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混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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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止，長琴擡起頭，笑了，“不愧是霞殤夫人，知道我想說什麽。”他站起身，走到霞殤的面前，“你也知道，這百果是建木上特有的果實，可以解天下至毒，同時，凡人吃了，也可以飛升成仙，不過那只是以訛傳訛罷了。”他微微一笑，“百果，是羲和大人多年修煉的精華，正是這個原因，從來沒有下位小仙以及凡人敢接近榣山！”
羲和，太陽女神羲和？霞殤皺起了眉，百果的生長，竟然關系到了九天之上的神明，她內心裏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說了半天，這和百果有什麽關系？”煙鴻有些沈不住氣了：“我們來這裏是找百果的，不是來聽你廢話的！”
長琴沒有理睬煙鴻，只看著霞殤，“霞殤夫人，我需要一樣東西，只有拿到那樣東西，我才會把百果交給你。當然，只要你按我說的去做，那麽，我可以保證，你在浮月之毒毒發前必定能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什麽東西？”霞殤問道。
荒野之地，四下茫茫，一條古道從一頭孤獨的穿過，蔓延到了另一頭。
古道百裏開外，便是火族管轄之下的炎亭鎮。
大地肅穆，古道邊有一座小小的破敗房屋，也算是路經這裏的商旅們唯一一個可以歇歇腳的地方了。
小小的店堂裏，一燈如豆，老板娘正盤算著今天是不是又要虧本的時候，門口忽的出現了兩個身影。
“住店還是打尖？”老板娘眼神也算不錯，兩個身影進門之前，就已經看見了他們，急匆匆的將一張桌子擦拭幹凈，迎著兩人坐在這裏。
“這麽晚，當然是住店了。”二人之中的女子表情淡漠的對她說道，“你再上些菜吧，清淡點即可。”
老板娘應了一聲，正要轉身，卻被那個男子叫住了，“請問……這裏距離炎亭鎮還有多遠呢？”
“二位是去看親戚的吧？”老板娘給二人端上茶水，說道，“炎亭鎮離這裏還有好幾百裏呢，你們用腳走，只怕走到下半夜都走不到。”
女子看了她一眼，心下明白她是怕丟了這單生意，便笑了，“老板娘不用如此緊張，我們也只是問問。”
老板娘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等到二人吃完，客房也收拾好了。老板娘小心翼翼地舉著一根蠟燭給他們引路。
這裏是荒郊野外的野店，霞殤本來也不指望這客房會有多好多幹凈，所以當老板娘打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她還是吃了一驚。
房間是有些小，不過用來過夜卻是綽綽有餘，一張木床上鋪著幹凈的白色床單和深藍色的被褥，裏面的擺設倒也整潔。
霞殤微微一笑，“你這荒野小店，倒也挺幹凈的。”
老板娘將蠟燭插在桌子上的燭臺中，笑著說道，“我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好了姑娘，不打擾你們休息了，我先走啦。”
等到老板娘推門離開後，霞殤就發現，還有一個人在自己的屋子裏。
煙鴻正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著她。
“呃，你……”霞殤腦子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等她想到有什麽不對勁的時候，臉已經漲紅了，“我剛才好像……沒說要幾間房……”
“我看出來了。”煙鴻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在這房間裏唯一的一張床，“我現在去找老板娘吧。”說著便要推門離開。
突然手腕上一緊，回過頭去，卻是霞殤拉住了他的手腕。
“已經這麽晚了，老板娘想必也已經睡了……”霞殤有些支支吾吾的，她看了看四周，輕輕地說道，“而且，我老是覺得附近的氣息有些怪異，所以……我想你還是睡在這裏吧。”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是紅的，“留在這裏。”
煙鴻看著她。
搖曳的燭火之下，霞殤的臉顯得比平日裏更加美麗幾分，再加上那因為羞澀的幾點紅暈。煙鴻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狂跳起來，幾乎都快蹦出他的胸膛。
於是，當夜，煙鴻就睡在了那個椅子上，而霞殤，自然睡在了那張木床上。
二人皆是一夜無眠。
可是當晨曦的第一縷陽光撒進屋內的時候，霞殤卻感覺到了隱隱的不對勁。
太安靜了。
安靜到有些可怕。
二人對視了一眼，霞殤伸出手，一個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小圓球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手掌上。小球慢慢的飛出了房間。
二人屏息等待著，不一會，小球飛了回來。
霞殤輕輕揮了揮手，那個小球就“開口”了。
“你肯定嗎？”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聽上去渾厚有力，“如果你敢謊報，我就叫你這家小店消失！”
“大人，瞧你這話說得。”是那個野店老板娘的聲音。二人對視了一眼，不祥的預感開始接近，“我不是還特地去看了看榜上他們的畫像嗎？肯定就是他們無疑。”
霞殤心中“咯噔”了一下。
老板娘和那個人的談話還在繼續，霞殤聽得分明，心卻是越來越冷。
長琴果然不會讓他們安安穩穩的取到蟠桃，他已經飛書一封給祝融，告知了他霞殤與煙鴻要去昆侖幻境找蟠桃，讓祝融在邊境幾個小鎮把好關，以便捉住她和煙鴻。
“看樣子，這野店之外，怕是已經布滿了火族的人。”霞殤收起小球，冷冷的說道，“我真不明白，祝融到底想做什麽。”
“聽說顓頊和共工又在治水的方面有了分歧。”煙鴻反倒是不以為意，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了般，“祝融與顓頊是同盟，看樣子，是為了強迫共工聽從顓頊的意見，才想抓住你。”
霞殤冷笑一聲，看了看那閃緊閉的木門，“祝融想要借刀殺人？”轉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煙鴻，“那個人，你可認識？”
煙鴻點了點頭，“是炎亭鎮的守將。閶闔。”
閶闔……霞殤微微瞇起了雙眼，起身推開了木門。
“二位起來啦。”老板娘看見二人走了出來，立馬眉開眼笑的走了過來，“二位昨天休息的可好？早點想吃些什麽？”
霞殤昨日還覺得這老板娘為人熱情好客，只是方才聽見她與閶闔的對話，再看看她的笑臉，頓時覺得醜陋不堪，可是臉上還是得笑著說道，“昨日休息的不錯。早點的話，便也如昨日一樣，來些清淡點的。”
“好嘞。”老板娘應了一聲，便轉身去準備了。
霞殤和煙鴻坐在店堂中，沒有說話。
整座店裏，埋伏著三十個人……霞殤敏銳的感覺到了這店裏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危險訊息，從桌上拿起了一個茶杯，假意要喝水，一個松手，杯子便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杯子落在地上的同時，煙鴻也采取了行動。
紅色的光芒猛地穿過了店堂中的簾布，只看見一道血光，便有東西從簾布之後倒在了地上。
一道青光從霞殤的手中發出，在半空中化為了千萬劍芒，落在了店裏的各個地方。
不知黑暗中是誰說了一聲，“撤！”頓時，其它幾個角落裏傳來了聲響。
霞殤連頭也沒有回，只見又是一道青光閃過，方才發出聲音的地方頓時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三十個。”霞殤冷冷的說道，手中的青光劍反射著冷光，她慢慢地走到了店堂的後面，撩起了簾布。
老板娘的屍體倒在了簾布之後，眼睛竟還睜著。
“如果祝融真的想要借刀殺人，那麽，他的刀子也太鈍了點。”霞殤冷笑道。
煙鴻不語，只是收起了手中的三尺長劍，“不管如何，總算是擺脫了他們。”擡起頭，看著面前表情冷酷的女子，他輕輕嘆了口氣，“霞殤，我想，接下來的路上，我們怕是不會好過了。”
第七回 惱亂層波橫一寸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她說要百果？”身著紅衣的美麗女神表情訝異的看著面前的長琴，“那你給她了沒有？”
“自然是沒有。”長琴看著她將建木上的一顆果實摘下，淡淡的說道，“羲和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請教。”
羲和瞥了他一眼，將果子咬了一大口，“說吧，什麽事？”
“女媧娘娘授意要霞殤夫人和火族叛徒去尋找蟠桃，到底是何用意？”長琴問道，“還有，對外宣稱說百果是您的修煉精華，這……”
“娘娘的想法，豈是我們可以隨意猜測的？”羲和毫不客氣的說道，她看了看面帶憂色的長琴，笑了，“我說你呀，也別太在意這件事情。娘娘這麽做，自有她的道理。”
長琴在心中暗暗嘆氣，正要告退，忽的看見羲和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大人，怎麽了？”長琴見羲和一下子將百果丟在了地上，表情極度恐怖，“這百果……”
“混蛋！”羲和大吼一聲，將長琴後面想說的話全都吞沒了，“我怎麽就沒有想到，百果加上蟠桃……好你個祝融！居然想做這種事情！”一揮衣袖，羲和化作一道紅色的光芒，向南方飛去。
炎亭鎮以南，是一片沼澤地，傳說千萬年前，這裏曾經是一片汪洋的大海。只是現在滄海桑田，這片汪洋大海早已經不覆存在。無數死去的樹木和動物的屍體腐爛在了這裏，產生的毒氣伴隨著絲絲空氣，被吸入了人們體內。
沼澤附近的居民們稱呼這片恐怖的沼澤為墜神沼澤。意為這片沼澤就連神仙都無法忍受其中毒氣和時不時傳來的惡臭。
沼澤邊散落著幾個小村落，年青力壯的都去村外謀生了，村裏現在剩下的，就只是一些老幼婦孺，日日與毒氣為伴。
這一天，離墜神沼澤最近的村子裏，出現了兩個陌生人。
似乎是一對小夫妻，那個年輕的女子向村裏人問明了墜神沼澤的方向，便要和丈夫一起去，此時站在邊上的一個老婆婆發話了，“閨女，你這是要去墜神沼澤？”
“差不多吧。”那年輕女子笑了笑，平凡的臉瞬間帶上了幾抹亮色，“我們要去沼澤附近找一種草藥。”
老婆婆咳嗽了幾聲，說道，“閨女，聽婆婆一句，這墜神沼澤，萬萬去不得啊。”
“沒事的，婆婆。”女子擺了擺手，笑道，“我們只在沼澤邊緣找找，我女兒得了急病，這草藥是用來救命的，不管怎樣都得找到……”說到女兒，她臉上的笑意不見了，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他的丈夫站在不遠處的路口等她，女子對著婆婆點了點頭，“謝謝婆婆關心。我這就走了。”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要不是家裏有病人需要這裏的草藥，我是怎樣都不能讓你去啊……”身後傳來老婆婆擔憂的聲音。
臨近墜神沼澤，附近基本就沒有什麽動物的叫聲了。女子走到了一棵樹的邊上，擡起頭將那樹打量著。
男子走到她的身後，看了看四下無人，舒了口氣，“終於到了墜神沼澤了……我說，霞殤，能不能幫我把臉上的幻術給去了？”
說話的正是煙鴻，而站在一旁的女子，自然就是霞殤。想那祝融在火族大小城鎮裏布下了天羅地網，霞殤不得已使出了狐族的幻術將二人的面貌變了，一路小心翼翼，才來到了墜神沼澤。
“你急什麽？真的以為祝融會這麽簡單對付？”霞殤說道，絲毫沒有註意到對方的稱呼有問題，她伸出手，在樹上比劃了一下，“走吧，這棵樹告訴我，裏面似乎有不少驚喜在等著我們呢。”
墜神沼澤的另一頭，就是火族的都城流火之城，也是通往昆侖幻境的去路。霞殤知道，祝融絕對不會讓他們輕易通過這裏的，所以不願意撤下二人臉上的幻術。
天空黑雲漸厚，霞殤擡起頭看了下天色，知道快要下雨了，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突然，走在她身後的煙鴻站住了。
而霞殤也停住了腳步。
二人身邊的那個小小池塘中，似乎有什麽不尋常的波動。
霞殤冷哼一聲，揮手就想向池塘中劈去，卻被煙鴻抓住了手腕。
她擡頭，驚訝的挑了挑眉，卻被對方一個眼神阻止了將要出口的話語。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出來！”煙鴻對著沼澤，冷冷的說道。
渾濁的池塘水咕嚕咕嚕冒起了水泡，不一會，一個黑影便淩空出現在了池塘之上。
“祝融帝君有令，想要穿越墜神沼澤者，殺！”那個聲音沈默了好一會，才慢慢拖著長調說了出來。
話音剛落，便見四周突地出現了數個黑影朝二人快速奔來。
霞殤嬌叱一聲，手中的青光劍閃出了懾人的光芒。
幾個身影被青光劍的劍芒刺得略略一震，可是依舊沒有停止前進的速度。
“這裏交給我，你去對付他。”霞殤一回頭，對著煙鴻輕笑，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轉眼間三個黑衣人已經死於青光劍下。
知道霞殤一個人可以應對，煙鴻便也奔向了那個領頭的黑衣人。
黑衣人冷哼一聲，雖不見他手上有什麽動作，但煙鴻卻看見，自己方才走過的地方，全都變成了黑色的焦土。
一聲清嘯，正是煙鴻手中的三尺長劍發出了耀眼的紅光，化為漫天的劍雨，向著那黑衣人飛去。
黑衣人微微皺眉，顯然沒有想到對方一上來便是如此的狠戾，知曉煙鴻手上神器的利害，他也不敢硬撐，唯有閃身避開。
就這麽一個小小分神，另一道劍芒從他的右側刺來。
霞殤已經幹掉了方才那幾個黑影，前來助陣了。
“卑鄙。”黑衣人暗罵了一句，手上多出了一把散發著黑氣的利刃，擋住了霞殤那一劍的攻擊。
“卑鄙？”霞殤冷笑道，左手閃出紅光，朝著黑衣人拍去，“你們十幾個對我們兩個，那才叫卑鄙呢！”
“共工的女人，你沒有資格與我如此說話！”黑衣人冷笑一聲，霞殤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黑衣人便消失不見了。
無聲無息的，就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霞殤呼吸一滯，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她一個轉身，提劍便刺。
黑衣人還來不及喘口氣，便被霞殤刺穿了身體，只不過這劍刺穿的，僅僅是身體而已。
他沒有流血，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亂。
煙鴻皺起了眉。
空氣裏，一種危險的氣息正在悄悄蔓延。
“嗖嗖……”黑衣人的身上發出了奇怪的聲音。霞殤抽回青光劍，倒退了好幾步，表情驚異的看著黑衣人。
他被刺穿的部位緩緩地冒出了一種黑色的煙霧。
那煙霧似有生命般飄散到了黑衣人的身邊，漸漸地有了形狀。
“三生影像……”煙鴻喃喃的說道，看著那黑色的煙霧在黑衣人身邊再次集結，變成了三個一模一樣的黑衣人，心下頓時了然。
只是，這了然帶來的，是被加深的恐懼。
“神機……”看著三個並列而立的黑衣人，煙鴻苦笑，“這麽看得起我嗎……居然派你來？”
黑衣人開口了，三人的聲音回蕩在這彌漫著灰色煙霧的沼澤地裏，像是金屬互相摩擦的聲音說道，“火族叛徒煙鴻，祝融帝君命我將你擒回流火之城，施以千刀萬剮之刑！”
“千刀萬剮？”煙鴻冷笑，他明白神機的實力，紅色的光暈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我倒要看看，是誰將誰千刀萬剮！”
紅光一閃，煙鴻便已經人刃合一朝著神機沖了過去。
“霞殤離開了遙水之濱？”共工皺眉看著半跪在面前的相柳，眉間含著慍色，“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她會和煙鴻離開？”
“帝君，據夫人身邊的兩位侍女說，夫人中了‘浮月之毒’，似乎是想和煙鴻一起去流火之城找解藥……”相柳還未說完，共工便惡狠狠的拍碎了椅子的扶手。
“胡鬧！”他說道，“簡直就是胡鬧！為何不等到我回來……”話未說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低頭看著沒有擡頭的相柳，“你是說，霞殤中了的，是‘浮月’？”
“不錯。”不知道為何，相柳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他擡起頭，看著坐在龍椅上面色不善的共工，“帝君……恕屬下多言，這‘浮月’之毒，是否……”
共工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了，徑自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浮月一直都是火族不傳之秘，傳說……這毒藥，是顓頊特地幫助祝融煉制的，具體的效果連我都不甚清楚。”他看著窗外平靜的大海，很難想象，在共工到來之前，這裏還是肆虐咆哮的洪水之地，共工皺著眉，說道，“祝融對霞殤下毒，肯定是顓頊授意，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霞殤如此冒失的離開遙水之濱，身邊還跟著一個煙鴻……”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遠處的村莊，傳來了悠揚的歌聲。
“帝君，還有一事……”相柳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稟報，只是這件事情，讓他說出來，有些為難。
“說吧。”共工揮了揮袖子，示意他起身，轉過頭，看見相柳一臉為難的神色，不由得笑了，“但說無妨。如果連你都對我說謊，那我也無法相信任何人了。”
相柳朝共工拱了拱手，說道，“祝融在民間流傳的那些流言……於水族來說，是越來越不利了。”
“說。”共工毫不在意的坐了下來，看著案上堆積如山的竹簡。
“是。祝融氏和顓頊在流火之城附近的幾個小鎮大肆宣揚，說……霞殤夫人是和煙鴻私奔才離開遙水之濱的，而且……他們說，後土公主，不是您親生的……”
“當啷！”案上的一只杯子被碰落在地，相柳下意識的閉上了嘴。
室內一片可怕的寂靜。
“有趣，呵呵，有趣……”共工的視線離開了竹簡，擡起頭看著相柳，眼神冷得徹骨，“他們說……後土不是本王親生的？有趣，實在是有趣得很吶。”他丟下手中的竹簡，冷笑道，“相柳，傳令下去。”
“相柳聽令。”知道共工這次是真的被惹火了，相柳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自今日起，我不再管理任何治水之事。”共工冷冷的說道，“顓頊不是想管嗎？我就讓他管個夠。還有，命人將後土公主帶到我這裏，一刻都不許耽擱！”
第八回 霓為衣兮風為馬
風卷過大地，帶著點點清涼的雨水，擊打在了霞殤的臉上。
朦朧中她緩緩睜開雙眼，映入視線的依舊是泥濘、坑窪的沼澤地，卻不見了煙鴻的身影。
煙鴻……霞殤的大腦在那一瞬間清醒過來，她急忙坐起身，打量著四周。
墜神沼澤還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音回蕩，她微微顰起了眉頭。
煙鴻和神機，仿佛從這裏蒸發了一般。
這裏冷寂的，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帶出絲絲不安。
霞殤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想要施法找尋煙鴻，卻突然聽見身邊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別在這裏用法力，會把它們招來的。”
霞殤略略吃了一驚，轉過頭看去，四下除了那一片渾濁的沼澤，什麽都沒有。
風輕輕拂過萬物，令沼澤四周的植物隨之微微搖曳。
“誰在那裏？”她放下手，看著那片沼澤，“是誰？出來！”
四周還是靜悄悄的，剛才那個細微的聲音，難道只是幻覺？由於剛剛經受了神機的偷襲，霞殤不敢大意，她架起青光劍，朝著沼澤走了過去。
這裏，有一絲絲輕微的靈氣波動。霞殤屏息走到沼澤邊。
“不要這樣……”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霞殤驚訝的發現，這個聲音居然是從沼澤裏傳來的，“共工的妻子，收起你的武器，我不會害你的。”
起霧了。
灰色的霧漸漸地將霞殤包圍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
“你到底是……”霞殤看見，一個人影慢慢地從沼澤裏走了出來，似乎是一個妙齡女子，聲音細膩輕柔的，“不必如此驚慌。我和澤只是很久沒有跟外來的人說過話了，所以想請你和你的朋友留下來，陪我們說說話而已。”
朋友？霞殤急忙問道，“你見過我朋友？他在哪裏？現在怎麽樣了？”
那個女子在灰霧的另一頭淡淡的說道，“別擔心，他現在很好，倒是你，好像是中了什麽毒……”一只白玉般美麗修長的手從從容容的伸了過來，在她手上碰了碰，又退了回去。
霞殤只覺得，那只手冰涼冰涼的，簡直就像是極北之地的冰塊一般刺骨。
“這個毒……是浮月啊……”女子輕輕地說道，“你們來這裏，是為了找到浮月的解藥嗎？”
這個女子知道浮月的解藥！霞殤心中一喜，可是不等她開口，那個女子便自顧自的說道，“只是，這解藥，已經被拿走了，怕是，你再也找不到了呀……”
解藥被拿走了？！
“那麽，是誰拿走解藥的？”霞殤問道。
女子的身影動了動，似乎是回頭看了一會，才說道，“澤說，是一只鳳凰，還有一個男人，他們來到這裏，取走了解藥。”
鳳凰？男人？霞殤惡狠狠的一咬牙。
祝融，顓頊！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麽！為什麽要將我至於如此地步！
“我的朋友在哪裏？”霞殤開口問道，語氣是毋庸置疑的，“你將他交出來！”
也不知道煙鴻如何了，方才神機那三人合一的一擊，似乎令他受傷了……霞殤心中一緊，更是焦急了。見面前那灰霧中的人影沒有動彈，也沒有回應，便準備親自上前。
灰霧在那一瞬間散開了。霞殤看見了令她難以忘懷的一幕。
煙鴻躺在渾濁的沼澤中，赤著上半身，皮膚上遍布了可怖的傷口，而方才那個女子，正抱著他半浮半沈在沼澤中。
女子蒼白的臉龐正對著煙鴻沒有血色的臉。
“你究竟……”看見那女子水藻般的頭發，霞殤心中了然了幾分，“你是鮫人？”
女子蒼白的臉龐慢慢的轉向她，霞殤看見她笑了一下，“沒錯，我叫渲。”說完，她又將頭轉向煙鴻。
用她青色的嘴唇，朝著煙鴻蒼白的嘴，輕輕壓了下去。
霞殤倒抽一口冷氣，不等她做出什麽反應，便看見那個名叫渲的鮫人又擡起頭，嘴角帶著一抹黑色的血跡。
“你別怕。”她對霞殤說道，“你的朋友中了毒，但是很輕微，我可以幫助他。”
剛才她將嘴唇壓在煙鴻的嘴上，只是為了幫他吸出體內的毒素？霞殤的一時緩不過神來。
此時渲已經再次吸出了一些毒素。
沼澤咕嚕咕嚕的冒出了幾個泡，霞殤便聽見那個細微的聲音再次響起，“對不起……渲她不是有意要冒犯的，只是你朋友中了毒，她恰巧會解這毒而已。”
“你是誰？”霞殤問道，她感覺到這裏有絲絲的水靈氣波動，可是並不強大，“為何不肯露出真面目？”
“我一直都在這裏。”那個聲音慢慢地說道，似乎是很久沒有說話了，它的吐字有些不清，“我就是這片沼澤。”
那邊渾濁的沼澤慢慢的動了起來，隨後，霞殤看見，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出現在了沼澤之上，“共工的妻子，你從來沒有見過我，我卻是知道你的……”
“你是這沼澤的墜靈？”霞殤詫異的看見那個人影漸漸清晰起來，赫然就是一個少年的模樣，與渲居然還有幾分相似，“你見過我？”
那個少年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千萬年前，我還是一滴小水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還有共工。你忘記了嗎？你出生以及修煉的那片水域。”他的容顏漸漸有些模糊起來，似乎在回憶著什麽，“我是千萬滴水珠中的一滴，無意之間得到了共工身上的一絲神力，才可以修煉成人形，只是……”
他看了一眼抱著煙鴻的渲，沒有再開口了。
霞殤想起來了。
那片位於東海的水域，是她和共工修煉的地方，只是很久已經沒有回去了。
那片水域，那座山，可還是當年的模樣？
那個人，那個身影，早就已經不再是他們當初的樣子了……
“只是後來。”渲突然開口了，她抱著煙鴻，慢慢的游到了沼澤的邊緣，將煙鴻放到了岸邊。霞殤看見煙鴻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只是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殘破不堪，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布條掛在他的身上。
“後來，我遇見了澤。”渲看著霞殤將煙鴻拉上岸，給他披上了自己的外衣，“澤與我是朋友，只是我沒有想到，澤是會四處走的。”她擡起頭，看著那個半空之中半透明的身影，淡淡的說道，“我不願意離開澤，於是跟著他一起在四處游蕩，我們很開心，看見了很多以前沒有看過的東西和景色，只是……當我們來到這裏的時候，我發現，澤無法動了。”
“無法動？”霞殤看了看那個少年，“你是說，澤來到這裏之後，便再也無法移動了嗎？”
渲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哀傷的表情，“我和澤用了很多的辦法都無法離開，後來，他們就來了……”
“他們？”霞殤眼中一縷疑惑一閃而過，隨即說道，“是不是……是不是顓頊和祝融他們？”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叫這個名字。”渲低下了頭，看著沼澤中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我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那個紅衣服的男人取走了我的鱗片和血。”她擡起手，白玉一般的手臂上，赫然一條恐怖的疤痕，“好疼，真的好疼，可是他們威脅我，如果我不交出鱗片和血液，他們就要殺了澤……”渲的表情十分痛苦，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卻沒有說，“他們告訴我，我的血液是有毒的，我，我不能離開這裏，澤也不能……”渲擡起頭，看著面前的霞殤，“如果我們離開這裏，我們就會害死別人的……”
霞殤默然。
在這片死一般寂靜的沼澤裏，她緩緩擡起了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笑著摸了摸渲臉上的眼淚，“我知道他想做什麽，也明白你的痛苦。”她攙扶著昏睡中的煙鴻站了起來。
渲詫異的看著她，“你，你知道……”
“我知道，你不想離開他。”她的目光飄向了半空中的少年，他也看著霞殤，“你們無法離開這裏，是因為祝融的禁咒。你只有澤可以依靠，澤也只有你……如果我為了一己私欲，殺了你，那麽澤，就只能一個人孤單下去了。”
渲楞住了，她嘴巴微張，看著霞殤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我不知道祝融想要做什麽，但是要我殺了你，只留他一人活在這世上。那麽，澤會恨我，我也會恨我自己。”她說道，看了看身邊的煙鴻，“這一條路上，總有個人陪著，不是嗎？”
渲在沼澤邊，看著霞殤扶著煙鴻越走越遠，輕輕嘆了口氣。
“澤，身邊一直有你，真好。”她露出了一個笑容，對著半空中的少年說道。
那個半透明的身影慢慢的飄了下來，伸出手，輕輕地虛擁住了渲。
“我也是呢。”澤笑了，“渲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睜眼，便是灰蒙蒙的天空。
“醒啦？”身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是霞殤，只是，為何身上少了一件罩衫？
煙鴻坐了起來，還是覺得有些頭暈。
“感覺如何？”霞殤說道，看著煙鴻好不容易坐了起來，還是有些喘，便走了過去，探了探他的額頭，“還有哪裏不舒服？”
煙鴻轉頭看了看四周，想起自己暈之前的事情，連忙問道，“霞殤，神機他，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霞殤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這附近，似乎已經沒有神機的氣息了。”
神機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就放過自己？煙鴻皺了皺眉，還想再問，突然發現身上有一處地方不對勁。
他身上的衣服，變成了霞殤的白色罩衫！
“怎麽會，我的衣服……”煙鴻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身上這件女子的罩衫，再看了看一臉漠然的霞殤，“霞殤，你……”
“如果你不介意光著身子，我也不會介意的。”霞殤心中竊笑，只是表面上還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
煙鴻有些尷尬，看了看身上還散發著霞殤體香的罩衫，再看了看霞殤，終於毅然決定起身。
“怎麽了？”看著煙鴻站起身來，就要離開的樣子，霞殤問道。
“我們快點趕路吧。”煙鴻不敢回頭看她，“往南邊走，估計還有三天就可以趕到流火之城了。到那時，到那時……”
霞殤饒有興趣地聽著他說話，只是聽見他不斷地重覆最後三個字，問道，“到那時，如何？”
“到那時，我就將這衣服還給你！”煙鴻說完，連忙擡腳離開，似乎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追趕他似的，走得飛快。
霞殤一楞，頓時笑出了聲。
天空，似乎微微的透出了幾縷陽光，給這寂靜的墜神沼澤，帶來了幾絲暖意。
第九回 連峰去天不盈尺
雨暫且收住了，但天邊的黑雲還是壓得很低，一層一層，讓人喘不過起來。
霞殤擡起頭，看了看那令人難受的天色，再看了看前方正在趕路的男子，輕嘆了口氣，“煙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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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太陽女神羲和？霞殤皺起了眉，百果的生長，竟然關系到了九天之上的神明，她內心裏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說了半天，這和百果有什麽關系？”煙鴻有些沈不住氣了：“我們來這裏是找百果的，不是來聽你廢話的！”
長琴沒有理睬煙鴻，只看著霞殤，“霞殤夫人，我需要一樣東西，只有拿到那樣東西，我才會把百果交給你。當然，只要你按我說的去做，那麽，我可以保證，你在浮月之毒毒發前必定能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什麽東西？”霞殤問道。
荒野之地，四下茫茫，一條古道從一頭孤獨的穿過，蔓延到了另一頭。
古道百裏開外，便是火族管轄之下的炎亭鎮。
大地肅穆，古道邊有一座小小的破敗房屋，也算是路經這裏的商旅們唯一一個可以歇歇腳的地方了。
小小的店堂裏，一燈如豆，老板娘正盤算著今天是不是又要虧本的時候，門口忽的出現了兩個身影。
“住店還是打尖？”老板娘眼神也算不錯，兩個身影進門之前，就已經看見了他們，急匆匆的將一張桌子擦拭幹凈，迎著兩人坐在這裏。
“這麽晚，當然是住店了。”二人之中的女子表情淡漠的對她說道，“你再上些菜吧，清淡點即可。”
老板娘應了一聲，正要轉身，卻被那個男子叫住了，“請問……這裏距離炎亭鎮還有多遠呢？”
“二位是去看親戚的吧？”老板娘給二人端上茶水，說道，“炎亭鎮離這裏還有好幾百裏呢，你們用腳走，只怕走到下半夜都走不到。”
女子看了她一眼，心下明白她是怕丟了這單生意，便笑了，“老板娘不用如此緊張，我們也只是問問。”
老板娘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等到二人吃完，客房也收拾好了。老板娘小心翼翼地舉著一根蠟燭給他們引路。
這裏是荒郊野外的野店，霞殤本來也不指望這客房會有多好多幹凈，所以當老板娘打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她還是吃了一驚。
房間是有些小，不過用來過夜卻是綽綽有餘，一張木床上鋪著幹凈的白色床單和深藍色的被褥，裏面的擺設倒也整潔。
霞殤微微一笑，“你這荒野小店，倒也挺幹凈的。”
老板娘將蠟燭插在桌子上的燭臺中，笑著說道，“我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好了姑娘，不打擾你們休息了，我先走啦。”
等到老板娘推門離開後，霞殤就發現，還有一個人在自己的屋子裏。
煙鴻正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著她。
“呃，你……”霞殤腦子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等她想到有什麽不對勁的時候，臉已經漲紅了，“我剛才好像……沒說要幾間房……”
“我看出來了。”煙鴻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在這房間裏唯一的一張床，“我現在去找老板娘吧。”說著便要推門離開。
突然手腕上一緊，回過頭去，卻是霞殤拉住了他的手腕。
“已經這麽晚了，老板娘想必也已經睡了……”霞殤有些支支吾吾的，她看了看四周，輕輕地說道，“而且，我老是覺得附近的氣息有些怪異，所以……我想你還是睡在這裏吧。”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是紅的，“留在這裏。”
煙鴻看著她。
搖曳的燭火之下，霞殤的臉顯得比平日裏更加美麗幾分，再加上那因為羞澀的幾點紅暈。煙鴻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狂跳起來，幾乎都快蹦出他的胸膛。
於是，當夜，煙鴻就睡在了那個椅子上，而霞殤，自然睡在了那張木床上。
二人皆是一夜無眠。
可是當晨曦的第一縷陽光撒進屋內的時候，霞殤卻感覺到了隱隱的不對勁。
太安靜了。
安靜到有些可怕。
二人對視了一眼，霞殤伸出手，一個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小圓球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手掌上。小球慢慢的飛出了房間。
二人屏息等待著，不一會，小球飛了回來。
霞殤輕輕揮了揮手，那個小球就“開口”了。
“你肯定嗎？”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聽上去渾厚有力，“如果你敢謊報，我就叫你這家小店消失！”
“大人，瞧你這話說得。”是那個野店老板娘的聲音。二人對視了一眼，不祥的預感開始接近，“我不是還特地去看了看榜上他們的畫像嗎？肯定就是他們無疑。”
霞殤心中“咯噔”了一下。
老板娘和那個人的談話還在繼續，霞殤聽得分明，心卻是越來越冷。
長琴果然不會讓他們安安穩穩的取到蟠桃，他已經飛書一封給祝融，告知了他霞殤與煙鴻要去昆侖幻境找蟠桃，讓祝融在邊境幾個小鎮把好關，以便捉住她和煙鴻。
“看樣子，這野店之外，怕是已經布滿了火族的人。”霞殤收起小球，冷冷的說道，“我真不明白，祝融到底想做什麽。”
“聽說顓頊和共工又在治水的方面有了分歧。”煙鴻反倒是不以為意，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了般，“祝融與顓頊是同盟，看樣子，是為了強迫共工聽從顓頊的意見，才想抓住你。”
霞殤冷笑一聲，看了看那閃緊閉的木門，“祝融想要借刀殺人？”轉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煙鴻，“那個人，你可認識？”
煙鴻點了點頭，“是炎亭鎮的守將。閶闔。”
閶闔……霞殤微微瞇起了雙眼，起身推開了木門。
“二位起來啦。”老板娘看見二人走了出來，立馬眉開眼笑的走了過來，“二位昨天休息的可好？早點想吃些什麽？”
霞殤昨日還覺得這老板娘為人熱情好客，只是方才聽見她與閶闔的對話，再看看她的笑臉，頓時覺得醜陋不堪，可是臉上還是得笑著說道，“昨日休息的不錯。早點的話，便也如昨日一樣，來些清淡點的。”
“好嘞。”老板娘應了一聲，便轉身去準備了。
霞殤和煙鴻坐在店堂中，沒有說話。
整座店裏，埋伏著三十個人……霞殤敏銳的感覺到了這店裏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危險訊息，從桌上拿起了一個茶杯，假意要喝水，一個松手，杯子便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杯子落在地上的同時，煙鴻也采取了行動。
紅色的光芒猛地穿過了店堂中的簾布，只看見一道血光，便有東西從簾布之後倒在了地上。
一道青光從霞殤的手中發出，在半空中化為了千萬劍芒，落在了店裏的各個地方。
不知黑暗中是誰說了一聲，“撤！”頓時，其它幾個角落裏傳來了聲響。
霞殤連頭也沒有回，只見又是一道青光閃過，方才發出聲音的地方頓時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三十個。”霞殤冷冷的說道，手中的青光劍反射著冷光，她慢慢地走到了店堂的後面，撩起了簾布。
老板娘的屍體倒在了簾布之後，眼睛竟還睜著。
“如果祝融真的想要借刀殺人，那麽，他的刀子也太鈍了點。”霞殤冷笑道。
煙鴻不語，只是收起了手中的三尺長劍，“不管如何，總算是擺脫了他們。”擡起頭，看著面前表情冷酷的女子，他輕輕嘆了口氣，“霞殤，我想，接下來的路上，我們怕是不會好過了。”
第七回 惱亂層波橫一寸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她說要百果？”身著紅衣的美麗女神表情訝異的看著面前的長琴，“那你給她了沒有？”
“自然是沒有。”長琴看著她將建木上的一顆果實摘下，淡淡的說道，“羲和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請教。”
羲和瞥了他一眼，將果子咬了一大口，“說吧，什麽事？”
“女媧娘娘授意要霞殤夫人和火族叛徒去尋找蟠桃，到底是何用意？”長琴問道，“還有，對外宣稱說百果是您的修煉精華，這……”
“娘娘的想法，豈是我們可以隨意猜測的？”羲和毫不客氣的說道，她看了看面帶憂色的長琴，笑了，“我說你呀，也別太在意這件事情。娘娘這麽做，自有她的道理。”
長琴在心中暗暗嘆氣，正要告退，忽的看見羲和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大人，怎麽了？”長琴見羲和一下子將百果丟在了地上，表情極度恐怖，“這百果……”
“混蛋！”羲和大吼一聲，將長琴後面想說的話全都吞沒了，“我怎麽就沒有想到，百果加上蟠桃……好你個祝融！居然想做這種事情！”一揮衣袖，羲和化作一道紅色的光芒，向南方飛去。
炎亭鎮以南，是一片沼澤地，傳說千萬年前，這裏曾經是一片汪洋的大海。只是現在滄海桑田，這片汪洋大海早已經不覆存在。無數死去的樹木和動物的屍體腐爛在了這裏，產生的毒氣伴隨著絲絲空氣，被吸入了人們體內。
沼澤附近的居民們稱呼這片恐怖的沼澤為墜神沼澤。意為這片沼澤就連神仙都無法忍受其中毒氣和時不時傳來的惡臭。
沼澤邊散落著幾個小村落，年青力壯的都去村外謀生了，村裏現在剩下的，就只是一些老幼婦孺，日日與毒氣為伴。
這一天，離墜神沼澤最近的村子裏，出現了兩個陌生人。
似乎是一對小夫妻，那個年輕的女子向村裏人問明了墜神沼澤的方向，便要和丈夫一起去，此時站在邊上的一個老婆婆發話了，“閨女，你這是要去墜神沼澤？”
“差不多吧。”那年輕女子笑了笑，平凡的臉瞬間帶上了幾抹亮色，“我們要去沼澤附近找一種草藥。”
老婆婆咳嗽了幾聲，說道，“閨女，聽婆婆一句，這墜神沼澤，萬萬去不得啊。”
“沒事的，婆婆。”女子擺了擺手，笑道，“我們只在沼澤邊緣找找，我女兒得了急病，這草藥是用來救命的，不管怎樣都得找到……”說到女兒，她臉上的笑意不見了，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他的丈夫站在不遠處的路口等她，女子對著婆婆點了點頭，“謝謝婆婆關心。我這就走了。”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要不是家裏有病人需要這裏的草藥，我是怎樣都不能讓你去啊……”身後傳來老婆婆擔憂的聲音。
臨近墜神沼澤，附近基本就沒有什麽動物的叫聲了。女子走到了一棵樹的邊上，擡起頭將那樹打量著。
男子走到她的身後，看了看四下無人，舒了口氣，“終於到了墜神沼澤了……我說，霞殤，能不能幫我把臉上的幻術給去了？”
說話的正是煙鴻，而站在一旁的女子，自然就是霞殤。想那祝融在火族大小城鎮裏布下了天羅地網，霞殤不得已使出了狐族的幻術將二人的面貌變了，一路小心翼翼，才來到了墜神沼澤。
“你急什麽？真的以為祝融會這麽簡單對付？”霞殤說道，絲毫沒有註意到對方的稱呼有問題，她伸出手，在樹上比劃了一下，“走吧，這棵樹告訴我，裏面似乎有不少驚喜在等著我們呢。”
墜神沼澤的另一頭，就是火族的都城流火之城，也是通往昆侖幻境的去路。霞殤知道，祝融絕對不會讓他們輕易通過這裏的，所以不願意撤下二人臉上的幻術。
天空黑雲漸厚，霞殤擡起頭看了下天色，知道快要下雨了，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突然，走在她身後的煙鴻站住了。
而霞殤也停住了腳步。
二人身邊的那個小小池塘中，似乎有什麽不尋常的波動。
霞殤冷哼一聲，揮手就想向池塘中劈去，卻被煙鴻抓住了手腕。
她擡頭，驚訝的挑了挑眉，卻被對方一個眼神阻止了將要出口的話語。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出來！”煙鴻對著沼澤，冷冷的說道。
渾濁的池塘水咕嚕咕嚕冒起了水泡，不一會，一個黑影便淩空出現在了池塘之上。
“祝融帝君有令，想要穿越墜神沼澤者，殺！”那個聲音沈默了好一會，才慢慢拖著長調說了出來。
話音剛落，便見四周突地出現了數個黑影朝二人快速奔來。
霞殤嬌叱一聲，手中的青光劍閃出了懾人的光芒。
幾個身影被青光劍的劍芒刺得略略一震，可是依舊沒有停止前進的速度。
“這裏交給我，你去對付他。”霞殤一回頭，對著煙鴻輕笑，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轉眼間三個黑衣人已經死於青光劍下。
知道霞殤一個人可以應對，煙鴻便也奔向了那個領頭的黑衣人。
黑衣人冷哼一聲，雖不見他手上有什麽動作，但煙鴻卻看見，自己方才走過的地方，全都變成了黑色的焦土。
一聲清嘯，正是煙鴻手中的三尺長劍發出了耀眼的紅光，化為漫天的劍雨，向著那黑衣人飛去。
黑衣人微微皺眉，顯然沒有想到對方一上來便是如此的狠戾，知曉煙鴻手上神器的利害，他也不敢硬撐，唯有閃身避開。
就這麽一個小小分神，另一道劍芒從他的右側刺來。
霞殤已經幹掉了方才那幾個黑影，前來助陣了。
“卑鄙。”黑衣人暗罵了一句，手上多出了一把散發著黑氣的利刃，擋住了霞殤那一劍的攻擊。
“卑鄙？”霞殤冷笑道，左手閃出紅光，朝著黑衣人拍去，“你們十幾個對我們兩個，那才叫卑鄙呢！”
“共工的女人，你沒有資格與我如此說話！”黑衣人冷笑一聲，霞殤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黑衣人便消失不見了。
無聲無息的，就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霞殤呼吸一滯，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她一個轉身，提劍便刺。
黑衣人還來不及喘口氣，便被霞殤刺穿了身體，只不過這劍刺穿的，僅僅是身體而已。
他沒有流血，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亂。
煙鴻皺起了眉。
空氣裏，一種危險的氣息正在悄悄蔓延。
“嗖嗖……”黑衣人的身上發出了奇怪的聲音。霞殤抽回青光劍，倒退了好幾步，表情驚異的看著黑衣人。
他被刺穿的部位緩緩地冒出了一種黑色的煙霧。
那煙霧似有生命般飄散到了黑衣人的身邊，漸漸地有了形狀。
“三生影像……”煙鴻喃喃的說道，看著那黑色的煙霧在黑衣人身邊再次集結，變成了三個一模一樣的黑衣人，心下頓時了然。
只是，這了然帶來的，是被加深的恐懼。
“神機……”看著三個並列而立的黑衣人，煙鴻苦笑，“這麽看得起我嗎……居然派你來？”
黑衣人開口了，三人的聲音回蕩在這彌漫著灰色煙霧的沼澤地裏，像是金屬互相摩擦的聲音說道，“火族叛徒煙鴻，祝融帝君命我將你擒回流火之城，施以千刀萬剮之刑！”
“千刀萬剮？”煙鴻冷笑，他明白神機的實力，紅色的光暈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我倒要看看，是誰將誰千刀萬剮！”
紅光一閃，煙鴻便已經人刃合一朝著神機沖了過去。
“霞殤離開了遙水之濱？”共工皺眉看著半跪在面前的相柳，眉間含著慍色，“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她會和煙鴻離開？”
“帝君，據夫人身邊的兩位侍女說，夫人中了‘浮月之毒’，似乎是想和煙鴻一起去流火之城找解藥……”相柳還未說完，共工便惡狠狠的拍碎了椅子的扶手。
“胡鬧！”他說道，“簡直就是胡鬧！為何不等到我回來……”話未說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低頭看著沒有擡頭的相柳，“你是說，霞殤中了的，是‘浮月’？”
“不錯。”不知道為何，相柳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他擡起頭，看著坐在龍椅上面色不善的共工，“帝君……恕屬下多言，這‘浮月’之毒，是否……”
共工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了，徑自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浮月一直都是火族不傳之秘，傳說……這毒藥，是顓頊特地幫助祝融煉制的，具體的效果連我都不甚清楚。”他看著窗外平靜的大海，很難想象，在共工到來之前，這裏還是肆虐咆哮的洪水之地，共工皺著眉，說道，“祝融對霞殤下毒，肯定是顓頊授意，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霞殤如此冒失的離開遙水之濱，身邊還跟著一個煙鴻……”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遠處的村莊，傳來了悠揚的歌聲。
“帝君，還有一事……”相柳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稟報，只是這件事情，讓他說出來，有些為難。
“說吧。”共工揮了揮袖子，示意他起身，轉過頭，看見相柳一臉為難的神色，不由得笑了，“但說無妨。如果連你都對我說謊，那我也無法相信任何人了。”
相柳朝共工拱了拱手，說道，“祝融在民間流傳的那些流言……於水族來說，是越來越不利了。”
“說。”共工毫不在意的坐了下來，看著案上堆積如山的竹簡。
“是。祝融氏和顓頊在流火之城附近的幾個小鎮大肆宣揚，說……霞殤夫人是和煙鴻私奔才離開遙水之濱的，而且……他們說，後土公主，不是您親生的……”
“當啷！”案上的一只杯子被碰落在地，相柳下意識的閉上了嘴。
室內一片可怕的寂靜。
“有趣，呵呵，有趣……”共工的視線離開了竹簡，擡起頭看著相柳，眼神冷得徹骨，“他們說……後土不是本王親生的？有趣，實在是有趣得很吶。”他丟下手中的竹簡，冷笑道，“相柳，傳令下去。”
“相柳聽令。”知道共工這次是真的被惹火了，相柳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自今日起，我不再管理任何治水之事。”共工冷冷的說道，“顓頊不是想管嗎？我就讓他管個夠。還有，命人將後土公主帶到我這裏，一刻都不許耽擱！”
第八回 霓為衣兮風為馬
風卷過大地，帶著點點清涼的雨水，擊打在了霞殤的臉上。
朦朧中她緩緩睜開雙眼，映入視線的依舊是泥濘、坑窪的沼澤地，卻不見了煙鴻的身影。
煙鴻……霞殤的大腦在那一瞬間清醒過來，她急忙坐起身，打量著四周。
墜神沼澤還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音回蕩，她微微顰起了眉頭。
煙鴻和神機，仿佛從這裏蒸發了一般。
這裏冷寂的，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帶出絲絲不安。
霞殤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想要施法找尋煙鴻，卻突然聽見身邊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別在這裏用法力，會把它們招來的。”
霞殤略略吃了一驚，轉過頭看去，四下除了那一片渾濁的沼澤，什麽都沒有。
風輕輕拂過萬物，令沼澤四周的植物隨之微微搖曳。
“誰在那裏？”她放下手，看著那片沼澤，“是誰？出來！”
四周還是靜悄悄的，剛才那個細微的聲音，難道只是幻覺？由於剛剛經受了神機的偷襲，霞殤不敢大意，她架起青光劍，朝著沼澤走了過去。
這裏，有一絲絲輕微的靈氣波動。霞殤屏息走到沼澤邊。
“不要這樣……”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霞殤驚訝的發現，這個聲音居然是從沼澤裏傳來的，“共工的妻子，收起你的武器，我不會害你的。”
起霧了。
灰色的霧漸漸地將霞殤包圍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
“你到底是……”霞殤看見，一個人影慢慢地從沼澤裏走了出來，似乎是一個妙齡女子，聲音細膩輕柔的，“不必如此驚慌。我和澤只是很久沒有跟外來的人說過話了，所以想請你和你的朋友留下來，陪我們說說話而已。”
朋友？霞殤急忙問道，“你見過我朋友？他在哪裏？現在怎麽樣了？”
那個女子在灰霧的另一頭淡淡的說道，“別擔心，他現在很好，倒是你，好像是中了什麽毒……”一只白玉般美麗修長的手從從容容的伸了過來，在她手上碰了碰，又退了回去。
霞殤只覺得，那只手冰涼冰涼的，簡直就像是極北之地的冰塊一般刺骨。
“這個毒……是浮月啊……”女子輕輕地說道，“你們來這裏，是為了找到浮月的解藥嗎？”
這個女子知道浮月的解藥！霞殤心中一喜，可是不等她開口，那個女子便自顧自的說道，“只是，這解藥，已經被拿走了，怕是，你再也找不到了呀……”
解藥被拿走了？！
“那麽，是誰拿走解藥的？”霞殤問道。
女子的身影動了動，似乎是回頭看了一會，才說道，“澤說，是一只鳳凰，還有一個男人，他們來到這裏，取走了解藥。”
鳳凰？男人？霞殤惡狠狠的一咬牙。
祝融，顓頊！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麽！為什麽要將我至於如此地步！
“我的朋友在哪裏？”霞殤開口問道，語氣是毋庸置疑的，“你將他交出來！”
也不知道煙鴻如何了，方才神機那三人合一的一擊，似乎令他受傷了……霞殤心中一緊，更是焦急了。見面前那灰霧中的人影沒有動彈，也沒有回應，便準備親自上前。
灰霧在那一瞬間散開了。霞殤看見了令她難以忘懷的一幕。
煙鴻躺在渾濁的沼澤中，赤著上半身，皮膚上遍布了可怖的傷口，而方才那個女子，正抱著他半浮半沈在沼澤中。
女子蒼白的臉龐正對著煙鴻沒有血色的臉。
“你究竟……”看見那女子水藻般的頭發，霞殤心中了然了幾分，“你是鮫人？”
女子蒼白的臉龐慢慢的轉向她，霞殤看見她笑了一下，“沒錯，我叫渲。”說完，她又將頭轉向煙鴻。
用她青色的嘴唇，朝著煙鴻蒼白的嘴，輕輕壓了下去。
霞殤倒抽一口冷氣，不等她做出什麽反應，便看見那個名叫渲的鮫人又擡起頭，嘴角帶著一抹黑色的血跡。
“你別怕。”她對霞殤說道，“你的朋友中了毒，但是很輕微，我可以幫助他。”
剛才她將嘴唇壓在煙鴻的嘴上，只是為了幫他吸出體內的毒素？霞殤的一時緩不過神來。
此時渲已經再次吸出了一些毒素。
沼澤咕嚕咕嚕的冒出了幾個泡，霞殤便聽見那個細微的聲音再次響起，“對不起……渲她不是有意要冒犯的，只是你朋友中了毒，她恰巧會解這毒而已。”
“你是誰？”霞殤問道，她感覺到這裏有絲絲的水靈氣波動，可是並不強大，“為何不肯露出真面目？”
“我一直都在這裏。”那個聲音慢慢地說道，似乎是很久沒有說話了，它的吐字有些不清，“我就是這片沼澤。”
那邊渾濁的沼澤慢慢的動了起來，隨後，霞殤看見，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出現在了沼澤之上，“共工的妻子，你從來沒有見過我，我卻是知道你的……”
“你是這沼澤的墜靈？”霞殤詫異的看見那個人影漸漸清晰起來，赫然就是一個少年的模樣，與渲居然還有幾分相似，“你見過我？”
那個少年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千萬年前，我還是一滴小水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還有共工。你忘記了嗎？你出生以及修煉的那片水域。”他的容顏漸漸有些模糊起來，似乎在回憶著什麽，“我是千萬滴水珠中的一滴，無意之間得到了共工身上的一絲神力，才可以修煉成人形，只是……”
他看了一眼抱著煙鴻的渲，沒有再開口了。
霞殤想起來了。
那片位於東海的水域，是她和共工修煉的地方，只是很久已經沒有回去了。
那片水域，那座山，可還是當年的模樣？
那個人，那個身影，早就已經不再是他們當初的樣子了……
“只是後來。”渲突然開口了，她抱著煙鴻，慢慢的游到了沼澤的邊緣，將煙鴻放到了岸邊。霞殤看見煙鴻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只是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殘破不堪，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布條掛在他的身上。
“後來，我遇見了澤。”渲看著霞殤將煙鴻拉上岸，給他披上了自己的外衣，“澤與我是朋友，只是我沒有想到，澤是會四處走的。”她擡起頭，看著那個半空之中半透明的身影，淡淡的說道，“我不願意離開澤，於是跟著他一起在四處游蕩，我們很開心，看見了很多以前沒有看過的東西和景色，只是……當我們來到這裏的時候，我發現，澤無法動了。”
“無法動？”霞殤看了看那個少年，“你是說，澤來到這裏之後，便再也無法移動了嗎？”
渲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哀傷的表情，“我和澤用了很多的辦法都無法離開，後來，他們就來了……”
“他們？”霞殤眼中一縷疑惑一閃而過，隨即說道，“是不是……是不是顓頊和祝融他們？”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叫這個名字。”渲低下了頭，看著沼澤中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我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那個紅衣服的男人取走了我的鱗片和血。”她擡起手，白玉一般的手臂上，赫然一條恐怖的疤痕，“好疼，真的好疼，可是他們威脅我，如果我不交出鱗片和血液，他們就要殺了澤……”渲的表情十分痛苦，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卻沒有說，“他們告訴我，我的血液是有毒的，我，我不能離開這裏，澤也不能……”渲擡起頭，看著面前的霞殤，“如果我們離開這裏，我們就會害死別人的……”
霞殤默然。
在這片死一般寂靜的沼澤裏，她緩緩擡起了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笑著摸了摸渲臉上的眼淚，“我知道他想做什麽，也明白你的痛苦。”她攙扶著昏睡中的煙鴻站了起來。
渲詫異的看著她，“你，你知道……”
“我知道，你不想離開他。”她的目光飄向了半空中的少年，他也看著霞殤，“你們無法離開這裏，是因為祝融的禁咒。你只有澤可以依靠，澤也只有你……如果我為了一己私欲，殺了你，那麽澤，就只能一個人孤單下去了。”
渲楞住了，她嘴巴微張，看著霞殤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我不知道祝融想要做什麽，但是要我殺了你，只留他一人活在這世上。那麽，澤會恨我，我也會恨我自己。”她說道，看了看身邊的煙鴻，“這一條路上，總有個人陪著，不是嗎？”
渲在沼澤邊，看著霞殤扶著煙鴻越走越遠，輕輕嘆了口氣。
“澤，身邊一直有你，真好。”她露出了一個笑容，對著半空中的少年說道。
那個半透明的身影慢慢的飄了下來，伸出手，輕輕地虛擁住了渲。
“我也是呢。”澤笑了，“渲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睜眼，便是灰蒙蒙的天空。
“醒啦？”身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是霞殤，只是，為何身上少了一件罩衫？
煙鴻坐了起來，還是覺得有些頭暈。
“感覺如何？”霞殤說道，看著煙鴻好不容易坐了起來，還是有些喘，便走了過去，探了探他的額頭，“還有哪裏不舒服？”
煙鴻轉頭看了看四周，想起自己暈之前的事情，連忙問道，“霞殤，神機他，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霞殤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這附近，似乎已經沒有神機的氣息了。”
神機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就放過自己？煙鴻皺了皺眉，還想再問，突然發現身上有一處地方不對勁。
他身上的衣服，變成了霞殤的白色罩衫！
“怎麽會，我的衣服……”煙鴻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身上這件女子的罩衫，再看了看一臉漠然的霞殤，“霞殤，你……”
“如果你不介意光著身子，我也不會介意的。”霞殤心中竊笑，只是表面上還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
煙鴻有些尷尬，看了看身上還散發著霞殤體香的罩衫，再看了看霞殤，終於毅然決定起身。
“怎麽了？”看著煙鴻站起身來，就要離開的樣子，霞殤問道。
“我們快點趕路吧。”煙鴻不敢回頭看她，“往南邊走，估計還有三天就可以趕到流火之城了。到那時，到那時……”
霞殤饒有興趣地聽著他說話，只是聽見他不斷地重覆最後三個字，問道，“到那時，如何？”
“到那時，我就將這衣服還給你！”煙鴻說完，連忙擡腳離開，似乎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追趕他似的，走得飛快。
霞殤一楞，頓時笑出了聲。
天空，似乎微微的透出了幾縷陽光，給這寂靜的墜神沼澤，帶來了幾絲暖意。
第九回 連峰去天不盈尺
雨暫且收住了，但天邊的黑雲還是壓得很低，一層一層，讓人喘不過起來。
霞殤擡起頭，看了看那令人難受的天色，再看了看前方正在趕路的男子，輕嘆了口氣，“煙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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