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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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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掉幀了◎

“竹猗有問題嗎?”

“沒有。”

“那你讓我將她納入偵查部的重點檢測對象幹嘛?”

“就是她太沒有問題了, 精神世界過於空曠和潔白,什麽都探查不到。”

“有沒有可能,她就是個純潔的小姑娘, 你總是把人心想得太壞, 太汙濁,以至於看見潔白就覺得有罪……”

慶宴將通訊器直接禁音, 不再聽鄒文軒絮叨。慶宴的異能是S級·裁決,可以通過探查一個人的精神世界判定被汙染程度。

因此, 慶宴主導了四年前那場大屠殺,也依靠鐵腕和強勢直接成為南部地下城第一領導人。

人是會被噩夢侵蝕的。

但是侵蝕是一個過程, 依據個人精神強度和墮化物的等級,有快慢程度之分。而被侵蝕的人往往自己察覺不到這一點,就像夢游的人從不會覺得自己在夢游。

經過不斷的嘗試和努力,研究所在正常人類和被完全侵蝕的墮化物之間劃分出了一道線。

依據身體的異變程度,百分之六十以下是安全狀態,可以通過休息自行恢覆。

百分之六十至百分之九十九是危險狀態, 需要進入醫院治療。

而身體異變程度到了百分之百,就會從人轉化為墮化物,所有的精神力全數變成噩夢值, 因此等級越高的人變成墮化物後就會越危險,等到異變度百分百後再進行消除,將會變成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在身體異變值達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就進行消殺,將隱患扼殺在搖籃之中。

只是, 人終究不是單純的隱患,他會說話, 他有情感, 他也有家人。

最為糟糕的一點在於, 關於身體異變程度的檢測並不準確,並不是身體的畸形程度越高,異變就越高,這只是其中一個檢測標準,而不是全部。

當一個人尚且是正常人的時候,你卻要對他判定為死刑,於情於理,都不會被人接受。

而慶宴接過了這個責任。

他用自己的異能去審判,去裁決,去執行死刑。

因此,人人都畏懼他。

唯獨不怕他的只有鄒文軒,作為南部地下城另一朵奇葩,鄒文軒在尚未覺醒異能的時候就自殺過兩次,一次跳樓掛在樓下陽臺,一次上吊買到劣質繩子線斷了。然後,在十四歲,鄒文軒覺醒異能——惰性。

他可以將自己的消沈傳遞給包括墮化物在內的所有生物,大家一起放棄夢想,蹲在墻角。

屬於無差別群體性殺傷武器。

因此鄒文軒時刻在作死的邊緣徘徊,他真的不想活,只是因為自己的異能擔負起了責任,又不能去死。

關掉通訊器後,世界清凈了。

慶宴繼續查看竹猗的審訊視頻。

沒有問題。

所有的對話,所有的表情,所有的邏輯,都看不出來一點問題。

竹猗就如同她所陳述的那樣,是一個被卷進噩夢的無辜者和幸運兒,比她精神力等級更高的人都記不清在副本中的遭遇,她又怎麽可能記住。

但就是因為太沒有問題了,所以慶宴才執著地追著這一點不放,迄今為止,他的直覺從來沒有出過問題,卻在竹猗這裏碰了一鼻子灰。

心頭的疑惑始終沒有被按平,但是卻找不到切入口。

慶宴第三次看起了審訊視頻,一幀一幀,逐字逐句。

忽然,慶宴按下了暫停鍵,然後又倒退回去重新看了一遍第四次的審訊記錄。

視頻掉幀了。

在審訊的最後,視頻卡頓了幾秒,莫旗的動作也出現了微秒的不和諧,她似乎本來想起身,但是卡頓之後又坐回了椅子上。

“對第四次的審訊視頻,進行技術分析。”

腦機迅速運轉。

“分析中……請稍等片刻……

視頻無剪輯痕跡,卡頓的可能緣由如下:1、網絡不暢2、監控機器老化3、……”

慶宴將第四次審訊的監控拷貝了下來,準備帶回技術室做進一步檢查。

在離開之前,他終於解除了對鄒文軒的禁音狀態。

一大串的待讀消息接二連三彈出來。

“你的猜測是對的,確實有人在針對竹猗。雖然她父親的審判是我們做出的沒錯,但是她的遭遇卻並不是由我們造成。有人在黑市對竹猗下了追殺令,我聽到小道消息稱,竹猗的父親在副本中找到S級異能載具,交給了自己的獨生女。當然,根據我們的調查,這並不屬實,竹海的所有財產已經充公。”

“還有,我發現竹猗已經離開了內城,她真的去了近地表區域,目前,正在找房子住。”

“嘖,她一個沒什麽生活經驗的小姑娘,忽然被丟到孤立無援的境地裏去,還是有點可憐。”

“話說,你對她的關心不會是因為別有所圖吧,她可是你嫂子。”

“哦,前任嫂子。”

……

慶宴再度屏蔽了來自鄒文軒的消息。

竹猗確實已經開始找房子。

家裏的財產都已經充公,而竹猗又沒有償還能力,所以政府下達了執行終本的通知書,暫時免去竹猗的債務。於是她背著一個裝有換洗衣服的小包就乘坐最早一班的地軌離開了居住二十二年的內城。

每到一個站點,地軌就會少一些人,直到達到十二區,最靠近地表的區域,地軌上只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全部都是愁眉苦臉、面黃肌瘦的樣子。

地下城實行嚴格的積分制度,住宿出行食物,人類所有的日常生活起居全部要仰仗積分,當積分不夠時,房屋就會被收回,人只能一層一層往外遷。

從內城到外環最後淪落到近地表區域。

“本次線路的終點線——十二區到了,請各位乘客下車。如需前往地表區域執行任務的乘客請到任務中心進行登記。”

竹猗跟著別人身後,學著他們的樣子下了車。

他們這一節車廂全部都是些老弱病殘,但是下一截車廂下來的人卻都是些看上去兇狠的壯漢,他們穿著一致的黑白色制服,胸前別著胸章,所到之處,行人紛紛讓路。

竹猗看著內城積分登記處贈送的地圖,依據她現在的積分,就連二十四區的住宿都成問題,必須要前往任務中心接一個小任務,今晚才能有睡覺的地方。

因此她也就沒有註意到朝自己走來的人群。

直到高大的陰影擋住了光,竹猗才將視線從地圖上移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

“對不起。”身旁一個老婦人猛地拉住了竹猗的手,將她往身後帶,然後對著男人不斷鞠躬,“實在對不起,這是我外孫女,她平時很少出門,所以不懂事,擋著各位的路了,我現在就把她帶走。”

竹猗跟著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輕蔑一笑,“老太婆,讓你外孫女長點眼睛,我們可是要去地表出任務的,你們這些老弱病殘不就靠著我們清除噩夢才能活下來嗎?怎麽說,我們都算是你們的救命恩人,看見我們還不恭敬一點。”

“是是是!”老婦女彎著的身子一直就沒有站直過,扣在竹猗背上的手悄悄施力,妄圖讓竹猗也跟著一起鞠躬,只是按不動。

竹猗的身子依舊挺直。

她聽著面前這人的話就覺得沒道理。出任務明明是為的積分,大家各憑本事吃飯,誰又比誰高貴。

只是在地底,人類的等級在異能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劃分好。

所以竹猗只能看著面前的男人朝著自己走過來,眼神中帶著隱晦的打量。

竹猗有一種與整個末日都格格不入的美麗,精致而脆弱,有一種來自於過去安定歲月的美好,因為易逝所以珍貴。

在這裏,沒有強大的能力根本供養不起一株觀賞性的嬌花。

男人起先並沒有註意到竹猗的長相,等他看清了,也就明白面前這老婆子純粹在胡扯。

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是她的外孫女,多半是因為什麽原因,剛從內城被驅趕出來的上等人士。

可惜,在混亂的近地表區域,這樣的人根本活不了多久。

男人按住了竹猗的肩膀,剛想要說話,擡眼看見地軌的乘務員正在靠近。

在地軌內,禁止鬧事,這裏依舊屬於聯邦政府的管轄範圍。

所以男人只能收回了手,用眼神示意手下在出口等著,自己則帶著其他人離去。

他要趕著去任務中心接取任務,然後前往地表。

這才是頭等大事。

至於竹猗,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在某個風月場所再度重逢。

等到眼前一大幫人離去。

老婦人終於松開了按著竹猗的手,轉而捏住了她的手腕,渾濁的眼睛中透著關心,“丫頭,我看你就知道是剛從內城來的吧!這裏很混亂的,你要小心,見著雇傭兵就躲遠點,他們這群人經常去地表,手上都沾著血。”

“謝謝。”竹猗感受到老人按在自己手腕的力量,很大,不像一個普通人,看似輕巧,實則牢牢地控住了自己的手。

“那你在十二區有親人朋友嗎?我可以送你過去,你是不知道,這裏真的很亂,不像在內城隨時都有聯邦軍駐守。政府已經放棄了這片地方,出了地軌,外頭可就是混亂世界了。”

“我記得即使在近地表區域也有聯邦軍駐紮。”竹猗調動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回想起關於這方面的規定。

政府人員不夠,大部分聯邦軍都在內城和外環線上,而廣闊的近地表區域則是聯邦軍輪流值班,每個分隊駐紮三個月,負責處理一些緊急事務。而在這裏,最多的應該就是雇傭兵,覺醒了異能又沒有為聯邦工作的覺醒者可以前往每個區域的任務中心進行組隊、考核以及接取任務,換取積分。

“嘁,看來你是真沒有生活經驗。這麽大的區域,就派一隊聯邦軍,那些大人物哪管我們的死活。政府不願意放棄近地表區域,只是為了讓我們成為噩夢入侵時的第一道防線而已。外環和內城才是他們保護的範圍。只要沒有正好撞到槍口,聯邦政府的人才懶得管這些破事。

就拿你剛才見到的火狼雇傭軍來說,他們的領隊是A級覺醒者,屬於黃金雇傭軍,十二區區的賭場這些全歸他們管。你今天要是從大門口出去,肯定會被他們逮去賣掉的。”

之前追殺自己的黑騎小隊就屬於白銀級別。

竹猗又看了看積分登記處給自己的地圖,她現在只是D級覺醒者,僅有一次下副本經驗,還因為被逮進了偵查部,獎勵正在審核中,因此現階段的積分數為0,只能接一些最低等級的任務。

“你是要去任務中心?”老人註意到了竹猗的眼神,立馬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這樣,我給你找條小路,帶你到任務中心,你只需要分我任務十分之一的積分就可以。”

原來是幫人帶路的。

竹猗想起剛才男人的眼神,知道自己也沒有辦法從正門出去,於是答應了老人的要求。

從地軌欄桿的小門鉆出去後,路越走越偏。

竹猗一邊跟在老婦人身後一邊看地圖,“確定是這裏嗎?看上去和標註的地點不太一樣。”

出了地軌之後,老婦人的態度也沒有剛才那麽熱切,隨口敷衍道,“當然是真的了,我這麽大把年紀了還會騙你不成。”

“那你說,騙人就會變成小狗。”

“你這小姑娘都多大了,還騙人就變成小狗,我當然不會騙人的啦!”眼見著目的地就在前方,老人也變得輕松和得意起來,轉身上下打量著竹猗,“你想聽實話嗎?我其實不是帶路的,當然我也不是老人。”

老婦人將自己的假發一摘,身形立馬挺直起來,她臉上的五官正在發生微秒的變化,皺紋變少,臉頰變得圓潤起來。

“甚至我都不是女的。”他的聲音也變了,“你以為你見到的就是真實的嗎?這不過是我為了讓你放松警惕而已。”

竹猗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人,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他就從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變成了年輕人,“這就是你的異能?偽裝還是變形?”

“你這人心態倒是不錯,都要被賣了,還有空關心這心問題。”老人,哦,現在是年輕小夥子拍了拍手,在小路兩邊的墻上頓時跳下來好幾個和他同樣年輕的人。

都是D級覺醒者。

因為不想下副本接任務,所以他們就在近地表區域流竄作案,專門幹一些偷雞摸狗拐賣人口的事情。

他們的頭領,也就是那位會偽裝的年輕人,靠著自己的異能,逃過了好幾次抓捕。

幾個人圍成包圍圈,朝著竹猗靠攏,將她逃跑的每個線路都堵死了。

這麽漂亮又單純的小姑娘一定可以賣一個大價錢。

幹完這一單,就離開十二區,去其他近地表區域,反正聯邦軍也不管這些小事。

但是竹猗依舊站在原地,她看了看時間,估摸著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地軌附近都有聯邦軍駐紮,所以這群人才費盡心思將她帶到了這個小巷,然而就兩條腿走路,又能離地軌有多遠。

竹猗估摸了下距離,猜測人應該已經來了。

果然,竹猗擡頭就看見了聯邦軍的純黑色制服,從墻上一閃而過,再一睜眼,聯邦軍已經跟著越過了高墻,站立在地面上。

“我們接到舉報,這裏有人涉嫌拐賣和欺詐。”領頭的人剛一亮出證件。

偽裝成老太太的年輕人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哪有!我們就是掙點小錢,幫不熟悉十二區的人帶個路而已,長官!無憑無據,你可不能冤枉人!”

他從袖口裏摸出金條試圖遞給聯邦軍,等看見領頭那人接過了金條。他頓時長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這才是我熟悉的聯邦軍!

然而,領頭的聯邦軍下一刻就將金條交給了身份的副官,“試圖賄賂軍人,罪加一等,給他記上。”

“好的。”副官老老實實做記錄,“張三,男,29歲,出生於近地表三區,在近地表區域流竄作案十三起,F級通緝令,獎勵積分30點。”

領隊點點頭,看向竹猗,“因為你提供了犯罪嫌疑人的線索,所以30點積分隨後就會打到你的賬戶上,如果查出張三團夥還有更多的作案記錄,後續積分會經過偵查部審核後發放給你。”

“謝謝。”竹猗點點頭,她是個遵紀守法的人,不想以暴制暴,聯邦軍能處理這件事當然更好。

早在老婦人在地軌旁握住竹猗的手時,她就已經察覺了不對,關節太粗大,手腕力量都不像一個老太太會有的。

她起了疑心,在來的路上順便報了個警,誰知道聯邦軍來得這麽快,看來他們也並不是像其他人描述的那樣無用。

等到目送著竹猗離開,聯邦軍的領隊也準備帶著嫌疑人離開。

被抓捕的年輕人還在試圖掙紮,“長官,我真的沒有拐賣她,我只是想做點小本生意,我可以把我這些年掙的錢都給你看看!絕對清白。”

這還是賄賂的意思。

但是領隊只是搖搖頭,“你這次惹到大人物了!這點錢還是留著你在當苦役的時候用吧。”

“什麽……什麽大人物。”年輕人懵了,大人物還會被趕到這裏來?十二區在近地表區域都算危險和偏僻的。

領隊搖搖頭,感覺自己知道了一個了不得的大秘密,但是他不能說。

這個季度在十二區值班的聯邦軍是十五分隊第七支隊。

他本來也只想混完三個月就回到內城,然而就在昨天,他卻接到了來自偵查部部長的電話。

對方點名道姓要他重點關註一個名叫竹猗的年輕小姑娘。

他知道鄒文軒脾氣好,也就多問了幾句,為什麽要關註這種D級的覺醒者,難道她犯了什麽大事嗎?

然而部長只是意味深長說道,“這些事不是你能關心的。是慶宴要關註這個小姑娘,有什麽問題,你直接去問他得了。”

領隊靈光乍現,想起慶宴這麽多年的單身流言,又看了看小姑娘的漂亮面孔,猛地一拍大腿,我懂了!

但是這個消息涉及最高領導人,他一丁點都不能洩露出去。

憋著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的感覺,可真難受。

領隊仰頭望向天空,略微惆悵了一秒鐘。

作者有話說:

論謠言的由來……

來自竹猗的今日份困惑:為什麽每個人都覺得我看上去很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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