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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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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獸小鳥。

趁著仙魔剛開戰, 珠珠及時去了一趟丹火臺,又去了一趟墨谷,一口氣把兩家的人全打包帶走。

丹火臺祖脈生有地火,世代以練器聞名;而墨谷精通傀儡術, 最擅長搞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給符玉換宿體, 珠珠百般挑剔, 左右挑揀,最後決定把這兩家都劫走, 全帶回去給她幹活。

對此, 當然,這兩家人最初看起來有很多話想說, 不過在她把丹火臺的地火芯一把拔出來、添點鳳火重新塞進爐子裏後,臺侯和墨老谷主就很快安靜如雞了。

珠珠終於滿意。

亮瞎眼的金花也被帶回來, 珠珠本來打算把它栽到園子裏, 但這花太亮了, 阿蚌過來吐槽說澤苑裏的其他花草都被閃得不開花了, 珠珠只好把亮瞎眼抱回來,裝到盆裏放到窗臺,好家夥,到晚上屋裏連燈都不用點。

仙魔開戰了,西海王已經回去西海坐鎮, 阿蚌從東海帶著頭鸞回來, 這記吃不記打的死鳥崽一回來,就跳著爪子圍住窗臺的金花來回繞圈, 賊眉鳥眼探頭探腦想叨幾片花瓣下來。

阿蚌拿出一盒大珍珠:“東海今年新得的東珠, 小東海王回東海之前拿給我讓送您的。”

珠珠把頭鸞抓著呆毛抓過來擼, 邊擡頭面無表情看她。

“…”阿蚌訕訕:“小姐, 小東海王也是孝順您。”

珠珠笑嘻嘻:“他是挺孝順我的,他還想給我生幼崽呢。”

阿蚌:“……”

珠珠想起那頭膽大包天的小龍崽就額角跳起青筋。

她少年時候已經算夠渾了,結果強中自有強中手,後浪推前浪、恨不得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現在的小孩已經瘋到連她都覺得自己落伍了。

珠珠越想越氣,罵道:“把這件事告訴青秋,讓她把他兒子管好,小孩都瘋成什麽樣了她還不知道,這麽多年怎麽養的,看著人模人樣腦子裏全在冒泡了。”

阿蚌尷尬:“小姐,青秋已經知道了。”

珠珠:“那你還把這盒東西帶回來。”

“小姐,青秋…”阿蚌吞吞吐吐,才說:“青秋說,她看您的意思。”

珠珠:“?”

“青秋說,她教育失敗,她沒臉見您。”

阿蚌小聲說:“…但其實說起來,小東海王這孩子也是不錯的,年輕漂亮,從小就崇拜您,對您忠心耿耿,您要是…”

珠珠剛開始聽得很迷惑,聽著聽著逐漸回過味來,難得震驚。

“你在說什麽。”珠珠:“你聽聽自己說的是人話嗎。”

“…”阿蚌訕訕,又忍不住辯白:“小姐,咱們妖沒那麽多講究,說到底那是幹外甥,又不是真親生的,不過是掛個名頭而已,您不是就想要個小少君,小東海王主動,青秋也樂意,反正您也不圖真愛了,那咱們不就功利點可著好的挑,年輕貌美聰明懂事願意生孩子帶孩子還身世高貴有能力有本事的,還是自家人,怎麽想想都最合適。”

“……”

珠珠一句廢話都懶得說,直接把她轟走了

——這一聽就不是阿蚌這直腦筋能想出來的話,也不知道是被青秋悄悄耳邊風洗腦灌了多少水,跑回來給她這個這個呢。

珠珠最近忙著到處跑,興致勃勃給符玉準備新宿體,都快忘了這件挑合適對象生繼承人的事,被阿蚌這一提醒才想起來。

珠珠想了想,又覺得有點煩,拋到腦後,反正她怎麽也不會考慮那些毛沒長齊的小兔崽子的。

這件事可以之後再想,現在符玉的事是第一位。

珠珠跑去赤華澤苑後山,丹火臺的長老弟子們正在滿頭大汗熱火朝天燒爐子,空氣中洋溢著一種喜氣洋洋的熱切

——神州建土百萬年從沒有過鑄煉荒古神器的事,有那個心的狂徒根本沒本事接近神器,而有權力拿到神器的人更不會吃飽了撐的,好好的神器不供著拿過來這麽糟蹋,除了這位權勢熏天又肆意妄為的小祖宗,再不會有第二位了。

這種前無古人八成也不會有後來者、可以載入丹火臺史典的傳奇事跡,他們這一輩子也就碰上這一次了,眾人被抓過來嘴上唉聲嘆氣,身體卻都很誠實,來回顛顛幹得飛起,爭著想離爐子近一點,震撼又迷醉地望著神器在爐火中緩緩融化的場面。

煉器房占地有千丈之寬,八面敞風,但仍然被沸火蒸得滾熱不已,臺侯擦著汗道:“從來沒人煉化過荒古神器,我們沒有先例,就只能從零散古籍的記載中試驗,按照常例,是要先把神器燒化,等徹底燒成器漿,再投入息壤,佐以種種天地至剛至柔至韌之寶物,中合其性,灌入墨谷提供的傀胎中,看是否能成型。”

珠珠覺得可以。

考察完丹火臺的進度,墨谷來請她去看傀胎。

墨老谷主是個嚴肅的老婆婆,首徒卻是個年輕活潑的小姑娘,戴著巴掌大的耳環,嘴巴扣著三個並排唇釘,也慣例姓墨,叫墨鈴。

墨老谷主迎她進墨谷的庫房,一進去就是整墻傀胎的模型,各式各樣的環佩、還有扳指、手鐲、項鏈,大概提前考慮到她的喜好,多是紅色和金色,或清艷或華貴。

都是好看的,但珠珠挑了挑,越挑越覺得差點什麽。

墨老谷主顫顫巍巍說:“大君都不滿意?”

珠珠:“再拿出點別的樣式來。”

“往年造過的首飾樣式都在圖冊上了。”墨老谷主以老年人的眼光賣安利:“這些首飾裏都有機關,可以藏暗器、飛信、毒針,這個手鐲折起來,就可以當項鏈帶,大君年紀小,帶這些鮮艷顏色好看的。”

珠珠沒說話。

墨鈴很機靈,察言觀色,大著膽子探出頭來:“大王是不是不想要首飾,那也可以做別的呀。”

珠珠終於擡頭看她:“可以做別的?”

“當然,當然都可以。”墨鈴積極說:“除了做首飾,可以做成法器、擺件、花草,甚至可以做成仿生的活物。”

珠珠:“活物?”

“對。”墨鈴道:“像小的蟲魚鳥獸,大的妖魔原型本體,都能做。”

墨鈴帶珠珠去旁邊的庫房看,果然裏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活物原型,都做得惟妙惟肖。

珠珠這才感覺滿意些,她走到一只雀鳥傀胎邊繞著走了走,思考起來,對符玉說:“要不給你捏成個小鳥吧,按照我的原型給你捏。”

符玉笑說:“好啊。”

珠珠正要開口,墨鈴突然又湊過來,壓低聲音:“大王,您想不想捏人啊?”

傀儡人?

珠珠說:“我剛才看見了,我覺得沒有鳥好看。”

剛才也有幾具人型的傀胎,說是人,其實只是長著人的胳膊腿,連臉都沒捏出來,有常人兩三個高壯,全身或覆蓋著鐵片或鑄著皮甲,一看就是推出去當戰鬥傀儡或者死士護衛用的。

“和那些不一樣。”墨鈴悄咪往門口的墨老谷主那邊看一眼,小聲神神秘秘:“大王,等一會兒您跟我來。”

珠珠生出點興趣。

臺侯走過來道:“大君,勞煩您把器靈留下來,我們一會兒要首次小起爐,得請器靈適配一下。”

珠珠就把符玉放下:“等一會兒我來接你。”

符玉笑:“好。”

珠珠和墨老谷主臺侯打了招呼,走出門,墨鈴已經站在門口,跟她招手:“大王大王。”

珠珠跟著墨鈴走去她房間。

剛走到門口,就見屋中走出個少年人,笑著喊墨鈴:“姊姊。”

那少年生得俊美絕世,容色幾乎生華,看得珠珠都詫異。

作為北荒的少君和大君,這麽多年她也算看遍美色了,她見過最美的人是梵玉卿,而年輕一輩裏長得最好看的,得數在她身邊做奴才的伊水容家世子和敖嘉元那小兔崽子,而這陌生少年的相貌居然能和那倆不分伯仲。

這樣的人她怎麽可能沒聽說過?

珠珠再定睛一看,才瞧出端倪,這少年身上毫無生靈之氣,根本不是個活人。

但它面目生動鮮活、笑意盈盈,撲過來一把抱住墨鈴的手臂,神情舉止滿是依賴。

墨鈴愛昵摸了摸他的頭,指著珠珠道:“小盧,這是大王,快拜見大王。”

小盧柔媚乖巧說:“見過大王。”

珠珠仔細打量它,終於眼露驚異:“它也是傀胎。”

“大王好眼力。”墨鈴嘿嘿笑,把門推開:“大王請進。”

珠珠走進屋裏,裏面到處散落著各種機關零件和碎片,但出乎意料的並不顯得雜亂,等小盧一進屋,就嫻熟地把地上幾件零件撿起來放到旁邊。

珠珠總算知道為什麽這屋子能收拾成這樣了。

墨鈴道:“以前我這裏都亂得狗窩一樣,是有了小盧幫我收拾。”

墨鈴給珠珠解釋剛才那些人型傀胎為什麽造型都很怪異:“萬物皆為天地生,尤其是成精得道的“人”,除非是生身爹娘孕育,否則只有天道有造人的權力,我們墨谷造傀儡也只是造器物,不能隨便畫臉和眼睛,若是隨意賦予傀胎生命,鬧不好分寸觸犯規則,就變成悖逆天道的大罪,所以我們墨谷祖宗規矩是一般不給人型傀胎畫臉,也不接太像“人”的單子。”

珠珠:“那這少年怎麽來的。”

“這就是我要跟大王說的。”墨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壓低聲音道:“我師尊長輩們都守規矩,但我覺得那些規矩太老了,總有改善的餘地,小盧就是我之前做實驗,滴了不少精血進去,偶然造出的特殊傀胎。”

珠珠突然心念一動,再扭頭打量那個小盧。

墨鈴見狀招手把小盧叫過來,在小盧腰上不知哪兒拍了一下。

小盧生動的動作僵住,然後被抽去骨頭一樣軟綿綿癱下去,墨鈴把它拎到膝上,輕車熟路去掀他的上裳。

珠珠下意識後仰一下,墨鈴已經扯開小盧的中衣,露出裏面細膩的肌膚,是羔羊的皮。

“大王您來摸摸,手感好得很。”

墨鈴興致勃勃說:“這是雪域的塗塗羊,不過我只能悄悄抓來小羔羊,細皮少,只能好幾塊拼湊在一起,連縫處都有接口;大王妖力無邊,若是能抓到大羊王,取羊王皮毛裏層貼著肉最嫩的那一層皮,整塊覆在傀胎上,比真人皮還光滑細膩,而且白得發光。”

她熱情招呼珠珠來摸,珠珠沒摸,但也是低頭不作聲打量起來。

墨鈴看她興趣逐漸起來了,更熱情介紹:“這樣的傀胎造出來後,行起坐臥和普通人沒有一點差別,而且因為在鍛造的時候註進了大量我們的精血,形同血親,它們對我們有天然的忠誠依戀,根本離不開我們。”

珠珠聽到後半句,心頭猛一動。

自從發現符玉不是真的她家祖傳寶貝後,她心裏就一直對這件事不放心。

三段失敗的戀愛經歷告訴她,承諾和情愛一樣都是扯淡,只有硬邦邦的契約最靠譜。

她三個男朋友全跑了,但男人跑就跑了,珠珠試想一下要是符玉也跑了…簡直多想一秒就爆炸

——不行!誰都可以跑,符玉絕對不許跑,想都不要想。

珠珠現在疑心病很重,一直琢磨著怎麽給符玉套個緊箍咒,但凡符玉能有身實體,她早搞條鏈子給它拴上了;可惜符玉是個特殊的器靈,她暫時還沒想到辦法,只能先給它換具新宿體再說…

新宿體換成玉也行,小鳥更好,但要是這麽個人形……

珠珠再低頭打量這個傀胎,想象一下符玉也變成這麽個活生生的美麗的青年…

她感覺有點怪異,可心底又漸漸漫出一點說不出的…異樣。

珠珠突然抖了一下。

墨鈴眼巴巴看著她,珠珠回過神,人模鳥樣冷著臉道:“我回去考慮一下。”

珠珠先回到煉器房,去接符玉。

煉器房的氣氛詭異許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怪異,臺侯看著符玉眼神變得更敬畏,對珠珠恭聲說:“器靈強大,一時難以匹配,還需要多試幾次。”

珠珠懶得想太多,點點頭把符玉帶走了。

回去的路上,符玉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說:“丹火臺很有本事,竟真把神器初步融出來了。”

“…”珠珠沒說話,心裏忍不住吐槽更有本事的是它吧,看把人家丹火臺的人嚇成那個樣子。

可符玉永遠這樣一副溫文柔順與世無爭的好玉模樣,珠珠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它有什麽嚇人的。

於是她又不免懷疑是不是丹火臺那些人沒見識,一點小神通隨便就被嚇到了。

算了,先不想這個了。

珠珠帶著符玉去蒼梧樹那邊溜達一圈。

自從她涅槃,蒼梧樹就逐漸蘇醒了,曾經枯黃的樹幹樹枝已經覆蘇了大半,半邊樹冠綠意蔥郁,遮天蔽日,水脈漫過幹涸的大地,赤華澤苑重新開起了花芽,可以想見過不了多久,就能見到滿地荒沙被紅色花海覆蓋。

珠珠溜達一圈,頗為滿意,化作原型飛到蒼梧樹冠上趴下來休憩,邊和符玉聊天。

珠珠:“你不是玉,你真正的原型是什麽?”

符玉被問得怔了一下,輕笑:“怎麽了?”

“你現在是玉,換了身體,你還想做玉嗎,還是想做鳥?”珠珠小心思咕嘟嘟冒泡,故作大方說:“或者你要是有原型,我也可以叫墨谷按照你的原型給你捏。”

符玉沒察覺到小鳥的歪心眼,還以為小鳥真是良心發現了,心裏軟成水,溫聲說:“沒關系,聽你的,捏成什麽樣子都可以。”

珠珠再次強調:“你不說自己的喜好嗎?你真不要自己的原型嗎?”

“沒關系。”

符玉笑道:“我真正的原型…不是一個實質的形態,所以捏成什麽樣都沒關系。”

“你若喜歡自己的原型,就照著鳳凰鳥給我捏。”

符玉又指了指蒼梧樹:“或者你如果喜歡這棵樹,就將我捏成樹,都隨你高興,你喜歡的,我也必定喜歡。”

珠珠心想,可她喜歡漂亮男人嗳。

說起來怪可恥的。

珠珠忽然有點不好意思,符玉這麽溫柔敦厚,這麽體貼周到,還對她百依百順,簡直像半個爹媽,這麽疼她,結果她居然對符玉產生如此禽獸不如的想法

小鳥不由暗暗羞愧,羞愧幾秒

幾秒後,她轉念再一想

……唉嘿,可她本就是小鳥嗳!小鳥本就是禽獸嗳!!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珠珠顛顛把符玉帶回去,轉頭就再把墨鈴叫過來,對墨鈴說:“我決定了,給我也捏個人型傀胎,好看,男的,年輕,青年。”

小鳥大王頓了一下,再次嚴肅補充:“要漂亮的,超級大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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