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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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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珂艱難的在康覆治療器上一步一步的挪動著, 宋文傑和白蓉站在一邊鼓勵著她:“好樣的, 楊珂, 加油……”

她臉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的往外冒,實在走不動了, 她就停一停, 用雙手支撐著身體休息一下, 再咬咬唇繼續往前走。

唇都被咬出了血,胳膊已經麻木, 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 看著剩下的那段距離, 簡直比登珠峰還要艱難, 可是再難她也不能放棄,這幾個月的康覆理療, 她已經進步很大, 能慢慢的挪動步子了,倘若這個時候放棄, 她可能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白蓉心疼的想要上前去扶她一把,被宋文傑拉住了胳膊,“讓她自己來,要相信她的毅力。”

楊珂轉頭望了他倆一眼,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 笑了笑,繼續一步步往前移動,短短的幾步路, 與她來說卻從未如此漫長過。

就在幾個月前,當她放棄自己的生命後,她被救護車送到了江市離事故地點最近的醫院搶救。

陳曉宇第一時間得到消息趕到醫院,他通知了楊珂的家人和朋友,一直在醫院守著她。

宋文傑和白蓉當天晚上就坐晚班高鐵從海市趕來了江市,一到急救室門口宋文傑就焦急的把陳曉宇拉到走廊邊的窗口詢問情況。

他們之前打過照面,還是一年前楊珂喝的酩酊大醉那次,陳曉宇打車把她送回家,那時宋文傑還和楊珂住在一起,他們一起把她擡回了家中,他一直誤以為宋文傑是楊珂的親戚,此番從楊珂的手機裏找到他的聯系方式就打電話把他叫來了。

“警方提供的監控錄像顯示,楊總當時的行為是自殺,還有一位中年大嬸做人證,證實是她自己沖上去撞車的,大貨車免責。”陳曉宇垂頭喪氣的說道,“都怪我,當時我如果執意要跟他們一起去,就不會這樣了。”

“楊珂怎麽可能會自殺,她是那麽堅強的一個人,她來之前我們見過,她根本就沒受到網上那件事的影響,不可能想不開的,一定是他們搞錯了。”宋文傑攢緊拳頭,一拳砸在走廊邊的墻上。

“哥,別怪我多嘴,你真的了解楊總嗎,你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陳曉宇不慌不忙的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宋文傑,包括蔡雅婷利用周浩瑋,如何設局害楊珂,沈赫鈞如何解救基金,又如何因此而被抓,在他被抓後那些艷照就上了網,隨後基金的客戶全都上門找楊珂逼債……

宋文傑聽完這些才恍然大悟,原來網上的艷照只是冰山一角,實際上她遭遇的一系列打擊遠遠超過了一個人能承受的極限。

他不知怎麽就想到了楊珂的父親,他當然知道她家的遭遇,以前他們一起回老家過年的時候,他送楊珂回家時曾經遠遠的看到過坐輪椅的楊父,想到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又遭遇這樣的打擊,他就心酸的強忍著眼中的淚對陳曉宇說道,“這些事就不要告訴楊珂的爸爸媽媽了,尤其是別讓她爸爸知道,基金的事情咱們好好幫她想想辦法。”

楊珂的出事,讓愛她的人在聽聞噩耗的那一刻都無比的揪心,年邁的父母當即從千裏之外奔波到江市,她的同學魏東連夜開車護送他們到最近的城市,再乘坐第二天早班飛機趕到江市,一路風塵仆仆,楊父只能坐著輪椅,可想而知這趟長途跋涉有多麽艱難。

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楊珂的手術還沒結束,楊母自知道情況以來已是幾度暈倒,楊父也是一路老淚縱橫。

對於楊珂的父母來說,他們中年得女,一直將她視若掌上明珠。女兒從小聰明漂亮,多才多藝,深得周圍人的喜歡,長大後又不負父母的期望考取了海市的名校,她一直就是父母的驕傲。

後來家庭遭遇了變故,又是女兒一個人扛起了家庭的重擔,讓他們的生活越來越好,她早就是這個家庭唯一的頂梁柱了。

現在頂梁柱倒了,這無異於大廈坍塌,楊父楊母實在想不通,他們家才剛剛走出困境,生活才稍有起色,最心愛的女兒怎麽就突遭車禍,生死未蔔,老倆口實在不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這一路的奔波,楊父楊母一直都沒好好的休息,此時等候在手術室外,更是不吃不喝,精神高度緊張,只是在魏東的勸說下勉強的喝了幾口粥。

終於等到手術室的門開了,主治醫生剛走出來,外面等候的人都圍了上去,醫生拉下口罩,面色凝重的告訴他們:“她已經搶救過來了,馬上送去重癥監護室,但是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病人有下身癱瘓的可能,能不能站起來就看運氣了。”

剛松了一口氣的楊母聽到這話,又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白蓉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給她喝了幾口水,楊母才緩過勁來,很快就失聲痛哭道:“我們楊家是做了什麽孽?她爸爸這樣,她也這樣,叫我以後還怎麽活下去啊?”

“阿姨,別難過,醫生說的也並不絕對,楊珂一定會好起來的。”白蓉摟著楊母的肩,陪著一起掉眼淚。

……

楊珂不知道她究竟沈睡了多久,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夢,夢裏她又回到了那個美麗的芙花芬島,和沈赫鈞一起牽手漫步在海灘上,突然不知從哪裏來了一群兇神惡煞的人,把沈赫鈞給帶走了,她追了上去,卻被一個女人給攔住,那個女人惡狠狠的對她說:楊珂,你去死吧,你死了我才會把他救出來。

原來是蔡雅婷,她問:我死了,你真的肯救他嗎?

蔡雅婷點頭,楊珂縱身一躍就跳入了大海,她在海裏像只美人魚一樣游了很久,可是並沒有被淹死,反而卻慢慢的到了另一個世界,這裏像是傳說中的仙境,霧氣繚繞,到處都是奇異的花草,到處都是人,可是那些人卻都沒有註意到她的存在。

她漫步在花叢中,發現經過的地方都是曾經熟悉的地方,有家、有學校、有公司,周圍的人也都是熟悉的人,她從小到大經歷過的印象深刻的事情,都像放電影般的在眼前一幕幕回放:

小時候得到了自己喜歡的布娃娃,父親為她在花園裏種滿了各色鮮花,中學時屢屢考第一,高考之後拿到了心儀的大學錄取通知書,被班上的高富帥男生追求,父親公司破產跳樓自殺,被男友拋棄,拿了公司的業務冠軍,認識了沈赫鈞,與他纏綿糾結的相愛……

終於走到了盡頭,前面已經是萬丈深淵,邁進去從此就灰飛煙滅,與這紅塵再無瓜葛。她正欲踏足前行,忽聽身後有無數的聲音在喚她,回頭一看,有爸爸媽媽,有文傑、白蓉、曉宇,甚至還有魏東,卻獨獨沒見到沈赫鈞……

當楊珂徹底蘇醒過來的時候,一睜眼,她真的看見床邊守著那些熟悉的面孔。

父母都憔悴不堪的盯著她,他們身形消瘦,頭上的白發看起來比上次更多了,爸爸坐在輪椅上,努力用胳膊撐著身體,脖子盡量往前靠過來。

楊珂看到這一切,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這是夢嗎?這不是夢吧?她還以為再也看不見他們了。

她哽咽著,第一句話就是:“爸,媽,我對不起你們……”

“你這個傻孩子,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楊母被她這句話引得又泣不成聲,楊父也忍不住用手悄悄的擦著眼淚。

“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她虛弱無力的流著淚,看見父母如此的傷心,她是真的後悔了。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她怎麽能不征得父母的同意就輕易的放棄生命呢?那是他們給予的,她沒有權利放棄。

楊父楊母倚在床邊,抱著女兒的手哭成一團,病房裏其他幾個人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淚,陳曉宇抹了一把眼淚安慰道:“楊總,你終於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楊珂輕輕的閉上了眼,她剛從鬼門關闖過一番回來了,對於生命有了新的認識。

人生不易,金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越是強求,越沒法得到,只有生命才是最值得好好珍惜的。

……

“楊珂,你真棒,今天居然把這段都走完了。”

白蓉的歡呼驚醒了還沈浸在回憶中的楊珂,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全身衣服都已被汗濕,可是她今天已經支撐著完成了全部的任務,而且又比上一次有了很大的進步。

這幾個月以來,除了爸媽的陪伴照料,白蓉和宋文傑也定期送她到康覆中心做理療,她有了很大的進步,原本以為這輩子都無法站起來了,可是沒想到她不僅站起來了,還能走動了,也許她很快就能恢覆如常,不會再重蹈爸爸的覆轍了。

周末的午後,風和日麗,初夏的微風輕輕的吹拂著大地,公園小路兩邊被含羞盛放的木槿花環繞,遠處的蓮池裏,片片荷葉在微風中招手。

楊珂坐在輪椅上,白蓉推著她在小區旁邊的公園裏散步,最近只要天氣晴朗,她就喜歡到這裏來透透氣,有時會隨手拍下公園一景,發條微博,抒發一下自己的心情。

白蓉邊走邊跟她聊著新昊基金的事,“聽文傑說,昨天新昊基金凈值又創新高了。”

“是嗎?”楊珂淡淡的問道,雖然心裏很高興,可她也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是的,那個沈赫鈞還真是厲害。”白蓉興奮的把她推到公園蓮池旁的涼亭裏,手舞足蹈的說著,“聽說二號基金當初贖回的那些客戶都後悔死了,現在托關系想申購都已經買不到了,而且現在好多人都在打聽新昊基金,那天我們單位應酬,我居然聽到老板也提起他……”

楊珂微微一笑,“比起做景通的高管,他確實更有交易天賦,不比周浩瑋操盤水平差多少,黃金的那波下跌行情,還有股市的這波大牛市都被他抓到了,而且他和曉宇是黃金搭檔,曉宇現在磨煉的已經學會看他臉色下單了。”

白蓉看一眼她波瀾不驚的表情,嗔怪道:“你也真是的,這男人這麽好,你為什麽要一直瞞著他,為什麽不肯讓他來看你,你知道,他在深市都待了快半年了,就為了找你。”

“我這個樣子,不想拖累他。”楊珂低沈的答道。

“你都恢覆的這麽好了,還不肯見他嗎?”

楊珂低下了頭沒有說話,擺弄著手中一只鉆石項鏈,手指輕撫著那顆水滴吊墜,鏈條在指尖一圈圈的纏繞,這是見證他們相愛一場的信物,也預示他們如水滴般易逝的戀情。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這段相戀,除了一聲嘆息,還能有什麽?她默默的閉上眼睛,最近她特別喜歡陷入回憶,也許是這一兩年發生了太多的事,也許是一直忙忙碌碌的她突然閑了下來無所事事,她總是不斷回憶起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場景。

為什麽不肯見他?除了不想拖累他,她的確是怕了、累了。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一次,她寧願從來也沒有愛過沈赫鈞,這如夢一場的錯愛,恍如隔世,給彼此都留下了傷痛。

當她得知自己有可能半身癱瘓之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告訴所有知情的人,隱瞞她的情況,尤其不要讓沈赫鈞知道。

不能以最好的狀態面對他,她寧願從此相忘於江湖。楊珂深知,愛一個人的方式,不一定是要擁有他,也不是要在彼此的懷抱中沈淪,只要默默的看著他越來越強大,看著他一切安好,就足矣。

所以除了她的家人和最好的朋友之外,所有人都以為她已被送往深市救治療養,所有人都認為她傷勢很重,很可能再也不會出現了。

白蓉在亭子裏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還在滔滔不絕,“下周就到端午節了,我和文傑想和你們一起慶祝慶祝,也讓伯父伯母心情好一些,說吧,你想去哪裏吃飯?你想……”

白蓉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眼睛直楞楞的盯著楊珂的身後,不再說話。

楊珂仍是很平靜的表情,她沒有回應白蓉的話,也沒有在意她驚愕的眼神,她心裏還一直在想著沈赫鈞跟她最後一次見面說的話:“……我希望八十歲的時候還能這樣撫摸著你的頭發……”

呵,她伸手去摸了摸自己已經垂到腰際的長發,無奈的笑笑。

身後不知誰的手機正在播著一首情歌,如泣如訴的歌聲由遠及近的飄了過來:

……

想跟著你一輩子

至少這樣的世界沒有現實

想賴著你一輩子

做你感情裏最後一個天使

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

請容許我們相依為命

絢爛也許一時

平淡走完一世

是我選擇你這樣的男子

……

楊珂突然怔住了,這正是那一晚她和沈赫鈞在海邊的小屋裏翩翩起舞的曲子,她太熟悉了,這半年多來,她無數次躲在屋子裏聽著這只曲子,想著他們之間的一切,想的她肝腸寸斷,可是她只敢自己一個人偷偷的聽,她怕在人前聽到這首情歌就會控制不住的流淚。

是誰?是誰在她周圍放這首歌?是誰要惹她流淚?

楊珂慢慢的扶著輪椅站了起來,麻木的雙腿在地上站了半天才漸漸的適應,她吃力的僵硬的轉過身,低著頭走了幾步,就看到面前一雙錚亮的皮鞋,順著皮鞋往上看,是筆直的深色西褲、素凈的襯衫,然後是一張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臉。

清爽的短發,深邃的眉眼,俊挺的鼻梁,猶如第一眼見到他的感覺一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沈赫鈞就這樣站在她身後,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拿著手機,像一縷溫暖的陽光,薄唇微微勾起,微笑的看著她,似乎很得意,又似乎很激動。

楊珂慌的想要逃,卻忘了自己根本不能跑,剛邁出一大步,她的身體就失去了重心往地上栽去,可只是幾秒之後,她就穩穩的摔在了沈赫鈞的懷裏。

“楊珂,你還想往哪逃?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嗎?”他緊緊的抱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會跑掉。

“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她努力的想掙開他的懷抱,“是不是陳曉宇出賣了我?”

“我就不能自己找到你嗎?那家夥嘴太嚴,我很懷疑他的用心。”沈赫鈞邊調侃著邊拿起手機,打開微博的頁面,舉到她的眼前,“我把關註我的十萬粉絲翻了個遍,終於找到了你新註冊的微博,這個方法雖然很笨,可對我來說,卻是最有效的,因為只有我,才能看懂你的每一條微博,聽懂你的每一句話,看懂你的每一張照片,除了我,不會再有人如此懂你了吧?”

他溫潤的嗓音在她耳邊低沈的回響,她早已忍不住淚流滿面,手無力的垂了下來。他用指腹輕輕的擦去她臉上的淚,但那淚水還在簌簌的往下淌,她哽咽著,“我以為我會像我爸爸一樣以後就靠輪椅度日了,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不會的,有老公在,什麽都別怕。”他清眉一揚,堅定的說完,就把她又深深的摟入懷中。

忽視涼亭周圍的人,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他迫不及待的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

白蓉悄悄的從一旁溜出了亭子,碰上正買飲料回來的宋文傑,他正要朝亭子方向過去,被白蓉一把拉住了,“別打擾他們,總算雨過天晴了。”

順著白蓉手指的方向,宋文傑看到亭子裏正相擁熱吻的兩個人,楊珂仰著頭,流著淚,沈赫鈞的眼角也有淚垂下,可是他們分明吻的很投入,很忘情,那一定是幸福的眼淚吧……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甜不甜?甜不甜?如果你們說不甜,那作者君就……沒轍了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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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文《無法遺忘的時光》,金融街系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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