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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混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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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摟進懷裏,仿佛門外那聲狼嚎從未出現過一般:“寥落走的真不是時候,應該讓她再給你看看才是……”

那只手輕輕顫了顫,懷裏的人似乎聽見了他方才的話,她動了動,嘴裏毫無意識的輕聲呢喃:“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好,我不走。”他笑著說道,就像是他在遙水之濱每夜每夜,看見那個孤寂的身影站在城樓之上時,想要說的:“這裏有我陪著你呢。”

斷魂谷,斷腸道。

黑紗女子慢慢的走在這條羊腸小道上,腳步輕盈,恍若一個在自家庭院裏散步的貴族少女。

她仿佛沒有看見那張開的弓箭上,閃亮的箭光,正對著她蒙著黑紗的腦袋。還有斷腸道上,那股怎麽也忽略不了的殺意。

“你這麽做,會不會有些誇張啊?”終於,她停住了腳步,冷冷的開口道:“沒想到黃帝大人留下來的勇士們,居然會聽從顓頊的話,來追殺兩個無辜的孩子。”

單薄的白霧漸漸散去,終於,她面前的景物,清晰可見。

饕餮龐大的身軀,似乎有些不怎麽適應斷腸道這小小的地方,伏在那女子的身邊,不滿地低叫著。

那女子,赫然正是在墜神沼澤偷襲霞殤的悟鴻,只是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怎麽對勁。

“無辜?”她冷笑一聲,安撫般的拍了拍饕餮的腦袋,饕餮馬上就安靜了下來:“對於黃帝暗軍來說,他們無辜不無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大人的命令。”

她的身後,突然之間出現了無數的身影,黑壓壓的一片。

這麽多的人,就那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這裏。

卻沒有帶來絲毫的生氣,這裏,依舊是死氣沈沈的,唯一的活人,還是站在這裏的兩個女人。

“不愧是黃帝暗軍中的鬼將啊。”寥落黑紗之下的面容上,露出了微笑:“就算是魔君蚩尤,也沒有在你的手下討到過任何的好處……可是,你認為,這裏的死人,可以治得了我?”微風拂過,她的黑紗輕輕翻動了一下。

“噗。”輕輕的一聲,不等悟鴻回頭,那鬼軍之中,居然傳出了鬼哭聲。

“鬼哭斬?”她皺了皺眉,有些疑惑的看著面前不動聲色的女子:“十二游子中,不可能有人擁有這麽強大的招式……你究竟是何人?”

寥落不語,只是黑紗微微晃動。

悟鴻身後,又多出了一個身影。

纖細,修長,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慢慢地朝著寥落的方向走來。

鬼軍悄然無聲的讓開了一條道路,讓他走過。

寥落仿佛僵住了一般,就這麽看著緩緩走向自己的男人,慢慢的穿過鬼軍,走到了她的面前。

“笨丫頭。”男人笑了,完美無缺的容貌之上,露出的笑容,恍若星落九天,璀璨耀眼:“你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祝融待你不好嗎?”

寥落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直到男子的手,伸向了她蒙面的黑紗,她才反映了過來。

只是轉眼之間,便已經退到了十步開外,嘶啞的聲音回蕩在這斷腸道中:“卷絮少主,請你自重!”

被喚作卷絮的男人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只是那手,還維持著原來的動作。

半晌,他笑了:“依霏,你還是那樣,這麽多年了,就還是那麽討厭我嗎?”他的手慢慢地落回了原來的位置,只是不知為何,動作頗有些不自然:“就連我想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都不可以?”

那聲音帶著幾絲哀求,可是卻打動不了她。

“六萬年前。”她冷冷的說道,手中的鬼哭斬再一次揮動起來:“我求你的時候,你可沒有這麽堅持。”

卷絮默然,只是看著她揮舞著手中的利器,不斷地消滅著鬼軍。

“所以,現在。”她冷冷的說道:“無論什麽,都不可以。”此時在悟鴻的命令之下,那些鬼軍已經沖到了她的面前,只是不知為何,那些埋伏在暗處的弓箭手,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或許,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並不聽命於悟鴻!

她心中靈光一閃,猛地沖到了卷絮的身後,架起那把鬼哭斬,面對著悟鴻。

“讓他們停下。”她冷冷的對悟鴻說道:“不然我就殺了他。”

悟鴻皺了皺眉,揮手讓身邊的鬼軍停止攻擊。

黑影漸漸退回了她的身後,但是卷絮脖子上的鬼哭斬,並未撤去。

“你還要做什麽?”悟鴻說道,同時有些不滿的看著面色淡然的卷絮:“要是敢殺他,你就是真的不要命了!”

她的面容隱藏在黑紗之下,所以此時,沒有人看得見她此時此刻的表情。

卷絮並不害怕,他甚至也不慌張,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會殺了自己的。

果然,那把殺人無數的鬼哭斬慢慢地松開了,同時一股大力從身後襲來,他只覺得自己被人推開了數尺,回頭看去,那黑衣之人已經走遠了。

“我只是,一個死人罷了。”她淡淡的說道,也不知是說給這山風,還是自己聽:“死人是沒有任何牽掛的。但是你救過我,”她聽見身後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輕笑:“所以你回去吧,這一次,就當是我將以前的恩情還清。可是下一次見面,我是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的。”

“依霏……”

微微皺起眉頭,似乎不滿他到現在還在糾纏,她轉過身,看著那個站在枯樹枝下的俊美男子:“我已經死了!死了,就和你從此再無關系……卷絮少主,你要我說多少次?你的丫頭,你的依霏,已經死了……”

璀璨如繁星的眼眸終於黯淡了下去,卷絮輕輕嘆了口氣:“我明白了……我會帶著我的族人離開,我也會遵守我對你的誓言,只是……依霏……”他走上前,似乎想要做什麽,可卻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的女子,半晌,也只是將這一切化作了一聲嘆息:“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受傷了……”

展開一雙潔白的翅膀,他看了眼前的人最後一眼,終於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黑紗再次輕輕動了動,她終於擡起頭,看著那片天空。

“遵守……你的誓言嗎?”

第二十七回 閣道回看上苑花

寂靜,這是霞殤醒來後,對斷魂谷唯一的印象了。

她光著腳,踩在冰冷的溪水裏,想要捉條魚回去。卻不知怎地,今天的魚兒仿佛也看出了她心神不寧的樣子,靈活的很。

懶得用法術抓魚,她只有收了手,坐在溪水邊的大石上,無聊的看天。

不知道煙鴻這幾天是怎麽了,自她蘇醒之後,一直把自己關在另一座更加破敗的小茅屋裏。她瞥了一眼身後,在夕陽餘暉下略顯蒼涼的小屋子。

他在裏面,到底想要做什麽呢?霞殤好奇的站起來,穿好了鞋子,偷偷地跑到那間木屋外,想要聽聽屋內的動靜。

將耳朵輕輕的貼上了那塊脆弱的木板,霞殤盡量的放慢動作,不想驚動屋內的人。

木屋之內,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她皺了皺眉,煙鴻在裏面,什麽都沒做?不可能啊?她站起身來,有些擔憂的看著那塊顏色暗沈的木板,始終拿不定主意。

當最後一縷陽光,終於從斷魂谷裏消失的時候,屋內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霞殤一驚,擡腳便想逃開,卻不料屋裏那人的動作比她快了一步。

“吱呀——”木屋門被輕輕打開了。

雙方都怔住了。

顯然沒有想到霞殤會出現在這裏,煙鴻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揮手便關上了門,阻擋住了霞殤好奇的目光:“怎麽出來了?身體好點了嗎?”

幾天之前發生的事情,霞殤並不記得很清楚。只是她卻依稀記得,自己居然要求這個人把自己抱在了懷中,若是傳出去,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所以這幾天她一直躲著煙鴻,而煙鴻似乎對這件事情也有所察覺,整天都躲在這間茅屋中,除了傍晚出來走走,基本不露面。

此時被煙鴻這麽一問,霞殤心中的尷尬卻被消除了不少,她朝煙鴻微微笑了笑:“你也不想想我是誰,這點小傷,休息休息就好啦。”

她本就是天地精氣所化,可以不斷地吸收自己身邊的靈氣,來治療身上的傷口。霞殤朝他瀟灑一笑,額頭上那綠色的月輪,顯得十分刺眼。

他看了霞殤一眼,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瓶子。

那瓶子不知是用什麽東西制成的,晶瑩剔透,十分的小巧。煙鴻伸手,將瓶子打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頓時在這山谷中彌漫開來。

“這是什麽?”霞殤看著煙鴻將一顆褐色的藥丸倒在手心裏,好奇地問道:“好香……”

煙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那顆藥丸遞到了她的面前:“從今天起,每天傍晚吃一顆,等到五天後,你身上的浮月之毒,就可以解開了。”

浮月之毒的解藥?霞殤狐疑的結果那顆小小的藥丸。直覺告訴她,這顆藥丸的確可以救她的命,讓她活著回去見到自己的女兒,可是,就這麽簡單的,在這個人的手上……

“你早就知道浮月之毒的解藥?”她微微瞇起了眼睛,看向煙鴻,那紅色的身影在黑色的夜幕之下,居然顯得那麽孤寂,可是,她的心,也越來越悲涼:“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還是說……”她走到煙鴻面前,看他神色平靜,眼神卻依舊溫柔,原本想要強硬些的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下來:“這根本,就是你和祝融計劃好的?”

他看著霞殤,目光中似有些掙紮。

告訴她嗎?可是告訴了,又有什麽用呢?自己消失之後,她就會忘了自己,和後土,共工生活在一起。

那樣的話,看著自己形單影只的孤獨,又算什麽呢?

與其那樣,還不如被她記恨一輩子,總比被忘記來得好罷……

煙鴻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即,淡淡的說:“不錯。”

霞殤的動作頓時一僵,她擡起頭,看著煙鴻在那夜幕之下,看得不甚清楚的臉。

“你說什麽?”她楞楞的問道,仿佛剛才他說的那兩個字,只是山風呼嘯而過,帶來的錯覺罷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站在她面前,一直站在她身邊,陪著她的人。

可能嗎?

一路上的生死相依,卻原來,都是他們計劃好的?

這可能嗎?她目光陡然變得哀傷,轉過身,踉踉蹌蹌的想要離開。離開這個人的身邊,想要好好的冷靜一下。

突然,一只曾經是那麽溫暖,現在卻和那呼嘯的山風一個溫度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下!你先把藥吃了!”熟悉的聲音裏,卻帶著些許的不安。

她回頭,掙開那只手,冷笑著,將那顆散發著奇異香味的藥丸吞到了嘴裏。

煙鴻看著她將藥丸吞下,才慢慢的放開了手:“霞殤,我……”

“不要說了……”她無力的揮了揮手,笑容淒苦。

原來,那些曾經的溫暖之下,掩埋著一個這麽可怖的假象。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她淡淡的說道,沒有去看煙鴻的表情:“或者,祝融,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煙鴻嘴唇動了動,卻終究什麽也沒說出口。

月上中天,清冷月光照著斷魂谷中,這默然對視的二人。

“我說過,我會陪你到最後。”他終於開口了,澀然的看著眼前神色哀傷的霞殤:“既然我說了,就一定會做到。”

山風呼嘯,她看著眼前男子堅毅的眼神,心中稍安。

如果他所求的,和祝融一樣,那麽他就不可能幫助自己一路逃到這裏,甚至還費盡心思幫她煉藥。

她張嘴,剛想說什麽,突然耳邊掠過一陣冷風,心中一驚。也顧不得許多,上前拉著煙鴻,堪堪躲過了襲擊。

一根羽箭擦過他們的身邊,插進了木屋的門上。

羽箭!霞殤倒抽一口冷氣,她認得這種箭,這世上,只有一個種族可以做出這麽精巧的羽箭。

這裏居然會有羽族?

“噗嗤。”不遠處傳來了一聲輕笑:“真是可笑,走到最後?祝融的兒子,你真是膽大包天!”

煙鴻臉色一變,看見一個身著藍色盔甲的俊美少年不知何時,進入了這山谷之中。

“冉遺族滄瀾……”煙鴻淡淡的說道,掃了一眼少年身後,那黑暗的山谷之中,不知何時,早已經被水族大軍包圍。

滄瀾冷笑一聲,看著煙鴻漸漸發白的臉色:“如何?由我來緝拿你,也不算辱沒了你火族大皇子的名號吧!”

“緝拿?”霞殤吃了一驚,看見滄瀾臉上那不容置疑的神色,有些不解的問道:“滄瀾少將,你到底在說什麽?”

滄瀾輕蔑的看了霞殤一眼,冷笑道:“蕩婦霞殤,我在說什麽,你還是不明白嗎?帝君下令,將你和這個奸夫一起帶回遙水之濱!”

四個帶著侮辱性的字眼就像是兩下重擊,惡狠狠的砸在了霞殤的臉上,還有胸口上。她臉色蒼白的看著滄瀾,似乎不明白他剛才話裏的意思:“滄瀾少將,你到底在胡說什麽?什麽奸夫?”

滄瀾臉上的鄙夷更甚,他掃了一眼站在霞殤身邊的煙鴻:“霞殤,我在說什麽,你心裏應該清楚。勾搭上了火族大皇子不說,你還出賣水族……罪加一等!”說完,他手中劍芒大漲。

霞殤沒有料到滄瀾會這時候出手,一個急掠,向後退了好幾步,終於是逃開了滄瀾劍芒的攻擊範圍。

滄瀾冷哼一聲。

“霞殤,帝君命我帶你回去。”滄瀾說道:“以及這個……膽敢勾引帝君妻子的火族人!”

勾引?他到底在說什麽呢?霞殤怔怔的,任由幾個士兵帶著她離開斷魂谷。

煙鴻被滄瀾留在了原處。

霞殤回過頭,只是看見那紅色的身影和墨藍色的身影站在天穹之下,默然對視著。

那紅色的身影,竟然帶給她前所未有的一種蒼涼。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被一個士兵粗魯的推了一把,便再也看不見二人的身影了。

千裏之外,那千蓮臺之上,有人輕輕嘆息。

“可憐夜半虛席前,不問蒼生問鬼神。”她帶著淡淡戲謔,就著燭光自嘲,手裏卻又重新擺了一卦。

幼稚可愛的臉龐上,露出了與她長相迥然不同的表情。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

照卦直譯,是為大兇,暗示前方波折重重。

“真是……”她一揮衣袖,面前的卦象頓時被大亂。

無心收拾,她站起身來,對著千蓮臺之下說道:“來人。”

“夫人。”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子馬上出現在了高臺之上,神態恭謹。

“滄瀾的軍隊,是不是已經出發了。”稚嫩的聲音,卻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一雙杏眼看著眼前的女子。

“是的。夫人。”侍女說道:“共工大人的命令下來之後,滄瀾就帶著人離開了。”

她沈吟了一陣,看著那在石桌上擺放淩亂的卦象,輕嘆了口氣:“讓他回來之後,就來我這裏吧。”

“是。”

她停了一下,繼續說道:“還有,我上次讓你們監視墨菲的一舉一動,如何了?”

“是。按照夫人的囑咐,我們的人日夜在千水宮監視墨菲的一舉一動。”侍女說道:“她一直都呆在皇後的碧水宮中,偶爾去後花園逛逛。”

“還有呢?”她問道。

“還有。”侍女頓了頓:“還有就是,墨菲經常在夜半無人之時,離開遙水之濱,去一個地方。”

“哦?什麽地方?”她擡眼。

“奴婢也不知。前幾個去監視的人來報,說是,每次想要跟著她的時候,都會被一層奇怪的結界擋回來,您看……”

她舉起手,侍女識趣的住了嘴。

“我知道了。你們依舊密切的監視她。有任何異常的舉動,馬上來稟報我!”

“奴婢知道了。”

她揮了揮手,那侍女作了個揖退了下去。

她轉過身,似乎有些猶豫,手裏卻又擺了一卦。

“有戊勿恤,得中道也。”

她嘆了口氣。

原來,終究。

還是逃不過這可怕的變數嗎?

第二十八回 寶扇迎歸九華帳

東海,流波山上。

紫嫣有些擔憂的看著那個呆坐在前方的白色身影,嘆了口氣,端著茶杯走了過去:“夫人……”

她動了動,睜開眼睛,看著窗外:“嗯。”

“前些天墨雪皇後說,要讓後土公主來住幾天,你看……”她看見霞殤在聽見後土名字的時候,眼睛一亮,但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隨意吧。”她道,接過紫嫣手中的茶杯,卻只呆呆的看著杯中的茶葉發呆。

紫嫣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躬身退了下去。

離開霞殤房間,便迎上了剛從外面回來,一臉焦急的莫愁。

“紫嫣姐姐,族長怎麽樣了?”她擔憂的問道:“還是不肯吃東西?”

紫嫣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那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的房間:“族長不肯吃,我們也沒法子。對了,莫愁,皇後怎麽說?”

莫愁面上不忍:“皇後說,族長這次做的,是叛族大罪。共工帝君還在渭水,有可能隨時會和火族開戰,就算是想審問族長,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想到碧水宮中,墨菲的嘴臉,她不由得來氣,連聲音也上了一個調子:“墨菲那個壞女人!她居然還笑著問我夫人是不是該已死謝罪!要不是在皇宮,我非得……”

房門被輕輕推開,那素白的身影走了出來。莫愁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巴。

霞殤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莫愁,你去千水宮了?”

莫愁點了點頭,朝霞殤恭敬的說道:“是的,族長。”

“後土她,還好嗎?”霞殤問道:“墨雪待她可好?”

“公主她,她很好。皇後很喜歡她,墜雨,含幽兩位皇子也是十分疼她的,只是……”她看了霞殤一眼,見對方還是一副無喜無悲的表情,咬了咬嘴唇說道:“只是後土公主,一直想要見族長,自從知道您回來了,就一直在碧水宮鬧騰。”

其實還有一件事她沒有說。那就是當她剛剛到達碧水宮的時候,正巧看見墨菲指著和墜雨玩的歡喜的後土說:“你根本不是共工帝君的親生孩子,不配跟正族血統的皇子玩耍!”

後土當時就痛哭出聲,墜雨和含幽都對墨菲怒目而視。墨菲冷笑一聲,帶著共工的另一個女兒枕濃離開了碧水宮。

霞殤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是有幾分哀傷閃過,隨即又變成了無喜無悲的樣子:“既然如此,那麽就讓後土留在那裏吧。”

“族長?”莫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她看見霞殤轉過身,準備關門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族長,您還是把小公主接過來住吧。”

霞殤動作一僵,她轉過身,冷冷的看著莫愁。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連語氣都變得冰冷起來:“莫愁,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她擡高下巴,冷笑道:“我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來插手了?”

莫愁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身後的紫嫣拉住了。

“族長,莫愁也是擔心後土公主。”她朝莫愁使了個眼色,對霞殤說道:“請您放心,您的話,我們一定帶到。”

霞殤冷冷掃了她們一眼,轉身關上了門。

“紫嫣姐姐,你這是做什麽呀!”霞殤才進了房間,便聽見門外傳來了莫愁氣急敗壞的聲音:“後土公主本來就應該由族長照顧,憑什麽要我們欠墨雪的人情!再說了,那個墨菲也不是什麽好人,老是變著法兒的欺負公主!”

“你以為族長大人心中好受嗎?”紫嫣說道:“你以為族長大人會是那種心甘情願把親生女兒交給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來帶的人嗎?”

“那為什麽族長大人不肯把公主帶來流波山?”看樣子這一次莫愁是被氣急了,就連面對她一直敬重的紫嫣,語氣也重了不少:“為什麽族長大人默認了墨菲強加在她身上的罪名?”

罪名?霞殤無聲的冷笑,不想再去聽院中二人的爭執。她慢慢走到窗邊,坐下,繼續看著那波瀾不驚的東海水。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她很清楚。只是她一直不敢面對罷了。不遠處的海灘邊,一直小小的燮牛剛剛降生,霞殤看見它孤獨的站立在海邊,看著面前那片不知深淺的海水,茫然無措。

他們都需要作出決定。

每個人,這一生,每逢取舍,便最為冰冷。有所為,必有所不能為。她看見那只小燮牛終於做出了決定。單腿一跳一跳的,進入了冰冷的東海之中。

外面有人輕叩她的房門,隨即,紫嫣的聲音響了起來:“族長,琦軒大人來了。”

聽出紫嫣聲音中還帶著些許的猶豫,霞殤皺了皺眉:“還有誰?”

門外停頓了好一會,才說道:“還有,後土公主。”

海風夾雜著雪花,從她們的身邊飄過。霞殤站在院子裏,看見琦軒身邊跟著一個粉雕玉琢般可愛的孩子。

“阿娘……”那孩子的呼喚永遠是她心中最為柔軟的一部分。她在心中暗嘆了口氣,將飛奔而來的後土抱起,看著站在院中的琦軒。

那張永遠長不大的臉,正滿臉笑意的看著她:“好久不見呢,霞殤。”

朝她點了點頭,霞殤抱著後土轉身進了房間:“你進來吧。”

屋內的擺設依舊冷清,後土卻毫不在意這冷清的幻境,只是抱著母親,糯糯的童音在房間裏響起:“阿娘,我就知道她是騙人的,阿娘怎麽會不要後土。”

“她是誰?”霞殤抱著後土坐到了床上,細細的看著女兒。

自她離開遙水之濱,後土長高了不少,容貌也變得越發出眾起來。雖然現在她的臉還是圓圓的娃娃一般,可是不難從那精巧的五官中看出,將來,她必定是一個美人。

“墨菲。”後土皺了皺小鼻子,提起這個名字讓她很是不高興:“她說阿娘跟煙鴻叔叔走了,就不會再來找後土了。後土是個沒娘的孩子,是個野孩子。”她擡頭看著霞殤,又笑了:“不過現在沒關系啦,阿娘回來了,她肯定就不會說了。”

霞殤心中一痛。

她知道,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後土免不了被宮裏那些女人欺負,所以特地留下紫嫣和莫愁來看護。卻不料共工居然將她交給了皇後墨雪。墨雪的為人她是知道的,也不擔心她會對後土怎麽樣,只是這墨菲實在是欺人太甚。她心疼的抱起了後土:“阿娘怎麽會不要後土呢?你看,阿娘這不回來了嗎?”

後土笑著喊了聲:“阿娘。”便投入了霞殤的懷裏,嘰嘰喳喳的和霞殤說話。她畢竟年紀還小,這一路顛簸,有些疲憊,不一會,便沈沈睡去了。

她抱著女兒,轉過頭,看著從方才起就沒說話的人,淡淡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琦軒?”

琦軒聳了聳肩,笑道:“我能有什麽意思?只是這小丫頭一直鬧著要見你,再加上我也看不下去墨菲和枕濃的所作所為,只好把她帶到你這裏來啦。”

琦軒在水族中的地位,也只是一個祭司罷了,怎麽會有將後土帶出遙水之濱的資格?霞殤心中一動,頓時明白了。

“是共工要你帶後土來的?”她冷冷的說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不是共工。”琦軒嘆了口氣,收起方才的笑臉:“是女媧娘娘,她要我帶著後土來流波山見你。”

“女媧?”霞殤微微一驚。

女媧一直都隱居在中皇山,只是近年來,她不斷地在各處游走。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娘娘很是喜歡後土。”琦軒說道:“所以命我帶她來見你,之後,她就得帶著後土去中皇山了。”

中皇山?霞殤恍然間明白了什麽,她臉色頓時有些蒼白:“女媧娘娘,想要後土……她想好了嗎?”

自古以來,中皇山就是女媧伏羲居住的地方,傳說媧皇宮在中皇山之巔,幾乎是與建木一樣神秘的地方。

可是女媧怎麽會想到要將後土帶到中皇山上去?莫非是因為……她看了一眼尚在懷裏熟睡的後土,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有所為,必有所不能為。

女媧已經替她作出決定了嗎?

視線開始模糊,冰冷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落在了後土的臉上。

“這世間,最難以取舍的,恐怕便是這骨肉相連的母女之情。”琦軒看見她這幅模樣,心中也著實不忍,開口說道:“你明白了娘娘的意思,那麽,你的決定,又是什麽呢?”

霞殤低著頭,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低聲說道:“後土她,是我的親骨肉沒錯。可煙鴻也是因為我,才被關入了九幽絕獄。琦軒,若是換做你,你又會怎麽做?”

“我?”琦軒失笑,她轉過頭,看著窗外:“你明知我這一生,只怕是永遠不會遇到這種事情,又來問我做什麽?”

“是啊,”霞殤笑著輕嘆:“當局者迷。你又怎會知道,我現在的窘境呢……”她將後土放在床上,轉過頭,揚聲道:“紫嫣,莫愁。”

門外立刻有人應了一聲,紫嫣和莫愁推門走了進來。看見躺在床上的後土,莫愁驚喜的輕呼了一聲,剛要上前,卻立刻被身邊的紫嫣拉住了。

霞殤擡起頭,看著二人,淡淡的說道:“後土過幾天便要離開前去中皇山了,你們替我好好照顧她吧。”

什麽?莫愁臉上驚喜的神色頓時化為了烏有,她轉過頭,看著坐在霞殤面前的琦軒,不明白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紫嫣卻皺了皺眉,看著躺在床上的後土。

“族長,您這是……想要做什麽去?”似乎明白了霞殤話裏的意思,紫嫣問道:“現在這個時候,應該陪在後土身邊的,是您才對……”

“照現在這個情況來看,呆在女媧身邊,是後土最好的去處。”霞殤搖了搖頭,忍著沒有再看床上的後土一眼:“我必須去趟鬼界,後土……在去中皇山之前,就交給你們照顧了。”

鬼界?紫嫣頓時明白了,她走上前一步,朝霞殤行了一個大禮。

“紫嫣?”霞殤不明所以的看著紫嫣的動作,不明白她這是想做什麽:“你這是……”

“紫嫣懇求族長,在公主去中皇山之前,能夠陪在公主身邊。”紫嫣知道,霞殤這一去鬼界,很有可能是永遠不會回來了,可是她依舊堅持:“至少,至少給公主留下一個念想……”她哀求的看著霞殤。

霞殤嘆了口氣,閉上了雙眼:“你說得對,我就留下來,在她離開之前陪著她。”

琦軒轉頭,摸了摸後土光滑柔軟的小臉。

仿佛永遠沒有哀愁,只要呆在父母親身邊,便是最大的滿足。

只是,這一切,在她長大懂事之後,又會怎麽想呢?

第二十九回 盡日靈風不滿旗

茫茫雲山接大荒,千裏無人煙,中有一山極其陡峻,高聳擎天,舉頭望不見頂,山名不周。不周山也是人間直通天界,除了建木以外唯一的一條路徑。可惜從來都沒有誰爬到頂過,多少凡夫俗子妄想登天,最終望而卻步。

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山崖之下,擡頭,仰望著做千萬年來無人敢叨擾的山峰。

她並非想要登上這絕頂巔峰,只是想要取得不周山上的一件東西罷了。

那是通向鬼界的鑰匙。

也是傳說中,唯一通往鬼界的盡頭,九幽絕獄的鑰匙!

須臾,霞殤足尖輕點,化作一陣清風往上飛掠。

不周山從外表看,也就是比其它的山峰陡峭了些,山石嶙峋罷了。可是等她真的上去了,才發現,這座不周山,不僅僅是那麽一回事。

這座山上,沒有任何的草木。

除了那些長相古怪,叫聲駭人的鬼界看守外。霞殤沒有看見任何的花草樹木。甚至連山石,都是只呈現同一種古怪的藍黑色。

這簡直就是一座死山。

漸漸向上,山中開始起霧。霞殤聞到空氣中傳來一股刺鼻的味道。她皺了皺眉,輕輕一揮衣袖,眼前那纏繞不清的白霧頓時散開,使她看清了周遭的情況。

前方出現黑沈沈的水面,寬約百丈,水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深深呼吸,水面之上,不斷地有氣泡冒起。

霞殤知道,那股刺鼻的古怪味道正是來源於此。

這裏,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空氣變得又悶又燥,像刀鋒刮擦著她的臉頰。可是霞殤卻渾然不覺。她只是站在原地,看著那不斷冒起的水泡。

仿佛是在等待著什麽。

一道道閃電在天上竄動,順著嶙峋的黑色山石,落到霞殤的邊上,如同針腳一般密集。

不周山的天氣,果然說變就變。

霞殤輕嘆一聲,她可沒有多少時間和耐性來等待這東西自己出現。她從地上拾起一塊堅硬的不周山山石。

微微發力,山石上便出現了藍色的光芒,霞殤輕輕揮手,山石便落進了水裏。

就在這塊石頭離開霞殤手中的一瞬間,她面前的黑水便開始不斷沸騰,那古怪的水泡突然停了下來。

時間仿佛一下子靜止了,凝固在了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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