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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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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暴君胚子。

珠珠吃了一頓美美的飽餐。

一頭小山大的犀牛, 還有濃厚的魔氣,就像一顆十全大補丸,填進肚子裏終於有了飽感,她肺腑中那種火燒般叫囂的貪婪欲望終於消停了一會兒。

珠珠超級滿足。

滿足的珠珠認真在熔崖城裏尋摸, 尋摸下一個填進肚子裏的幸運兒。

但很讓她失望的是, 這些家夥太不爭氣了, 居然沒有一個願意跳出來和她對著幹,都乖得像鵪鶉一樣, 哪怕她把八頭陰的屍體灰燼又堆成八顆腦袋熱情給大家展示, 它麾下那些原本的“忠臣良將”們也不願意指著她的鼻子罵一罵,都跪在地上為她歌功頌德, 紛紛諂媚說她殺得好殺得妙,八頭陰作惡多端被她殺了, 她是為民除害、是明主聖君

——笑死, 她在乎的是八頭陰作惡多端嗎, 她在乎的是那頭鱷魚尿了褲子, 讓她少吃了一頓好的!

她真的很餓啊,真的很需要吃膘肥體壯實力強悍的大寶貝們啊!為什麽沒有哪個好心的菩薩願意主動爬進她嘴巴裏滿足一下饑餓無助弱小又可憐的小鳥呢?!

小鳥悶悶不樂,好在不高興的時候,有一個漂亮美艷的魔族小姐姐給她解悶。

這還是她從熔崖城魔王宮提拎出來的好玩具,這個小姐姐長得真是不錯, 一身渾厚的魔氣, 一看就知道心狠手辣手上不少條人命,嗯, 真好, 就這樣的玩具玩起來才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 被自己提拎起來的時候, 小姐姐的表情看起來和剛才尿尿的八頭鱷魚很像。

珠珠真的很擔心她也尿褲子,就高興地跟她說:“你要是也尿出來了,我就把你的腸子拽出來在脖子打個蝴蝶結,再把你的腦袋埋進肚子裏讓你數清楚你的心臟有幾條血管。”

“——”

這話的效果很好。

她說完之後,小姐姐就再也沒敢露出那副表情了,小姐姐嘴巴笑得都恨不得咧到眼角去,攀著她的腳爪千嬌百媚喊她大王。

珠珠頓時失望,本來已經準備把這只小姐姐送進肚子裏旅游呢,有去無回的那種。

不過這個叫魅女的小姐姐的確很聰明,珠珠一直沒有換衣服,就用自己的羽毛覆住,因為之前來得匆忙,霞丘國的小姑娘還是個小蘿蔔頭,世子是個體態修長的青年,衣服都不合適,她就幹脆把自己的羽毛當衣裳。

魅女見狀,忙把自己的衣服獻出來,是一件極其華美柔軟的赤底黑紋的王袍,魅女的身型更豐滿成熟,所以這件衣服珠珠穿著顯得很大,幾乎像一件寬大的袍子罩在身上。

珠珠還挺喜歡的,寬松的衣物穿著更舒服,她想穿什麽也不需要講究,袖子長一些,正好可以像水袖一樣甩一甩,怪好玩的。

珠珠第一次換上這件王袍的時候,興趣十足,坐在城墻前甩袖子就玩了好一會兒,把當時面前還跪著的許多人都忘了。

魅女跪在臺階最上一階,熔崖城裏所有的大魔和其他族群路過的有名有姓的強者都被抓來,此刻一齊跪在她身後,這麽多人被聚集在一起,卻瑟瑟連多一聲呼吸都沒有。

魅女看著那坐在高處幾有妖鬼美貌的少女披著寬大的王袍,這是她曾經仿照人間一個亂世年代服飾特意造的王袍,別具一格,袖擺故意做得極大極長,風流而嫵媚。

她還沒有穿過,還沾沾自喜準備在貴妃生辰宴上搶風頭,但當這衣服穿在少女身上,魅女就知道,世上再沒人配穿這身衣裳了。

那紅怎麽能那樣艷、艷得像血,那黑又太濃了、濃得像墨。

那紅與黑,在少女身上有如活物地流淌,她的腰身那麽伶仃纖細,她的臉龐雪白柔軟,那雙眼睫細密絨軟,當她彎著眼笑出來時,陽光倒映在她明亮的眸瞳中,最冷酷的神王也要為她軟下心腸。

魅女仿佛聽見身後許多突然輕輕吸氣的聲音。

少女一無所覺,她只一門心思玩著袖子,把寬大的的袍袖像水袖一樣甩出去揮幾下,落到地上前再收回來,不過一次失誤,那袖子誤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塵。

魅女腦子“嗡”一聲,忙想膝行上前把那袖子拾起來,就覺身邊風聲一動,她眼看著身旁同樣跪著的飛鐮王先她一步撿起那袖擺,小心翼翼像捧著什麽金貴的寶物,還忙在胸口布料最幹凈的地方擦了擦,擦得一塵不染,才仰起頭,露出最俊美好看的笑臉來,輕聲細語:“大王,您的袖子。”

魅女:“……”

魅女:“……………”

她的母語叫無語——就是他媽的離譜!!

這年少絕世的妖王終於紆尊降貴動了動,低下眼來,剎那間,飛鐮王全身一個激靈,後脖冒出無數細小的雞皮疙瘩。

他立刻擺出最燦爛的笑來,心裏還恨爹媽沒生給他一張更俊美的臉蛋。

他的心神搖曳,柔腸百結。

他都不明白他飛鐮好歹也做到魔界的大王,殺過不知道多少人手上不知染過多少血

——可當這少女垂下目光瞧他一眼,他真覺得死在她手上都甘願。

他被少女那帶著煞氣的清澈眼目凝盯著,只覺魂酥骨軟,像瞬間變成個不經事的毛頭小子,顫著聲音道:“大王,這…這袖子的灰塵小的已擦幹了,但您要嫌棄,小的那裏有其他好布料,為您裁十套、不!百套衣裳!”

魅女:——媽的,哪輪到你獻殷勤你個臭煞筆!!

魅女立刻說:“大王!妾身那裏多的是衣裳,成百上千都盡著您穿,這身臟了就不要了,妾身這就取來新的服侍您穿!”

少女噗哧被逗笑了。

“你們好可愛啊。”少女托腮,笑道:“之前我還不明白燕煜眼光變得這麽差,什麽奇形怪狀的廢物都收在麾下,現在看,他也沒那麽瞎,你們還有點用,最起碼識時務,說話也好聽,總算還能哄人高興。”

“…”飛鐮在旁邊發抖,激動得像要暈過去了。

魅女心裏鄙視這煞筆沒出息,但身體已經誠實地立刻表示:“妾身願意為大王鞠躬盡瘁!效犬馬之勞!”

珠珠擺了擺手,漫不經心說:“好了,少說廢話吧,你們去伊水全境,把境內所有鎮守的魔族兵將都原地解散然後給我趕出去,之後我會叫人去檢查,如果到時我派出去的人發現哪裏還有魔族駐守不走,我就把那些人和你們的腦袋一起砍下來做成蹴鞠球。”

“!”

魅女和飛鐮王頓時心頭咯噔,又憂又怕。

伊水已經是魔族的封地,如今她們去驅趕境內的魔族,這不妥妥的反骨仔行為?當然,她們這些大魔頭才不在意風評,但這件事將來若是傳回幽都魘帝城,誰知道陛下會作何感想?會不會震怒,會不會收拾她們?

然而她們也不敢不從,縣官不如現管,這位年輕的小妖王祖宗可就笑瞇瞇坐在面前呢,之前洪霸和八頭陰的下場還歷歷在目,她們可一點不想步後塵。

魅女和飛鐮王只能硬著頭皮應了,老老實實奉命開始奔走。

魔王幫別人驅逐自己境內的魔兵魔將,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飛鐮王暗自憂心忡忡對魅女說:“咱們這樣…將來可怎麽回去見陛下?”

魅女冷笑:“還回去見陛下,咱們先能保住命就不錯了,你還沒看出來,那位年少的大君哪兒是什麽好脾氣的主?”

魅女道:“咱們運氣還算不錯了,她讓咱們驅逐境內的魔兵,而不是直接殺了咱們,可見還不想與咱們魔族大動幹戈,這才有咱們一條生路。”

“我看也是如此。”飛鐮王點了點頭,猶豫半響,吞吞吐吐問:“…蘇大君年輕,也不知喜歡什麽,你常被召去大君身邊,可探知她喜好?”

他雖為一方魔王以前宮裏也有過不少侍妾美人,但只當玩意兒,從來沒花過心思,根本不懂這樣冷酷尊貴的少女會喜歡什麽,想來魅女也是女的,她肯定知道。

魅女:“……”

魅女:“??!”

魅女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問:“你是瘋了嗎?精蟲把你的腦子都填滿了?!”

飛鐮王尷尬,又惱羞成怒道:“你這說什麽話,你看那霞什麽國毛沒長齊的沙蛇小子,天天圍著大君轉,伏低做小,裝眉低眼,唬得大君為他做主,把他老爹老娘一族人都弄了出來;我們雖是陛下部將,自然對陛下忠心耿耿,但如今的小命全攥在大君手裏,事急從權,侍奉大君也是權宜……”

魅女靜靜看他放屁。

看這煞筆之前對那北荒小妖王殷勤的模樣,那位若是給他一腳,他都願意學狗一樣在地上翻肚皮汪汪叫。

魅女心底冷笑,卻說:“你要問我,我還真觀察出一點,但我可不敢保證。”

飛鐮王大喜,忙道:“你說就是。”

魅女道:“我猜這位妖王年紀小,涅槃之後力量太盛,以致影響得性子更冷酷暴虐,是個活脫脫的小暴君胚子,你看那個霞丘國的世子,半張左臉鱗片都被挖壞了,現在血疤還未褪,我侍奉小妖王的時候,每次那世子來端茶送水,小妖王的眼神還總不自覺會往他傷口處看。”

飛鐮王聽懂了,吞了吞唾沫。

他心裏半是窘迫半是尷尬,暗想這小妖王還真是…不同凡響。

飛鐮王是聽說過幾個性情暴虐的同僚有特殊的癖好,但他是正常人,從沒弄過這個,但那位小妖王既然好這一口…那…

那…唉!那他也只能舍命相陪了。

飛鐮王一咬牙,和魅女告別,急匆匆走了。

魅女看著飛鐮王急匆匆的背影,冷笑一聲。

煞筆,敢對那小妖王起心思,純屬找死。

不過也好,就讓這個煞筆去探一探路,將來若是這裏的風聲傳去幽都魘,傳進陛下的耳朵裏,正好讓這個煞筆給她擋槍。

·

珠珠自從了解過神州局勢,就一直在思考。

北荒的人沒多久就來了,剛來的時候阿蚌抱著她哭得像鬼叫,眼淚鼻涕糊她一身。

珠珠給她擦鼻涕的時候還在想,這也就是自家養的,要換個人,她能把人的眼珠從嘴巴子打出來。

等大家情緒冷靜下來了,康阿爺擦了擦泛紅眼角,給她講更詳細的事。

“魔族與仙族大戰,已陸續綿延數千年有餘,當年九重中廷盡露頹勢,不得不退守中州南部,因南域為神王祖地,元蒼天尊威名猶在,魔界畢竟沒敢進犯,魔帝也常年閉關,仙魔暫且休戰,才算和平。”

珠珠聽罷,終於開口問:“其實我一直沒聽明白,三千年前仙魔大戰,燕煜怎麽就贏了衡道子?”

珠珠的印象裏,燕煜雖然實力強,但比衡道子還是遠遠差了一截,那是數萬年的歲月差距帶來的力量和沈澱,衡道子又是神王轉世、當世至尊

——珠珠就沒想明白燕煜當年怎麽能沒被衡道子一巴掌拍死,還生生弄出今天這麽大的基業來。

康阿爺面露遲疑,搖頭道:“當年魔帝與元蒼天尊之戰,其實也說不上勝負。”

“具體情形至今也沒誰能說清,當時魔界大舉進犯,天尊蒞臨戰場,便要殺魔帝,魔帝卻先下戰帖與天尊約在離天山決戰,一戰定天下,天尊應了,可後來離天山大戰,據說戰到一半,魔帝當場毀約,讓早埋伏的親信部將一同設下大陣圍攻天尊,太上震怒,激戰之下以致離天山坍塌,都撕出了域外結界,太上與魔帝都被卷去域外。”

康阿爺搖頭:“誰也不知道那時發生了什麽,但那之後,太上就回南域去閉關,九重中廷沒有太上壓陣,節節敗退,只能勉強退守中州以南,而魔帝也沒有再逼進,將手下諸王分封,也徑自回去閉關,常年留在魔窟不出。”

珠珠聽完,若有所思。

“看來是燕煜做了什麽,抓住了衡道子的軟肋?”

珠珠摸著下巴,饒有興趣:“好神奇,真想知道他用的什麽辦法能制止衡道子?讓衡道子甚至願意放棄九重中廷,把半數江山都放任給魔界?”

“……”

阿蚌看一眼小姐,忍住沒說話。

其實她心裏覺得,當年仙魔兩方休戰,和小姐未嘗沒關系。

那時候魔帝和太上已經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架勢,聽說太上從域外回來,一開始也仍是留在戰前的營帳,看樣子還是勢必要斬殺魔帝的。

但偏偏那時候正趕上小姐挖掉情根,從凡間回到九重天,又墜落忘川中,天下都開始傳小姐涅槃失敗死了。

沒幾日,魔帝竟就親自來了北荒,要帶走小姐的屍體。

這當然不可能!爺爺不答應。

阿蚌那時也剛回北荒不久,她甚至還記得當時魔帝的神容情狀,那男人的樣子看著馬上就要在北荒大開殺戒,她一個激靈,趕緊沖出去大聲喊小姐說過要永遠留在北荒,縱使有一日落進忘川,無論生死,也不許任何人去打擾她的清凈。

“……”

那時魔帝的眼神,阿蚌現在回想起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魔帝在忘川邊站了三日三夜,在第四日的清晨,終於不發一言徑自離開了。

那時太上還穩得住,只傳信過來詢問情況,是阿蚌收的信,她都沒告訴爺爺,直接把信收起來也沒回。

後來沒多久,西方三聖天的聖主徹底歸位,鑾架出山,赴仙魔戰場調停此戰。

誰也不知道當時聖主與太上說了什麽。

然後聖主當天就又離開了,而第二天清晨,仙魔戰場就傳出消息,太上嘔血,起駕回南域去了。

魔帝沒有阻攔。

聽說當時九重中廷的天帝留不住太上,一度轉而求見梵聖主,聖主甚至沒有見人,徑自回西方去了,此後三生天避世,釋迦凈宮三千年閉門,不進不出,再不理人間世。

再然後九重中廷失去壓陣的尊者,兵如山倒、潰不成軍,丟了大半的疆域,狼狽退去南邊。

自此那場仙魔大戰才告一段落。

阿蚌本來一直猶豫是否把這些說出來,但看著小姐如今的樣子,突然不想說了

——小姐如今涅槃了,總算把過去的事都看淡了,又何必再提起那些舊事。

阿蚌覺得小姐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不會受情劫困擾,誰也別想再讓小姐難過,無憂無慮、逍遙快活,而且還有……阿蚌眼神不由往旁邊掃了掃,掃到小姐身邊安靜柔順端著茶的俊秀青年。

珠珠對侍女的小心思一無所覺,還在和康阿爺說話,康阿爺問:“小姐,您以後作何打算,老臣看如今伊水境內都在驅逐魔族,您可是有意與魔族開戰?”

“不,我只是把那些駐兵趕走,普通的魔族百姓和游歷行商的魔族人都可以留下。”珠珠擺了擺手:“魔族,仙族,現在在我這裏是一樣的,我們是北荒、是妖族,仙魔打生打死也和我們關系不大,我們就繼續保持中立。”

稱霸神州這種事,說著霸氣,實際又累又麻煩又難以討到好,現在仙魔扯頭花扯成那樣,只有傻子才去瞎摻合。

仙魔難分勝負,雙方才更需要拉攏她們妖族,她們的日子過得正爽,悶聲發大財多拿點實打實的好處那不香嗎?!

“先把伊水安置好吧。”

珠珠沈吟說:“把伊水安定了,咱們可以先回北荒,之後要做什麽,我再想一想。”

康阿爺都應了,又敘了幾句閑話,看天色不早了,才依依不舍地行禮告退。

阿蚌跟著爺爺往外走,感覺有件什麽事忘了,她回到自己院子裏,脫外衣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

哎呀,青秋的事還沒跟小姐說!還有西海王的信——

阿蚌一拍腦門,從袖袋裏把信拿出來,趕緊往回跑,一路跑到內殿,下意識揚聲就喊:“小姐,我剛才忘了,西海——”

阿蚌話音剛出,就聽見一道痛呼慘叫聲,一個相貌幾分英俊的青年男子直接摔跌出來,胸口一個清晰的足印,胸骨微微凹陷,竟連骨頭都被踹碎了。

那個頗俊秀的世子也跪在榻邊,神色有些驚恐又說不出的覆雜。

倒是小姐坐在榻上,赤腳披發,眉眼陰晴不定,正略微低著頭,皺眉對手裏一根軟皮鞭子打量,看著看著,神色逐漸若有所思。

阿蚌:“……”

“??!”阿蚌:(OvO)∑(Д)Σ(дlll)

——小姐!!小姐您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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