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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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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者不是別人, 正是東廠上一任廠公,馮丙。

他離開東廠之後, 東廠才和二十四監緊密聯合起來, 待陸淵去了之後,連升數級,接下了司禮監掌印太監一職, 重新將東廠收麾羽下。

馮丙見宋雲凝盯著他看,露出笑意:“姑娘,來吃點兒話梅啊!”

宋雲凝一聽, 連忙收回目光, 小聲道:“多謝師父, 不、不了……”

第一次見面,就給對方留下嘴饞的印象, 這可就不好了。

陸淵輕輕捏了捏宋雲凝的手,溫言道:“來到這兒, 不必緊張, 師父和師娘都很隨和。”

馮丙笑得慈祥,道:“是啊!淵兒既然能將你帶回來, 你便將這兒當成自己的家,喜歡話梅就隨便吃!師父多得是!”

宋雲凝哭笑不得:“是,多謝師父。”

馮夫人嗔了馮丙一眼, 道:“這話梅吃了一輩子,也吃不膩。”

馮丙笑開:“還不都是你做得好麽?”

馮夫人一聽,也不好再數落他了,便對陸淵和宋雲凝道:“你們二人先休息一會兒, 今日師娘親自下廚, 為你們做些好吃的。”

陸淵淡笑一下, 道:“師娘,還是我來罷。”

馮夫人微楞了下,道:“你一路跋涉,太過辛苦了……”

馮丙卻道:“你這就不懂了,淵兒想在人家姑娘面前露一手,何必阻止他?”

宋雲凝聽了,偷偷瞄了陸淵一眼。

陸淵:“……”

宋雲凝忍俊不禁,她終於知道,陸淵總讓人下不來臺的說話方式,是跟誰學的了。

馮夫人立即會意,道:“好好好!淵兒去吧,你放心,師娘會好好陪著凝凝的。”

陸淵無奈地笑笑,對宋雲凝道:“你先休息一會兒,等著開飯便是。”

平日裏,宋雲凝無論去了哪兒,都不免要去廚房裏忙上一陣,今日聽到這話,卻有些新鮮。

袖袍之下,她輕輕勾了勾陸淵的手指,低聲道:“好,看你的表現了。”

陸淵唇角微漾,遂轉身,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馮夫人笑瞇瞇地拉著宋雲凝的手,道:“走,師娘帶你去看些好東西!”

宋雲凝便不由分說,被她帶到了一處廂房門口。

馮夫人親自上前,輕輕將木門推開,笑道:“這是淵兒以前住的地方。”

宋雲凝有些好奇,她知道陸淵的身世不簡單,但卻從來不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麽。

她跟著馮夫人,徐徐邁入房間,這廂房很大,似乎是三間連通的,用屏風做了隔斷。

第一間裏,整齊地列著數排書架,粗略看去,便列了數千本書。

宋雲凝忍不住走了過去,仔細一看,從詩詞歌賦,到兵法謀略,應有盡有。

馮夫人道:“淵兒自幼愛書,他以前的家中,也有不少藏書,可出事之後,便什麽也沒了。”

宋雲凝唇角微抿,又跟著馮夫人走到了第二間,這裏放著一方矮榻,矮榻寬敞,除了一個蒲團,什麽也沒有。

宋雲凝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蒲團,這蒲團十分僵硬,還紮手得很。

馮夫人道:“這是淵兒以前練功的地方,他說太軟的蒲團,容易犯困,便楞是自己找了個硬邦邦的來……那時候,他時常將自己關在房裏,一待就是一整天。”

說起練功,馮夫人面上浮現出一絲擔憂,她遲疑了一瞬,問道:“淵兒他,如今身子怎麽樣了?”

宋雲凝答道:“前些日子,犯過一次寒癥,但具體情況如何,我也不得而知。”頓了頓,宋雲凝看向馮夫人,道:“師娘,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嚴重的寒癥,能告訴我麽?”

馮夫人定定看了她一瞬,溫言道:“按淵兒的性子,恐怕有些事,永遠也不會對你說……但他既然將你帶回來,便是認定了你。凝凝,我來告訴你,當年發生了什麽。”

天色漸暗,宅子裏點上了燈籠,院子裏一片光亮。

宋雲凝攙著馮夫人出來,馮夫人笑道:“還是梁叔辦事利索,知道你們回來,將酒菜都架設到院子裏了!”

宋雲凝向前看去,只見院子裏多了一方八仙桌,八仙桌上,菜肴齊備,香味順著微風,一點一點滲入鼻尖,她這才覺得,有些餓了。

馮丙蒲扇不離身,笑容滿面地走了過來,笑道:“淵兒雖然離家已久,但手藝與你師娘比起來,還是不遑多讓啊!”

“師父還沒嘗,怎麽知道?”

宋雲凝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陸淵已經到了月洞門口。

宋雲凝上下打量他一眼,發現他已經換了一身衣衫,想想也是……一向喜潔的掌印大人,怎麽可能忍受身上有油味?

陸淵走了過來,對宋雲凝道:“坐下用飯罷。”

宋雲凝點了點頭,扶著馮夫人坐下,陸淵見她們坐定了,才坐到宋雲凝的身旁。

宋雲凝借著燈光,看清了桌上的菜肴,不由得瞪大了眼,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水晶肘子、香芋排骨、水煮牛肉、炒三絲……看起來豐盛至極。

陸淵輕輕點頭,他夾起一片水晶肘子,放到宋雲凝碗裏,低聲道:“嘗嘗。”

馮夫人見陸淵主動給宋雲凝夾菜,笑得合不攏嘴,道:“凝凝,多吃點兒!”

宋雲凝點了點頭,她見對面的馮丙,已經開始大快朵頤,便也將這片水晶肘子,徐徐放入口中。

肘子分紅白兩層,白色的肉皮彈潤,膠質濃厚,十分勁道,而紅肉部分,口感細膩,綿中帶韌,鹹香味絲絲透到嘴裏,令人味覺大開。

宋雲凝咽下口中的水晶肘子,詫異地看向陸淵,道:“這水晶肘子做法十分繁瑣,半日之內,能做出這般口感,當真難得。”

陸淵受了誇讚,唇角勾了勾,又道:“再嘗嘗香芋排骨。”

宋雲凝連忙點頭,不等他動手,自己便用勺子,舀起一點香芋排骨,放到碗裏。

這芋頭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聞起來格外地香,宋雲凝用筷子戳了一點香芋送入口中——這芋頭香軟綿密,還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奶味,入口即化,香味緩緩流淌在舌頭上,美好又悠長。

裏面的排骨,切得不大,很好入口,用牙齒輕輕一剔,肉就脫了骨。

排骨很好地吸納了芋頭的香,一口下去,便叫人難忘至極。

宋雲凝喜歡這味道。

她偷偷拉了拉陸淵的袖子,湊近道:“沒想到,你廚藝這麽好。”

陸淵垂眸看她,眼神微亮,道:“我的廚藝,都是向師娘學的。”

馮夫人也吃得開心,道:“淵兒是青出於藍……我的廚藝,還是當年在東廠小飯堂之時最好,如今年紀大了,許多菜都記不清怎麽做了……”

“東廠小飯堂?”宋雲凝有些驚訝。

馮夫人笑道:“是啊,若不是東廠小飯堂招廚娘,我也不會入東廠,認識你們師父。”

馮丙美滋滋地飲下一口酒,朗聲笑道:“你們師娘年輕的時候,不但廚藝好,連人也長得水靈,我可是一眼就看上了!”

馮夫人笑著戳他一下,道:“胡說,剛開始你對我可是愛答不理的……”

馮丙笑得開懷,道:“那不是……怕你不願意嘛。”

宋雲凝見他們年紀如此大了,還是這般恩愛,也有些羨慕,道:“師父和師娘感情可真好。”

這話說完,馮夫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馮丙便夾起一塊肉,放到了馮夫人碗裏。

宋雲凝道:“師娘,其實我也在東廠小飯堂當過廚娘,下次嘗嘗我的手藝好不好?”

馮夫人一聽,笑意盈盈:“當真?那可巧了!”她揶揄道:“淵兒日後,可有口福了。”

陸淵笑而不語,只溫柔地看了宋雲凝一眼。

宋雲凝聲音小小的:“嗯……我也有口福的。”

晚膳用完之後,宋雲凝想幫著收拾,馮夫人卻把她拉到了一旁,偷偷塞給她一個東西。

宋雲凝一看,卻是一個玉鐲子。

馮夫人笑瞇瞇道:“凝凝,你今日第一次過來,師娘也沒什麽準備,這個玉鐲子,跟了我多年,算是師娘的一點心意。”

宋雲凝本來還想推辭,但見馮夫人眼神誠摯,笑容和藹,便乖巧應了下來:“多謝師娘。”

馮夫人點點頭,溫聲道:“師娘發現,這次淵兒回來,笑容都比以前多了……這都是因為有你。”

“其實,淵兒是個驕傲的孩子,若不是遇上當年之事,如今也定是人中龍鳳!他為了報仇,只得走寒冰決這捷徑,不得已之下,放棄了一切……”

馮夫人語重心長地說著,眼眶裏還泛起了點點水光。

她與馮丙相伴一生,最是明白他們的遺憾與無奈。

宋雲凝握緊馮夫人的手,溫言道:“師娘放心,我心裏有數……有些話,他雖不說,我卻明白。而且在我心中,他就是人中龍鳳,無可替代。”

馮夫人一聽,頓時喜極而泣:“好,好孩子。”

月色朦朧。

夜風輕拂,陸淵靜靜立在院中,衣袍微楊。

忽然,衣袖一緊,被人扯了一下。

陸淵微微一頓,轉過身來,唇角微翹。

“凝凝。”

宋雲凝輕輕“嗯”了一聲,面上微熱。

他平日裏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今日這般喚她,正經又親昵,倒讓人有些害羞了。

宋雲凝擡起手腕,往陸淵面前晃了晃,笑問:“師娘送我的,是不是很好看?”

翠玉的鐲子,帶在宋雲凝白玉般的手腕上,相得益彰。

陸淵握住她的手腕,輕聲道:“好看……”

若他沒有記錯,這是師娘的陪嫁之物……可見她確實招人喜歡。

宋雲凝一擡眸,看向葡萄架,道:“等葡萄熟了,可以摘下來吃麽?”

陸淵輕笑了聲,道:“不會有熟的那一日。”

宋雲凝有些疑惑,問道:“為什麽?”

陸淵道:“師父喜酸,每次葡萄快要成熟之時,他便開始吃了,不等熟透,葡萄架就空了,我在這兒住了很長時間,就沒吃過架子上的葡萄。”

宋雲凝忍俊不禁,道:“也是……聽師娘說,師父喜酸,話梅總是不離手。而你,一點酸也不吃。”

宋雲凝說罷,看向陸淵,道:“我之前不清楚你的口味,但現在知道了……師娘都告訴我了。”

陸淵點了下頭:“嗯。”

宋雲凝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所有的一切,她都告訴我了。”

“現在,我是該喚你掌印,還是喚你‘白哥哥’?”

陸淵微微一怔。

已經多年,沒有人叫過他的本姓。

陸淵姓白,祖父是大雲最後一任丞相。

當年,蘇太傅與白丞相,都是先帝的良師益友。

可先帝被自己的弟弟,如今的洪豐帝所害,暴斃身亡。

洪豐帝上位之後,對先帝舊臣趕盡殺絕,先是滅了蘇太傅一家,後來,又在生辰宴上,對白丞相一家下了狠手。

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少年陸淵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裏,最終,是馮丙救了他。

馮丙歷經三朝,當時便打算告老還鄉,所以洪豐帝便沒有動他。

在馮丙的照料之下,陸淵才得以平安長大。

他為了報仇,便鋌而走險,選擇了至陰的奇功,寒冰決。

從走上報仇之路開始,陸淵便拋卻了一切。

這些年來,午夜夢回,那些逝去的人,總會來到他的夢中。

那些人倒在血泊裏,奄奄一息,哭喊、求救,那樣無助。

他的祖父,一生清明,德高望重,乃百官之首,最終,卻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的府中,連墓碑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立一塊。

此刻,陸淵憶起舊事,面色也凝重了幾分,他徐徐道:“原本,我還在想,怎麽告訴你這一切……既然師娘已經說了,也好。”

“我要做的事,危險重重,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覆……你若害怕,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宋雲凝擡眸,緩緩笑出了聲,道:“原來,掌印也有害怕的事啊。”

陸淵一頓,定定看她。

宋雲凝柔聲道:“掌印既怕連累我,又怕將來有一日,我會離開……是不是?”

其實,陸淵也是怕的。

怕她是一時沖動,怕她終有一日,會離他而去。

他這一生,已經失去了太多人,若還要失去,他寧願不曾擁有。

陸淵聲音微沈,道:“你這般義無反顧地選擇我,真的不會後悔麽?”

宋雲凝柔柔地笑了起來,伸手輕撫他的面容,道:“你若同我在一起了,我可不許你像話本子裏一樣,娶上十幾房小妾,你後悔麽?”

陸淵頓了下,隨即失笑,他嘆息一聲:“凝凝……”

宋雲凝手指掩在他唇上,一字一句答道:“只要你心裏有我,我就不後悔。”

陸淵靜靜看著她。

片刻之後,他伸手握住她手指,放到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宋雲凝一目不錯地看著陸淵,道:“前幾日,也是你的生辰吧?”

宋雲凝得知陸淵祖父的忌日,就是他的生辰之後,也有些心疼。

陸淵低沈地應了一聲,自十三歲過後,他便沒有再過過生辰了。

宋雲凝擡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在他面頰上輕啄一下。

“生辰快樂。”宋雲凝笑得甜美,道:“不如你的生日改成今天吧,每一年,我都陪你過。”

陸淵黑漆漆的眸子,好似一片海,海面波濤洶湧,仿佛要將人吞沒。

“好啊。”

陸淵說罷,便低下頭,吻上了花朵一樣的唇瓣。

夜風婉轉,徐徐吹過兩人的面頰,陸淵手臂攬住宋雲凝的腰肢,漸漸收緊。

宋雲凝靠在葡萄架上,身子一歪,差點兒將葡萄架撞倒,一聲驚呼還未出口,便被陸淵打橫抱了起來。

宋雲凝紅唇微亮,摟著他的脖子,有些委屈:“我的鞋襪濕了。”

葡萄架下面,放著一小桶水,方才一折騰,便溢出了些許,打濕了宋雲凝的鞋襪。

陸淵唇角微勾,道:“不怕,我幫你換。”

說罷,他便留下了搖搖欲墜的葡萄架,抱著宋雲凝走進了臥房。

臥房之中,燈火昏暗。

陸淵將宋雲凝放到床榻之上,躬身,為她褪下鞋襪。

小巧白皙的腳趾露了出來,十分可愛,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宋雲凝抿了抿唇,道:“掌印……”

陸淵眸色漸深,忽然伸手,握住宋雲凝纖細的腳踝。

宋雲凝失了平衡,一下躺倒在榻上,發髻微散,青絲鋪了一床,在月光下,柔媚至極。

陸淵欺身上前,凝視她的眼睛。

熟悉的氣息噴薄的鼻尖,宋雲凝面上微熱,輕輕攀上陸淵的脖頸,道:“今晚,我陪你補過生辰,可惜沒有提前準備禮物……掌印可有什麽想要的?”

陸淵聲音微啞:“你。”

作者有話說:

小可愛們,這一本短小的劇情美食文就快要完結了,我總覺得美食沒有寫過癮,下一本美食文《王府美食日常》,以幹飯為主,戀愛為輔,喜歡的可以收藏呀!文案如下:

李承允乃平南王第三子,英勇善戰,俊朗無雙,是京城裏人人讚嘆的少年郎,可他偏偏娶了一位廚子的女兒蘇心禾為妻。

所有人都道蘇家祖墳冒了青煙,蘇心禾才能嫁入王府,殊不知,這是平南王向蘇老爺借糧之後,想出來的補償之策,不能為外人道。

蘇心禾初入王府,婆婆不喜,小叔怠慢,姑嫂嫌棄,就連王府的狗都比她地位高,夫君還是個十足的冷面閻王。

蘇心禾毫不在意:“夫君算什麽,能吃麽?”

李承允看書時,蘇心禾在吃炸雞翅,油香四溢,隔著房門都能聞到;

李承允練劍時,蘇心禾在吃油潑面,熱辣爽滑,鮮香無比,“滋溜”聲不絕於耳;

李承允與兄弟議事時,蘇心禾在吃鴛鴦鍋,毛肚Q彈,肥牛勁道,萵筍脆嫩,滿院子都是香味兒。

大哥二哥四弟紛紛表示:“這會沒法開了!”

蘇心禾尷尬笑笑:“不如坐下一起吃?”

眾人齊刷刷地坐下。

蘇心禾內心OS:我不過是客氣一下……

後來,三爺的院子成了王府裏最熱鬧的地方,三夫人成了王府乃至皇宮裏,最尊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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