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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混沌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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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想把青菱劍賣了?霞殤,這把劍可是你自己鍛造的啊!”

她當然知道這把劍是自己鍛造的。看了看懷裏毫無生氣的青菱劍,霞殤輕嘆了口氣,自從前些日子,她和煙鴻在這裏安居下來,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火族和水族大戰,又和她有什麽關系了?她本來就是一只喜愛在山野中奔跑的狐貍罷了,對這些事情沒有任何興趣,再加上現在有了煙鴻願意陪著她……

霞殤咬了咬牙,將青菱劍交到了勾芒手裏:“你幫我拿這個去蓬萊,叫屏幽他們幫我換些東西來吧。”

勾芒默然,什麽時候他堂堂木神,變成了一個跑腿的了?看了看站在面前,一臉迫切的霞殤,他唯有嘆氣。

“好吧,你要換什麽?”誰叫他欠了霞殤一份人情?勾芒唯有無奈。

“我想想哦。”霞殤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庭院,這還是前幾日勾芒施法幫他們搭建的:“要鍋子,鏟子,勺子……”

掰著手指數了一大堆之後,霞殤終於停了下來,可是她面前的勾芒臉色已經完全變黑了:“暫時就這點吧!謝謝你啦,勾芒!”

勾芒抽了抽嘴角,將手中的青菱劍交給了霞殤:“我知道了,這些時間我會把東西給你們送來的……可是青菱劍,你還是帶在身邊吧。”

霞殤看著勾芒手中的青菱劍。眼中幾絲覆雜的目光閃過,她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我不會再把它留在身邊了……”她輕聲說道,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當初,我是為了幫助共工,特地去北海取了寒鐵鑄造了這把劍……可是現在,我要陪著煙鴻……所以這把劍,你還是拿走吧。溶掉也好,自己用也好……”

只不過是一段記憶罷了,卻永遠比不了眼前這個為自己付出了那麽多的人來得重要。

那個總是坐在大殿裏等待自己的身影,已經漸漸遠去模糊。唯一清晰地,只有那個紅色孤獨的人,坐在自己的面前,對自己微笑。

她沒有去接那把劍,只是微笑。

勾芒輕嘆了口氣,將那把劍收入了懷中。

“如此,那我……先走了。”勾芒看著月色之下,那滿臉堅毅的女子,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便淩空而去了。

子夜時烏雲滿天,映在窗欞的月光消失不見,霞殤從睡夢中驚醒,坐了起來。

她看著窗外,似乎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些都是真的。

她曾經以為自己將永遠被困在那個城池中,無法掙脫那場傷心給她帶來的困擾,卻原來,原來……

原來那個真正可以給自己帶來快樂,讓她發自內心笑出來的人,就在身邊嗎?

她毫無睡意,索性披上外衣在窗邊坐著。

不知從何處來的風,卷帶起清冽的梅香,在天地間輕揚四散。

若是早些知道,若是真的可以……她看著不遠處,那茂盛的叢林,心下輕嘆。

哪裏有那麽多若是?霞殤苦笑著搖了搖頭,擡起頭,看著隔壁的那間茅屋。

這一夜,煙鴻也沒睡著。

他擡起頭便能看見窗外那片茂盛的白梅林。梅花花瓣隨著一陣陣清風,吹到了房間裏,緩緩落在了他的身上。

旁邊便是霞殤歇息的房間,縱然隔著整整一堵墻,他幾乎還是可以看見那個身影坐在床邊,一身的孤寂黯然。

只不過是從這裏到那裏的距離,打開門,走出去,輕輕敲著房門,等著霞殤開門,然後說,霞殤,你有什麽不開心,一定要跟我說……

恍惚之間,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這麽做了,他從床上爬了起來,外衫從肩上滑下,落在了地上。他沒有去理會,只是走到了霞殤的房門前,叩響了那木制的房門。

“怎麽在這裏?”對面的笑容,顯得那麽的不真實。從他到了遙水之濱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霞殤笑過了,她伸出手,輕輕摘下煙鴻頭上的白梅花瓣:“勾芒說你身體還沒好,別這麽冷的天還跑出房間。”

他怔怔看著眼前這美麗的女子。曾經讓她開懷笑顏,是他最大的心願。

不等他開口,便聽見柴扉被輕叩。

二人轉過頭,看見了一個藍色的身影出現在這裏,漫天白梅花瓣飛舞之下,這個身影顯得那麽刺眼。

共工?煙鴻有些懵,他不解的看著那個俊雅的男子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不明白為何他會出現在這裏。

“我們該走了,霞殤。”共工伸出手,對霞殤說道:“後土正在等你回家呢。”

霞殤笑了笑,點了點頭。

看著那白色的身影走過身邊,和他擦肩而過,煙鴻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只是當霞殤轉過頭來跟他道別時,他才反應過來。牢牢地拉住了霞殤的手。

“我不會讓你走的。”不知為什麽,他不敢去看霞殤臉上的表情,但卻緊緊握著她的手,片刻都不敢松開:“哪裏也不許去!霞殤,你哪裏也不能去……”

“你說什麽胡話呢,煙鴻。”霞殤依舊微笑著說道,沒有掙脫開他:“我本來就是共工的妻子,本來就應該跟他走的啊……”

“不!”他心慌意亂地把霞殤拉到懷裏:“只要能讓你留我身邊,不論怎樣都行!”

求求你,不要走,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了!

“你以為你是誰呢?”共工冷笑道:“你真的以為你是皇子?還是別的什麽?你真的以為霞殤把你放在心上嗎?”

那笑聲帶著詭異陰森,只聽得他心中一片冰涼。

“別做夢了,煙鴻。”共工說道,他的語氣和這冷風一樣清冷:“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明白嗎?”

“不!”他看著霞殤跟在共工身後,轉身便要離開這裏:“霞殤!不許走!”

他一下子就驚醒了,坐了起來,卻不料一只溫暖的手摸上了他的額頭。

“做噩夢了?”霞殤看著他,舉手幫他擦了擦滿頭的大汗:“怎麽了?睡覺怎麽不關窗?你現在身體不好,這麽冷的天,可是會著涼的。”

他沒有去顧及那打開的窗戶,只伸出手將霞殤抱在了懷裏。

“別離開我。”他喃喃輕語道:“別離開,求求你,霞殤,求求你……”

“沒事,我不是在這兒嗎?”她拍了拍煙鴻的後背,感覺到他的汗水將衣衫都浸濕了,輕嘆了口氣:“做噩夢了吧?別怕,只是夢,醒過來就好了……”

感覺到煙鴻的喘息漸漸平息了,她才慢慢地開口道:“你……方才夢見了什麽?”

煙鴻的表情僵了一僵。

霞殤嘆了口氣。方才在隔壁,即使是隔著一堵墻,她也將煙鴻的夢話聽了個清楚。

“我不會走的。”她輕聲說道,語氣卻是堅定至極:“只要我還活著,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會把你一個人丟下……”

煙鴻抱著霞殤,苦笑。

她的確不會丟下自己,只是,他卻……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讓人心裏空空蕩蕩的。

卻只有懷裏的人,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煙鴻,我陪著你,不論去什麽地方,不論在哪裏!你讓我陪著你,好不好?我們會朝夕相伴……所以你不要怕,我就在這裏,我會陪著你的……”霞殤也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誰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可是煙鴻這麽害怕,這麽害怕自己離開……

“所以……你也陪著我,朝夕相伴,日夜不離……好不好……”

第三十三回 上清淪謫得歸遲

和風徐徐的午後,霞殤坐在院子裏發呆。

不知道最近怎麽回事,老是心神不寧。她擡起身,看著坐在院子另一頭揮筆作畫的煙鴻,問道:“煙鴻,怎麽樣了?”

“快好了。”煙鴻笑著,手中筆鋒漸轉,一副丹青就這麽完成了。

畫中美人如煙,只留一個消瘦的背影矗立在那盛開的白梅間,美麗中卻透著些許的蕭瑟之感。

他看著紙上那副丹青,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泛起了不好的預感。

畫中女子的背影,太過於飄渺了,好似……好似馬上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了一般。

突然感覺一陣眩暈,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了起來。

春意,雪融……原來百年之後,他的時間終是要到了嗎?

“煙鴻?”坐在遠處始終沒有聽見他的回聲,霞殤有些焦急起來。這幾百年不知怎地,煙鴻似乎老是心不在焉,即使面對著她說話,也會走神,“煙鴻,怎麽了?畫好了嗎?”她索性站了起來,朝他坐的地方看去。

青衫男子依舊屹立在遠處,可是他卻捂著頭,表情有些痛苦。

霞殤心中大驚,她飛奔過去,扶住了煙鴻搖搖欲墜的身體:“煙鴻?煙鴻?怎麽了?你沒事吧?”

他站在案前,表情痛苦的捂著頭。無數針紮般的疼痛從胸口一波一波的向他襲來,幾乎要將他淹沒。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唯一真實的,只有她一聲接著一聲的呼喚。

疼痛漸漸平息,他喘著氣,擡起頭來,遇上那雙包含著關心與焦急的眼眸。

“我沒事,霞殤。”他笑著說道,伸手將那副丹青收了起來,“可能被風吹久了,頭有些疼。”他的臉色帶有一抹病態的蒼白,這根本不是風吹不吹的問題,而是……

將案上的東西收好,他替霞殤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發,笑著說道:“別擔心,霞殤。我去把東西放了,你想吃什麽,晚上我來做……”

霞殤望著那一臉的明媚,心頭驀然一痛,目視他抱著畫具進了房間,嘴角泛出絲絲苦澀。

他不會以為,自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吧?

那幅畫,那個清瘦的背影。霞殤轉過身,看著被結界包圍的梅花林,心下輕嘆了口氣。

她本以為,自己放棄一切,和他來到這片安靜的小天地,便可以這樣無憂無慮的過以後所有的日子……可這樣的想法畢竟還是太天真了。

她肯放手,她肯讓步,可是,那些人,那些事,猶如附骨之蛆般纏著他們,不死不休……

身後傳來了輕微的響動,將霞殤從沈思中驚醒。

是木神勾芒。

數百年來,這片安靜的地方,唯一可以踏足到這裏的外人,只有他。霞殤平靜的看著他打開柴扉,走到了院子中。

“煙鴻呢?”沒有看見煙鴻,勾芒有些吃驚的問道。

“他進去休息了。”霞殤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木門,走到院子角落裏取出一個木桶,“我去打水澆花,你陪我去可好?”

勾芒一楞。

卻看見面前的霞殤表情平淡的看著自己,手中拎著那小巧的木桶,心中隱隱明白了什麽,看了一眼煙鴻的院子。

遲疑了片刻,他還是點了點頭。

二人並行走在寂靜的山道上。身旁兩側都是郁郁蒼蒼的草木,蔚藍的天空中時不時的掠過一兩只黑色的鳥影。

“他……身上到底怎麽回事?”終於還是霞殤打破了這可怕的沈默,淡淡的問道,“百年之前,我請你來替我看看煙鴻的身體有無異樣,你告訴我,他只是中了鬼界的陰氣,調理一段時間變好了。”

她面無表情,語氣十分的平淡,可是身上卻散發出了冷冽的氣息:“勾芒,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和他說好了,要將真實的情況瞞著我?”

她還是知道了!勾芒心中一顫,卻很快平靜了下來。

二人走到了一條清澈的溪流邊,看著霞殤蹲下身去浠水,勾芒淡淡說道:“沒錯……你也應該知道,火族皆是鳳凰所化,若萬年之內,沒有涅槃一次,那麽它們就會因為體力衰竭而死……”

霞殤動作一頓。

“果然,還是因為我嗎?”她放下手中的水桶,輕輕地問道,“就因為那顆藥?可是為什麽,完全沒有必要啊!我可以用忍死術,忍到找到百果為止……”

勾芒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說出口。

就在這時,一陣奇怪的震動從不遠處的山頂上傳來。

輕微,真的很輕微,卻不易察覺。

霞殤臉色一變,手中的水桶噗通一聲落在了溪水裏,她也顧不上去撿回來,轉頭便縱身往山頂飛去。

山頂之上,白梅林中,多了一個不該在這裏的人。

“墨菲!”看見來人,霞殤心中巨顫,連忙加快了速度,沖進了院子,“你來這裏做什麽?給我滾出去!”

藍衣女子站在梅林中,臉色傲慢,等看見霞殤出現,臉上的不屑更甚。

“蕩婦,憑你,也配使喚我?”她本就厭惡霞殤,此時看見她這般與自己說話,臉上的表情更加鄙夷了,“你這個背叛水族的蕩婦,居然還有臉活在這世上!”

霞殤沒有理會她,徑自穿過她身邊,確認屋內的煙鴻還在沈睡,不免松了口氣。

“你——”看見霞殤沒有理睬自己,而是直接走到了煙鴻的房門前側耳細聽,墨菲眼中的怒火更甚,她一個箭步走到了房門前,對著霞殤說道:“你這個蕩婦!”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甩在了墨菲的臉上。

半邊雪白的臉龐微微泛起了紅印,墨菲捂住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霞殤:“你,你這個蕩婦,你居然打我?”

“我打你又怎地?”霞殤冷冷的說道,她看著從門外走進來的勾芒,眼中的寒意不減反增,“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就撒潑?墨菲,我倒是沒想到,你比墨雪更加有皇後的樣子啊!”

“你!”聽見霞殤提及自己的姐姐,墨菲的臉頓時漲的通紅,“你少得意!我今天就是替帝君來傳話的,你的奸夫活不了多久了,等著給他收屍吧!”說完,不敢再看霞殤一眼,轉過身便想遁走。

霞殤冷哼一聲,水袖輕揮,墨菲竟是半點也動彈不得了。

“我卻是沒有想到,”她冷冷的看著勾芒,“你會做出這種事情?勾芒,看樣子……我真不應該讓你欠我這個人情。”

勾芒眼中閃過幾絲痛苦的神色。

“你看他做什麽?”墨菲冷笑道,“他現在只不過是王上的一條狗罷了。狗就應該好好地聽主人的話,不是嗎?”

霞殤聽見她如此尖刻地說話,面部扭曲了幾下。去看勾芒,對方卻不再言語,只是神色痛苦的看著她。

“你們對勾芒做了什麽?”霞殤皺眉道,勾芒的實力她不是不知,若不是受人所制,他絕對不會這樣放任別人羞辱自己的。

“我可真沒想到,你關心的男人這麽多。”墨菲斜睨了一眼臉色發白的勾芒,冷笑道,“不愧是蕩婦,現在水族的臉都被你丟光了。呵呵……”

隱隱聽出這話中的意思,霞殤的臉色有些變了,她看著被自己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墨菲,冷冷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這又關水族什麽事了?”

墨菲沒有理她,將臉一撇,竟是一副怎麽都不會開口的架勢。

霞殤皺了皺眉,袖下清風掠過,直直的沖到了墨菲的身上。

“呃……”墨菲的臉色微微扭曲了一下,卻因為被霞殤定住了全身,無法動彈,“霞殤!你,你這個賤人!卑鄙!”

“我再卑鄙也比不上你!”霞殤臉色不善,隨時會爆發的樣子,她冷然道,“這是我的結界!在這裏,你想做什麽都逃不過我的眼睛,奉勸你一句,墨菲,如果你不想死,就給我放老實點!”

她平日裏都是一副冷清的模樣,就算是被別的妃子們言語或者動作上欺負了,也都是一笑而過,卻不料今日居然大動肝火。墨菲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霞殤,馬上就住了嘴,也不罵了,只是看著霞殤身後的那扇木門。

“祝融他……”墨菲說道,她的臉色不怎麽好看,聲音也有些略微的嘶啞,“他說,我們綁架了他的大皇子,然後以這個名義,向水族宣戰,他們,他們……要我們把你,和煙鴻交出去。恰好這個時候……這個時候勾芒將青菱劍帶到了遙水之濱,所以,所以帝君要我跟著勾芒……”

霞殤冷冷的看向勾芒,對方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冷哼一聲,她揮袖解開了墨菲身上的禁制,冷冷問道:“你知道怎麽救他,對嗎?”

這話卻不是問的墨菲,而是站在原地的勾芒。

他點了點頭。

“告訴我。”霞殤說道,語氣也漸漸變得可怕了起來,似乎她的身體裏,一頭可怕的巨獸正慢慢的蘇醒。

勾芒皺了皺眉,輕嘆了口氣。

“若是想要救他,那就只有一個方法了……”

千裏之外,一個人煙稀少的小村落裏,男子端坐在陰影之中。

“帝君。”一個聲音自黑暗中響起:“公主陛下已經到了。”

“是嗎?”低沈的男聲緩緩響起,帶著幾抹難以捉摸的笑意:“這孩子也真是性急,不過,這樣也好……”

他似乎是在沈思什麽,黑暗中的人沒有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這盤棋最後的贏家是誰……就讓我們看看吧。”男子輕笑:“只有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第三十四回 萬靈回首賀軒臺

千裏之外,遙水之濱,千水殿。

這幾日遙水之濱的天氣愈發的惡劣了,共工擡眼看了看窗外,狂風幾乎是要將那株瓊花連根拔起般的猛烈,就連在宮中四處走動的宮娥,也被風吹得走一步退三步。

共工皺了皺眉,此時門外傳來了通報聲:“帝君,浮游大人求見。”

“帶他進來。”他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了門外。

浮游被宮娥引進了屋內,朝共工行了一禮:“屬下參見帝君。”

“是浮游啊。”共工點了點頭:“可是有什麽事要稟報?”

浮游點了點頭,臉上是掩藏不住的滿滿笑意,坐到了共工的面前說道:“恭喜帝君!渭水真的發了大水,將那些火族大軍沖散了,哈哈,這次我看那些鳥人還怎麽對我們水族耀武揚威!”

共工挑了挑眉,笑道:“哦?你說的,可是火族駐守在渭水的大軍?”

“不錯。”浮游正色道:“十年前他們在渭水紮營,想要跟我們叫囂,帝君叫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我們還以為帝君怕了!原來您早就有了預料啊!”

共工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桌上那淩亂的白紙黑字:“這不是我的預料……渭水的暗流十年一變,只是他們運氣不怎麽好罷了。”

說是十年一變,卻耗費了他五年的精力算出了這結果。

揮退了浮游,他捂著眼睛,仰躺在椅子上。

火族和顓頊這麽做,只是為了讓他交出霞殤。共工露出一個苦笑,可他們卻不知道,霞殤早就在幾百年前就離開了這裏,離開了遙水之濱,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能有絲毫猶豫啊……他握緊了拳頭,不願意去理會腦海中那紛亂嘈雜的聲音,盡管他很清楚,很明白。

可是……

說不可能,心裏又為什麼慌成了這樣……

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最終成了一片哀涼……

“你會恨我的,對不對?”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輕聲說道:“你會恨我的,因為這是我的決定,可是不管你以後怎麽樣了,你都要記得……”

“稟帝君,滄瀾少將求見。”門外傳來了宮娥的通報聲。他立刻隱去了面上的表情。

“讓他進來吧。”共工說道,表情恢覆了之前的淡漠。

意氣風發的俊美少年進入了屋內,朝著共工行禮:“屬下滄瀾見過帝君。”

今年才五千多歲的滄瀾,已經是水族軍隊裏的主力人物。不僅僅是冉遺族最年輕的族長,也是水族少有的將相之才。

只是可惜,他太年輕了,年輕的,讓自己不能相信他……

“滄瀾。”共工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波瀾不驚的說道:“我命你去火族金神蓐收處,監視他們的動靜。”

滄瀾原先是興沖沖的來,此時聽見共工的話,不由得有些怔忡:“帝君,恕屬下無禮……為何是去監視金神蓐收?”

“自從擎蒼死於泑澤,火族的軍隊就成了一盤散沙。”共工淡淡的說道:“可是火族的護族神將不止擎蒼一個,他的親生妹妹,殤穎的力量並不次於他……殤穎千年之前嫁給了金神蓐收,你要做的,就是監視他們,並且伺機……”他搖了搖頭,看著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滄瀾:“伺機,殺了殤穎的女兒!”

滄瀾臉色有些微微發白,他點了點頭,朝共工行了大禮:“滄瀾謹遵王令!”

窗外冷風呼嘯,黑雲壓城。

漁子山,軒轅臺。

在這個時候,建木上的百果,依舊是成熟的,時間從未改變過這裏的一切,不論是自己,還是面前的這兩個人……

“聽說,笙詩這丫頭又派人來找你了?”羲和光著腳,走到了長琴身邊。

今日的長琴似乎心情不佳,鸞鳴琴的琴聲,榣山之巔每日都會響起,卻唯獨今日,他連一根弦都沒有碰。

羲和便知道,長琴一定有心事。

果然,長琴對於羲和的到來,絲毫未聞的樣子,仍舊看著面前的鸞鳴琴,不知在想什麽,怔怔出神。

羲和無奈的對天翻了個白眼,氣沈丹田,在他耳邊大喊:“長——琴——!”

“啊?怎麽了?”長琴似乎吃了一驚,轉過頭來,看著羲和。

“怎麽了?我叫你老半天,你楞是理都不理我,我還想問你怎麽了呢。”羲和氣呼呼的,坐在長琴身邊,無意間看見鸞鳴琴下,壓著什麽東西。

她瞥了長琴一眼,看著對方一副完全不知道她為何生這麽大氣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我說,這個,是笙詩送你的?”她朝鸞鳴琴努了努嘴,說道。

長琴沈默了半晌,淡淡說道:“算是吧。”

“算是?”羲和顯然沒有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只是看見長琴的表情突然之間冷了下來:“羲和,你不在榣山附近巡視,來我這做什麽?”

“巡視?你也不看看時間!”羲和指了指頭頂上紅彤彤的大太陽:“我都回來了,看見你還在這裏發呆,連琴也不彈了。除了笙詩來找過你之外,沒有任何理由了呀。”她攤了攤手,一副無奈的表情。

長琴收起原本淡漠的表情,知道終是瞞不過羲和的,索性將那東西從琴下取了出來,遞給了羲和:“你拿去看吧。”

那是塊小小的樹皮,上面用血寫滿了字,羲和接過看了幾眼,便大皺眉頭:“祝融要將她嫁給滄瀾?開什麽玩笑啊?”她將樹皮還給長琴,不滿的說道:“祝融那家夥又怎麽了?上次娶了重黎那個壞女人,這次又想把女兒嫁給滄瀾那個小毛孩?他跟顓頊在一塊兒久了,腦袋也壞了?”

“羲和。”長琴冷冷的說道:“祝融是我義父,我清楚他的為人,你休得胡說。”

羲和住了嘴,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很明顯告訴長琴,她對祝融和重黎的不滿一點都沒有減少。

長琴嘆了口氣,伸手,將那塊樹皮燒成了灰燼。

“長琴,你做什麽?”羲和驚呼一聲,看著那塊樹皮的灰燼漸漸消失在空氣中,消失不見:“你燒了它幹什麽呀?”

“她身上會發生什麽事情,與我無關。”長琴低下頭,輕輕摸著鸞鳴琴:“她只是我的妹妹罷了。”

羲和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終究沒有再開口。

榣山之巔,一片沈寂。

琴聲悠悠的響了起來,卻似乎,那高山流水中,隱藏著什麽莫名的情緒。

羲和坐在不遠處的一片巖石上,有些無端的悵然。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麽感覺,這琴聲之中,包含太多她不明白的東西呢?

是傷心嗎?是難過嗎?她不解的看著那個端坐著的俊美青年。

已經在這裏枯坐了幾千年,他卻似乎從來沒有厭惡過,總是給她一種錯覺,仿佛他天上便是該在這裏坐著彈琴一般。

這裏,只有他,他的琴,還有,千年化不開的寂寥……

不遠處的山下,似乎隱隱傳來了什麽聲音,羲和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站了起來。

榣山山腰,一個白衣女子慢慢地向前走著。

這裏布有女媧的結界,她的每一步都很吃力,沒有了體內青菱劍的靈氣支持,她幾乎無法抵擋這結界裏肆虐而來的殺意。

她身後跟著一個臉色蒼白,面容消瘦的紅衣男子,臉色很是焦急,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是每當她的腳步略有不穩,他都會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拉住她,伏在女子耳邊輕輕說什麽。

二人慢慢地走到了榣山之巔,便看見面前站著一個美貌女子。

羲和柳眉倒豎,她從未見過有人如此的大膽,居然敢穿過女媧的結界,來到這裏,還是這樣的兩個人!

“霞殤,你不要命了嗎?”一眼便認出了眼前的人,羲和不由得氣結:“這裏是什麽地方?是你可以隨意來的嗎?”

“羲和……”認出了眼前的人,霞殤倒是松了口氣,看著她身後那顆參天大樹,霞殤慢慢地說道:“你放我過去……”

“霞殤夫人。”羲和身後傳來一個冷冰冰的男聲,轉頭看去,卻是太子長琴負手而立,冷眼看著眼前相互扶持的二人:“你的浮月之毒早已去除,若不是看在你和女媧娘娘也是有幾分交情的份上,我早就將你的項上人頭取下。”

明白長琴話裏滿滿的威脅,站在霞殤身邊的煙鴻不由得苦笑。

果然,還是不行嗎?

“我知道。”霞殤擡起頭,露出那張布滿了細汗的美麗臉龐:“你若是真的有本事,那便來取吧!”

長琴微微瞇起了眼,羲和則是滿面的詫異。

“現在水火二族,可是急著要尋找我們呢。”霞殤冷笑道,她斜睨著長琴和羲和,話語中帶著諷刺:“只是不知,若長琴太子執意要將我們的項上人頭取下,水火二族之主會怎麽說呢?”她朝二人拋去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

榣山之巔,一時沈寂了下來。

羲和皺了皺眉,她雖然是九天之上的太陽女神,卻沒有那麽多的心眼,此時看見相互扶持的二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隱隱的難過哀傷起來。

她有意放二人過去,卻無法開口,唯有轉頭看著長琴。

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起,長琴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建木之上,不是我說放,便可以放你過去的。”長琴冷冷說道,他看著霞殤,走到一塊石頭之前,輕揮衣袖,石頭赫然變成了一只異獸。

“昂哦……”異獸才出事,便發出了叫聲。

霞殤臉色微微一變。

這是一只蠱雕。

豹身、雕嘴,獨角,這只兇獸瞪著一雙鷹眼,看著眼前的人。

“只要你有本事贏了我這只蠱雕。”長琴道:“我便讓你們上去!”

霞殤擡頭。

他們的背後,是那座蒼天樹木,建木,也是煙鴻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可能因為一直蠱雕放棄嗎?她看著眼前用爪子不斷刨地的惡獸,冷冷一笑。

整座榣山,開始輕微的顫抖起來。

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她身後浮現了出來。

“吼啊——”

長琴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身後的那只異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這怎麽可能……”羲和怔忡的看著霞殤身後那巨大的身影,喃喃說道。

第三十五回 巖花澗草西林路

長琴看著霞殤身後出現的巨大黑影,臉色有些驚惶。

一陣清亮的鳥鳴聲響徹了整座榣山,那黑影慢慢地從半空中落下,停在了霞殤的面前。

“大風?”那只巨鳥的頭上長了人的臉,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蠱雕。

“當年後裔將它射殺於青丘山時,我收了它的魂魄,用煉妖壺將它的元神凝固住,總算是可以為我所用。”霞殤淡淡的說道,看著那只大風鳴叫了一聲,朝著蠱雕飛去。

蠱雕雖然是長琴用石頭所化的,可是在長琴的命令下,居然對魔獸大風毫無畏懼,看見對方朝自己飛來,蠱雕低吼了一聲,展開翅膀飛了過去。

鋒利的雕抓惡狠狠的抓向了大風,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形的光芒。大風竟然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硬生生的承受下了這一擊,爪子立刻在那張人臉上留下了可怕的血痕,觸目驚心的傷口上,血流如註。

大風似乎毫不在乎,鮮血入口,反倒激起了它的兇姓,前沖之勢沒有絲毫的減弱,那張人臉居然在蠱雕的那一擊下順勢朝右倒去。

可怖的人臉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張開了嘴巴。

沒有嘴唇的嘴裏,長滿了鋼鐵般堅硬的獠牙,朝著蠱雕的脖子咬去。

蠱雕吃痛,怒吼一聲,一時間無法掙脫大風,不由得仰天怒吼。

站在蠱雕之後的長琴和羲和因為角度的關系,所以正好和咬著蠱雕不放的大風面對面。只見大風雖然牙齒依舊緊緊咬著蠱雕的脖子,兩只黃色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長琴,可怖的人臉上,露出了一個森冷的笑容。

長琴看見這個笑容,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絲絲寒意,卻無法去理會大風那笑容裏的古怪,只是伸出手,結了一個法印。

正在死命掙紮的蠱雕似受了什麽刺激,狂怒的大吼一聲,猛地擡起巨大的獸爪,拍向大風的眼睛。

大風吃痛閉眼,蠱雕趁著那利牙一瞬間的松弛,用力掙脫了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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