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與重暝先後從地龍淵鉆了出來。

沈漪離了水，變為人形，掉在岸邊摔得七葷八素。

“小家夥！”

同樣變為人形的重暝踏著漣漪輕飄飄地飛了過來，伸手便要去扶沈漪。

沈漪揮手打開，爬起來就離他遠遠的。

跑了一段距離，回頭一看，才發現剛剛她打的不是大蛇的尾巴尖，而是個陌生的男子。

那人墨發高束，身形修長挺拔，一身玄色衣袍，外罩紅色的薄紗外衫。

五官透著一股子邪魅勁，看起來亦正亦邪的，不知是什麽來歷。

“怎麽？這麽快就不記得我了，還真是魚的記憶。”

重暝遠遠笑著調侃，施法把沈漪濕漉漉的頭發、衣裙變幹。

這個人就是剛才的大蛇！？

沈漪思索著，目光不經意地打量向地龍淵。

四周都是桃花林，水面仙霧繚繞，月光下，三兩頭白鹿正在潭邊喝水。

這裏比起九曜山，更像是個隱世之地。

發現沈漪饒有興致地看著桃林，重暝歡喜地閃身來到沈漪面前。

“你要是不喜歡呆在潭底，我們也可以住在桃林裏。”

“我只是看看，哪也不住！”

這家夥是不是只挑著自己想聽的話來聽？

陰影覆下來，沈漪戰術性的後退了兩步，又急又惱地瞪著重暝。

“你為什麽總攔著我啊！？”

重暝學著沈漪腔調逗弄她，“因為我看上你了啊～”

這才第一次見，他是怎麽敢輕而易舉地說自己看上她的？

瘋子。

瘋是一種傳染病，不能靠近瘋子。

“你、你聽好了，我嫁人了！！除了我夫君，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沈漪踮起腳，奶兇奶兇地吼了重暝一頓，繞開他提著裙子就跑。

重暝挑了挑眉，眼中興趣更濃。

“你要回哪去？永未海？”

他再次閃身攔住了沈漪的去路。

“入了夜，這山中可不好走，不是所有人都能識別出你是海皇族，不長眼的妖怪可是多的很，我送你一程，以盡地主之誼。”

沈漪躲著他直勾勾笑瞇瞇的目光，沒好氣地道：“我要去清霄神宮，你也送？”

“有何不可？”重暝瞇眼笑著，只當沈漪是鐵了心拿華光當擋箭牌。

在西幻大陸的神祇裏能比得過他的只有包括華光在內的四方神，和主神。

“不過我可提醒你，自來去清霄神宮碰壁的女人可不少。華光這個人養養眼就行了，靠近他可是會……”

“會如何？”

華光帶著淩厲的鋒芒與氣勢，像一把氣勢如虹的仙劍從天而降。

白發半束，皓雪雲紋金縷衣，肩圍銀裘，霜霧似的披帛飄在身後，矜貴清絕，神威凜凜。

往那一站，地龍淵瞬間便成了天宮的後花園。

就是他整個人氣壓極低，像從暴風雪裏走出來的似的。

沈漪眼睛一亮：救星來了！！

“華……夫君！！”

熱淚盈眶地高喊了一聲，她便像只許久不見主人的小狗似的，十分激動地飛撲進華光懷裏。

用力之猛，連華光都踉蹌了一下，

這猝不及防的熱情把華光遍尋不見 她的戾氣與瘋魔都撞了個七零八落。

短暫驚諤過後，華光緊緊抱住了沈漪，“你怎麽這麽能跑？我把九曜山都翻遍了你知道嗎？”

沈漪搖搖頭，她哪裏知道她不見的這段時間華光經歷了什麽樣的心路歷程。

此刻她若是有狗尾巴，這會兒已經搖斷了。

目擊一切的重暝僵在原地，一時之間腦子他轉不過彎來。

他以為沈漪只是眾多夢想華光的女子中的一個。

可是。

龍鰭海皇魚，清霜白虎。

一個是海底魚，一個是林中虎。

這倆別說八桿子打不著，是壓根不可能遇見的物種。

而且……永未海與西幻大陸可是世仇！

可現在，海皇族的公主居然嫁給了西幻大陸的守護神！？

濯流在幹什麽？？

統禦大海的龍鰭海皇魚又不是魚市場的草魚，就這麽少了一條他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

還有，這倆究竟怎麽成的婚？

莫不是……私定終身……私奔……？？！

太離譜了！！！

更離譜的是這該死的宿命就沒偏袒過他！

上一次是守護神之位，這一次是小家夥。

每一次的對手都是華光，每一次都輸的猝不及防且徹底。

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先說服自己接受哪個現實。

這邊有人備受打擊，那邊有人春暖花開。

華光本以為沈漪是逃了。

比起被拋棄的憤怒，他心中更多的是對沈漪安危的擔憂。

山高路遠，她又獨自一人在世仇的地界……

他不敢多想，瘋了一樣地在九曜山找尋她的蹤影。

最後在九曜山山頂的崖邊，他的心臟有了反應。

九曜山高三千米，背面的崖頂下是懸空的，底下是地龍淵。

他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來到地龍淵，沒想到竟然撞見重暝在糾纏沈漪。

見到沈漪安然無恙的那一刻，華光就做好了打算：

即便不擇手段，即便沈漪看到他會跑，他也要把她帶回去，鎖她一輩子。

可令他意外的是，見到他沈漪不僅沒有跑，還喚他夫君，更是像有靈珠時那樣，歡喜地撲進了他懷裏。

做夢他都沒敢夢得這麽貪。

從思緒中走出，華光摟著沈漪，輕撫著她的臉頰，俯身將額頭與她相抵。

垂眼看著沈漪紅撲撲的笑臉，他眼眸裏的料峭寒意盡消，只剩一身月光的似水溫柔。

薄唇拂過粉糯的肌膚，停在沈漪溫熱的耳邊，他清冷的聲音綿柔得像要融化的棉花糖。

“你剛才……叫我什麽？”

沈漪驚起一陣酥麻。

“你、你不是聽見了……”松開手，她往後悄咪咪地就想退。

是錯覺嗎？華光……沒有生氣她跑出來，還挺開心的？

那聲“夫君”威力這麽大嗎？

一把將沈漪摟回懷中，旁若無人地親了親，華光壓低了嗓音，輕而柔地咬著沈漪的唇瓣。

“再叫我一聲好不好？”

他想聽，哪怕剛才只是她的一時沖動，他現在也想聽。

沈漪扛不住了。

華光一撒嬌，她就想起他為了救她挖了半顆心，心疼。

可是剛才那句“夫君”是有感而發，並且讓重暝死心才喊出口的……

這會兒要她從哪找勇氣啊？嚶！

這時華光更軟更輕地蹭了蹭她：

“好不好～？”

沈漪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接著她便聽見自己虎迷心竅，魂飛天外地叫了聲：“夫君……”

要命吶～

雙手覆著滾燙的臉頰，沈漪整個人紅到冒煙，若端上烤盤，撒撒料就能吃了。

華光眼裏的笑都快藏不住了，似是鐵了心要看沈漪羞到死，他用剛才的調調說道：

“寶寶真乖。”

這一聲“寶寶”把沈漪的心都撩飛了，捂著臉悶聲求他：“別說了，別說了……”

稍微得到滿足的華光戾氣全消，眉眼裏的冰霜褪盡。

如果沒有不識相的人，他會就這樣帶著沈漪回清霜殿去，什麽都不計較。

緩過勁兒來的重暝，眼裏的陰沈快趕上剛來的華光了。

他陰陽怪氣地冷哼道：

“一條魚，一頭老虎，也不怕生個怪物出來。”

華光直起身，面對沈漪以外的人，他又恢覆了清冷孤傲的模樣。

雙手捂住沈漪的耳朵，金色的眸子泛著凜冽的寒光，聲音清冷而涼薄：

“看在我夫人的面上，今日不與你計較。”

重暝冷笑著，眼神陰鷙，妒忌明顯。

“若我要與你計較呢？她掉到我的地龍淵底，她就是我的獵物，不是你的夫人。”

華光擡起眸子，正撞見重暝在看沈漪。

那眼神他一看就懂。

不知死活的東西。

放開沈漪，金色眼眸殺意凜然，白發飛揚，衣袂獵獵。

風雪在他手中匯聚成一把覆著繁覆霜花的冰晶長劍。

步履所踏之處皆冰凍三尺。

重暝輕笑一聲，不甘示弱地化為了本體，巨大的蛇頭昂揚，喚來風雷激蕩。

“正好許久不和你交手了，就以她為註，誰贏了歸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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