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回秦家我很淡定，大有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王姐倒是興奮了，自吃完早飯知道這個消息，她就開始不停的張羅，一會問周朗幾點帶我回去，一會問周朗我們要不要留在那裏吃飯，然後又問我們會不會在那裏留夜住下。

周朗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從早起開始就板著臉。王姐問的問題，能一個字回答的絕對不用兩個字。

幾點去？

中午。

吃不吃飯？

吃。

留不留夜？

不。

王姐笑呵呵的和他溝通完，又把我拉到一邊對我輕聲細語的叮囑，“老爺子年紀不輕了喜歡靜，你安靜些就行。問什麽答什麽，別害怕。小朗脾氣臭不會來事，你別和他學。別空手去，這是見長輩的規矩……”

我感覺王姐太有意思了，我是情婦不是媳婦，見哪門子長輩。

十點一過，周朗帶我出門。我手裏拎著王姐特意準備的禮盒，坐到周朗車上。

我本以為周朗會把我從一個別墅帶到另一個別墅，卻不想車在市區裏開了二十分鐘左右後開進了一個市政家屬院。

挺舊的一個小區，看著怎麽著也得上二十年了。設施倒是很完善，綠化也好。出奇的是周朗這個闖紅燈眼都不眨的人，進小區門口時竟然主動把車窗放下給警衛遞證件。

車開到車位停下後，周朗拍下方向盤長長嘆出口氣。

沒下車。

我偏頭看他，“不然，回去吧。”

“來都來了回去幹什麽。”周朗啪的一下解開安全帶，下車道，“又不是我非要帶你來，是他說要見你的。”

我肚子大解安全帶慢，等下車時周朗已經走到單元門處。

難得的是，開了門後等了我下。

本來以為這老式單元就和我爸媽家那樣的老式房子一樣，進去後是左右兩戶或是三戶。

其實，進去了再過一道玄關就是客廳了。裏面特別大，色調偏暗很有添喜郎氣，正堂中掛的主席像很有年代感。

我們進去，馬上就有個慈眉善目的女人迎上來，很是熱情的道，“小朗回來啦，這是小喬吧，快進來坐。”

神色太過熟撚，以至於直到她拉起我的手我還在楞呆中。反應過來後，我把王姐給我準備的禮盒拿出來，交到眼前這女人手上，“張姨吧，第一次見面，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王姐特別交待，我可以不給老爺子帶東西，可對這屋子裏的張姨一定不能忘了禮數。

盒子裏是血燕，周朗成盒成盒買來給我吃的，王姐拿來讓我給她，倒也不算失禮。

張姨馬上就樂開花，拉著我坐在沙發上開始誇。又是誇我懂事又是誇我好看，再又是誇我皮膚好。

誇的我一個勁的看周朗，不知道什麽樣的反應才對。

周朗也不看我，對著張姨只說了一句話，“老爺子呢，他不是要看嗎，人呢？”

語氣生疏，卻也客氣不算無禮。

“你爸忙著呢，聽說你要回來，說中午肯定回來。”張姨道，“你們先坐坐，我馬上去張羅飯。小喬呀，你都喜歡吃什麽，孕中有什麽忌口沒有，第一次來，我事先也沒買什麽菜。”

“……”

張姨拿了水果又去廚房忙活後，我看著周朗輕聲道，“這位是……哪位？”

不會是周朗的媽，如果是周朗的媽王姐會直接和我說。

也不會是保母，如果是保姆不會像女主人一樣張羅東張羅西。

可也不會是女主人，因為周朗父母沒離婚啊，秦老爺子身居高職敢膽肥到明目張膽再娶個老婆？

周朗回頭看我，笑著說，“關你屁事。”

……

我瞪周朗一眼，不再說話。張姨去廚房把事情交待下去，回來又拉著我聊天。

只是我不再多說什麽，只一個勁兒笑。

到了快十二點，飯都做好擺上飯桌了，秦老爺子回來了。秦老爺子並不老，看上去比電視上年輕些。不是自己回來的，和他一起進門的還有秦超。

兩個人一起進門時還在說話，秦老爺子回頭道，“過些日子我打算把你調給楊副市長當秘書去。他是個能幹事兒的人，你多學著點。”

“楊副市長不是有秘書了嗎，我這突然空降過去……怕是不好聽吧？”

“一去就想當大秘啊？你得把心穩下來，從頭學。”

“行，那聽爸的。”

“你當不知道。”秦老爺子道，“過幾天下面會有人送人選，我不參與，會有人辦。”

擡頭看到周朗，本來掛在臉上的笑淡了幾分，語氣冷了下來，“你還知道有這個家，還知道回來！還帶了這麽個東西回來！你是想氣死我！”

秦老爺子一揚手指向我。

張姨馬上走過去，“老秦，小朗難得回來一次，你就不能有點好臉色？”

“就是，爸，你天天念叨怎麽見著就生氣。”秦超對張姨道，“媽，你快給我爸拿杯茶。”

……

這，是怎樣一種混亂？

張姨是秦超的媽，這麽多年秦大市長去哪上任都帶著這娘倆而真正的正牌夫人和兒子卻……

終年不見一面。

不僅如此，從秦老爺子的表情上來看，他似乎一點也不知道周朗會帶我回來，也就是說，昨天秦超說秦老爺子想見我的話是假的。

說真的，我恨周朗恨到骨子裏，可這一刻我有點憐憫他。

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大，他脾氣秉性能正常那才是不正常。

我以為周朗會暴怒馬上帶我離開的，卻不想他拉起我靠在他懷裏，看著他爸冷冷的笑，好像秦老爺子越生氣他越開心一樣。

過了好半天，張姨又是拍胸口又是順後背的，秦老爺子臉上的怒氣終於有所緩和。

秦超走過來對周朗壓低聲音道，“你也是，一句話也不說，你倒是說兩句認錯的話。說了爸不就給你恢覆工職了？你服個軟，就是爸還氣著，過後我說一句不也就把事辦了？”

周朗個頭比秦超稍高，看著他笑了，“你當我真喜歡在政府部門上班？請我我都不回去。”

明明似是一句堵氣的話，卻莫名的合了秦老爺子的意。

“你想明白了最好，你不適合仕途，你還是老老實實做生意去吧。”不生氣了，大手一揮，“吃飯，下午我還有兩個會，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張姨馬上張羅擺飯，擺好後秦老爺子坐主位。秦超和張姨坐一邊，我和周朗坐一邊。

飯桌上，張姨邊給周朗夾菜邊問，“你去你媽那邊看看沒，她打電話說什麽時候回來沒有？”

轉而秦老爺子又問周朗，“你和淘淘怎麽樣了，婚訂一年了也要結了吧。”

周朗冷默著臉回了張姨的話，“沒聯系。”吃了好幾口飯，才又回秦老爺子一句，“他們家在催。”

坐在我對面的秦超嘴角帶著笑，旁無他人的吃的甚是滿足。

我坐在那裏一口也咽不下去，看著眼前這幾個人和做夢一樣。

這是怎樣一場混亂。

看著像一家子卻根本不是一家子還……都有著血緣關系。

喝完最後一道湯，飯算吃完。我盯著快一點的時間想著周朗應該會帶我回去了，秦老爺子卻突然把話題扯到我——肚子上了。

當我這個活人不存在，只問了孩子，“你是怎麽想的，你和淘淘馬上就要結婚了，她沒和你鬧？”

“她又不生，難道你想我斷子你絕孫？”

“你！”秦老爺子火氣蹭的又躥上來，“混賬！”

張姨連忙給秦老爺子順胸口，“消消氣消消氣……小朗，你快別氣你爸了，他身體不好剛出院沒兩天。”

“我這親兒子可不知道呢。”周朗陰陽怪氣。

“這不是沒敢聲張嗎。”張姨道，“你爸這職位你也知道，他怎麽能輕易倒下。”

“生下來後抱給淘淘養。”秦老爺子站起身來一語落地，而後氣怒著指著周朗道，“你給我滾到書房來！”

說完轉身上樓了。

周朗坐了好一會兒，板著臉跟了上去。

張姨招呼人過來收拾東西，叫我道，“小喬，我們客廳裏坐會兒吧，這爺倆一進書房就沒時候兒。小超，你跟著去看著，你爸那爆脾氣別又摔東西。”

秦超應了聲，也上樓了。不過片刻又走了下來，道，“媽，我可沒招了，反鎖了。你聽著點動靜吧，我先回去了，如果我爸說的是真的我得著手手上工作交接。”

張姨看著書房的方向嘆了口氣，對秦超道，“去吧去吧，唉。”

一回頭，和我說，“這爺倆一樣的倔脾氣，每次見面都吵個不停。聽著吧，一會兒裏面肯定得砸東西。砸吧砸吧，我是管不起了，小喬，來吃水果。”

我看著張姨心中冷笑，第一面的好印象蕩然無存。

我就不信她在周朗和他爸中間起的是良性作用。

不過這事和我無關，為免話中出錯，我盡量少說。

張姨見我不說話，道，“你不會是對老秦那句話吃心了吧？唉，沒必要，這全看小朗，只要他護著你，別人說什麽都不是事。他能同意讓你生這個孩子，你就是不一般的。姨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把心放寬了，什麽樣的日子都是日子，不用在乎別人說什麽。”

我對她一笑，“阿姨說的是。”

“其實老秦很疼小朗的，他這次事是鬧的有點大。你說他走什麽關系不好，非要保住一個殺人犯，我聽說那可是當街殺人，後來莫名其妙就進了精神病院。我天天待在家裏對外面的事知道的少，可身為公職人員，他這次是過了點。如果不是有老秦這一層關系頂著，他哪是停職調查這麽簡單，恐怕……行了，說多了你也擔心，反正你知道沒事就行了。”收了話題，她看向我肚子，“幾個月了，聽說是個姑娘？那肯定能是長的好看，你和小朗模樣都不錯。唉，你要是有淘淘那樣的家世就好了，真可惜，你這孩子以後得叫她媽。”

我扒了橘子塞一瓣到嘴裏，“這橘子挺甜的。”

她這是當我傻還是覺得我腦子真的有病，怎麽著，要我認為周朗救我是對我真愛，然後用孩子要挾他要婚姻？

這人可真不能看外表，明明披著人皮，怎麽揣著顆狼心呢。

驢唇不對馬嘴的聊了會兒，周朗下來了。也沒進客廳，板著臉直接對我擺擺手，和招呼狗一樣，“走。”

張姨馬上站起來，“小朗，你們這就走啊，不在家裏住幾天？哎呀，小劉，快把我準備的東西拿出來。”

一通還禮，給我塞了不少東西後又給我留了電話號碼，“小喬，沒事時就給我打電話，你們經常回來看看哈。”

周朗已經走出門口，我往出追時張姨又道，“小喬，肚子發動時一定要給我個信兒，我生過三個我有經驗。”

上了車，周朗一打方向盤，把車開出小區。

過了很久，都快到別墅區了，他自嘲的笑了，“這就是我家，亂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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