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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芙蕖?君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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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流轉,歲月更換,人間又至深秋。

長情樹不是四季常青。

一到秋天,便會金燦燦的。

傳說,在落葉前祈求緣分,便可使得斷了的緣分再續。

每當這時,燧明國各地求姻緣,求長情的紅塵男女,便會趕來樹下祈願。

芙蕖最後一次出現在人間,就是在這裏。

而後,便不知去向。

“我跟你們講咯,絕對沒記錯噠。那個姑娘,喏!就站在那個位置,從天光站到天暗,我們都收攤啦她都沒有走。”

常年在附近擺攤賣紅繩兒、紅帶子的小攤販很無奈。

他昨天剛以為見到了仙女。

今兒就又來了四個,還是有男有女,成雙成對的。

看那衣著打扮,身型氣質就不是肉體凡胎。

真是捅了神仙窩啦!

見問不出什麽來,重暝也不再逼迫。

沈漪站在樹下,望著從高樹枝上垂下的條條紅絲絳發呆。

『問安好。

我今日吃果子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我似乎與一人有約,還未去赴。

遲了太久,我需要去很遠的地方,才能履行這個約定。

暫時先不要來找我吧,這是我必須一個人去做的事。

愛你的狐美人芙蕖。』

芙蕖的信沈漪已經處理掉了。

她沒有告訴九尾天狐族的仙家,芙蕖給她留過信。

固然不對,但她沒辦法。

芙蕖的家族一定不會允許她辭去神官一職,更不會允許她去覆活一個身與魂都被消滅於世間的妖怪。

九尾多情種,若不讓芙蕖去做她想做的事,只怕她會隨君不忘而去。

只要活著,就總會有雲開月明的時候。

所有的固執,所有的教條與榮譽,都會為時間妥協。

放任芙蕖裝作消失,不知所蹤。是所有的方法裏最好的。

更何況,她知道芙蕖會去哪,也知道如何再見到她。

起風了。

長情樹的樹葉紛紛揚揚,隨風簌簌下落。仿佛下起了一場盛大的金色大雪。

原本還熱鬧的山坡,霎時間便安靜了下來。

人人都在仰望這一場代表期望的落葉雨。

沈漪也許了願望。

願,芙蕖得償所願。

滄海狂瀾獄。

碧海青天,滄海狂瀾。

許久之前,芙蕖為了沈漪,去宗錄仙君那打聽到了滄海狂瀾獄,以及令死者覆生的辦法。

當年聽來是傳奇的故事。

如今她是故事中的執念之人。

聽故事的時候,芙蕖想象過執念之痛,她想,應該像做噩夢一樣可怕。

置身其中,她才發覺,沒有情識時的她,是真的天真爛漫。

狂瀾靈潮沖體帶來的執念之痛,簡直如烈焰灼骨,百爪掏心。

若只是肉體的折磨,芙蕖能堅持。

折磨心神的深藍色靈潮,直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即便只淹過來片刻,也讓她仿佛身臨夢魘地獄,腦海裏反覆閃現她與君不忘不得善終的那一幕幕。

每一次的分離,每一次垂死時目睹愛人殉情。

皆歷歷在目。

令她幾次三番,都差點失去意識,生生痛苦而死。

滄海狂瀾獄的入口至龍吟渡口,全長三萬米。

芙蕖得一步一步走過去。

狂瀾靈潮每隔一盞茶時間,沖刷一次滄海狂瀾獄。

三萬米的距離,是反反覆覆,數不清的苦痛折磨。

時間與痛苦並進。

終於還剩三分之一的路程。

芙蕖倒在地上,無法起身。

按照狂瀾靈潮的時間她算了算,絕望的發現,自己躺在這裏已經十天了。

這十天裏,陸陸續續有人從她身邊經過。

固然人很多,四下裏卻很安靜。

因為苦命的人們備受執念與靈潮折磨,無力交流。

芙蕖蒼白得像白紙糊起來的似的。可就算是躺著不動,她也並不好受。

她不動,狂瀾靈潮也依舊雷打不動,到點了就出來給她上刑。

以至於她現在一聽見龍吟聲就會恐懼得渾身發抖。

心與魂,都仿佛被狂瀾靈潮拉扯成緊繃的弦,只要她有一絲動搖,就會斷了念想。

她苦苦煎熬。

內心深處,卻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動搖她:

【忘了吧。放下。他灰飛煙滅,如何能覆活??】

【沈漪與蒼曦神君是親兄妹呀笨狐貍,他要覆活沈漪,他有與她相連的血脈。你有什麽?】

【你和他,甚至不在一本生死簿上。】

“夠了!!”

芙蕖咬著牙,顫抖著支起身,艱難的爬起來。

“他能為我跳時無涯,一次又一次回到過去,去找一個不存在的我。我如何不能,過這該死的……”

芙蕖的歇斯底裏被龍吟聲打斷。

龍吟如雷,狂瀾奔襲。

執念為刑,痛罰其心。

一遍又一遍,責問世間執念過深之人:

你還記不記得?

你還不願意忘?

可,入了心的人,怎麽能說忘就忘。

動了心的情,怎麽能說放就放?

執迷不悟者為禍。

愚昧不改者為殃。

二者皆極,是為情之所至。

情之所至者,方能為情深緣淺的愛,再續前緣。

蒼龍天空城。

碧蒼殿。

芙蕖跪在大殿裏,背脊佝僂,身形消瘦,憔悴得像支隨風擺動的蘆葦。

蒼曦凝視芙蕖許久,終是嘆了口氣。

“時也命也。”

離離原上譜。

世上竟然還有被天雷打斷的情識再生這等奇事。

芙蕖恭敬地拜了拜蒼曦,揚起臉,雙眸閃動著泛紅的微芒。

“神君,此事……不可行嗎?”

“當然行。”蒼曦答得鏗鏘有力。

萎靡憔悴的芙蕖,在聽到肯定答覆的瞬間煥發了生機。

“但是,想要覆活一個灰飛煙滅,天上地下都不存在的人,需要同等的代價。”

就像他覆活沈漪,也是用了四神的部分神骨與他的精血才成。

“意思是,我需要你的九條尾巴,與一雙眼睛,造出他的肉身與三魂七魄。你可願意?”

“我願意。”

自那時起,芙蕖便耐心在蒼木神樹上等待。

依靠著蒼木神樹的神木生息,芙蕖重新擁有了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比起一直閉著眼,總是好許多。

後來沈漪給她送來了眼紗-雲幕遮。

這次的雲幕遮是沈漪做的,冰藍色的一條雲霧,繡著精致花紋。觸在肌膚上,冰冰涼涼,柔滑如水。

雲幕遮解決了芙蕖看不見的問題,尾巴卻實在無法。

沒了尾巴,芙蕖的法力大不如前。

連有人靠近,都無法察覺,更別說辨別對方的氣息。

“你原來在這裏,可讓我好找。”清朗的嗓音如環佩相撞。

話音未落,傳來聲音的裊裊輕雲,便幻化成一身銀灰素裳的清俊男子。

柔如雲朵的衣袂輕拂過她的手背,枝椏微沈,他在她身旁坐下。

時隔萬年,再度聽見君不忘的聲音,芙蕖一時間,竟怔了神。

君不忘傾身過去,側過臉,端詳一番。

“姑娘這條眼紗,很好看。不知,能否借我試試?”

芙蕖呆瓜似的應了個“嗯,好。”便顫著手,解下雲幕遮。明明是要遞給人家的,卻緊握在掌心。

不自覺地垂下眼簾,看著眼前的漆黑一片, 芙蕖心裏除了重逢的喜悅,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曾經在長情樹下,叫他不必再等。

現在又自以為是的將他覆活。到了這一步,她不確定,也不敢去猜測,君不忘是否還愛她。

她自疑,自厭,自我否定。

“我聽聞,失明的人都缺乏安全感。現在看來是真的。”

輕輕握住芙蕖的手,君不忘小心而溫柔地安撫起她。

“不要怕,不要怕,琴心,是我啊。不是別的誰,是我在這裏,是護你十世的君不忘。”

淚水,悄無聲息地盈於眼睫,徐徐低落。

像雨水淌過粉白的荷花,嬌柔,美得令人心動。

芙蕖這一哭,把雲幕遮抓的更緊了。

輕不可聞的嘆息一聲,君不忘轉而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將她拉入懷中。

撲面而來的清澈靈氣,芙蕖驚詫地發現,君不忘居然不是妖了!!

她想問,奈何一張嘴就是哭。

直把人家胸前哭的一塌糊塗。

“琴心……”

“我,我不叫琴心。”芙蕖依偎在君不忘懷裏抽噎著。

美艷嫵媚的臉,掛著淚珠,多了些可愛。

輕撫著芙蕖的背,君不忘語氣綿柔地順著她,“嗯,我知道了,芙蕖姑娘。”

“我也,不是芙蕖,姑娘。”芙蕖擡起臉,倔強地鬧著小別扭。

“不是芙蕖姑娘,那就是我君不忘的妻子阿芙了。”

溫熱的手掌覆上芙蕖淚水漣漣的小臉,君不忘低下頭,眼眸裏,似有月下荷塘的波光在閃。

芙蕖仰起臉,迎上他的唇。

他捧起她的臉,將她的吻刻印心間。

長情樹下一吻定情,步入十世虐戀。

三千年等待,一萬年情生情歸情再續。

歲月見證,戀戀不忘。

“阿芙。”吻著芙蕖臉上的淚痕,君不忘輕聲道,“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這一次還是我來追你。”

想將過往的愛與錯過翻篇,以與你相配的身份,我們重新開始。

再續前緣,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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