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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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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 月光籠著雪,雪色反射著月色, 將洛懸清透如竹葉雨露的臉, 照得十分明亮。

寧一卿看見少女柔軟的唇瓣微啟,再次對身邊人說了聲“新年快樂”。

電話裏寧一心還在喋喋不休地關心寧一卿,女人露出清淺的笑容, 清晰地說:“新年快樂,一心。”

新年快樂,小懸。

她勾了勾唇, 視線落在洛懸身上, 隨即又克制著眼神,驚覺自己太過貪婪, 可又久久不願挪開目光。

其實, 她很想問一句“小懸, 你好嗎”, 來求得那人的關註, 得到同樣的問候。

讓小懸也問候自己一句“你好嗎”,這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告訴小懸。

我不太好。

自你走後, 向來如此。

“姐?”電話裏的寧一卿太久沒說話,惹得寧一心疑惑出聲,“你沒事吧?你到底在哪裏啊,要不要我來找你。”

“我沒事,你放假就好好休息, 我明天會回來, ”寧一卿抿著唇, 想要微笑,卻差點兒流下淚來。

她堪堪忍住, 又望見洛懸與蘇安真相視一笑的畫面,心底酸澀,指.尖冰冷,細密地發起抖來。

其實,她以前忽略太多太多東西,沈浸在權勢的漩渦中,不曾給這樣浪漫溫柔的小懸太多關註。

遙想她們第一次見面,倔強漂亮的小孩子唇角破皮,鮮血染紅異色瞳,卻仍不減半分的清透幹凈。

她們坐在廢棄的摩天輪上很久,她送給她小老虎木雕……

小懸一直都沒有變,永遠熱忱勇敢,而只有她,走得越遠,站得越高,完全丟了自己。

被這樣的人真切愛過。

一生,值了。

可是,可是……

她偏生覺得不夠。

還不夠。

怎麽樣都不夠,她就要洛懸。

煙花的光霧終於消散,四周重新安靜起來,洛懸和其他人一樣,一起重新圍坐在篝火旁。

因為新年的緣故,專門煮了餃子和元宵,各種餡的都有。

大家紛紛給面子地嘗了兩三個,又開了紅酒、起泡果酒,互相碰杯助興,過節的氣氛濃厚而溫馨。

蘇安真依偎在洛懸身邊,兩人不時說上兩句話,偶爾又一起望著天。

雪地空闊,篝火劈啪聲和人聲能夠傳得很遠,寧一卿感覺冷,便圍上一件霧霾藍色的羊絨披肩。

“誒,小崖,你喜歡的Omega都是什麽類型的啊?”

有點詫異於蘇安真的問題,但喝過酒的微醺讓洛懸來不及思考更多,只是松散隨意地說道:

“沒什麽固定類型,投緣就好。我不太會設限。”

蘇安真稍稍感到氣餒,小崖也太難攻略了,看似有著頹唐的浪漫詩人氣質,其實是個外冷內也冷的小冰塊,根本找不到地方可以攻陷。

於是,她決定換一個問法:“那你有喜歡的顏色,比如穿什麽樣的衣服?”

“青色和白色,反正不要總是死氣沈沈的黑色吧。”

其實只要喜歡,這些都不重要。

她在心裏補充。

但也許這並不適用於有的人。

“對了,你喜歡佛珠這種配飾嗎?”蘇安真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地問道。

不知怎麽地,寧一卿突然緊張起來,手腕處的破碎的佛珠冷意沁人。

“我不信鬼神,所以並不是很喜歡,”洛懸手心捧起一蓬雪,手指輕撚,隨口多問了一句,“為什麽會想到佛珠做飾品?”

“嗯,就是前段時間遇到的那個姐姐,高貴漂亮,手腕纏著破碎染血的佛珠看上去好禁欲好冷淡,啊啊啊我想成為這種好禦好禦的Omega。”

末了,她小心翼翼地追問洛懸,“你會不會也很喜歡這種很成熟很清冷的姐姐啊?”

“曾經吧,”洛懸點點頭,然後輕聲一笑,恣意散漫,“現在不喜歡了。”

“啊,為什麽?”蘇安真眼底滿是不解。

看著面前的火焰,洛懸揚起手心雪,異色雙瞳漾著瑰麗的光。

平坦的雪原和埋在雪下的青色草甸,都能一同聽見少女一字一頓的聲音。

“因為以前年紀太小,容易看走眼,後來長大就不稀罕了。”

一旁的霜花結在雪松最脆的枝椏上,仿若有種註定雕謝的蒼白嬌艷。

忽然之間,洛懸心有所感似的起身,往後走了幾步,留下一串腳印,看見那間紅色木屋拉著窗簾,靜謐荒蕪。

只是屋前有處地方的雪,貌似略略薄一點,像有人待過很久。

只是誰又會在新年闔家團圓的時候,跑來這荒郊野地,幹站一夜呢?

什麽奇怪的情趣?

洛懸勾了勾唇,生出走到小木屋那兒,探究一番的興致。

梧溪山並不算高,落的雪也經常有人清掃,洛懸的步伐並不算快,時不時踩到松軟雪層裏的樹枝,引出喀吱的響聲。

在雪夜裏,十分明顯。

小木屋窗臺光潔幹凈,細如綢緞的幽藍色窗紗微微起伏,隱有光線透出。

不過幾步路而已,洛懸來到木屋的樓梯前,剛想走近些,就聽見蘇安真跑過來的聲響。

“小崖,快要熄燈睡覺了,你要做什麽啊?”

“嗯,想看看這裏有沒有人,”洛懸站到木屋的門前。

一層不算厚的橡木門板,仿佛阻擋住了什麽。

寧一卿緊靠在門邊,長發垂落至臉側,在外面吹了很久冷風,乍然進屋,暖氣讓她臉色潮紅,手心也微微泛潮。

她想見洛懸,想和洛懸說說話,就算多看洛懸幾眼也好。

甚至她想把洛懸帶回家,帶回她們的家,日夜相伴。

但她不能,她不敢。

女人面色泛白,眼尾緋紅,她期待又抗拒,輕曼的氣息難耐得屏成一線。

洛懸屈指,輕輕叩門,“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無人應答。

“會不會裏面的人已經睡了?”蘇安真也跟著敲了敲門,“你好,我們是來這兒露營的,想跟你打個招呼。”

橡木大門紋絲不動,屋裏寂靜無聲,洛懸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淩亂,銀發飄搖,莫名讓她顯得有些邪戾的漂亮。

風雪冷冽的氣息中,仿佛氤氳著另外一種獨特的味道,比霜雪更潔凈,比懸月更遙遠。

讓洛懸恍惚到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明明是自己早已放下,也已經遺忘不再記起的。

此刻,充滿清潔感的白檀香,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地縈繞在她眉心、眼角、鼻尖。

她都快疑心是不是自己的問題,怎麽會覺得聞到了寧一卿的信息素。

太奇怪了,當然也許只是幻覺。

“你們兩個,”營地的人大喊道,“要熄燈了,夜裏太冷,快回帳篷抱著一起睡覺。”

聽到“抱著一起睡覺”,蘇安真的臉紅了個通透,她小心翼翼地瞟過洛懸,失望地發現Alpha並沒有任何反應。

“算了,小崖,要不裏面沒人,要不人家已經睡熟了,我們回去吧。”

沈默一瞬後,洛懸決定不再糾結,裏面或許是那個人,或許只是如泡影的幻覺。

無論是哪一種,她都當作裏面空無一人,爭取一個相安無事。

“小崖,那我過去睡覺了,晚安。”

“晚安,”洛懸走在最後面,木屋的樓梯吱呀作響。

“你們不是情侶嗎?不要害羞,睡一起吧。”有人沖洛懸和蘇安真嘻笑著說道。

風湧進玻璃窗的縫隙,寧一卿感到心底生出一株脆弱搖搖欲墜的春芽,很快湮滅在酸澀的心事裏。

眼睛再次忽明忽暗,刺痛難忍,她明白這是眼疾發作的前兆。

匆忙找出浸透藥膏的緞帶,寧一卿指節輕挑,熟練地繞在眼前,雪青色的綢子覆在眉心,掠過玉瓷般的鼻梁。

藥膏的冰涼感,大大減輕眼睛灼熱的刺痛,再次暫時失去視覺,也讓寧一卿的聽覺放大許多。

凜冽的寒風從窗邊滲透,是來自少女和少女之間的歡聲笑語。

寧一卿眼底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見,神色懨懨地枯坐在窗邊,耳邊偶爾能聽見眾人調笑洛懸和蘇安真的聲音。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失落。

難道小懸已經發現自己了嗎?

最絕望的是,如果小懸認為是她,但並不想相認。

現在她才發現小懸真的很厲害,她說她們兩人愛恨兩平,互不相欠。

於是,便真的做到了。

只有自己是懦夫和膽小鬼,除了後悔,日夜煎熬,再無旁的。

“那頂橘色的帳篷是專門留給你們的,都是成年人了,住一起也沒什麽的。”

營地裏的燈很快熄滅,大家的說話聲越來越小,小到寧一卿聽不見也看不到,只能想象著那頂橘色帳篷,是不是住進了銀發少女和那個活潑可愛的女生。

一夜無眠。

第二天起床時,蘇安真很早就從自己的白色帳篷出來,煮了兩杯奶茶,跑到洛懸的帳篷前。

她在外面喊了兩聲,就聽見洛懸問怎麽了,於是掀開熱帳篷的簾子,鉆進去。

“小崖,早上好……你在做什麽?”她驚呼一聲,發現洛懸正盤腿坐在藤花毛氈上,隨意拿著刻刀,雕刻出一只小鳥哨子的模樣。

由於用的是雪松木,所以淡淡的清香縈繞。

剛睡醒起來不久,洛懸的坐姿非常隨意,赤足踩著毛毯站起身來,“小梨說喜歡這兒的雪松木,讓我隨便給她做件東西,我就趁著有空雕刻出來了。”

雪松木雕刻的小鳥憨態可掬,小巧可愛,稱之為肥啾反而更加貼切。

“你的手真的好巧啊,”蘇安真捧著奶茶,雙眼放光,唇邊的小酒窩十分甜美,“小梨肯定會喜歡的。咦,那個是小老虎和鳳凰面具嗎,還有星星木雕?”

什麽?洛懸疑惑地順著蘇安真的視線看去,她的黑色背包裏掉出了一支鋼筆、星星燈和……色彩明快的鳳凰飛鳥面具。

可能因為太久沒見天日的原因,木頭的磨損和氧化比較嚴重,看上去像是蒙塵的珍珠,華光不再。

“啊,都是以前做來玩的,放在裏面很久,本來要丟掉的,結果事情太多太忙,就給忘記了,”她略帶調侃之意地笑。

“丟掉?”蘇安真驚住了,“可是……可是這些都好精致好漂亮,為什麽要丟掉?太可惜了吧。”

洛懸笑了一下,她那個時候想直接丟掉,但現在嘛,倒是無所謂了,不過一個物件而已。

就在這時,營地外面有人喊道:

“哎呀,沒引火的木頭了,斧頭又被凍住,冷死了。”

“我現在去劈,但是要等一會兒……”

吵吵鬧鬧的喧嘩聲,將寧一卿從半夢半醒中吵醒,女人睜開眼,從昏聵中清醒,急忙披上羊絨大衣打開窗戶。

橘色的帳篷裏,蘇安真和洛懸一同走出去,甜美的女生一時沒站穩,還是靠著洛懸扶住她才重新掌握平衡。

女人眸色深沈地看著,蘇安真抓著洛懸的那只手,不自覺地從大衣內側口袋裏,拿出白瓷煙盒。

單手把玩起潔白的煙管來。

昨天夜裏,她們果然……睡在一起嗎?

會不會發生些什麽?

小懸會喜歡別人的信息素嗎?

小懸曾經留在自己身體裏的東西,是不是也會留給別人?

一想到這裏,她單方恪守不打擾洛懸的承諾,和這段時日的隱忍,就快瀕臨瓦解。

薄荷味的細白煙管,被她指節折得有些彎。

好似那次在潮濕的雨夜,吸一口薄荷爆珠的煙,又冷又嗆,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她放下煙閉上眼,記起洛懸可以標記這世上任何一個Omega,唯獨自己不可以。

她在洛懸的生命裏,已經沒有任何痕跡。

想命令、想強制、想請求、想懇求、想哀求,是不是都沒有用?

只能在這兒想著看著,親眼目睹,無力阻止無力挽回。

“要燒這麽精致的東西嗎?這要是拿出去賣,隨便捧一捧,能賣出上千的價錢吧。”

看見洛懸“雪中送炭”遞過來的引火物,同伴震驚後高聲說道。

“不會,只是很普通的物件,放太久沒用,過來燒個火,反倒發揮了餘熱。”

看著精致的三件木雕,同伴表情明顯是不相信。

“是否有些暴殄天物?我們挨會凍也沒什麽。”

見這些人磨磨嘰嘰的,又凍得一臉煞白,洛懸搖搖頭,懶得再多說什麽,直接接過點火器,先引燃了偏薄的星星燈。

火舌舔舐著積灰的星星,洛懸順勢坐下,圍在篝火旁,慢慢地把一顆顆星星丟進火裏。

孤身站立在木屋前的女人,雙眼睜大,似有不可置信之感。

她想不到,想不到洛懸會這般地毫無留戀,那是洛懸送給過自己的東西。

現在淪落得和自己一個下場,可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所有人都噤聲,眼睜睜看著銀發少女散漫地引火,將篝火上的茶水咕嚕咕嚕地燒開,沖天的水霧彌漫。

火焰燃得很旺,洛懸修長骨感的手指,把玩著那張鳳凰飛鳥的面具,見火勢不錯,順手也丟了進去。

紅色的火焰燃燒、吞噬,毫無轉圜餘地,曾經精心制作的雕刻,伴著塵灰發光發熱,興許是個很不錯的歸宿。

仿若鶴唳高崖,浴火重生。

重生在不存在寧一卿的世界裏。

“小崖,好可惜啊,就這麽燒掉了,”被這一幕震撼,蘇安真小聲地說道,拉了拉洛懸的袖子。

“不可惜啊,”洛懸指.尖撚著雪,斂去被火燎了一下的痕跡,金綠色的瞳孔浮著疑惑不解的光,“你們不是冷嗎?燒起火能取暖,哪裏會可惜?”

“可是……”蘇安真嘟著嘴,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只是不太能理解洛懸,東西不應該都收集起來,當作珍貴的回憶保存嗎?

“物件的意義在於用處,而不是形態,”洛懸呵氣如霧,淡淡地笑,“它們真的已經沒用了。”

她知道可能有些人並不能理解自己,但她向來是這樣決絕的人。

置之死地,斷尾求生。

這件插曲過後,營地又熱鬧起來,大家緩過勁來後,劈柴做飯,有的人還跑到一邊打電話給親朋好友拜年。

平原的雪色中,這樣帶著冷意的熱絡更為動人。

那團火依舊烈烈地燃燒,女人的心口仿佛也燃起燎原大火。

寧一卿渾身僵麻,捏緊手心的白檀木盒,那成了她唯一餘下的念想。

慌張找出剛剛微折的煙管,抿在唇間,薄荷和煙草似乎鎮定了身體裏細密無聲的疼痛。

滑輪打火機點燃煙尾,夾著煙的冷白長指,在雪霧飄過來時,有種崢嶸清冷的骨感。

這口煙好像替她招回了魂,讓嘗到每一次呼吸中清明的疼痛。

過了一會兒,營地裏的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一頂頂帳篷從充盈到平整回收,大雪覆蓋,再了無痕跡。

這一行人慢悠悠地下山,乘興而至,盡興而歸。

臨走前,洛懸回頭望了望那間紅色的小木屋,寂寥幹凈,應該是沒有人的。

昨天果然是幻覺,她頓感虛驚一場。

寧一心又掐著時間打來了電話,不遠處好幾個保鏢正緩緩走來,準備接寧一卿離開。

“姐,昨晚睡得怎麽樣?”

“還好。”

“姐,你小心點,老爺子最近又蠢蠢欲動,想給你安排相親。”

往雪地走的步伐頓了頓,寧一卿音色沈穩而淡漠,面上卻是意興闌珊的模樣,“爺爺他真是固執,我會再跟他說清楚。”

“哇,姐,你現在好淡定啊,和以前不一樣了哦。”

“嗯。”

掛掉電話,女人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從容,揣在大衣口袋裏的手指,漫無目的地蜷縮收緊,握住檀木盒子。

能看見那堆篝火裏,幾乎只剩下灰燼,星星燈、小老虎木雕,還有素未謀面的鳳凰飛鳥面具,都只剩灰燼。

一如她和洛懸之間的感情,灰飛煙滅。

“小懸,你早就把我丟了,真的再不要我了,是嗎?”

雪地裏,女人低聲發問。

**

這個新年過得很快,洛懸自從那天露營回來後,就被池梨拖著到處游覽,游樂園、博物館、電影院、大型商場。

有時候夏之晚也會過來,三個人一起逛街吃飯,打打鬧鬧,聊聊天,日子便過得很快。

直到,洛懸不得不開始木雕直播小課堂。

這是他們藝術館新推出的小活動,每周三的下午,弘揚傳統文化,陶冶群眾人民情操。

直播給大家講解木雕的由來和故事,並手把手教在現場教一位幸運觀眾雕刻。

直播間的設備已經調整完成,全套刻刀和上好的木料都放在裏面。

雖然內心千萬般抗拒直播這件事,但好歹館長同意她只露手和聲音,不用露臉,讓洛懸松了口氣。

只是傳播一下木雕的工藝知識,引發大眾的關註和興趣。

也不是很難。

穩穩坐在準備好的軟椅上,攝像頭對準了鋪著純白桌布的桌面,洛懸在工作人員“3,2,1”的倒數後,開始了第一次直播。

直播間的名字是:[與木的不解之緣],左下角有一個洛懸的工作郵箱地址,寫著歡迎大家來信商業咨詢和友好交流。

清了清嗓子,洛懸看見直播間的真實人數是二十七,她便按照要求,介紹起桌上的木雕來。

“大家好,我是木雕師小崖,從今天開始,到往後的十二周裏,我將與你們一起進入木雕的藝術世界,帶領你們認識領略木雕的神奇之處。”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

“今天要給大家介紹一下黃楊根雕,這種木雕一般較為精細,分為花鳥類、田園類,頗有意趣,適合家居擺設,文玩擺件等。”

“其實木雕藝術是一件耗費體力,又耗費腦力的工作,需要我們耐心用心去做。”

寥寥幾條彈幕都在問多少錢,怎麽才能買到,更有甚者直接連刷好幾條彈幕。

[主播聲音這麽好聽,是Alpha還是Omega啊,能不能露臉?不然光看木雕好枯燥。]

[就是就是,感覺主播聲音好A好磁性,我好喜歡。]

系統提示名為axe的用戶投來火箭,後面還跟著一串彈幕:[求主播露臉教學。]

直到洛懸開始上手準備現場完成“孤舟淺釣”的作品,彈幕才安靜下來。

少女指骨細長分明,握著冷厲刻刀的手法熟練而利落,隨著她一點一點剝掉木屑,一艘小舟栩栩如生地出現在屏幕裏。

瑩潤指腹的薄繭,時不時滑過樺木,因用力,修長指節而顯出青玉之色,仿佛不止是在雕刻,同時也在繪天下山水,奏金玉之音。

專註雕刻的洛懸沒發現直播間的人數,在她露出雙手後飆升。

從二十七一直沖到了四百二十,並且還在上升。

彈幕也跟瘋了一樣地狂刷。

[啊啊啊啊,主播的手,簡直是手控福利,我死了我死了。]

[請問主播是吃什麽長大,手這麽長這麽白這麽欲的?]

[主播快打我快打我,用你的手打我。]

[主播我今年18,是個香香軟軟的Omega,我能不能叫你一聲老婆?]

[樓上起開,主播是我老婆。]

寧頤大廈裏,寧氏集團的員工,在茶水間爆發出一陣笑聲,其中夾雜著一些喊老婆的聲音。

其實,寧氏集團的工作氛圍一直很輕松,員工實行彈性上班制度,完成工作就能走,每月考核一次績效,輕松中是嚴謹認真、一絲不茍的工作態度。

也算是一直以來上行下效起的良好效果,畢竟他們的執行董事寧董,就是這樣以身作則的。

但是今天稍有不同,好幾個員工午休無聊時刷到一條名為#讓你心動不已的手#的熱搜,然後點進了那個叫做與木的不解之緣的直播間。

事態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裏面的主播聲音清冽好聽,手指玲瓏如玉,看她握著刻刀的手指上下翻飛,如蝴蝶翩躚,有種賞心悅目的魔力。

寧一卿從會議室出來時,神情漠然,眼底罕見地浮現疲倦之色,藍樂然跟在她身邊,望著冰肌玉骨的女人頹唐背影,莫名感到一絲脆弱感。

像凝冰的利劍,倔強華貴,卻快要碎了。

茶水間的吵鬧的笑聲吸引了她們,尤其裏面夾雜著“木雕”、“小崖”這樣的字眼。

“你們在看什麽?”女人走過去,聲線疏離慵懶。

“寧董,”看見寧一卿站在門口,他們一個個不自覺地站好,不敢吊兒郎當的亂坐亂靠。

其實,寧一卿平時對待下屬溫和關心,並沒有那種富人或是上級的架子,但就是天然地讓人惶恐緊張。

“我們看到一個教木雕的直播間,主播很有意思,就多看了一下。”

有人把手機遞到了寧一卿面前。

她推了推銀邊眼鏡,睨見屏幕裏那雙熟悉的、略帶薄繭的雙手,指如蔥白,游走於刀與木之間,清雅脫俗。

屏幕裏的主播,在教另一個女生雕刻,女生聲線嬌媚,帶著小女孩的甜美與崇拜,讓人聽著心都酥.麻起來。

應該是蘇安真。

教學時,兩人的手指不經意間觸碰,有種美麗迷人的誘惑感。

偏偏寧一卿往下一掃,網友的彈幕更是大喊著什麽嗑到了,好好嗑。

[這簡直是純情女大學生的午後自習,好隱秘好刺激好喜歡。]

[你們兩個手指出鏡都能這麽sese,嗷嗚。]

“嗑到了?什麽意思?”寧一卿奇怪地問身旁的藍樂然。

心說大老板你也該補補網絡用語,藍樂然低聲回答:

“意思就是她們之間很有默契和性張力,很般配,刺激帶感,讓人很希望她們在一起。”

“性張力,刺激帶感?”女人紅唇輕啟,吐出對她來說稍微陌生的措辭,她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手機。

“對的,”看見主播小崖兩個字後,藍樂然硬著頭皮說道,“但不用太放在心上。”

“不用太放在心上,”寧一卿重覆了一遍,將手機還給下屬,溫和地點頭示意,再轉身回辦公室。

“誒,你們有沒有發現寧總最近的著裝風格好像變了一點。”拿回手機那個員工小聲地說了一句。

望著女人遠去的曼妙背影,羊絨大衣外套,黑西裝白襯衫,一條草綠色的圍巾……

“好像是有點不一樣,衣服沒那麽冷冰冰的,但……”同事小聲笑著說,“人還是冷冰冰的。”

“而且,你們不覺得寧董剛才的神情有點奇怪嗎?有種她心亂如麻的感覺。”

“算了算了,有空八卦寧董,不如去把工作做完。”

回到辦公室,過了許久,寧一卿才發現自己已經用流水,沖洗雙手七八遍,嬌嫩的肌膚發紅,隱有破皮的跡象。

落地窗前的百葉簾完全關好,剛才還明亮溫暖的地方清冷肅穆下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在手機上打開了那個直播間。

她們的教學還在繼續,握刀的方式已經教到了第三種。

老師教得不錯,學生也學得認真。

坐回辦公桌後,寧一卿拿起鋼筆,卻仿佛燙傷般地放開,她手指冰涼——

嫉妒讓她身體發冷,難以言喻的感覺襲遍全身。

刻薄、妒火、醋意、澀感,她好像著了魔。

很想利用權、利用力、利用一切,讓直播停止,讓那兩人分開,讓那人回來,或者她去。

寧一卿闔眼苦笑,覺得自己好沒有道理,是她先毀約,先拋棄的洛懸,那麽自私那麽卑劣。

所以活該現在萬箭穿心,受疼痛作祟。

憑什麽憑借占有欲失控,恣意妄為。

她不能,不可以。

可她的自制仿佛已經達到頂點,秩序崩塌,隱忍不再。

然而,她什麽也做不了。

看到直播間左下角的郵箱地址,女人眼神停頓,不顧一切地打開電腦,重新註冊新的郵箱。

正在直播的洛懸還不知道,自己的工作郵箱,靜靜躺著一封簡單的郵件,內容是:

[小崖,你好,我想向你學習和請教木雕藝術,可以嗎?]

郵件的落款是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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