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的仙家匆匆擺好了架勢，才想起來仔細打量來人。

伸頭一看雲海裏的三人。

重暝神君，認識。

而重暝神君旁邊，那個貌似墮神的男人懷裏抱著的姑娘……看不見正臉啊。

天際的風，恰在此時吹落了沈漪頭上用來遮光的雲間紗。露出了她標志性的淡粉色長發。

“哎！那不是沈漪公主嗎？”

不知是誰響亮地點明了一下。

在場的全天仙家頓時集體倒吸一口涼氣。

沈漪公主在，那抱著沈漪公主的那位，就只可能是……

華光神君。

又是一陣倒抽冷氣聲。

他們呼呼喝喝趕來圍剿的，不是墮神，更不是魔。

而是比墮神，比魔更可怕的華光神君？！

給每人按一身膽子都不敢！

更何況，華光神君如今已不是護他們周全的守護神，他是四方正神裏兇名赫赫的瘋神。

在場群仙，有大半都是三萬年前，在轉輪山與奉仙宴，領教過華光厲害的。

而現在，他們這魯莽無禮的行為無異於在挑釁、找打。

腳底似有九幽的陰風吹來，一路吹上了天靈蓋。

霎時間，千百仙家默契而整齊劃一地後退百米。

秉持著“只要認錯夠快，懲罰就落不到身上。”

一眾仙家集體恭聲行禮：

“華光神君。”

行完禮，他們直接就是一個鳥獸散。身後的仙雲披帛差點被扯出殘影。

華光自始至終沒有看他們一眼，更沒有搭理的意思。

因為他的註意力都在懷裏的沈漪身上。

在華光強大的氣場屏蔽下，專註於與困意拉扯的沈漪對周圍的一切毫無察覺。

她伏在華光肩頭，點頭如釣魚。

白嫩小臉睡意泛濫，花苞似的嬌唇還未完全消腫。

她的雙眼已快閉上，冰藍色的眸子在纖長卷翹的睫毛遮掩下，像一塊沒藏好而露出了一小半璀璨的寶石。

每當她快睡著的時候，眼簾會徹底將寶石蓋住，一蓋住她便驚醒，撐開一點簾子，晃著腦袋，然後又垂下去。

實在可愛的緊。

“睡吧。”華光作勢要給沈漪橫抱。

“不睡。”

沈漪倔強地睜開眼，迷糊不清的視野裏滿是圈圈圓圓圈圈。

“我要是睡了，就會睡很久。不想……”掩嘴打了個淚水漣漣的哈欠，“……耽誤出發。一會兒在路上，我再……”

又是一個大哈欠。

“睡……”

華光蹭了蹭她的鼻尖，嘴角噙著壓不住的笑。

“快睡吧小瞌睡，不管你睡多久，我都等你。”

濯流離死期，多說一千年，少說還有幾百年。

他現在就去收四神之約的殘章，是未雨綢繆，以防有其他事情節外生枝。

留給他的時間綽綽有餘。

只是。

見沈漪對待事情這樣認真上心，華光莫名心生不安，且越來越強烈。

心境不平，執念之氣陡然升騰起，在他周身綻開層層黑紅色的蓮華。

重暝的反應比詢問來的快。

在蓮花尖剛一冒頭時，他便設下術法，使旁人路過時，看不見這裏有人。

“你怎麽忽然起了執念？”

華光沈了沈眉眼：“無事。”

打盹的沈漪被蓮華圍繞，心口突然一悶，她被驚醒回神。

睡眼朦朧裏，她看見華光身上晦暗蓮華大放，像黑色的火焰。

“怎麽著火啦？”

重暝與雪珂：“……”

“你們兩個自便，我帶她去休息。”

丟下這句話，華光帶著沈漪消失不見。

沈華殿。

沈漪往軟榻裏一躺，小手便歡快地拍了拍身旁空位。

澄澈的眸子裏滿是期待，嬌憨明艷的小臉笑容無邪。

勾了勾唇，華光順了沈漪的心意，貼著她躺下。

華光一躺好，沈漪便手腳並用地抱住他的一只手臂與一條腿。

她朝他笑顏如花地道了句：“我睡啦～”

然後將臉往他結實的臂膀一懟，就呼呼大睡過去。

手臂被柔軟飽滿的團團包住，腿也被貼著她腿根纏著，華光朝天幽幽嘆了口氣。

“睡吧……”

她舒服就好，不必管他死活。

此番回雲天仙境，華光沒想過陪睡。

他本想哄沈漪睡了就走，去找晝恒問一問十萬年前的事。

結果抵擋不住沈漪期待的可愛模樣，作出了稍稍地，陪她躺一躺的草率決定。

這一躺，他能走，但不想。

本尊動不了身，那就使喚分身去跑腿。

禦靈殿。

見到華光，正在苦悶的一人下兩人棋的晝恒臉上一喜。

華光在晝恒對面坐下，順手執棋在指間。

空氣裏有一些未散的潮濕霧氣。

“重暝來過？”

“剛走。他來替你解釋了一下。”

看到華光執棋，晝恒很開心。落子後，他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一番華光的全新形象，不吝讚美地點評。

“果然底子好，什麽毛色都極好看。”

毛色？

華光神色微微一僵，漆黑的眼裏紅芒如火星般閃了起來。

晝恒似乎毫無察覺，依然侃侃而談。

“不過你這副模樣，可不似從前那般好忽悠人了。一看就是個狠角色，殺人如麻，心狠手辣……”

“過獎。”

華光撚著棋子，看著棋局的眸子沈靜如幽澗，語氣毫無溫度。

“你不妨再多給我一些名號，以免一會兒我行兇時不夠用。”

“幽默！不過，你……”

擡眼看見華光眼裏的危險警告，晝恒立即將話頭轉了十八個彎。

“找我何事？”

華光神色緩和，開門見山地問：“十萬年前，西幻大陸是否有一位叫沈漪的仙家？”

“十萬年前？”

晝恒看了看窗外湛藍的天空，轉回目光，幽幽地落在華光的臉上。

“我們這兒沒有。但，別的地方有一位。”

執棋的手頓在半空，華光擡眸看向晝恒的眼睛。

“何處？”

心中的答案蠢蠢欲動，但他不敢輕信。

若是晝恒記得，那他與沈漪在十萬年前就相識的這件事，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些。

晝恒扇了扇風，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罐，眼眸亮亮地看著華光。

“在我回答之前，我先問你幾個問題。解我心中疑惑。”

華光落子局中，端身而坐，眉眼淡然。

晝恒一向想一出是一出，他習以為常。

“問。”

晝恒正了神色，指尖輕點棋盤，將棋子分色收進棋罐。

而後他執起一枚棱面灰晶棋子，置於棋盤中。

“你們立天地法則的時候，一共幾位？都有誰？”

華光不假思索地答：“四位。我，南離，執明，蒼曦。”

棋罐輕響，第二子落下。

“四神之約這樣的東西，生效需要極大的力量支持，你們是如何使它生效的？”

華光疑惑地上下打量晝恒。

“我們四個各出一部分，維系靈氣運轉，最後一步由蒼曦完成。”

晝恒拿起一旁的扇子，連敲了手心好幾下，然後又放下一枚棋子。

“當時你們三個可在場？”

“當然。”華光看向晝恒的眼神多了探究的神色。

晝恒微微皺眉，又放下一枚棋子。

“我想知道，四神之約分成四份之後，蒼曦手中那份你有沒有見過？它是不是與你們的殘章大小不同？”

華光以劍指抵眉心，指尖與眉心一亮，他手中便出現了一只比他的神印還要小一半的清霜白虎。

晝恒與小東西大眼瞪小眼。

“這是你這份四神之約的殘章？”

“四神之約由我們本源神力施印而成，分開之後自然是我們各自的本體模樣。”

華光收回小老虎，他忽然整個人頓住了。

“當年蒼曦的殘章，是兩條龍。”

他眉心緩緩皺起，似是回憶到了什麽。

“一條，是蒼木應龍，還有一條，他收的極快，只見了龍影。”

晝恒看向棋局中擺在四個方位的棋子，默默從棋罐裏又拿了一顆，放在中央。

嘴裏輕聲說道：“雲如野所說，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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