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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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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所歡還沒讓赫連與寒進臥房的門。

瑞雪剝完最後一顆荔枝,道:“世子妃,奴婢再給你拿些葡萄可好?”

他含著甜絲絲的果肉,意興闌珊地搖頭:“沒了便沒了吧。”

所歡鼓著的腮幫子動了動。

再好吃的葡萄也不是父王給他的荔枝,他沒興趣吃。

瑞雪便也沒有再開口。

侍女凈了手,擒起團扇為所歡扇風,正扇著,就聽趙泉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她神情一戾,蹙眉抱怨:“荒唐,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還有沒有一點規矩?!”

趙泉聞若未聞,跪在臥房前,滿頭大汗地喘著氣,視線越過瑞雪,落在所歡的一角雪白的衣衫上:“世子妃,不好……不好了!”

“……宮裏、宮裏來人了!”

宮裏來人了。

新後的嫡親妹妹打著為過世王妃祭奠的荒唐名號,堂而皇之地進了王府。

所歡微垂的眼簾隨著趙泉的話,兀地擡起,眼底閃著亮晶晶的光。

他緩緩地挺直了腰,不再沒骨頭似的倚在美人榻上,雖未開口說話,但早已被掩藏得很好的狡詐與算計再次在他的身上浮現了出來。

“瑞雪,替我梳妝。”所歡扶著侍女的手從美人榻上起身,滑落的衣擺抖出了一片鋒利的弧度,“我要穿那身——”

他本想說要穿一身繁重的朝服,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

又不入宮,他為何要穿朝服?

再者,他身為楚王府的世子妃,怎麽也不需要為了一個還沒有任何品級的貴女換上朝服。

“罷了。”所歡勾起唇角,“不用朝服。”

他水蔥似的手指在衣櫃上輕點了一下:“給我拿那一件。”

瑞雪順著所歡的目光望過去,瞳孔微微一縮,繼而猶豫著勸阻:“世子妃,這身……好看歸好看,可過於……”

“就穿這身。”他打斷侍女的話,坐在黃銅鏡前打開了妝奩所歡知道瑞雪要說什麽。

無非是“過分張揚”、“於理不合”,可如今的他還害怕什麽呢?

反正父王心裏有的是他。

所歡將胭脂抹在唇角的時候,輕輕地笑出了聲。

他有赫連與寒所有的偏愛,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打扮。

“父王給我的金蓮簪呢?”所歡挽起披散的長發,懶洋洋地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挑眉,“瑞雪,你說,我若是戴上耳墜,會不會更好看?”

瑞雪將金簪從紅木盒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撩起幾縷垂在他肩上的長發:“世子妃現在已經足夠好看了。”

他皺了皺鼻子,顯然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去取銀針來。”

瑞雪一驚:“世子妃?”

“女子成婚前,都有嬤嬤用銀針穿耳。”所歡偏頭,碰了碰自己的耳垂,若有所思,“我雖不是女子,但也嫁給了世子,怎麽能少了這個步驟?”

他的心血來潮惹急的是身旁的侍女。

瑞雪替所歡撫平衣擺上的褶皺,明知勸不住,還是多嘴了幾句。

所歡咿咿呀呀地應付著,待侍女說完,依舊讓她喚來了嬤嬤:“崔媽媽在老太妃身邊那麽久,肯定會……是了,我瞧她什麽都會,手也該很穩,讓她來穿,我放心。”

不得已,瑞雪將崔媽媽喚了過來。

可憐的崔媽媽成日被世子使喚著傳話已經心力交瘁,人瞧著都比先前瘦了一圈,如今又被所歡逼著取了銀針來穿耳,人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開始發抖了。

“世子妃,老奴的確會,可……”崔媽媽愁眉苦臉地立於所歡身後,滿是皺紋的臉倒影在銅鏡中,看起來頗為滑稽,“可那是冬日裏。天冷,縫衣針過火穿耳垂,不易出血,傷口也好得快些。現下酷暑,老奴是怕您的身子受損啊……”

“你怕什麽?”所歡晃動著手指,在裝滿金貴首飾的盒中挑挑揀揀,“不過是穿耳罷了,我不怕疼。”

“世子妃……”崔媽媽還欲再說什麽,衣袖忽地被瑞雪拉住。

年輕的侍女面露無奈,暗暗搖頭。

所歡的性子,她已經摸出來了,或者說,本該如此——生了如此奪目的面龐,性子又怎麽會溫柔似水呢?

“那世子妃且等等,老奴這就去準備。”崔媽媽只得硬著頭皮應下,躬身急匆匆地離開臥房,半路拉了抱著招財的趙泉,讓他去找紅豆。

“要圓的,新鮮的,千萬不能有缺口。”

趙泉將招財放在腳邊,皺著眉頭聽:

“是世子妃要的?”

他當所歡用的藥膳中要用到紅豆,轉身就往府外跑:“這樣的東西,你也不早些說?府裏哪裏有好的。”

“回來。”崔媽媽眼疾手快地將趙泉扯到身邊,“不用那麽多……”

她見趙泉一副什麽都不明白的模樣,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你找兩顆紅豆來就成!”

語閉,也不多解釋,心事重重地看了看在地上打滾的幼虎,搖著頭往院外走去了。

崔媽媽雖在嘴上答應了所歡的請求,實則心裏沒有底,在得了趙泉尋來的紅豆後,還是跑去找了一趟秦毅。

“殿下還未回府。”秦毅聽了崔媽媽的話,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若只是穿耳,理應不會傷到世子妃的身子。”

他分析得有理有據:“世子妃吃藥膳也有一段時間了,若是穿耳後好好上藥,也不一定會生瘡。”

“得了先生這句話,老奴也就安心了。”崔媽媽松了一口氣。

可嬤嬤松了一口氣,秦毅卻是越想越不對勁。

王爺對世子妃上心,穿耳許不是小事,可秦毅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崔嬤嬤已經回到了所歡身邊。

她將紅豆和銀針一並奉上:“世子妃,老奴的手很穩,只是怕您嫌疼。”

所歡瞄著赤紅色的豆子,再想穿耳,心裏也打起鼓來。

他是知道的,女子穿耳前,得先用紅豆磨耳,將耳垂磨平,磨得宛若一張透光的紙皮,再將銀針放在火上炙烤,烤到發燙,然後就可用針尖飛速地穿過耳垂了。

所歡年幼在青樓時,見過妓子在開苞夜前穿耳。

青樓裏的媽媽手也很穩,粗糲的指尖捏著紅豆,狠狠地搓十來下,尖銳的針就可紮穿女子小巧的耳垂。

那些妓子通常不會哭,但若是哭了,媽媽就會笑著調侃:

“這算什麽疼?待過了今晚,你就知道什麽是真的痛了。”

那時的所歡太小,聽不懂媽媽話裏的意思,天真地以為穿耳當真不痛。

也不怪所歡誤會,誰叫他第二天見到的妓子,大多雙目無神地癱軟在床榻上,毫無尊嚴廉恥地敞著雙腿,露出糜爛的花心呢?

那時的她們早就忘了穿耳時流下的一縷稀薄的鮮血。

可那畢竟是針啊。

所歡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針尖。

“世子妃!”瑞雪和崔媽媽異口同聲地驚叫。

他也低低地呻吟起來,縮回的指尖上多出了小小的血點。

“世子妃,要不然不……”崔媽媽心有餘悸,看著瑞雪拿帕子捂住所歡的手,額上又沁出了冷汗。

“不,我要穿。”所歡卻不聽勸,丟開侍女的帕子,將手指含在嘴裏輕輕吮吸,“就算痛,也就痛兩回。”

他心道,再痛,也不會比第一次被父王欺負時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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