，這不值一提。”
晏尋清懷抱著扶瓔，欣悅之時，那份該死的憂慮又不由自主冒了出來。
他離步入超然境又近了一步。
那便意味著他擺脫仙門身份的日子，也近了一步。
此時他的修為仍未到觀心境大圓滿，不可貿然破境，他分明已等得夠久，時至今日，他竟期盼那日晚些到來，讓他在此多留一刻。
他不敢去想，當扶瓔知曉他自始至終都在欺騙她，會有多難過。
男子卻不知，此時被他愛憐著的扶瓔之思緒，與他不謀而合。
回到天靖宗，晏尋清與扶瓔結尾道侶的消息沒多久便傳了開去。
一時宗門熱鬧非凡，要知大師兄自入門以來便只知修煉，唯獨與扶瓔師妹交往密切，眾人時常談論起他們，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如今知曉情緣成真，還是頗令人興奮。
扶瓔日常行走，也總見旁人笑瞇瞇向她問起此事。
她不甚明白，人們為何會對他人結侶這般感興趣，唯有她的小師父黛娥仙子，癟著嘴置評她一句沒出息。
苗荷那小妮子就更不用說，多年前便聽她念叨了。
從前念叨她何日與大師兄結侶，今日問他二人何時大婚，沒完沒了。
混沌天的眾人若都像苗荷一般多話，她怕是不願在家裏多待了。
“尊主，屬下已有收獲。”諸葛怨說這話時言語輕顫，一反他平日儒和模樣，藏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夜幕下的兩人淹沒在層疊闊林中，漆黑鬥笠將稀落的月色都掩下。
直立在他對面的男子面色微凜，“講。”
諸葛怨眼眶圓張，從中透出一絲近乎瘋狂的興奮。
“屬下好似……觸及了某種極為高深的虛幻之物，那些刻在墮魔神識之中的條理，堪稱法則。”
晏尋清聽著他的講述，一股寒意漸漸侵入骨髓。
混沌天墮魔以袱姬為中心，由她親手賜下混沌之根的人，亦可將他人轉化為同種墮魔。
修士一旦被賦予混沌根，便被納入混沌天龐大脈絡，袱姬之神識可隨意穿行脈絡之中，向諸位墮魔傳信下令。
混沌根修士無能透露出有關袱姬的任何消息，否則將神智錯亂以致自我滅亡。
第一批試驗墮魔意外死亡，便是這條法則之因。
從前，晏尋清只知袱姬之神秘，執念於她的所在。
但當他知曉這所謂混沌根之法則，他忽而陷入無盡迷霧，唯見天際浩瀚之渾影，無法認知那影為何物。
他如今終於明白袱姬名號之意，整座混沌天，皆包裹在其力量之下，不斷滋生、壯大。
擁有這般匪夷所思的強大權能，那位混沌天主人是他……不，是整個修真界都無法構想的存在。
這股超脫體系的力量，怎會憑空出現在這天地間？
“屬下初次認知這些法則之時，亦是震驚、恐懼而困惑，如此強敵，我等該如何應對。”
“然屬下繼續探尋，便發現，袱姬有其強大權能，卻也有致命弱點。”
“萬千手下可成袱姬之兵刃，然這兵刃，亦可刺向她自己。”
迷霧漸消空濛。
男子低燙的言語如從巖漿中浸泡而出。
片息後，林中沈寂。
諸葛怨俯首：“請尊主指示。”
晏尋清眼瞳之下翻滾著久違的激悅。
“這般珍貴的消息，只有我等知曉，豈不可惜。”
諸葛怨驀然擡眸，直身壓下鬥笠帽檐，唇角微揚。
“諸葛領命。”
這一日，天靖宗內的氣氛與往日大不相同。
其他三大仙門的掌門皆聚於此，與游百裏一同在大殿中論事。
幾位排名在前的優秀弟子被掌門點名去大殿招待客人，扶瓔至今還未取回自身排名，但游百裏說她生得俊俏，可彰顯我宗姿容水準，於是也被拉了去。
除了端茶送水，似乎也沒別的事可幹。
掌門們正坐在殿中，四名弟子兩兩分立兩側。
“眾位掌門來得突然，先前也未聽過風聲，大師兄可知是所為何事？”扶瓔掩著唇，輕悄問身邊的白衣青年。
晏尋清若無其事地笑笑，“我也不知呢。”
扶瓔稍稍抿緊了唇，即便宗門先前並無預兆，可她隱隱覺得，四大仙門首領的這場會面，與她有關。
狂風劍派掌門東方棠一襲緞面白衣，與那位朝歌姑娘一般，是位一眼望去便氣勢淩人的女子，但比起紅衣的朝歌，她更多一分沈穩。
“游掌門，你是否也收到了有關那混沌天的消息？”
扶瓔輕垂著首，眼睫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游百裏姿態正經，“是，卻也不是。我是自坊間聽到傳聞，東方掌門卻說‘收到’，莫非是有人向你傳了信？”
東方棠道：“差不多吧，我在宗門附近拾到一本小冊，上面的筆記似是以混沌天墮魔的口吻寫出，但我並不知曉那是誰人遺落在那，或是有誰故意為之。太微仙君，你呢？”
太微不語如常閉著雙眼，氣息微而靜，自踏入天靖宗起，神色便沒有過絲毫變化。
“我常居流霓天頂，無人可近。”
扶瓔很是欣慰，這位愛管閑事的仙君自始都沒有將神識落在她身上。
東方棠哂笑一聲，“也是，若非游掌門一紙傳書，也難得見到閣下。”
但太微仙君最近未聽過外界傳聞，不代表流霓天的弟子們也是如此。
“到底什麽傳聞？還請兩位掌門細說。”
元量道君攏著眉頭一臉嚴肅。
遠在海外的門派，比起陸上這些輕易串門的，消息總有隔閡。
東方棠：“便是……那混沌天墮魔與袱姬同氣連根，墮魔之力來源於袱姬，墮魔身死，則其必遭反噬。”
扶瓔眸光倏然冷了一瞬。
手下們無可洩密，但他們卻知曉了這禁忌之秘。
數月前在景城江上的那次窺探……除它之外，別無可能。
袖中的手指交叉緊了緊，若是仙道中人窺得她神識法則，大可不必悄無聲息地傳出秘密，讓四大仙門聯合，自己卻置身事外。
有人在利用仙門，將矛頭指向混沌天。
那名窺探者，或許來自長厄殿。
可又是哪位妖魔有此能力？扶瓔垂眸思量，沒有半點線索。
元量道君瞇起眼，“兩千餘年來，界內只知袱姬名號，從未聽聞其他，此刻忽然傳出這等消息，若說其中無陰謀……有待考量。”
游百裏：“元量道君所言極是，當聽到這消息時，游某亦有所懷疑，但墮魔善作亂為真，眾派苦其侵擾，卻因其行蹤神秘、難以捉摸而無從下手。如今終於有了突破之機，真假還待試驗。我等何不聯合起來，共同尋敵，早日除了這深埋兩千年的禍患。”
東方棠當即回應：“我讚同，即便傳聞失實，我等與那混沌天正面痛戰一場，又有何妨！”
比起東方掌門的如虹氣勢，她身邊的太微不語靜涼如天池水，只略略蹙起雙眉。
俊逸的劍派女子言至激動，手中茶杯咚地壓在扶手上。
“根據那冊中記載，混沌天內境界越高者，與袱姬的聯系越為密切，死亡反噬愈重。”
“從前仙門抓捕的墮魔幾乎都是些低階小角色，難以撼動袱姬之力，但若能制伏那些高階墮魔，那位隱藏於混沌天深處的統領者，還能安然躲在巢穴中？”
扶瓔靜默聽著諸位掌門侃侃而談，心底恢覆鎮定。
窺探者的意圖昭然若揭，但就此況來看，那人並未窺得她全部。
她潛伏在天靖宗的消息，以及三千年壽限的詛咒，他尚還不知。
如此，便給了她應對的時間。
過去漫長歲月，扶瓔從未統領墮魔們做過什麽。
如今仙道與未知勢力將刀刃直指她眉心，如東方棠所說，她不會再坐視不理。
扶瓔擡眸安然佇立，唇角微微抿起，又雲淡風輕地落下。
這群仙門領袖最大的錯誤，便是讓她聽到他們商談的計劃。
“兩位掌門都有誅魔之決心，我赤龍島又怎會落後，呵呵。”
元量道君撫著烏須，目光精明。
“然我派遠居海外，出行不便，若要與諸位聯合，只能暫遷陸中，此事還待商議。”
他覷向沈默的太微不語，“太微仙君，都這麽久了，為何一言不發？”
太微不語靜坐不動，場內寂靜片息過後，他低低開口。
“吾不會參與。”
“什麽？”三派掌門皆詫。
扶瓔也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如雪似月的仙君略微頷首，正色道：“若諸位要以屠殺征戰為手段，解決這所謂修真界禍患，太微不語不敢茍同。”
東方棠頓時顯露急躁：“那你還有什麽法子？這麽些年來，除開爭鬥，還有什麽能制住那些狂妄肆意的家夥！”
太微不語：“教化。”
東方棠嗤笑：“仙君的意思，是同他們講理？呵，墮魔若能講理，那便不是墮魔了。”
太微不語深深沈下一口氣。
世人或許認為，他的堅持十分可笑。
但他不覺得那是徒勞。
墮魔也能研讀心經，就連那位意志難以撼動的袱姬，也能同他靜坐品茶，談天論地，溫柔撫琴。
她並非邪魔，只是位善惡之念不甚明朗的姑娘罷了。
……是位極其狡黠的姑娘。
想到流霓天頂那些分外熱鬧的日子，太微不語心思輕動，想要悄無聲息地探尋靜立角落的那個女子，凝滯須臾後便將這想法壓了下去。
他答應過扶瓔姑娘，不會透露有關她的任何事。
在這等場合，他刻意探尋，怕是會引來旁人猜疑。
“吾只是不願再見戰爭之殘酷。”
太微不語緩緩道，“諸位掌門堅持如此，太微勸說不得，只好就此告辭。”
說罷，他當真站起身，肅靜頷首示意，而後離席。
“哎……”
游百裏起身欲留，看著那人寂然的背影，又將話縮了回去。
“罷了罷了，這濟世慈悲心又豈是我說得動的。”
游百裏嘀咕時，扶瓔上前一步，優雅禮道：“掌門，弟子去送別太微仙君。”
晏尋清登時訝然，沈了眸光，也上前一禮。“弟子同去。”
扶瓔擡眉瞧他，晏尋清會一同跟來，倒是不令人意外。
畢竟他對她與太微不語間所謂的“知己”關系耿耿於懷，已然久矣。
她泰然自若地笑了笑，走在晏尋清身前，跟上了那獨步的仙君。
扶瓔尚未出聲，太微不語停在原地說道：“扶瓔姑娘，不必送了。”
不知為何，他從前同她說話，即便眼睛瞧不見，也會如同註視一般面朝著她。
可他這會兒頭也未回。
扶瓔本意是為他今日言行道一聲謝。
然晏尋清陪同身側，她平白道謝，卻是無理的。
她面上掛著清淺的笑，拱手拜別。
“仙君慢走。”
她的謝意，他的空明琉璃心應是能收到的。
太微不語沒有後話，佇立片刻後瀟然沒入雲天。
扶瓔閑然玉立，側首看向身邊略顯困惑的晏尋清，噗嗤一笑。
“大師兄這副表情，難道以為我是來同太微仙君敘舊的？”
晏尋清眸光忽閃，赧然輕咳了聲。
“都是烹茶撫琴的知己了，多說幾句又能如何？”
扶瓔合了晏尋清的手，揶揄道：“大師兄這話，可還能再陰陽怪氣些？”
晏尋清低聲嗤鼻，片刻後又溫和了面容，無奈望著她的眼睛淡笑。
“好了，知道是我多心，但我仍舊忍不住，不愛看別的男子同瓔兒親近。”
扶瓔回想在流霓天的那段日子，在她看來，實在和親近毫無關系。
都是她隨意想了理由搪塞，如今卻也想不出其他說辭了。
幹脆將錯就錯。
四方掌門交談的內容，散場後都被貫徹到了宗門之中。
不久，整個修真界都知曉了混沌天的隱秘，聯合討伐混沌天的勢力愈發龐大。
如一潭靜水中落入一粒石子，各方修士都躍躍欲試，想要在墮魔之戰中一展風采。
天靖宗也不例外。
扶瓔在此時回到了混沌天。
無拘等人也在江湖中聽到了風聲，拜見扶瓔時滿是憤懣。
“不知是哪個天殺的洩露了大人的消息，我定要將揪出來，碎屍萬段！”
扶瓔早已為此事驚詫過，如今已平靜無波，瞧不見半分慍怒之色。
她引在無拘身前緩步行走，無拘一步不落地跟著她，低垂的眼眸裏如有刀劍相拼。
“洩密者並非我們的人。”
無拘疑惑看著扶瓔，扶瓔眼角微瞇，將景城那夜被窺探神識之事講給他聽。
男子雙目圓睜，一臉憤怒震驚，登時亂了心緒。
“怎會如此？！那人到底是誰……若留他在，我只怕來日大人會為他所害！”
扶瓔長長吐了口氣，看向焦急的男子，安撫地笑了笑。
“此事無拘不必操勞。上次他短暫一瞥，出我意料，未曾防備。下次出現，我便不會放過他了。”
語落之時，眉眼間一抹冷厲之色，被無拘深深看在眼裏。
他信任扶瓔的一切，她永遠不會出錯。
他暫且將氣咽到肚子裏，恢覆冷靜。
“大人，仙道眾派聯合絞殺墮魔，我等……可要應戰？”
扶瓔望著山川，平淡道：“正面迎戰，對付一兩個天靖宗還差不多，對抗整個仙道……呵，怕是我也會步了燕千秋的後塵。”
她睨向無拘，肅靜冷峻。
“召無束回歸，從此直到仙道聯盟散退，任何觀心境以下修士不可單獨離開混沌天據地，每名超然境帶領三百中低階修士，同進同退，分散仙門目標。”
“此外，解除僅向流離者賜予混沌根的禁令。”
“仙道敢犯，來一個，收一個。”
無拘望著扶瓔寒涼倨傲的雙眼，激動得渾身戰栗。
袱姬大人，竟有吞並仙道之勢。
這副從未展現的上位者姿態……
無與倫比！！
仙道聯盟成立後，墮魔出現的時機愈發稀少。
事情重大，聯盟消息走漏乃是意料之中，然眾派未曾想到的是，近日有弟子接二連三失蹤，那些杳無音信的修士，多是派出查探混沌天行蹤的。
一時各方戒備，然這般情境竟持續數年未有改善，昔日失蹤的弟子也無一人回歸。
眾人皆知，這定是混沌天的手筆。
然而破局之法尚未尋得，整個修真界陷入一團混沌，最初的堅定陣線不知不覺漏洞百出。
長厄殿內，空氣冰冷陰森，小妖們游蕩在外圍，不敢靠近正殿半步。
遠遠便聽赤蒙戰神一聲厲喝：“連赤龍島都撤退了！這些仙門聯合如此不堪一擊！”
一旁的諸葛怨幽幽道：“呵，他們又何曾真正信任過對方，不過都是表面和善罷了，這道理，千年前就該明白。”
他低頭黯了眼神，“只是沒想到袱姬還藏了一手，先前我窺得的那些秘密並非全部麽……”
赤蒙聽聞他的低喃，凝眉：“何意？”
“過去兩千餘年，混沌天納入的修士或是被宗門放逐，或是走火入魔，又或是靈根受損……我原以為，這是進入混沌天的條件，亦或是法則之一，但現在看來……”
諸葛怨捏著下巴，沈沈嘆了口氣，目光擡向座上的晏尋清。
“屬下懷疑那些失蹤的仙門修士也被納入了混沌天體系中，眾仙門……被袱姬擺了一道。”
墨衣至尊劍眉輕斂，氣息低沈。
“受制於混沌天法則，便無法作出任何背叛袱姬之行，此番猜測，甚是合理。”
他蔑然輕哼一聲，“仙道眾派聯合，都未傷得混沌天分毫，真是可笑。”
“仙門聯盟搖搖欲墜，借刀殺人之計恐怕持續不了多久，尊主，接下來做何計劃？”諸葛怨肅穆望向前方。
晏尋清起身走下臺階，停步望著殿外昏沈雷鳴之天。
“唯有突破無窮，方有逆轉之能。”
兩名心腹靜靜望著他的背影，說起突破無窮，心中都不免一陣激蕩。
冷峻的青年至尊轉回頭來，眸裏銳光幽冷。
“我必將取回父尊骸骨，參破秘訣，爾等亦不可懈怠。”
赤蒙短促應聲，諸葛怨俯首承諾：“屬下會繼續探尋混沌天隱秘，誓要將袱姬拆個幹凈。”
晏尋清心情沈重。
骸骨上刻印著父尊所有記憶，他與父尊同種同根，破解它，便可獲突破無窮之法。
駐守天靖宗的足有三位神游大能，那封印父尊骸骨的禁制更是連通四大仙宗，若強破，他根本無法安然將它帶走。
只有突破超然，登上天靖宗長老位，才能獲取進入後山禁地的資格。
他潛伏天靖宗，便是為了順理成章地取回那封印之物。
可這麽久了，他的儡殼仍舊沒有摸到突破超然的門檻。
無人之時，他才長嘆一聲，將心底那絲沈郁洩了出去。
回到天靖宗，想見見扶瓔聊以慰藉，她卻不在宗中。
她房間窗戶敞著，晏尋清路過時，瞧見屋裏桌上放著封信。
上面幾個大字“大師兄親啟”。
他擡手將那信招來，展開觀看，扶瓔俊秀整齊的筆記躍然紙上。
——“大師兄若見，還請來此處與瓔兒相會。”
信件第二頁是份地圖，某處被畫圈標記了起來。
晏尋清訝然張了張眸，仔細將信疊好收入懷中。少見瓔兒如此神神秘秘，他倒是好奇了。
作者有話說：
這是加更…晚上0點還有六千多字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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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緩緩發出的一個字, 飽含遲疑。
青年笑容僵停在嘴角，他凝視扶瓔良久，面不改色道：“瓔兒, 認真的？”
是她太過主動招他懷疑，還是她過早提起雙修之事, 嚇到這獨身數百年的純情劍修了？
扶瓔暗自琢磨著，努力回想被她棄置多年的《談情秘法》，轉而戲謔道：“自然是逗你的，大師兄何時變得如此天真？”
晏尋清手指一緊，素來在他面前溫和矜持的扶瓔師妹突然說出這種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險些就要編造各種理由去圓說了。
他故意冷下臉色, 伸手突襲她腰間癢穴，激得女子再難自持地連連發笑, 要將他推開, 他反將對方抱得更緊，絲毫不給她掙脫之機。
“被逗的滋味, 可還好受？”
扶瓔面如桃花泛紅, 眼波激蕩, 盈盈望著男子道：“我不逗你了……”
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美妙至極，晏尋清不由得想再多看幾眼。
掙紮片晌後, 他還是壓下任性的想法，指間化作溫柔, 俯首在那鮮艷欲滴的櫻唇上淺淺一吻。
扶瓔眸光靈動, 眼睫如羽輕扇, 待他離開後嫣然抿起嘴角, 頷首指間撫唇。
“大師兄, 這個送你。”
她拿出一枚碗大的紅色靈芝。
晏尋清看著她手中物，愕然張眸。“火幻芝……”
“聽巧殊長老說，大師兄煉制超然丹還缺了這一味材料，這是幾月前我家人在外搜來，望大師兄破境順利。”
扶瓔言語真切，目光看不出半分遮掩。
“……瓔兒有心了。”晏尋清接來火幻芝，忽有種置身夢境之感。
原以為失去希望的超然丹材料，竟從扶瓔手中交給了他。
火幻芝何其珍貴，修士但凡得到，幾乎都留作自用，不願出讓。瓔兒家拿到這東西，定費了極大的功夫。
沒想到瓔兒早早就在為他考慮，這份心意，他嘗著分外甘甜。
望見青年觸動而感激的眼神，扶瓔柔然笑笑，“比起大師兄為我做的，這不值一提。”
晏尋清懷抱著扶瓔，欣悅之時，那份該死的憂慮又不由自主冒了出來。
他離步入超然境又近了一步。
那便意味著他擺脫仙門身份的日子，也近了一步。
此時他的修為仍未到觀心境大圓滿，不可貿然破境，他分明已等得夠久，時至今日，他竟期盼那日晚些到來，讓他在此多留一刻。
他不敢去想，當扶瓔知曉他自始至終都在欺騙她，會有多難過。
男子卻不知，此時被他愛憐著的扶瓔之思緒，與他不謀而合。
回到天靖宗，晏尋清與扶瓔結尾道侶的消息沒多久便傳了開去。
一時宗門熱鬧非凡，要知大師兄自入門以來便只知修煉，唯獨與扶瓔師妹交往密切，眾人時常談論起他們，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如今知曉情緣成真，還是頗令人興奮。
扶瓔日常行走，也總見旁人笑瞇瞇向她問起此事。
她不甚明白，人們為何會對他人結侶這般感興趣，唯有她的小師父黛娥仙子，癟著嘴置評她一句沒出息。
苗荷那小妮子就更不用說，多年前便聽她念叨了。
從前念叨她何日與大師兄結侶，今日問他二人何時大婚，沒完沒了。
混沌天的眾人若都像苗荷一般多話，她怕是不願在家裏多待了。
“尊主，屬下已有收獲。”諸葛怨說這話時言語輕顫，一反他平日儒和模樣，藏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夜幕下的兩人淹沒在層疊闊林中，漆黑鬥笠將稀落的月色都掩下。
直立在他對面的男子面色微凜，“講。”
諸葛怨眼眶圓張，從中透出一絲近乎瘋狂的興奮。
“屬下好似……觸及了某種極為高深的虛幻之物，那些刻在墮魔神識之中的條理，堪稱法則。”
晏尋清聽著他的講述，一股寒意漸漸侵入骨髓。
混沌天墮魔以袱姬為中心，由她親手賜下混沌之根的人，亦可將他人轉化為同種墮魔。
修士一旦被賦予混沌根，便被納入混沌天龐大脈絡，袱姬之神識可隨意穿行脈絡之中，向諸位墮魔傳信下令。
混沌根修士無能透露出有關袱姬的任何消息，否則將神智錯亂以致自我滅亡。
第一批試驗墮魔意外死亡，便是這條法則之因。
從前，晏尋清只知袱姬之神秘，執念於她的所在。
但當他知曉這所謂混沌根之法則，他忽而陷入無盡迷霧，唯見天際浩瀚之渾影，無法認知那影為何物。
他如今終於明白袱姬名號之意，整座混沌天，皆包裹在其力量之下，不斷滋生、壯大。
擁有這般匪夷所思的強大權能，那位混沌天主人是他……不，是整個修真界都無法構想的存在。
這股超脫體系的力量，怎會憑空出現在這天地間？
“屬下初次認知這些法則之時，亦是震驚、恐懼而困惑，如此強敵，我等該如何應對。”
“然屬下繼續探尋，便發現，袱姬有其強大權能，卻也有致命弱點。”
“萬千手下可成袱姬之兵刃，然這兵刃，亦可刺向她自己。”
迷霧漸消空濛。
男子低燙的言語如從巖漿中浸泡而出。
片息後，林中沈寂。
諸葛怨俯首：“請尊主指示。”
晏尋清眼瞳之下翻滾著久違的激悅。
“這般珍貴的消息，只有我等知曉，豈不可惜。”
諸葛怨驀然擡眸，直身壓下鬥笠帽檐，唇角微揚。
“諸葛領命。”
這一日，天靖宗內的氣氛與往日大不相同。
其他三大仙門的掌門皆聚於此，與游百裏一同在大殿中論事。
幾位排名在前的優秀弟子被掌門點名去大殿招待客人，扶瓔至今還未取回自身排名，但游百裏說她生得俊俏，可彰顯我宗姿容水準，於是也被拉了去。
除了端茶送水，似乎也沒別的事可幹。
掌門們正坐在殿中，四名弟子兩兩分立兩側。
“眾位掌門來得突然，先前也未聽過風聲，大師兄可知是所為何事？”扶瓔掩著唇，輕悄問身邊的白衣青年。
晏尋清若無其事地笑笑，“我也不知呢。”
扶瓔稍稍抿緊了唇，即便宗門先前並無預兆，可她隱隱覺得，四大仙門首領的這場會面，與她有關。
狂風劍派掌門東方棠一襲緞面白衣，與那位朝歌姑娘一般，是位一眼望去便氣勢淩人的女子，但比起紅衣的朝歌，她更多一分沈穩。
“游掌門，你是否也收到了有關那混沌天的消息？”
扶瓔輕垂著首，眼睫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游百裏姿態正經，“是，卻也不是。我是自坊間聽到傳聞，東方掌門卻說‘收到’，莫非是有人向你傳了信？”
東方棠道：“差不多吧，我在宗門附近拾到一本小冊，上面的筆記似是以混沌天墮魔的口吻寫出，但我並不知曉那是誰人遺落在那，或是有誰故意為之。太微仙君，你呢？”
太微不語如常閉著雙眼，氣息微而靜，自踏入天靖宗起，神色便沒有過絲毫變化。
“我常居流霓天頂，無人可近。”
扶瓔很是欣慰，這位愛管閑事的仙君自始都沒有將神識落在她身上。
東方棠哂笑一聲，“也是，若非游掌門一紙傳書，也難得見到閣下。”
但太微仙君最近未聽過外界傳聞，不代表流霓天的弟子們也是如此。
“到底什麽傳聞？還請兩位掌門細說。”
元量道君攏著眉頭一臉嚴肅。
遠在海外的門派，比起陸上這些輕易串門的，消息總有隔閡。
東方棠：“便是……那混沌天墮魔與袱姬同氣連根，墮魔之力來源於袱姬，墮魔身死，則其必遭反噬。”
扶瓔眸光倏然冷了一瞬。
手下們無可洩密，但他們卻知曉了這禁忌之秘。
數月前在景城江上的那次窺探……除它之外，別無可能。
袖中的手指交叉緊了緊，若是仙道中人窺得她神識法則，大可不必悄無聲息地傳出秘密，讓四大仙門聯合，自己卻置身事外。
有人在利用仙門，將矛頭指向混沌天。
那名窺探者，或許來自長厄殿。
可又是哪位妖魔有此能力？扶瓔垂眸思量，沒有半點線索。
元量道君瞇起眼，“兩千餘年來，界內只知袱姬名號，從未聽聞其他，此刻忽然傳出這等消息，若說其中無陰謀……有待考量。”
游百裏：“元量道君所言極是，當聽到這消息時，游某亦有所懷疑，但墮魔善作亂為真，眾派苦其侵擾，卻因其行蹤神秘、難以捉摸而無從下手。如今終於有了突破之機，真假還待試驗。我等何不聯合起來，共同尋敵，早日除了這深埋兩千年的禍患。”
東方棠當即回應：“我讚同，即便傳聞失實，我等與那混沌天正面痛戰一場，又有何妨！”
比起東方掌門的如虹氣勢，她身邊的太微不語靜涼如天池水，只略略蹙起雙眉。
俊逸的劍派女子言至激動，手中茶杯咚地壓在扶手上。
“根據那冊中記載，混沌天內境界越高者，與袱姬的聯系越為密切，死亡反噬愈重。”
“從前仙門抓捕的墮魔幾乎都是些低階小角色，難以撼動袱姬之力，但若能制伏那些高階墮魔，那位隱藏於混沌天深處的統領者，還能安然躲在巢穴中？”
扶瓔靜默聽著諸位掌門侃侃而談，心底恢覆鎮定。
窺探者的意圖昭然若揭，但就此況來看，那人並未窺得她全部。
她潛伏在天靖宗的消息，以及三千年壽限的詛咒，他尚還不知。
如此，便給了她應對的時間。
過去漫長歲月，扶瓔從未統領墮魔們做過什麽。
如今仙道與未知勢力將刀刃直指她眉心，如東方棠所說，她不會再坐視不理。
扶瓔擡眸安然佇立，唇角微微抿起，又雲淡風輕地落下。
這群仙門領袖最大的錯誤，便是讓她聽到他們商談的計劃。
“兩位掌門都有誅魔之決心，我赤龍島又怎會落後，呵呵。”
元量道君撫著烏須，目光精明。
“然我派遠居海外，出行不便，若要與諸位聯合，只能暫遷陸中，此事還待商議。”
他覷向沈默的太微不語，“太微仙君，都這麽久了，為何一言不發？”
太微不語靜坐不動，場內寂靜片息過後，他低低開口。
“吾不會參與。”
“什麽？”三派掌門皆詫。
扶瓔也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如雪似月的仙君略微頷首，正色道：“若諸位要以屠殺征戰為手段，解決這所謂修真界禍患，太微不語不敢茍同。”
東方棠頓時顯露急躁：“那你還有什麽法子？這麽些年來，除開爭鬥，還有什麽能制住那些狂妄肆意的家夥！”
太微不語：“教化。”
東方棠嗤笑：“仙君的意思，是同他們講理？呵，墮魔若能講理，那便不是墮魔了。”
太微不語深深沈下一口氣。
世人或許認為，他的堅持十分可笑。
但他不覺得那是徒勞。
墮魔也能研讀心經，就連那位意志難以撼動的袱姬，也能同他靜坐品茶，談天論地，溫柔撫琴。
她並非邪魔，只是位善惡之念不甚明朗的姑娘罷了。
……是位極其狡黠的姑娘。
想到流霓天頂那些分外熱鬧的日子，太微不語心思輕動，想要悄無聲息地探尋靜立角落的那個女子，凝滯須臾後便將這想法壓了下去。
他答應過扶瓔姑娘，不會透露有關她的任何事。
在這等場合，他刻意探尋，怕是會引來旁人猜疑。
“吾只是不願再見戰爭之殘酷。”
太微不語緩緩道，“諸位掌門堅持如此，太微勸說不得，只好就此告辭。”
說罷，他當真站起身，肅靜頷首示意，而後離席。
“哎……”
游百裏起身欲留，看著那人寂然的背影，又將話縮了回去。
“罷了罷了，這濟世慈悲心又豈是我說得動的。”
游百裏嘀咕時，扶瓔上前一步，優雅禮道：“掌門，弟子去送別太微仙君。”
晏尋清登時訝然，沈了眸光，也上前一禮。“弟子同去。”
扶瓔擡眉瞧他，晏尋清會一同跟來，倒是不令人意外。
畢竟他對她與太微不語間所謂的“知己”關系耿耿於懷，已然久矣。
她泰然自若地笑了笑，走在晏尋清身前，跟上了那獨步的仙君。
扶瓔尚未出聲，太微不語停在原地說道：“扶瓔姑娘，不必送了。”
不知為何，他從前同她說話，即便眼睛瞧不見，也會如同註視一般面朝著她。
可他這會兒頭也未回。
扶瓔本意是為他今日言行道一聲謝。
然晏尋清陪同身側，她平白道謝，卻是無理的。
她面上掛著清淺的笑，拱手拜別。
“仙君慢走。”
她的謝意，他的空明琉璃心應是能收到的。
太微不語沒有後話，佇立片刻後瀟然沒入雲天。
扶瓔閑然玉立，側首看向身邊略顯困惑的晏尋清，噗嗤一笑。
“大師兄這副表情，難道以為我是來同太微仙君敘舊的？”
晏尋清眸光忽閃，赧然輕咳了聲。
“都是烹茶撫琴的知己了，多說幾句又能如何？”
扶瓔合了晏尋清的手，揶揄道：“大師兄這話，可還能再陰陽怪氣些？”
晏尋清低聲嗤鼻，片刻後又溫和了面容，無奈望著她的眼睛淡笑。
“好了，知道是我多心，但我仍舊忍不住，不愛看別的男子同瓔兒親近。”
扶瓔回想在流霓天的那段日子，在她看來，實在和親近毫無關系。
都是她隨意想了理由搪塞，如今卻也想不出其他說辭了。
幹脆將錯就錯。
四方掌門交談的內容，散場後都被貫徹到了宗門之中。
不久，整個修真界都知曉了混沌天的隱秘，聯合討伐混沌天的勢力愈發龐大。
如一潭靜水中落入一粒石子，各方修士都躍躍欲試，想要在墮魔之戰中一展風采。
天靖宗也不例外。
扶瓔在此時回到了混沌天。
無拘等人也在江湖中聽到了風聲，拜見扶瓔時滿是憤懣。
“不知是哪個天殺的洩露了大人的消息，我定要將揪出來，碎屍萬段！”
扶瓔早已為此事驚詫過，如今已平靜無波，瞧不見半分慍怒之色。
她引在無拘身前緩步行走，無拘一步不落地跟著她，低垂的眼眸裏如有刀劍相拼。
“洩密者並非我們的人。”
無拘疑惑看著扶瓔，扶瓔眼角微瞇，將景城那夜被窺探神識之事講給他聽。
男子雙目圓睜，一臉憤怒震驚，登時亂了心緒。
“怎會如此？！那人到底是誰……若留他在，我只怕來日大人會為他所害！”
扶瓔長長吐了口氣，看向焦急的男子，安撫地笑了笑。
“此事無拘不必操勞。上次他短暫一瞥，出我意料，未曾防備。下次出現，我便不會放過他了。”
語落之時，眉眼間一抹冷厲之色，被無拘深深看在眼裏。
他信任扶瓔的一切，她永遠不會出錯。
他暫且將氣咽到肚子裏，恢覆冷靜。
“大人，仙道眾派聯合絞殺墮魔，我等……可要應戰？”
扶瓔望著山川，平淡道：“正面迎戰，對付一兩個天靖宗還差不多，對抗整個仙道……呵，怕是我也會步了燕千秋的後塵。”
她睨向無拘，肅靜冷峻。
“召無束回歸，從此直到仙道聯盟散退，任何觀心境以下修士不可單獨離開混沌天據地，每名超然境帶領三百中低階修士，同進同退，分散仙門目標。”
“此外，解除僅向流離者賜予混沌根的禁令。”
“仙道敢犯，來一個，收一個。”
無拘望著扶瓔寒涼倨傲的雙眼，激動得渾身戰栗。
袱姬大人，竟有吞並仙道之勢。
這副從未展現的上位者姿態……
無與倫比！！
仙道聯盟成立後，墮魔出現的時機愈發稀少。
事情重大，聯盟消息走漏乃是意料之中，然眾派未曾想到的是，近日有弟子接二連三失蹤，那些杳無音信的修士，多是派出查探混沌天行蹤的。
一時各方戒備，然這般情境竟持續數年未有改善，昔日失蹤的弟子也無一人回歸。
眾人皆知，這定是混沌天的手筆。
然而破局之法尚未尋得，整個修真界陷入一團混沌，最初的堅定陣線不知不覺漏洞百出。
長厄殿內，空氣冰冷陰森，小妖們游蕩在外圍，不敢靠近正殿半步。
遠遠便聽赤蒙戰神一聲厲喝：“連赤龍島都撤退了！這些仙門聯合如此不堪一擊！”
一旁的諸葛怨幽幽道：“呵，他們又何曾真正信任過對方，不過都是表面和善罷了，這道理，千年前就該明白。”
他低頭黯了眼神，“只是沒想到袱姬還藏了一手，先前我窺得的那些秘密並非全部麽……”
赤蒙聽聞他的低喃，凝眉：“何意？”
“過去兩千餘年，混沌天納入的修士或是被宗門放逐，或是走火入魔，又或是靈根受損……我原以為，這是進入混沌天的條件，亦或是法則之一，但現在看來……”
諸葛怨捏著下巴，沈沈嘆了口氣，目光擡向座上的晏尋清。
“屬下懷疑那些失蹤的仙門修士也被納入了混沌天體系中，眾仙門……被袱姬擺了一道。”
墨衣至尊劍眉輕斂，氣息低沈。
“受制於混沌天法則，便無法作出任何背叛袱姬之行，此番猜測，甚是合理。”
他蔑然輕哼一聲，“仙道眾派聯合，都未傷得混沌天分毫，真是可笑。”
“仙門聯盟搖搖欲墜，借刀殺人之計恐怕持續不了多久，尊主，接下來做何計劃？”諸葛怨肅穆望向前方。
晏尋清起身走下臺階，停步望著殿外昏沈雷鳴之天。
“唯有突破無窮，方有逆轉之能。”
兩名心腹靜靜望著他的背影，說起突破無窮，心中都不免一陣激蕩。
冷峻的青年至尊轉回頭來，眸裏銳光幽冷。
“我必將取回父尊骸骨，參破秘訣，爾等亦不可懈怠。”
赤蒙短促應聲，諸葛怨俯首承諾：“屬下會繼續探尋混沌天隱秘，誓要將袱姬拆個幹凈。”
晏尋清心情沈重。
骸骨上刻印著父尊所有記憶，他與父尊同種同根，破解它，便可獲突破無窮之法。
駐守天靖宗的足有三位神游大能，那封印父尊骸骨的禁制更是連通四大仙宗，若強破，他根本無法安然將它帶走。
只有突破超然，登上天靖宗長老位，才能獲取進入後山禁地的資格。
他潛伏天靖宗，便是為了順理成章地取回那封印之物。
可這麽久了，他的儡殼仍舊沒有摸到突破超然的門檻。
無人之時，他才長嘆一聲，將心底那絲沈郁洩了出去。
回到天靖宗，想見見扶瓔聊以慰藉，她卻不在宗中。
她房間窗戶敞著，晏尋清路過時，瞧見屋裏桌上放著封信。
上面幾個大字“大師兄親啟”。
他擡手將那信招來，展開觀看，扶瓔俊秀整齊的筆記躍然紙上。
——“大師兄若見，還請來此處與瓔兒相會。”
信件第二頁是份地圖，某處被畫圈標記了起來。
晏尋清訝然張了張眸，仔細將信疊好收入懷中。少見瓔兒如此神神秘秘，他倒是好奇了。
作者有話說：
這是加更…晚上0點還有六千多字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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