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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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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上柔軟觸感的一瞬間, 程初受驚般起身,他茫然地看了徐若昭一眼,似乎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他的表情怔楞,仿佛尚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正在這時, 躺在床上的姑娘忽然睜開了眼, 她茫然地看了眼程初, “阿初。”她輕輕喊了聲,指尖無意識劃過自己的唇瓣。

程初沒想到她會突然醒來, 一時間怔住了,手指下意識蜷縮著, 無數借口在他腦海裏劃過,他正在想要怎麽解釋, 便聽見徐若昭問:“你這麽在這裏?”

長途跋涉那麽長的時間, 徐若昭累極了,她迷迷糊糊地看著程初,終於支撐不住,合著雙眸, 喃喃道,“我是在做夢嗎?”

程初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眼見床上的姑娘還有睜眼的意思, 他不假思索地用了一個術法, 徹底讓徐若昭陷入了沈睡。

他做完這個動作, 又怔住了,後悔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他還是太沖動了, 他怎能對徐若昭用術法, 也不知明日她醒來了想起今晚的事情,會不會生氣?

想起他吻了她,會不會,有別的反應?

程初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唇瓣,半晌後,替徐若昭掩好被子,轉身出了房門。

他站在中庭,煩躁和不安在他的胸膛裏來回拉扯,他心煩得不行,站在原地靜默片刻,擡腳朝門外走去。

徐若昭是在耀眼的陽光中醒來的,透過窗欞和層層樹葉瞧見高懸於空中的太陽,她嚇了一跳,立刻坐立起身,不可思議地想,她怎麽會睡這麽久?

她有些怔楞,夜裏模糊的記憶湧上心頭,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人吻了她,夢裏的她竭力睜開眼,才勉強看清吻她的那個人。

她不確定的想,那個人,好像是程初?

這個念頭入腦,徐若昭驚了,她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實在是太荒誕了,阿初怎麽會吻她?她一定是單身太久,沒有和男修相戀過,這才冒出了這個念頭,看來等她回到清澤宗,也該展開情緣了,否則下一次不知道還會冒出什麽奇怪的念頭。

徐若昭坐在床上呆了半晌,起身下床穿好衣服。

恰在這時,門外有人敲響了房門,“昭昭,我可以進來嗎?”

徐若昭聽見他的聲音,心裏驀然生出幾分心虛,她鎮靜道:“進來吧。”

程初推開房門,神色溫柔自然地喊了一句:“昭昭。”

昨夜的片段在她的腦海裏不停浮現,徐若昭有些僵硬的避開他的眼神,吶吶道:“也不知怎麽回事,今日起晚了。”

程初垂眸道:“想必是累了吧。”無人看見,他微微捏緊了放在底下的拳頭。

他是來道歉的,昨夜回去之後,他一夜無眠,徐若昭恬靜溫柔的面容不停浮現在他腦海,她那樣美好的一個人,卻被他如此不尊重的對待,後悔的情緒在他的心頭不斷翻湧,他掙紮了一晚上,終於還是說服自己主動坦白道歉,可現在對上徐若昭清麗沈靜的容顏,他難得地打起了退堂鼓。

若是她知道他做了那樣的事,會不會厭棄他?會不會不要他了?

徐若昭微微偏頭,好奇道:“怎麽了,阿初,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程初話到嘴邊打了個圈,他溫聲道:“沒什麽事,我只是來看看你。”

他說這話時,眼眸微垂,讓人瞧不真切他的神色。

徐若昭安靜片刻,忽然問道:“阿初,你昨夜睡得好嗎?”

程初不假思索道:“挺好的。”

徐若昭眼睛眨了眨,沒從他身上看出什麽異常,愈發肯定昨夜發生的事只是她一個夢,她心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朝程初揚起一個笑,“那就好。”

她放松下來的表情實在太明顯,程初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她在想什麽,他的眼眸垂了下去,心裏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從對方嘴裏得到一個什麽答案,但他知道,若是現在強行坦白,他得到的答案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他從前隨心所欲慣了,第一次如此在乎一個人的感受,一時間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正在這時,隔壁的房門被敲響,水閔匆匆道:“主人,主人你在不在?外頭出事了!”

程初打開房門,正對上水閔急切的表情,孟天寧居然也在旁邊。

“主人。”水閔沒問程初為什麽從徐若昭的方向出來,他撲了過去,臉上滿是興奮的表情,他語無倫次道,“主人,喜報啊!趙家二老爺趙州死了!主人,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他壓低聲音,語氣裏滿是幸災樂禍,“他死在了青樓裏,女子的床上。”

程初沒有一蹙,“別說這些汙言穢語的東西。”

水閔一楞,下一刻,便看見徐若昭從房間裏走出來,他這才反應他們正在徐若昭的房間門口,他識趣地閉上了嘴。

徐若昭好奇地看向他,“你剛才說什麽?”

水閔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看了眼程初。

“趙州死了。”孟天寧言簡意賅道。

“趙州死了?”徐若昭著實驚訝了,她看著孟天寧,脫口而出道,“他是怎麽死的?”

“不得而知。”孟天寧沈聲道,“我派去探聽消息的人回稟說,他死的時候身上沒有半分傷痕,五臟六腑完好,亦沒有魔氣侵擾的跡象,就像是……”他擡眸看了程初一眼,“就像是壽數已盡,自然死亡。”

程初挑眉,“你懷疑是我做的?”

孟天寧嘆口氣,“我也不想這樣懷疑,但是趙州死得太湊巧了。”結合昨日他看到的留影石,實在沒辦法不懷疑程初。

程初坦蕩蕩道:“你猜對了,沒錯,是我做的。”

沒想到他會承認得這麽利索,在場幾人都楞了,片刻後,徐若昭才輕聲問:“你什麽時候動的手?昨夜?”

他們昨日才到北城,自進了北城起,程初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若真是他動的手,便只能在夜裏。

她楞道:“你昨夜不睡覺,跑去殺人了?”

程初大方承認道:“對,看他不順眼。”

好吧,就憑趙州當初做的那些事,死一萬次都不足惜,只是這事發生的實在太突然了,也太冒險了。

趙州已經死了,如今再說什麽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都是枉然,孟天寧沈吟道:“趙州之死給趙家帶來了很大的動蕩,他身份斐然,修為不俗,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無聲無息死在了紅衣樓裏,紅衣樓來來往往皆是人,在這樣一個人聲鼎沸的地方,卻沒有人發現趙州的死,這在趙家人眼裏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事情,等同於趙家一貫的權威遇上了挑戰,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兇手。”

程初漫不經心道:“我既然敢動手,就絕不會讓人抓住把柄。”

他說得篤定,孟天寧放了一半的心,程初淡淡瞥了他一眼,“若趙家查到了半分蛛絲馬跡,我會立刻離開這裏,不會連累孟家,你放心。”

孟天寧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這會影響接下來的計劃。趙州一死,整個北城立刻開始戒嚴,比之前還要森嚴幾倍,如此一來,程公子想要出門,恐怕更加不易。”

徐若昭也目露擔憂:“阿初,這段時日你就待在這裏,無事不要隨意出門。”

程初並沒有將趙家的行動放在眼裏,但徐若昭的擔心讓他很受用,他緩了神色,點頭道:“都聽你的。”

趙家開始大張旗鼓地抓兇手,城中人不準進也不準出,鬧騰了整整三日,搞得民怨四起,趙家也不見收手的意思,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趙州死的第十日,天還未亮,孟家的大門便被敲響了。

孟家家主打開門,客氣有禮道:“趙四爺,這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趙四爺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並不將他放在心上,“捉拿兇手,讓開。”

孟家家主大驚失色:“我們孟府絕對沒有窩藏兇手,趙四爺你可不能瞎說!”

趙四爺不耐煩道:“誰知道有沒有,得先搜過才清楚。”他說罷,指使著手下的人,“去,將這院子裏裏外外搜一邊,外面的人圍好了,一個都不準放出去。”

孟家家主脾氣再好也不能忍受對方如此目中無人,他語氣強硬了幾分:“趙四爺,這是我們孟家,孟家豈是這些侍衛能隨便搜查的,你這是在幹什麽?”

趙四爺滿臉的不耐煩:“爺不是說了嘛,爺在捉拿兇手,你年紀不大,怎麽偏偏耳朵不好使?”

孟家家主冷聲道:“我們孟家哪裏來的兇手,趙四爺,說話要講證據!”

趙四爺翻了個白眼:“證據?我趙家人的話就是證據,爺告訴你,今天我們也就是例行檢查,要是兇手不在這兒也就算了,看在你們這麽多年當狗當得盡職的份上,我們也不會多做為難,但若是你不識好歹,妄想翻身做主,這兇手不管在不在這兒,你們孟家窩藏兇手的罪名便少不了,聽見了嗎?”

他字字句句皆未將孟家放在眼裏。

孟家家主氣憤道:“趙四爺!你當真以為北城是你趙家的一言堂嗎?難不成,整個北城都是你趙家說了算!”

趙四爺大笑出聲:“我說孟老爺,你當了家主這麽多年,難道現在才認清這一點嗎?”他憐惜地搖搖頭,“你也太拎不清了。”

他拍了拍孟家家主的肩,自顧自走進了院子裏,姿態之熟稔仿佛在逛自家院子。

大概半刻鐘後,孟天寧匆匆趕來,沈聲道:“趙四爺,你們捉拿兇手我不阻攔,只是隨意翻找物品,甚至翻找閨閣女兒的私密物品到底是何意?不僅如此,你手底下這些人還強行闖進書房重地,那是孟家的緊要地方,若是丟失了一兩件物件,四爺給賠嗎?”

趙四爺瞧見他,動作微頓,他可以不給孟家家主面子,但孟天寧背後掛著無為宗,他本人還是掌門師弟的首徒,地位斐然,不可輕易得罪。

他稍微收斂了幾分,卻仍是一副吊兒郎當混不在意的模樣:“原來是孟大公子回來了,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沒得信呢。”

孟天寧面上不顯,客氣道:“前幾日回來的,還未來得及拜見趙老爺子,是晚輩的不是。”他看了看左右,道:“院子前前後後已經搜查清楚了,我們孟家絕不會窩藏兇手,還請四爺收手吧。”

“既然趙大少爺發了話,我也不是不給這個面子。”趙四爺輕咳一聲,大喊道:“搜完了沒有,搜完了走人。”

孟天寧聽到這話,低著眉,瞧不清神色。

片刻後,趙四爺領著人離開了。

孟天寧的院子裏,程初從暗處現出身來,表情冷戾地看著那群匆匆離開的侍衛。

水閔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還好還好,這群侍衛太廢物了,我就站在他們面前,他們都沒有發現我的藏身之處。”

徐若昭也松了一口氣:“這樣也好,若是讓他們發現我們在這裏,就算看不出阿初的身份,我們也一定會帶到前廳交代清楚來歷,屆時又是麻煩事一樁。”

“他們不可能找到我們。”程初的語氣很篤定。

徐若昭不知他的篤定從何而來,但就像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厲害得可以獨自一人不留痕跡地殺掉趙州一樣,只要程初心裏有成算,她不打算過問。

“不過……”水閔小聲道,“這個孟家也太沒地位了吧,居然由著別人大張旗鼓的搜府,我方才還看見有些手腳不幹凈的侍衛順手拿走了孟家放在桌上的擺件,孟家人明明看見了,但誰也不敢說一句。”

“沒錯。”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幾人身後響起,“這就是孟家在北城的地位。”孟天寧的目光淡淡瞥過幾人,“北城這地帶,除了趙家,也只有孟家能說上話。”

水閔嘀咕道:“就這也能算說得上話?”

孟天寧沒有辯駁,從他出身開始,孟家便一直是這般地位,倒是他進了無為宗之後,孟家的地位稍微有所上升。

孟天寧說:“趙家只手遮天不是短時間的事,程家勢大之時,各大家族尚有喘息的機會,可程家覆滅之後,趙家行事愈發猖狂起來,整個北城都得看他們的臉色行事,別說是他們的手下拿走了孟家的一個擺件,就算他們想搬空整個院子,孟家人也不敢辯駁半句,因為就算辯駁了,趙家人也不會站出來為此事給出一個交代。”

程初冷嗤一聲:“話說得好聽,可當初程家覆滅時,你們可曾為程家出頭過,可曾向程家伸出過援手?”

孟天寧嘆息一聲:“孟家並非不想伸出援手,當初參加那場婚宴的客人同樣有我們孟家的人,我們又怎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族死在程家。”他輕聲道,“我們派出的所有援助都被擋在了程府外,沒有一個人能進去。”

“各大家族剛到不久,趙家人就在程府外設下一道結界,沒有人進得去,也沒有人出得來,我們發動所有人的力量,花了大半夜的時間才打破結界,不過為時已晚,等我們進入程府,只看見滿地的屍體,無一活口。”

聽到‘無一活口’幾個字,徐若昭眼裏閃過幾分戾色。

孟天寧繼續道:“也正因為趙家做得如此絕,所有人都以為程家是遭到了仇家的報覆,從未想過罪魁禍首竟是趙家。”

在眾人眼裏,趙家和程家的關系一向不錯,趙衍和程展更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懷疑到趙家身上,若不是近年來趙家行事愈發張狂,且一直壓著程家的宅子,不讓人進去,也不讓人收拾裏面的血跡,說是擔心驚擾了程家人在地底下的安眠,可實際上趙家卻從未替程家亡魂念過一次往生咒,孟天寧這才漸漸懷疑起了趙家。

孟天寧將思緒從回憶裏抽離,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自然而然道:“趙家如今還在大肆抓捕兇手,既然敢來孟家,想來傅家、許家、周家這幾個在北城數一數二的家族也不會漏下,他們的行徑惡劣,這幾大家族必定會心生怨氣,這倒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他說,“留影石我已經覆刻一枚交到了無為宗,師父回信說,此事他不會袖手旁觀,但無為宗一向不參與凡塵俗事,掌門的態度尚未有定論,想來……”他看了程初一眼,“不會出手。但我會盡力游說他。”

“多謝。”徐若昭道,“孟公子為了此事忙碌不已,我們卻幫不上忙,實在慚愧。”

孟天寧笑笑:“幫你們也是在幫孟家,客氣的話不必再說,只是我能做的有限,真到了壽宴那天,趙老爺子恐怕還需要你們來制服。”他的聲音沈了下去,“北城沒有人是趙老爺子的對手,各大宗門不出世的大能或許可以一試,但想請動他們,比登天還難,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

徐若昭說:“眾人群起而攻之,未必不是他的對手。”

“徐姑娘說的有理。”孟天寧溫聲道,“只是這世上凡事都講究個利益,我做這麽多是為了孟家,可別人呢?對上趙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真的到了這一天,未必不會有人打退堂鼓,我現在能做的,便是盡力游說眾人,至於成與不成,只能看天意了。”

眾人沈默,片刻後,程初緩緩道:“他交給我,即使是死,我也會將他帶走。”

徐若昭眉頭一蹙:“不許胡說,他可以死,你絕不能死,現在殺不了他,大不了我們離開此處修生養息,以後再找機會對他動手,但無論如何也不能為了他一人犧牲你的性命,他不值得。”

程初頓了頓,神色微暖,“我只是說笑罷了,昭昭莫惱。”

聽到‘昭昭’兩個字,徐若昭便生氣不起來了,她無奈道:“下次不許再說這種話了。”

程初神色溫柔,“都聽你的。”

趙家人一直沒抓到兇手,近日來參加趙老爺子壽宴的賓客越來越多,不能再一直封禁城門下去,無奈之下,趙家只得將城門打開,但城門的守衛比往日多上數倍,過往路人皆細細盤查,如此折騰了五日後,外頭突然傳來消息,殺害趙州的兇手找到了,兇手被趙家人拖到了城中心,打算在午時當眾處決。

眾人聽到這個消息,奇怪不已,程初好端端待在孟府裏,趙家從哪裏抓到了兇手。

徐若昭打算親自去看看情況,程初聽罷,自然也要跟著一起去,孟天寧聽說後,勸慰道:“徐姑娘和水閔兩人去足以,我會陪同他們一起去,程公子還是留在孟府等消息為好,焉知此消息不是趙家設下的一個計謀,就是為了誆騙你上套,若當真是如此,你去了反而危險。”

程初表情不變,淡淡道:“趙家人沒這個本事,他們應該抓到了人。”

徐若昭不解:“可你就在這裏,他們抓到的人是誰?”

程初淡淡看了過來,這一瞬間,徐若昭福至心靈:“你是說……”

程初神色不改:“去看看就知道了。”

見他堅持,孟天寧沒再說什麽。

程初換了一張臉,同徐若昭一起坐進了孟天寧準備好的馬車上。

馬車緩緩行駛了半刻鐘,穩穩停在了城中心。

城中心有一座很大的比武臺,此時趙家人正紛紛圍在比武臺周圍,而站在比武臺正中間的,被結界困在原地不得動彈的人,赫然正是他們之前遇見的那只半妖。

作者有話說:

程初(揪花瓣):她知道我吻了她,她不知道我吻了她,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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