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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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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動。

珠珠罕見有點猝不及防。

她長這麽大, 被人喊過少君大王、罵過孽障王八蛋,唯獨第一次被人家喊姨母

——她居然也變成長輩了?

阿蚌先反應過來,連忙介紹道:“大王!這就是青秋的孩子啊,叫嘉元, 今年剛好一千七百歲了, 您看長多高了。”

珠珠才想起來。

阿蚌之前跟她特地解釋了, 青秋當年懷著龍蛋被曾經的東海王敖廣強行取血,傷了氣血, 以至於這孩子先天不足, 在蛋裏孵了一千多年都沒孵出來,東海王位久久空缺;那時候龍族都生出些微詞, 還是敖金瓴從中出了大力,又有阿蚌在外面斡旋, 直到拖到一千多年前, 這孩子總算破殼出來, 又日漸展露出不俗的天姿, 坐穩了王位,才消停下來。

珠珠之前都沒怎麽在意青秋那顆蛋,她只在乎青秋是不是活得好,那顆龍蛋是敖廣的種,她連人家爹都幹脆利落殺了, 還在乎一顆蛋。

沒有當年一起把那顆蛋毀了, 既是因為畢竟是青秋的孩子、青秋想留著那蛋當東海太後,再是因為那時她年歲小、的確更心慈手軟些, 因而睜只眼閉只眼, 就把那蛋留下了。

如果阿蚌沒刻意跟她提起, 她都全忘了這蛋的事, 甚至即使之前阿蚌提了,珠珠也沒什麽感覺,直到此刻,看著這一個挺拔峻美的少年活生生立在面前。

珠珠凝量著敖嘉元,心中終於漸漸生出真切的感受。

這是青秋的孩子,算下來,還真是她的半個外甥。

北荒蘇家向來綿延血脈艱難,動輒幾代一根獨苗單傳,蒼梧樹、忘川和整個北荒的未來都系在蘇家的大君一人身上,以至於任何一個孩子的誕生對於蘇家都是天降喜事、是勝過世上任何奇珍的最貴重的寶物,蘇家對子嗣的執念和看重幾乎刻在骨頭裏。

珠珠不是一個和善的人,如今更是心硬如鐵、兇戾冷漠,但阿蚌和青秋畢竟是例外,這是陪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珠珠心裏看她們像親人、妹妹。

因著這份情感,珠珠再看這個從未謀面的孩子,愛屋及烏般的,也逐漸生出些柔和的憐惜來。

“你叫嘉元。”珠珠語氣難得和緩:“我上次見你,你還是一顆蛋呢,如今已經長這麽大了。”

敖嘉元聽過許多關於北荒大君、他的“姨母”的傳言。

可他卻第一次真的見到她。

完全出乎他曾經所有的臆想。

她有一張與赫赫威名大相徑庭的面容,那是一張極柔軟的臉,鼻梁小巧,眉眼秀美,唇是含丹一樣鮮潤的色澤,天生狹而圓的鳳眸,浸著泠泠的波光。

她既不像有些傳言中生得青面獠牙、七頭六爪,也不是鬼魅般的俗艷,她的容貌是靡艷、柔和、甚至冷漠的,可她的眼神、她的身上,有一種比欲鬼更驚魂動魄的東西。

她的眼神冷漠,悍戾,仿佛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逼勢、又不斷強自忍耐下去;一種神經質的強盛與壓抑,像彈簧的兩端在她身上拉扯,越繃越緊,讓人心驚膽顫。

讓人恐懼,讓人折拜,可又莫名…讓人口舌喉嚨發緊,突然想知道如果那根弦崩斷了,會發生什麽?

“…姨…母。”少年人脖頸那顆還沒完全長成的喉結動了動,終於低低滾出這一聲。

他滾了滾喉嚨,半響,才低下頭重新道:“見過姨母。”

那聲音恭敬、冷靜,毫無任何異樣。

珠珠點點頭,往身上看了看,也沒見身上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見面禮。

嘖。

珠珠翻開手掌,掌心簇生出一支紅色的細羽,珠珠把羽毛拔下來,透過窗遞給少年人:“將來若遇見生死攸關的事,往這裏灌進妖力,毛羽化為火焰,可護你平安。”

她甚至沒有解釋是多大的火焰、可以抵擋什麽樣水平的敵人,就輕描淡寫撂下那麽一句話,輕飄飄的一句“護你平安”,仿佛滔天的倨厲與篤定。

敖嘉元擡頭望著少女盡力和緩的眉目,低低應一聲,雙手接過,道:“謝過…姨母。”

珠珠嗯了聲,說:“走吧。”就放下窗簾。

厚重繁麗的帷布落下來,把所有盛大旖旎的風光都遮去,透著和主人一樣的薄情冷漠。

車架重新往前行駛,少年龍王站在原地,眼望著那如雲巍巍浩浩的儀仗,赤玄華紋的鳳凰輦像一尊龐大的巨獸,有著美麗又不容妄想的冰冷威嚴。

敖嘉元望了半響,低下頭,看著手中大紅色的羽毛,很難說清怎麽想的,他用指腹輕輕撥弄一下的細羽,然後就覺得指尖傳來撕痛

——並不像看上去的柔軟,這細羽輕易且毫不容情地割開了他的手指。

老成深沈的少年人難得怔了,眼看著自己的血從手指滴落,落在泛著寒芒的羽毛尖,很快浸了進去,再沒有一絲痕跡。

“……””

敖嘉元看了很久,忽然眼尾微微飛起,竟莫名抿唇笑起來。

任何東海的臣子若看見這少年龍王的笑容,都會覺得心生惶恐敬畏

——少年的笑容,既飛揚含意,又太深沈難明。

到了東海龍宮外,珠珠下了車輦,粗略掃過一眼,曾經被她拆得稀巴爛的東海龍宮已經重新建起來,還建得更氣派,龍宮周圍養著許多花花草草,這一看就是青秋幹的事,像她和阿蚌這種典型北荒人過日子從來隨心所欲,糙得一匹,只有青秋,從小就一副悲春傷秋楚楚多愁的心腸,看才子佳人的話本情詩都能眼圈一紅哭哭啼啼落幾滴貓尿。

東海的使團也跟過來,珠珠感覺身旁罩來陰影,少年走到身邊,她轉過身望一眼,才發現這小子比她以為的要高,儼然已經和她差不多高了,等再長個千八百年,真正成大人了,少說也是一米八九的大個子。

少年走到她身邊,就自發慢下步子,保持在落後她一二步的晚輩位置,雖然冷淡但懂事有禮。

珠珠很少體會這樣當長輩的感覺,以前她都是那個被當小兔崽子收拾的,現在一下換了身份,這種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奇妙,不過總是很愉快。

珠珠背起手,學起來以前見過的長輩樣子,慈眉善目和他聊天:“你娘怎麽樣?”

——小暴君的“慈眉善目”可是太核平了。

阿蚌都打了個抖,少年卻極沈穩,面不改色道:“娘親身子康健,一切都好,請姨母放心。”

珠珠點頭,又道:“你娘與南海小八王子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敖嘉元一頓,看向她,垂眼道:“是,知道了。”

“你娘這個人腦子時常冒泡,以前就是,如今一把年紀了還不著四六,這事鬧得不好,讓你這個做兒子的臉面無光,這事我會說她。”

敖嘉元聽著這話,就已經察覺到弦外之音。

果然,片刻,這北荒年輕的大君已經接著道:“但你也當體諒你娘,她生養你長大,護著你坐上王位,極是不容易,她那人從小有這些毛病,你長大了,她一個人不免寂寞,讓她找幾個小侍面首陪著解悶,不會耽誤你的事,也能叫她老實些、少出去惹事。”

敖嘉元不知道天底下還能有第二個人像這位一樣面不改色與做兒子的說給母親找小侍面首的事。

他的心情忽然有些覆雜,有些好笑,又很難不升起獨屬於少年人的不甘和忿詈

——她是真只在乎母親,全把他當個用來孝敬母親的工具。

她怎麽能把話語和態度中的冷漠無情表露如此輕描淡寫、高高在上、又理所當然?

敖嘉元道:“我明白,母親生養我吃過許多苦,我會孝順母親,只要母親高興,我什麽話也不會有。”

這威重的大君看著他的眼神頓時變得溫和許多。

珠珠還以為會多費口舌,沒想到這少年如此乖巧懂事,再看他更順眼了不少。

珠珠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身形微微僵硬一下,像是不習慣這種親近碰觸,珠珠對小孩總多些寬容,並不為難他,收回手,道:“你能這樣懂事,我很欣慰,你放心,南海這件事我來處置,不會留給你半點隱患。”

敖嘉元想說什麽,已經到了地方,大君大步進去。

珠珠走進殿內,一眼看見簾帳搖晃。

珠珠冷笑:“這時候知道躲了,早幹嘛去了。”

紗簾後終於小心翼翼露出一雙杏眼,小鹿般可憐,看見她,瞬間含滿淚水,淚眼汪汪:“小姐~~”

珠珠森森:“叫小姐,今天你叫爹也沒了用,滾出來!”

“小姐…”

青秋跑過來,半撲半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本來是裝可憐假哭,可剛一開口,不知怎麽的就變做嗚嗚聲,嗚嗚又變作嚎啕大哭,哇哇哭道:“小姐!您怎麽才回來啊——”

“……””

珠珠本來想把她倒吊起來揍一頓的,結果火氣被她生生哭沒了大半。

這傻蛋說傻是傻,關鍵時刻又總有那麽些雞賊。

“起來。”珠珠不快地輕輕踢腿,青秋不依,繼續抱著她肚子哭哭啼啼,像話本裏被趕出宮的寵妃得以回宮重見君王,梨花帶雨、巫山斷腸,恨不得用眼淚把君王給淹沒了。

“起來!”珠珠被她哭得兩耳嗡嗡,忍無可忍罵她:“這麽多人,你兒子還在,別逼我收拾你!”

青秋一聽,兩眼淚汪汪的淚珠立刻收回去。

“…”旁邊的阿蚌無語至極,忍不住吐槽:“你是練變臉的嗎?!”

青秋只裝沒聽見,抽抽啼啼跟在珠珠後面,撚著帕子可憐兮兮拭眼角。

珠珠在榻邊坐下,青秋立刻蹭坐她旁邊,獻媚地給她錘肩膀:“小姐,您來一趟太辛苦了,您累不累,要不要先去休息?您肚子餓沒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珠珠眼也不眨,呵笑:“少與我來這套,南海八太子的事,你來給我說說怎麽辦。”

“我…我也沒想到他那麽鬧事——”

青秋瞬間心虛,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這時正好敖嘉元走進來、向她行禮問安叫母親,青秋眼睛一亮,趕緊把他招過來,興高采烈給珠珠介紹道:“小姐小姐!您看!這是嘉元,我兒子,您還記得嗎,當年一個蛋,都長這麽高了!”

“我看見了。”珠珠也懶得理她努力轉移話題,瞟一眼敖嘉元:“你這兒子有出息,強是你的一百倍。”

青秋一聽一點不好意思沒有,反而無比驕傲,瞬間道:“那可不是,小姐,歹竹出好筍!真是我家祖墳冒青煙了,小姐我一點不吹牛,我就只會帶著他吃吃喝喝打葉牌,其他都沒怎麽管過他,不知道他怎麽就長成才了。”

阿蚌:…這你也好意思說?!

少年站在旁邊,身姿挺拔如松,微微含笑,難掩冷淡沈峻之氣。

珠珠看少年如此的氣度,心中愈發喜愛。

青秋再腦子缺根筋,可培養出這麽個好兒子,為人母,想想這些年也免不了吃苦,珠珠這麽想著,剩下的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珠珠對青秋冷笑:“你生了個好孩子,要不是看在這孩子份上,看我會給你收拾爛攤子,一氣兒把你踢出去了事。”

青秋聞言,眼眶霎時又冒出淚泡泡,彎過秀頸把腦袋楚楚可憐搭在大君肩頭,手帕掩眼嗚嗚哭道:“小姐,青秋知錯了,您還不知道我這個腦子,從小就笨,我能依靠誰呢,還不是得依靠小姐,小姐您可不能不疼我,您要是不疼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我…我不活了,我就去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阿蚌被她那矯柔做作的哭聲激得又打了個寒顫,惡寒道:“你夠了,你今天是發什麽神經,趕緊好好說話,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青秋才不管那麽多。

這麽多年沒見小姐,小姐要是忘了她怎麽辦啊,她可聽說了,小姐為了涅槃,把情根都挖了,現在對誰都沒什麽感情了——那怎麽行!忘了別人就算了,小姐可不能把她忘了!她可得當小姐的心肝肉呢!

這麽想著,青秋哭得更大聲了,真是眼淚汪汪、嬌若梨花雨,嚶嚶著把腦袋搭在北荒大君的肩頭哭泣,恨不得用淚水把大君一顆冷酷鐵硬的心腸泡軟。

珠珠不知道身邊一臉柔弱不能自理的侍女心裏在鼓溜溜轉著什麽雞賊心思,只覺得她的確被嚇到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看她滿眼淚花,也就收了本想再訓飭她幾句的話:“行了,別哭了。”

“現在知道怕,下次就長記性。”

珠珠道:“我已經請了南海王來東海,這件事我來處置…”她說到這裏一頓,道:“你喜歡那南海八王子,想隨他嫁去南海?”

“不不不!我不想!”青秋立刻瘋狂擺手:“小姐,我在這裏當太後,我兒子也乖,我怎麽可能想去南海,我就是和他來一段露水姻緣,一開始都和他說好的,誰知道他發什麽瘋,小姐!小姐您千萬可別把我送去南海!”

珠珠聽罷,才和緩臉色,青秋如今是東海太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最逍遙自在不過,她要是敢戀愛腦上頭哭著鬧著上趕去給人家當小輩兒媳婦,珠珠真是要把她倒吊起來洗腦子。

“既如此,我就把南海的人打發回去,以後你給我老實的。”

青秋連連小雞啄米點頭:“我老實,我老實,我都聽小姐的。”

見大君神容仍是冷漠,青秋大著膽子抱住她手臂,軟軟搖晃,兮兮撒嬌說:“小姐,您別氣,都是青秋不好,青秋知錯了,人家以後再也不敢了…”

珠珠冷瞥她一眼,道:“饞嘴貓似的,你是東海太後,覺得寂寞,就召些漂亮男孩養在身邊,什麽樣的美人沒有,非去與南海攪和。”

青秋聞言頓時一楞。

她是有些急智的,聽弦知音,能聽出異常。

雖然以前小姐就早表露過殺了敖廣然後讓她養面首小侍解悶的意思,但那時候的語氣,明顯又和現在的態度有許多不同…

青秋小心覷著珠珠臉色,又詢問地悄悄去瞅阿蚌。

阿蚌默默點了點頭。

青秋驚得瞬間小小吸一口氣。

“這次權當給你長長記性。”珠珠沒在意她倆的眉眼官司,繼續指著少年道:“我已與這孩子說好,他孝順你,說只要你高興,不幹涉你的事。”

少年緩步走來,望見那高高在上如神袛冰冷美麗的大君,他頓了一下,才彎腰向大君身邊親昵坐著的母親行禮:“兒子一切聽憑母親心意。”

珠珠滿意,對青秋訓斥道:“看見沒有,多懂事的孩子,以後少不著四六,給你孩兒臉上抹黑。”

青秋這才像回過神來,眼中若有所思,趕緊摟住珠珠胳膊乖乖撒嬌道:“好好,青秋知道了,都聽小姐的。”

珠珠暫且在東海住下來。

青秋的兒子是個極沈穩有為的少年人,時常來向她請教修習上的問題和治國的法度,待她尊敬如姨母之餘、更添恭順如師長,珠珠因而發現他的謹敏好學、決斷慎思。

其他幾海的賓客還沒來,青秋先憋不住,興高采烈請她巡視東海疆域,珠珠答應了,每每出行時,少年總侍立在她和青秋身後,以王爵之尊,卻親自手拿她們的行禮物器,如仆如子,始終沈靜恭敬如一,沒有半句怨言。

珠珠從未多說什麽,仿佛視若無睹,但其實也隱隱觀察他心性,愈發滿意。

出游的時候,東海的臣子會每兩日以龍舟送來奏折請敖嘉元批閱,青秋說:“他打小就有本事,那些折子我看得眼前冒花,他卻不一樣,他還沒桌案高的時候就能看懂奏折,幾百歲的時候就要求親政,當時還有許多人不同意,我也說不清怎麽的,他把那些不肯放權的東海老臣全拾搗了一遍,然後東海就他說了算了。”

旁邊一起啃甜瓜的阿蚌不由稱嘆:“奶奶的,你還真生了根沖天好筍啊。”

青秋得意:“我都說了,祖墳冒青煙了嘛。”青秋舉著一塊瓜揮舞:“你看我是笨蛋,敖廣那更是蠢貨中的蠢貨,偏偏兒子這麽出息,哎呀,一定是老天有眼,補償我,才叫我給小姐生了這麽個好孩子。”

阿蚌沒當回事,拿西瓜皮扔她,笑著啐罵:“不要臉,還給小姐生,你那叫傻人有傻福,有這個好孩子孝順你,以後只管當個逍遙快活的太後老佛爺吧。”

青秋氣惱得亂叫,把瓜皮又扔回去,和阿蚌打成一團。

珠珠正在看西海王的信,這家夥已經到東海邊疆了,聽說她也正好外面游玩,就邀請她在附近匯合。

珠珠看一眼周圍的海圖,隨意挑撿出個臨近的城池名字寫在信中,把信放出去。

她沒管青秋和阿蚌的打鬧,不過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的確對敖嘉元這孩子生出更多考量。

天色已經不早,車輦就行駛到附近城中暫住,這是座臨海小城,不曾建有行宮,今夜就留宿客棧中。

青秋身子弱,見到珠珠和阿蚌太亢奮,在車廂裏興奮幾天,今天已經徹底萎靡了,下車的時候淚眼惺忪一個勁兒打哈欠,敖嘉元要去攙扶母親,母親擺擺手,道:“沒事兒,你阿蚌姨管我就行,我剛才隔著窗看這座小城好像在趕海,可有意思了,你一會兒晚上陪你姨母出去逛逛,給你姨母提東西。”

阿蚌笑罵:“呸,誰管你,我也要陪小姐去逛。”

青秋小母雞護崽一樣張開手臂,生拉硬拽把阿蚌拉上樓梯:“不行,我去不了,才不許你偷偷去和小姐好。”

敖嘉元應了聲是,看母親與阿蚌姨打打鬧鬧上樓的背影消失,才轉過身,向儀仗最中間的車輦走去。

車輦華美,他那位“好姨母”就坐在其中,這麽久沒下車,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想到這裏,敖嘉元心底突然莫名升起一點躁動。

少年龍王從車輦後面緩步走去,正欲靠近,餘光就見一個身著半舊素粗布衣裳的年輕男子有些吃力地略跛著腿,慢慢走到車輦不遠處,向北荒的一位掌事姑姑屈身行禮,低低輕聲道:“這位姑姑…為鸞鳥洗羽毛的清枝沒了,鸞鳥如今在大發脾氣,不肯進廄,可否再賜些清枝。”

那男子相貌極為清雅,又隱有花霞般的瑰華怡麗,半邊臉卻生著疤痕,鱗片被人挖出,正在愈合不合間,顯得猙獰,但又別有些淒憐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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