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走進高二年級三班時，距離暑假開學已經過去半個月。

早自習，大家正在做英語早讀。低著頭，聲音參差不齊，亂轟轟的。

老師把他領到講臺前，拿起黑板擦用力在黑板上敲了幾下，成功讓七十幾名學生擡頭。

年輕的班主任拍拍手上的粉筆灰，拄在桌子上對大家瞪圓了眼睛：“亂轟轟的什麽樣子，你們看人家四班。我從他們班門口走過去，那聲音齊刷刷的一片！行了別看了，這是咱們班新轉來的同學，叫周朗。周朗，”

老師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看向站在身邊氣息有些涼的少年，“你和大家做下自我介紹吧。”

“大家好。”秦朗目視前方，淡淡的出聲：“我叫周朗。”

沒了。

教室裏靜了會兒，離得近的女生叫了聲，“哇，帥哥啊！你從哪個學校轉來的？”

秦朗側頭看了眼班主任，在他又是鼓勵又是期待的目光下，勉強再吐出四個字，“晨光中學。”

角落裏不知是哪個男生怪叫一聲，“著名的和尚廟啊！怎麽著，哥們兒你這是向往紅塵還俗來了？”

整個班級哄堂大笑！

晨光中學在市裏非常有名，原因有三。

一，那是所私立男校，學費非常貴。

二，升學率逆天，號稱清華北大後花園。

三，全封閉軍事化管理，一年到頭只有暑假七天，寒假七天。

大家的笑沒惡意，老班擡手往下壓了壓，指著後面一個座位對秦朗道，“周朗，你就坐在那裏吧，有什麽問題隨時來找我。繼續早讀，好好讀，別亂轟轟的！”最後一句是對著全班吼的，吼完轉身出去了。

晨讀聲又起，雖然大家很想把聲音讀齊，可在兩三句英語後又變的散漫。

班級面積不大，學生卻超多，五排桌子兩邊靠墻各一排，餘下三排全緊巴巴的擠在中間，艱難的在兩側留出兩條崎嶇小道。

秦朗把書房甩到肩上，半低著頭，剛著身向後面那個空位走。

雖然是早晨又開著窗，空氣裏卻彌漫著汗味。越往後走，氣味越渾濁，還隱隱加了些酸臭。

老班指的位置在倒數第二排，能坐兩個人的桌子全空著。

秦朗在靠邊的椅子上坐下，擡頭環視四周。

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們，捧著書本或是端身正坐，或是左扭右歪，懶洋洋的拉著嗓音念英語課文。在他右前方，一對坐的再規矩不過的少男少女，在書桌下偷偷左手牽右手。

向左一扭頭，他看到了教室後面酸臭味道的來源。

長得黑壯高大的男同學脫掉球鞋，大拇腳指從破了洞的襪子裏伸出，在浮動的灰塵中肆意彰顯自由。

秦朗剛要收回視線，那位同學探過頭來，笑嘻嘻的伸出手，“同學你好，我叫宋晨。你真是從和尚廟來的？聽說一個月前那裏打群架死人了，而且死那個人家裏背景老大了，真的假的？”

“我不清楚，我上學期末就離開晨光了。”秦朗正過頭，面無表情的拽過書包往出拿書。拿完，不動聲色的把書包往桌肚裏一裝，身子一挪坐到了裏面的位置上，遠離空氣汙染源。

“死人就是上學期的事啊。”宋晨趿拉上鞋，起身一躍，擠到了秦朗身邊坐下，“哎呀你肯定知道，說來聽聽，又不是什麽值得保密的事！”

秦朗被他撞的一歪，重重碰到右側同學身上。啪的一聲，勉強立在桌子上的英語課本應聲倒下，露出後面正在朗讀——不，正在偷睡的女生。

女生被驚了一跳連忙坐直，抓起英語書就讀。盡管她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清醒，可眼中依舊茫然。

秦朗向她看過去，逆著光線，容顏有些看不清。身子微微側了角度，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然後，嘴角忍不住微微挑起一個弧度，“同學對不起，我叫周朗，新來的轉學生。”

女生睡了一臉紅印，流了口水不說，還沾了幾根頭發。

女生轉過頭來，眼中恢覆一些清明。看到並不是老師在推她後，長松了一口氣，“同學你說什麽？”

“轉學生。”秦朗重覆，“周朗，剛剛碰到你不好意思。”

“沒關系沒關系。”女生把壓麻了的手擺了兩擺，彎起亮晶晶的眼睛笑了，“周朗你好，我叫趙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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