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朗手狠狠抓在我左胸上時，我一把推開他。

周朗跌到在地，卻沒生氣，而是站起身來環視四周。走了幾步，他伸手從衣櫃把手後面扯下一個小巧的紐扣，“接下來的話，就不方便別人聽了，即便監控是我安的，也不許。”

把“紐扣”扔到地上用鞋根踩碎，周朗微微俯下身來看我，“我一直對你說我找芯片是因為老爺子，卻沒有和你說過，那個芯片裏的大部分內容，是他搜集來的關於我外公和周家的。現在，明白我為什麽會在他倒了後回來找你了嗎？”周朗手掌輕拍我臉頰幾下，“好好的日子不過，你找什麽死？嗯？”

我臉被他拍的啪啪響，不疼，把我拍清醒了很多。

我一直以為周朗的靠山是秦市長，其實不是。我一直以為周朗是為了秦市長往回找芯片，其實不是。我一直以為周朗和沈淘淘聯姻是秦市長的意思，其實不是。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外公周家。

是啊，周朗曾經和我說過，他媽從小住在軍區大院。而秦市長，是在和他媽媽結婚後才開始平步青雲。

這麽多年來相互之間的利用價值或許讓周家允許張姨這樣的人物存在，可當這個利益集團走在河邊濕了鞋時，秦市長這個根基較淺的人註定是炮灰！

我這麽長時間幹了什麽？

我拼上了性命，幫周家掏了灰。

想明白後，我抑制不住的笑出聲。好累，真的好累，我這麽久努力的結果不是奔向新生而是加速下地獄！

“笑吧，小喬，”周朗摸我頭發，動作要多輕柔有多輕柔，“你很快就要笑不出來了。其實我搞不明白，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長這麽大第一次這樣為一個人著想過，我吃飯時想著你，睡覺你夢著你，連和別的女人上床都幻想是你。可最後你卻這麽對我，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我止住笑，看著周朗一字一句的道，“因為，強扭的瓜不甜！”

“可你也說過，你在感情上錙銖必較，只要我有付出你一定會有回應！你的回應呢！”

回應？

我搖頭，“沒有回應，我說了慌。周朗這輩子我都不會愛你，我對你只有恨，你殺了我吧，隨便你用什麽方式。”

在我想殺死他的晴天時，我就知道如果他能回來，我一定不得好死！

“你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沒趣。”周朗站起身來，嘖嘖道，“一臉平靜無波的，好像看穿生死……你這個樣子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我覺得特別沒意思，我以為你會求我。”

“好，我求你，”我看著周狼道，“我求你殺了我，我活夠了！”

周朗轉身走到嬰兒車前，“殺你？我曾經說過，我的女兒要在她親生母親身邊長大。我許諾過給晴天的每一句話，我都會一一做到。”

見周朗要抱渺兒，我連聲制止，“你不要碰她！周朗，那不是你的孩子！渺兒是劉安的，你放了她，殺了我！”

周朗手停下，回頭看過來，“你說什麽？”

我深吸一口氣，撐起身子對周朗跪正，求他，“周朗，這不是你的孩子。我求你，你放了她，殺了我。”

渺兒是劉安的一切，我死不足惜可劉安不能沒有渺兒。

我為他做不了什麽了，我要盡我所能為他保住渺兒。

“不是我女兒？”

“不是。”我跪的筆直，“周朗，從來都沒有你的小晴天，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給你看親子鑒定。渺兒是劉安的，她是我和劉安的女兒。”

周朗笑了，他繞過嬰兒床，拉開半邊窗簾，“一口一個劉安，一口一個你們的女兒，你似乎一點也記不起來他是怎麽算計你，你又是反擊他的了。這才多長時間，我不過去結個婚渡個蜜月，劉安在你心裏就又天下第一最最好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訴你你蠢的有多可憐。”

他轉過身來，靠在窗前笑著看我，“你回來時間不短了，劉安去哪了，為什麽這個屋子裏只有我而沒有別人？”

“……”

“你還記得書房那扇門嗎，你下定決心尋死的那個書房。你說，他是怎麽帶著救護人員在那麽短的時間沖進去的？你以為是消防爆破？”

“……”

爆破？沒有爆破，我暈過去前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還沒明白？我來告訴你答案。”

“閉嘴！”心慌起來，我阻止他說下去，大聲喝道，“你說的我一句也不信！不信！”

“我進來是劉安親自開的門，他不在，是去了我讓他去的地方。”

“不會！不可能！沒有！是你威脅他開門，你把劉安帶到哪裏去了！”我抓著頭發，搖頭，“周朗你放了他，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殺了我放了他們父女。”

我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向外跑。客廳，臥室，我找尋劉安或是劉安被強行帶走的痕跡。

可，沒有……

劉安不在，客廳和臥室一切如常，客廳的餐桌上還放著冒著熱氣的四菜一湯……

“……書房的門是我開的。”周朗沈聲笑開，一步步跟在我身後，“因為你闖書房差點被電死，我換了新的書房門。開門系統直連我手機，在沒有我指紋的情況下誰想進去我都會知道。然後，我可以選擇放行，或是讓他嘗嘗高壓電的滋味。劉安帶人強行進入時，我選擇了通行。你這條爛命不是他救的，是我！這麽看我幹什麽？你一直以來不是最恨隱瞞欺騙嗎，我好心好意告訴你真相！”

“這說明不了什麽！”我回過頭對周朗搖頭，“這和劉安無關。”

他遠在美國，開不開門不會受別人意見左右！

“呵呵呵呵……和他無關。”周朗點燃一枝煙，吐出一口煙霧，“我就是劉安所說的座上賓，他口中給你的驚喜。我讓他保住你一條命在我回來前別死，條件是我讓他妹妹早些離開那個該死的精神病院，讓他們兄妹團聚，輕松活下輩子。所以即便他覺得你惡心到家，還是裝做好老公給你編織未來大好的景象。可實際上，你們回不去了。你不知道嗎，你們回不去了。”

“……”

“不信？來，我讓你死心。”

周朗撥出視頻電話，幾秒鐘後接通，給我看屏幕。

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前，劉安和劉小妹笑容滿面的站在一起。劉小妹蹦蹦跳跳，劉安伸出手給她捂凍的通紅的耳朵。

接通視頻的人道，“開往南京的高鐵十分鐘後進站……”

“看，你愛的人和你一直以前最疼的小姑子，馬上就要離開這裏去南京，開始新生活了。”周朗手指一劃把屏幕裏的兩人放大，讓我看他們幸福快樂的笑容。

我被那笑刺痛了眼，心中一陣揪痛後把手機搶過來砸在地上。

深吸一口氣，我腦中清明許多，對周朗笑了，“周朗你不用再刺激我了，我承認你把一切都裝的很像可我不會再相信哪怕你一句話一個字！”

上次我就是沒經受住周朗的誘惑對劉安拔刀相向，同樣的當我不會上第二次。

“劉安不會走的，渺兒是他的命。”我道，“他不會扔下渺兒不管，這種父女天性你這種人渣這輩子都不會懂！周朗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你要殺要刮對我來，不用再和我說這些廢話我不會信一個字也不信！”

“父女天性？”周朗仿佛聽到了最大的笑話，他兩大步跨出伸手抓住我頭發往嬰兒房拖，“來，我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父女天性！”

我頭皮被他薅的生痛，踉蹌著在地上半跪著走。最後被周朗一推，正好撲到嬰兒床前。

床微微一震，本來吃著手的渺兒水汪汪的大眼一眨，嘴撇了起來。

“渺兒不哭……”我顧不上膝蓋上的痛，連忙伸出手去拍她，“渺兒聽話不要哭……媽媽在這，媽媽在。”

哇的一聲，渺兒揚起小手大哭出來。

我再要拍下的手被周朗狠狠攥住，狠著目光警告道，“你嚇到她了！”

“是你，是你！周朗，你滾！”

“閉嘴！”周朗扭過頭，對繈褓裏正哭的渺兒露出笑容，輕拍，“晴天，不怕，爸爸在這裏。爸爸這些日子一直惦念你，爸爸不會再讓你離開了，爸爸和你擊掌……乖，聽話，不要哭了。”

輕聲細語，渺兒慢慢由大哭變成哽咽。

周朗用一只手指摸渺兒耳後，輕撓幾下，渺兒破涕而笑，看著周朗咯咯笑出聲來。

我如墜冰窟。

渺兒從來沒笑過，即便是劉安也只是能讓她不哭，可周朗做到了，只是輕哄兩句搔搔耳朵。

周朗揉捏孩子的小手，偏過頭來看我，“這才是父女天性，她恨你，不親劉安，她只認我，因為我才是她的親生父親。你又在想劉安在騙你了是不是？”

我揚頭看周朗，視線有些模糊，一切變的那麽不真實。

一會能看清周朗的臉，一會又看不清周朗的臉。

“假的……”我搖頭，“都是假的，一定是我病的又重了。劉安不可能會騙我，他有給我看親子鑒定。周朗，你到底有多恨我！”

“沒騙你，他又在哪呢。他已經帶著他最疼的妹妹走了。可你的，最愛你疼你的人去哪裏了？哦，一定沒說過，不然你哪還有臉活到我回來。”

脖上一痛，周朗的臉又清楚了。

“趙喬，你給我聽清楚。你父母出國沒多久就回國了！回來時你在精神病醫院劉安在監獄，你爸心臟病突發當天斃命！你媽腦梗半癱躺在醫院裏，一直是我在用錢吊著她的命！不過，在你肚子爆開那天，我停了她一切費用……一百天過去了，你猜她沒吃沒喝還有氣沒有……終於有點正常反應了，我以為你這輩子都那一副表情不會哭了……這樣才有趣，有意思。至於有多恨你……小喬，我這個人對感情同樣錙銖必較，你有多恨我，我就有多恨你。”

周朗松手，我癱在地上。身上一會冷一會熱，眼前人一會是周朗一會是劉安。

躺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我跪坐起來，把眼中不斷湧出的液體擦凈。

假的，我所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哭啊，繼續哭，我回來，就是專門看你哭的。”

“我不會哭，劉安我和你發過誓我不會哭。”看著眼前的‘劉安’，我咯咯笑出聲來“劉安我的病好像嚴重了，我把你看成是周朗，他說我爸死於心臟病突發，我媽是被餓死的……還說渺兒是他的孩子。這怎麽可能，你給我看過親子鑒定的。你怎麽可能會走呢。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走，你和渺兒好好過日子，我走，我再也不回來了。”

我跪起來，對他發誓，“我發誓，我用我的命發誓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又來裝瘋這招？對我沒用了，我再也不會信。”眼前人把手伸進口袋，拿出一條鏈子，“看這是什麽，我走前說過回來給你帶禮物的。大師設計，純手工打造，世界上僅此一條，比淘淘那顆鉆戒貴好幾倍，喜歡嗎？戴上它，明天我牽著你去看你的好姐妹淘淘。哦，她沒死，現在一天三頓有人餵，二十四色輪椅換著坐，日子過的舒服極了……”

脖上一涼，我笑止住，“為什麽不信呢，我真的不會回來了，我現在就走。”

站起來往外走，才兩步就被勒住脖子摔倒在地。我看著眼前的繈褓，伸手抱起來，“渺兒你怎麽在地上，渺兒……”

渺兒好小，只比我手掌大一點。她穿著芭比裙子，渾身冰涼。

把渺兒抱在懷裏，我輕哄，“凍到渺兒了，渺兒不能感冒，渺兒身體不好。”

渺兒真乖，我第一次抱她她不哭。不僅沒哭，還在笑……

不對，笑聲不是從我懷裏傳出。我順著聲音找過去，在床上看到另一個渺兒。

“劉安，為什麽會有兩個渺兒！怎麽會有兩個渺兒！”

我懷裏的是冷的，床上這個是暖的。我懷裏的渺兒放平時閉上眼，抱直時睜眼叫媽媽。而床上的渺兒——她不停的笑，不停的笑。

我一驚，冒著虛汗把懷裏的娃娃扔掉，轉身把渺兒抱到懷裏。

“噓，不要笑。”我對渺兒笑道，“不要笑，你一笑就會變成晴天。你成了晴天劉安怎麽辦？他就什麽也沒有了，你不要笑！”

可渺兒笑個不停，不僅笑，頭上還長出兩個惡魔犄角。

怎麽辦，再笑她就真的變成晴天了！

我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許笑，不許笑！你是渺兒不是晴天，不許笑！”

“趙喬，你他媽給我松手！放開晴天！”

“不要笑，不要笑！媽媽好愛你，渺兒你不要笑。”

脖子上越來越勒，空氣越來越稀薄。我左擋右護不讓惡魔搶走渺兒，捂著她嘴不讓她哭也不讓她笑……

終於，她沒聲音了。

我抱著孩子看劉安，笑了，“劉安，周朗沒搶走她。她還是我們的渺兒，你看，她不笑了，我們繼續給她過百日吧。”

黑洞洞的槍口抵過來——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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