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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精神病院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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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永遠不會違背規則◎

【什麽是夢境?】

【夢是混亂,是無序,夢是影射,是鏡子,夢是人類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和無助。當大腦沈睡的時候,被隱藏在深海底下的冰山一角慢慢浮現,以各種光怪陸離的方式呈現。】

【做夢的人不一定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夢境或許只是一兩個大腦深層次的念頭,自我編織,自我生成了一個有規律的副本,夢境因做夢者而生,卻並不完全受他掌控。】

【當恐懼達到巔峰,就是一個人睜開眼睛的時刻。】

【從某種角度來說,噩夢副本更類似於現實和虛幻之間的夾縫地帶,是亡者的夢境,是生者的絕路,要麽醒來,回到現實,要麽陷入夢境,淪為怪物。】

竹猗想著寧琰給她科普的噩夢副本知識,慢慢走回自己的病房。

又到晚上了。

本來該等待睡覺的安靜時刻,護士卻急匆匆推門走了進來,“現在應該是吃藥的時候,你記得按照醫囑辦事。”

她將藥瓶子打開,從裏面摸出一把白色的小藥丸,遞到竹猗面前。

在護士身後,被門框擋著的地方,有一個影子隱隱約約,就像是飄在外面,和黑暗融合在了一起。

竹猗接過了藥,裝作無意問道,“我看外面像是有人的樣子。”

影子從陰影中走出來,是中午見過的沈醫生。

此時的醫生看上去臉色略不對勁,太白,太沒有人氣,但是也可能是因為燈光問題,在精神病院這慘兮兮的白光之下,誰看上去都不太正常。

“因為重癥的人轉多,所以醫生覺得應該夜間查房。我們的宗旨始終是為病人提供更好的服務,讓病人平安出院。”

護士雖然笑著,但是眼珠卻始終沒有轉動,就像人偶一樣死死盯著竹猗。

“你為什麽不吃藥呢?你難道不想出院嗎?”

【精神病院守則·治療章第四條:醫院所有的藥物以及檢查都是為了患者的生命健康考慮,請不要懷疑和擔憂】

竹猗將藥放進了嘴裏,然後又喝了一大口護士遞過來的水,最後張開嘴,讓護士檢查,確保沒有藏匿藥物。

眼見著竹猗已經服用藥物,護士的身子陡然放松下來,向前傾的身子又站回了原處,收斂起攻擊的姿態,“只有聽話的病人才是好病人,只有聽話的病人才不會病情嚴重。”

她轉身離開,燈光照射下,影子被拉扯成奇怪的樣子,長條狀,又高又瘦,直到護士已經走到了門邊,站在醫生旁邊,影子依舊還在竹猗腳底下。

竹猗眨眨眼,看著影子。

下一秒,影子立馬回到了護士腳底下,盤成小小的一團,但是燈明明在護士的左邊照耀著。

醫生的禿頂在燈光下顯得鋥亮,他拿起本子,看了看名單,又搖頭。

這是什麽日子?大晚上還要加班。

為什麽這麽多人病情變得嚴重起來呢?

他跟著護士往下一個病房走去。

竹猗的視線從醫生的腦門移轉到腳底下,沒有影子,什麽都沒有,這倆人加在一起,湊不出一個正常的影子來。

等到腳步聲走遠,竹猗終於張開了嘴,將舌頭底下藏起來的藥都吐了出來,全部丟進床板下面。

她展開中午醫生給的紙條,上面“快逃”兩個字力透紙背卻行跡潦草,充分顯現了寫字者當時的慌亂。

竹猗想了想,將紙也丟進了床板下面。

中午看見的沈醫生和現在看見的沈醫生,明顯不同,雖然長相一致,但是氣質卻完全變了。

他不可能是夢境的主人,寧琰的猜測是錯誤的。

編織這一場夢境的人,一定是一個熟人,才能將醫院百分百精準地覆刻下來,將規則變成了無法擺脫的噩夢。

在沈入地底二十八年之後,依舊有人不願意接受現實,從夢裏走出來。

周鵬飛看見病房的門被打開。

醫生和護士走進來,他們都帶著親切的笑容,但是房間內的噩夢值開始不斷攀升。

他攥緊了拳頭,權衡了下利弊,遵守規則,精神會出問題,不遵守規則,則會被懲罰。

“我……”

他剛想開口,卻看見醫生擺了擺手,問道,“你最近狀態如何?”

“很好。”

“那你還想你女朋友嗎?”

“當然想……”周鵬飛嘴比腦子更快,等到他下意識說完之後,腦海中猝然閃過寧琰的話,你母胎單身,哪來的女朋友?

等等?我單身嗎?

周鵬飛下意識摸了摸胸前口袋裏放著的小張照片,那是他和女朋友熱戀時照的,那麽可愛,那麽活潑,怎麽可能是假的。

周鵬飛看著醫生漆黑的眼睛,大腦思維逐漸混亂,關於女朋友的記憶越發清晰,關於寧琰的記憶卻變得模糊起來。

我記得,我是個普通人,因為生病,被送進醫院,女朋友一直在外面等我。

周鵬飛張了張嘴,不由呢喃,“小月,想她。”

醫生站起身,對身邊護士點點頭,“病情加重了,加大用藥劑量。”

他搖搖頭,一臉惋惜看向周鵬飛,哎,最近生病的人也太多了,大晚上還要被拖來工作,一旦病情嚴重的人增多,醫院內部的平衡就會被打破,只能采取強制措施,但是現階段可以進行手術的醫生只有自己一個,哪來的精力處理這麽多病人。

護士強制按著周鵬飛的嘴塞了藥進去,然後將周鵬飛的名字加上了手術清單,準備明天動手術。

病人就該聽話,就像胖子和中年男人一樣,在手術之前,精神已經瀕臨崩潰,還好醫生拯救了他們。

“最後一個是103號病房。”護士檢查完一圈,帶著醫生往下一個病房走,“下一個病房患者病情最為嚴重,可以第一個做手術,他有嚴重的躁狂癥和被迫害妄想癥。”

護士推開了門。

但是房間內空空如也,病床上沒有人,密封的窗子已經被人撬開,夜晚的風從敞開的口子裏吹進來,帶著絲絲涼意。

在精神病院,只要是病人能接觸到的地方,全部沒有銳利物品,就連床都是焊在了地上,防止有傷人或者自傷事件發生。

但是沙兵就這麽跑了。

下一秒,護士拉響了警報,刺耳的鈴聲在走廊上響起。

她憤怒起來,噩夢值隨之飆升,頭發像是浸泡在水中一般散開,身旁的醫生靈活閃躲到一邊,避開了憤怒的護士。

他搖搖頭,怎麽會有人選擇逃跑呢?

精神病院多好啊,免費幫人醫治,任勞任怨,外面的世界充滿危險,只有院內才是所有人唯一的家和避風港。

沙兵在夜色之中狂奔。

他的異能是金屬化,因此很容易就將窗框扭曲成了扳手的樣子,然後擰開了上鎖的窗子。

行動出乎意料地成功,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沙兵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跳動,但是頭腦卻越發清晰。

冷風吹拂之下,一直籠罩在自己腦內的霧氣逐漸散開,耳邊不停叫喚的聲音也終於停了下來。

自打進入醫院之後,沙兵就覺得自己的情緒不對,他易燃易爆,一觸即發,同時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聲音,不斷慫恿他進行殺戮。

現在,終於結束了。

沙兵停止奔跑,站在夜色邊緣,看向迷蒙的前方。

他一直有一個秘密武器還沒有用出來,在治療室裏,沙兵是故意將自己的副隊長推出去丟給怪物的。多年的共同戰鬥,讓兩人保持了極高的默契度和信任,因此在進入副本之前,沙兵和副隊長就已經定下了血脈聯系,相當於一個定位器,無論身在何處,都能感應到對方,可以守望相助,互相救援。

但是沙兵將副隊長推出去,餵給了怪物。

站在透著涼意的夜色之中,他仰頭看向無邊的天空,這裏甚至比地底都要黑暗,因為恐懼,地下城造了一個太陽,兩個月亮,輪流值班,確保黑暗永不會降臨。

一定是精神病院的規則影響到了自己的大腦,所以才會讓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

沙兵堅信這一點。

然而,他卻始終記得副隊長被怪物推出去的那一刻,難以置信的眼神,他無法相信,是自己一直信任的隊長害了自己。

但是,他的死是值得的。

沙兵通過血脈聯系,感應到了副隊長的位置。

通常而言,怪物的位置就是噩夢副本的核心,也就是出口。

做夢的過程就像是剝洋蔥,一層一層,將心底最陰暗的東西埋在最下面,當直面恐懼之時,就是驚醒的時刻。

沙兵以前不了解這一點,但是現在他明白了,以後,他噩夢驚醒的點一定是看見副隊長眼睛的那一刻。

沙兵朝著夜色往前走了一步,血脈感應告訴他,就是這裏。

副隊長被怪物拖到了這裏,精神病院的邊緣。

出口也在這裏。

犧牲了這麽多,他一定要活著回去。

一步,兩步……

沙兵朝著出口一步一步走著,他身上的異變正在逐漸減輕,被副本侵蝕的身體慢慢修覆,狂躁的大腦也安靜下來。

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之中,那麽平靜,那麽祥和。

笑容再度出現在了臉上,沙兵看著前方出現的一點微弱光亮,激動地邁出了最後一步。

下一秒,天旋地轉。

所有的黑暗如同下墜的天空,旋轉著,沸騰著,洶湧而來,最後全部壓在了胸口,無法呼吸,無法動彈,全身所有的肢體都僵硬,就連眼睛也無法眨動。

但是天空依舊在下墜。

沙兵只能這麽看著,無法做出任何反抗地看著。

一個聲音出現在耳後,很熟悉,若在平時聽見,沙兵一定會驚喜地跳起來,但是現在聽來,卻只覺得後背發涼。

是副隊長的聲音,“你怎麽不救我呢?你明明已經找到我了?你是特意來看我嗎?”

聲音慢慢地靠近。

一張臉猝然出現在眼前。

血肉模糊,除了眼睛,所有的五官,包括臉皮都是破碎的,濕漉漉地滴著血。

唯獨那雙眼睛,依舊清晰,充滿著震驚和絕望。

沙兵睜開了眼。

沈重的感覺依舊壓在心頭,但是天空不再下墜,取而代之是過亮的無菌燈,就像是地下城的假太陽,太亮又太冷。

他試圖動了動手腳,卻發現被什麽東西牢牢束縛著。

沙兵轉頭,對上了醫生滿意的笑容。

“你醒啦?真不錯,麻醉藥效剛剛好,看你這表情,剛剛一定做了個美夢吧,瞧你這小臉通紅。”

一旁的護士接過手術刀放入盤中,聽著醫生碎碎念。

“你說這些瘋子怎麽想的?大晚上逃跑,害的我晚上臨時加班做手術,不過,現在好了,手術成功,他終於不會再跑了。”

兩旁的束縛帶解下,沙兵掙紮著起身,看見自己的下半身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狗的四肢,黃毛,還帶點雜色,看上去還有點臟,聞著一股腥臭味。

醫生已經走到了門口,見著沙兵仍躺著不動,開口道,“你看,你終於不會犯病了,恭喜你成為一個合格的病人,小狗是最聽話的,永遠不會違背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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