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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一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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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奚眸子收縮,瞇眼警惕地看著穆瑞遼, “你見過他了?”

穆瑞遼笑了下, 沒有回答宋奚, 轉過頭去,便翩翩踱步而去。

宋奚冷冷掃一眼他離去的背影, 便關上門,轉身面容平淡地走進裏屋。

穆瑞遼從宋府後門出來後,便立刻有停在街角的馬車駛來, 停在穆瑞遼面前, 眨眼的工夫, 穆瑞遼和馬車便都沒有了蹤影。但不久之後,便又一輛破舊的拉菜的馬車出現在了丞相府的後門。

丞相府的小廝一見這馬車前頭綁著一條紅帶子, 趕忙開門, 一邊謹慎地伸脖子看看四周, 一邊示意趕馬車的快點進門。

後門隨後關閉, 便再也沒有開啟。

……

四天後,賈赦到達柳州, 便直奔柳山一帶, 微服巡查。

賈赦和幾名屬下衣著普通的麻布衣裳, 便就在柳山一帶著了民居宿下。鬼三等先行去礦山附近查探。時至黃昏時, 鬼三便一個人先行來回報賈赦, 告知他山內暫且沒有消息,倒是的確有被開采過得礦坑,並且他們還發現了一些藏在草叢裏的工具。

“鎬頭磨得光亮, 該是一直在用。”鬼三跟賈赦呆久了,也變得善於觀察細節。

賈赦應承,“豬毛剛和附近的村民打聽,也說最近山上也常有動靜。”

賈赦讓鬼三先把晚飯吃了,隨即他們一行人就帶著一些幹糧摸黑上山。

中秋之後天就轉涼了,夜裏林中起風,樹枝落葉嘩嘩作響。一行人小心行動,悄然行走,倒不容易被那些叮叮咣咣采礦的人發現。

賈赦帶著人靠近采礦地點的時候,便有提前在此埋伏好的侍衛前來報信,告知賈赦等人那行采礦的人剛剛到達,正準備開工。

賈赦等便在侍衛的引領下,蟄伏在一處視野好的土坡上,剛好能看到那邊挑著燈籠做活的人們。

賈赦大概數了下人頭,一共越有二十來個人,做活的時候說說笑笑,偶爾舉起鎬頭,叮叮咣咣兩聲,覺得幹累了,就坐下來歇息,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悠哉。邊上有兩輛運礦所用的馬車,他們采了一部分礦之後,便就裝車。

鬼三有些蠢蠢欲動,問賈赦要不要現在就動手。

賈赦搖了搖頭,趴在山坡上又等了一會兒,見這些人把車裝到半滿的時候,便都丟了手裏的工具,從車前頭取了四個食盒出來,二十幾個人,五六人圍一圈,就著食盒裏的牛肉喝起酒來。邊喝還邊聊哪一家的寡婦身段如何,屁股多翹,漸漸開起了葷笑話。

鬼三在一邊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很擔心自家老爺的耳朵被玷汙了,心裏隱隱騰著怒氣,幾番看向自家老爺。夜色之下,鬼三看不大清老爺的面容如何,只能依稀辯其輪廓,剛毅的鼻梁和他削薄的唇勾勒出完美的弧線,在瑟瑟秋風的吹拂下,越發顯得孤高涼薄。

“來!把最後這一壇酒喝了,咱們還得幹活!”領頭挖礦的名叫車雙全,而今剛好三十五歲,身子十分強壯,喊話的時候聲音洪亮,底氣十足。

車雙全話一喊出來,當即就得到其餘一眾的高聲附和。大家都喝了酒,這會兒都在興頭上,聲音十分嘹亮,幾乎傳出了整個山谷。

這種大半夜偷東西的方式,賈赦還是第一次見。一般做小偷的,偷東西的時候必定是速度很快,手腳麻利,而且要偷偷摸摸的安靜環境下進行,生怕多弄出一點響動被人聽見。但這些人,不僅幹活不急不緩,還喜歡弄出很大的響動,吃個酒也是不安分,鬧哄哄,喊聲很大,似乎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他們所做的茍且之事。

鬼三被他們的喊聲震回了神兒,低聲和賈赦道:“老爺,他們喝了這麽多酒,必定動作遲緩,趁此時機下手,倒是個絕佳的機會。”

“不急,”賈赦剪短回答後,眼睛便一直盯著那邊的人。

片刻之後,賈赦的目光便停留在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身上。這少年剛剛吃酒的時候,就一直被那位喊話的首領照顧,因不能喝酒,他人灌酒給他的時候,那位首領也替他擋著。幹活的時候,也是把最簡單的摟碎石的活計讓給他做。看少年和其談笑風聲的樣子,說明倆人的關系不止是照顧與被照顧的簡單關系,該是很好的朋友。這前者和後者看似差別不大,但卻有很重要的一點,年長照顧年少多是出於憐憫或是責任,但朋友之間卻是平等的,可無話不談。

賈赦覺得這少年應該是知道一些情況,而且瞧其清瘦無力的模樣,應該很好跟蹤控制。

賈赦勾勾手指,示意鬼三看向那少年,低聲問他,“一會兒他要是跑了,你的屬下們是否能跟緊這個少年,保證不讓其走丟?”

鬼三立刻明白賈赦的意思。而今天色大黑,只有下玄月照出的一些微弱光芒。要是碰見一個體力好腿腳麻利的逃起來,必定不大好跟蹤。找個弱一點的,就比較容易了。鬼三拜服自家老爺的思慮,忙說會親自去,保證把人跟到。鬼三說罷,就去吩咐四名屬下,根據山谷四個可能逃跑的方向,讓他們先在半路埋伏,做好後備準備,以防跟丟。

安排好這些之後,鬼三便看向賈赦,沖其點了點頭。

賈赦再囑咐:“三面包抄,除了那個身形消瘦的少年,你們要不動身聲色地將其放走之外,餘下的所有人,一個不落,必須全部緝拿。不要給任何人留下記號,逃跑或是通信的機會。”

眾侍衛應承,隨即便悄悄私下散開。

賈赦則依舊伏在山坡上,看著他們行動。

大約半盞茶的工夫,只聽到淩空打響一記口哨,便是一陣防若風吹過的嘩嘩作響聲,接著便見礦坑那邊亂起來了,有人喊著“官府來人了”,大家便紛紛丟下工具,四處作散。有的燈籠被踩滅了,礦坑變得比之前黑暗不少。

這時候四周忽然明亮起來,一共有十名侍衛,分點燃燈籠,站在四個方向,將包圍圈內照亮。

侍衛們很快就控制住了所有頭挖礦的人,除了那個身形消瘦趁亂逃走的少年。

賈赦早已經起身,站在土坡上,冷眼看著一切。宋奚臨走之前給他的四名高手,分別叫雷、鳴、閃、電,賈赦剛剛重點觀察的就是這四個人,眼瞧著這四名侍衛動作迅速,手腳麻利,絲毫沒有拖沓或者下手太重之嫌,目前尚還算滿意。

賈赦下了土坡,雷侍衛便拖著車雙全過來,令其跪在賈赦跟前。賈赦看一眼雷侍衛,倒是很稀罕其反應麻利。

“叫什麽名字?”賈赦問。

車雙全看眼賈赦,有轉眼珠子朝看了看四周這些抓他的人,挑眉高聲問:“呸!我為啥要告訴你們名字。你們是什麽人?憑什麽抓我?”

“車雙全。”另一侍衛已從其他待抓的人口中問出其名字。

“剛剛你的人還在喊‘官府來人了’。”賈赦打量車雙全一圈,冷笑道,“瞧著倒是不太聰明。”

“誰不聰明了,老子幹偷雞摸狗的事兒,自然是怕官府。但你們這些人都穿著麻布衣裳,根本不是什麽官差老爺,我自然要問。”車雙全梗著脖子,帶著一股犟勁兒。

賈赦讓屬下清點人數。

“回大人,共有二十三人。”

賈赦看向車雙全,車雙全微微垂下眼眸,面無表情地盯著地面,似是一副認命狀。

還不及賈赦再出言,車雙全便先發話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要幹什麽,憑啥把老子一窩人都給端了!”

車雙全特意強調一窩。

“什麽老子,再說一聲砍爛你的嘴。這是我家大人,當今聖上禦封的輔國公。”雷侍衛介紹道。

車雙全一聽是輔國公來抓自己,立刻傻眼了,然後他看了看賈赦的衣著,蹙著眉直搖頭表示不信。堂堂名震天下的輔國公,哪裏會穿這樣的破布衣裳來親自抓他這個鄉野莽夫。

“不信?”雷侍衛從懷裏掏出官印來,給車雙全瞧,另有聖上禦賜的令牌,也一並給他看了。

車雙全這才信了,嚇得渾身哆嗦,那些跟著車雙全一起被抓的人也都嚇得不行,一個個撅著屁股猛勁兒磕頭求賈赦饒命。

賈赦自是不管那些人如何,只觀察車雙全,讓他不必磕頭,擡起頭來。

車雙全身子僵住,然後緩緩地擡起頭。他看一眼賈赦,便忙垂下眼眸,模樣看似膽顫心驚,但賈赦瞧得出,他的表情裏只有驚,沒有恐。

“你來此偷礦目的為何?”賈赦問車雙全。

車雙全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道:“家裏窮,缺錢花,便商量著和兄弟們幹了這事兒。大人饒命,草民知錯了!”

賈赦轉而問其他人,發這些人都是家裏清貧,走投無路的窮人。因為車雙全提供了來錢快的活計,他們便都願意跟著他做活。

“和車老大一起幹活,不僅有酒有肉吃,還有錢賺,而且活兒幹得也不是特別累,大家都很願意,也都感激他。”

此言一出,其餘人等紛紛附和,表示的確如此。

賈赦又問了這些人的出身,倒是都能立刻道出自己的身份,是附近哪個村縣的,家境如何艱難等等。到車雙全這裏,倒也幹脆,只是他道出的地方也不是在柳州本地,而是遠在山東。

賈赦又問他來柳州多長時間,車雙全便有幾分遲疑,才坦白告知賈赦他是今年開春的時候才來的柳州。

“本是投奔親戚,沒想到親戚不在了,我身上盤纏不夠,便四處閑逛琢磨掙錢的法子,後來知道柳州一帶盛產鐵礦,我才因此起了歪心思。”

“那你的鐵礦銷路在什麽地方?”賈赦又問。

車雙全聽到這句話,臉上原本的緊張感竟然有些許消退了,好像是松一口氣,他終於熬到這句似得。

車雙全隨即發現賈赦在盯著自己看,表情又拘謹起來,抿了下嘴,然後跟賈赦磕頭道:“小的也不知那人是誰,只是每月月中的時候會跟他在柳州城城西十裏處的一片林子裏交貨,那樹林裏有一棵長了百年的古樹,我們就在那裏見面。”

“城西十裏。”賈赦拿了地圖來看,用鉛筆在大概的位置打個圈。轉而又看三皇子守陵之處,也在城西,與這地方大概有四五十裏的距離。

“你既然不知道他是誰,又怎麽聯系上他賣貨的?”

“那是我有一次去買餅,聽到隔壁茶攤喝茶的人聊天,見他悄聲說這件事。跟他一起的人膽小,不敢做,我便自保奮勇去了。沒法子,那會子身上就剩下十文錢,再不弄點營生,我就只能乞討了。”車雙全頓了下,趁人不註意偷瞄一眼賈赦,見賈赦似乎聽信了他所言,接下來陳述的口氣裏更增添了幾分真誠,“既然是幹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我們彼此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人家上來就大方地丟我一錠金子,要我不要多問,我自然是認錢聽話,也便什麽都不多問了,只聽他的吩咐,召集盡可能多的人來此處偷礦。”

賈赦輕笑了下,“就這二十幾個人?”

“何止,二百多!不過因近來風聲緊,他不讓我做了,我就接了個私活兒,這些礦是給柳州城劉麻子鐵匠鋪弄得。”車雙全坦白這一切之後,便對賈赦垂首磕頭認錯,“草民已經把知道的一切都坦白了出來,只求大人開恩,能看在草民知錯就改,坦白認罪的份兒上,輕判草民的罪過。”

“你倒是識時務。”賈赦冷笑,隨即踱步走到車雙全身後,看了他發髻一眼。

車雙全忙點頭,再次跟賈赦磕頭求饒,順便還委婉的恭維幾句賈赦,誇他明察秋毫。

賈赦沒說話,心裏冷笑嘆這車雙全真有心情。他轉身踱步下山。雷侍衛等則將這些人用繩子一個連著一個捆好,也都帶下了下山。

一行人到了村子裏,自然有村民聽見響動過來張望,猛地瞧見賈赦帶了這麽多人下來,立刻喊起來。各家各戶便都點了燈,出來湊熱鬧的。村長也被鬧起來了,急急忙忙來問賈赦這是何意。

屬下們忙跟村長道出了賈赦的身份,村長才恍然感慨,“原來是賈國公大人,草民們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還真以為您們是路過的商隊。”

說罷,村長就要帶著一行人要給賈赦下跪。

賈赦笑著免了村長的禮,便囑咐大家散了,並且特意警告的眾位村民對於今晚的事要暫時保密,暫且不要外傳。

侍衛們把車雙全一行人押到村口的土地廟關押看守。賈赦讓豬毛又去挨個審問了其它人,與車雙全的供詞對比,在時間上沒有出錯,這些村民的確都是在今春以後才結識了車雙全,而他們對於車雙全到底把貨物賣給誰,都有幾個買家,全然不知情。該就只是跟著他傻兮兮做活,可以吃肉喝酒,拿工錢便就知足了。

賈赦則帶著餘下的人回到之前的民宅歇息。到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鬼三打發一人來回話,說那個消瘦的少年一路逃到柳州城,跑進一間宅子裏後,就再沒出門過。

賈赦正要準備帶人向柳州,便聽到村口的方向敲鑼打鼓,響起了鞭炮聲。緊接著,便有他的屬下跑來提前和他回報,說是柳州知府馬天漠帶著眾下屬們前來拜見迎接。

豬毛一聽這話,不高興了,“這是怎麽回事,昨天晚上老爺特意囑咐大家不許透露消息出去,他又是怎麽知道大人您在這。”

“村子裏這麽多人,難保有人想傳個消息的想討點好處,不奇怪。”

賈赦倒是蠻樂見這樁事。這說明村子裏有人可以直接傳達消息入馬天漠的耳,但礦山一事長達數月之久,馬天漠卻充耳不聞,糊弄了事。

豬毛不解地歪頭看自家老爺倆上愉悅的笑容,眉頭越皺越深,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家老爺為何要如此高興。那些人不聽話,違背了他的吩咐,不是應該生氣才對麽?

賈赦幹脆就坐在了房間裏簡陋的凳子上。不一會兒,馬天漠便帶著十幾名屬下恭恭敬敬地到來,拜見賈赦。

一行人都穿著官袍,面容帶笑,一臉恭維之相。

馬天漠被免禮之後,擡首見賈赦身上還穿著粗布衣裳,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連又拱手賠罪,感嘆自己似乎打擾了國公爺的微服出巡,又再次致歉。

“下官糊塗,聽傳信的村民說大人在這裏,一時著忙,也沒有多想,真真該打!”馬天漠說罷,就只扇了自己耳光,不過打得很輕,就是意思意思,做做樣子。

賈赦輕笑:“馬大人不必如此,你能及時來接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責怪。但之後這鞭炮鑼鼓就免了,回去的時候,不必如此鋪張,讓滿城人都知道。我此次來這只是查案,並非探查民情民意,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馬天漠忙應承稱是,轉即問賈赦是否這就要出發,他已經備好了舒適的馬車。

賈赦謝過,這便上車。一隊人便浩浩蕩蕩前往柳州。

因為剛剛見面不過是幾句寒暄,賈赦沒有主動提及案子,馬天漠也因為心裏有事,並沒有張嘴多問。面上看似平靜,但馬天漠心裏是七上八下,抖個不停。他可聽傳信的村民說了,賈赦這次是抓到了偷礦賊,便是前些日子這村子裏鬧得正歡的事兒。馬天漠怎麽也沒想到,這轉眼間朝廷就把一位尊貴的國公爺送到這麽偏僻的小村子,查察那麽大點的案子。

偷礦這事兒說小也小,說大也大。但而今他遭遇的事,必定不會是小事了。本來賊偷東西,官府不知情,沒能及時防範也不算什麽。但是官府不知情,卻讓遠在千裏之外的上級大人們知情,且親自到訪抓賊了,那他便一定有失察失職之嫌了。

馬天漠這一路上心裏十分忐忑,頭上的冷汗不停冒,他擦了一路,臨到地方,再摸額頭,還是濕乎乎的。

馬天漠丟了手裏已經黏濕的帕子,幹脆用袖子擦幹額頭,這才下了車。他下車後,卻見賈赦早已經下來,快走進知府府邸了,他生怕自己怠慢了,急急忙忙追上去,笑容可掬的為賈赦引路,並吩咐屬下們備好茶好酒迎接國公爺。

“茶就夠了,我家大人不愛喝酒。”豬毛聲音不大不小的提醒馬天漠。

馬天漠忙應承,又吩咐下去。

到了正堂,賈赦落座,馬天漠便拘謹的站在賈赦跟前,另有隨行而來的一眾官員,也躬身垂首,站著候命。

賈赦把那些湊熱鬧的官員都打發回去,讓他們都各司其職去。對於馬天漠,賈赦自然要好生質問。

馬天漠一聽賈赦終於談到礦山上的事,臉上的冷汗又下來了,他一邊尷尬地擦拭額頭,一邊跟賈赦解釋道,“下官、下官無能,柳山一帶偷礦的事,下官真、真的不知情。”

“馬大人,你說話這麽嗑巴,已經在透露你心虛了,非要我發威嚇唬一下你再坦白才甘心?”賈赦聲音清清,灌入馬天漠的耳裏,卻都是涼涼的冰寒,激得馬天漠整個身子打個激靈。

馬天漠噗通一聲跪地,立刻跟賈赦哭訴起來,承認自己的確收到過舉報消息,但卻敷衍了事,沒有認真辦理。

“為何?抓幾個窮人出身的偷礦賊,對你來說並不難,不過張嘴吩咐一聲的事,自有屬下替你出力。更何況你做好了還可憑此作為考績升官的憑據。”

“下官知錯,這些道理其實下官都懂,下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馬天漠話說的斷斷續續,猶猶豫豫,十分艱難,時不時地擡袖抹自己額頭上的冷汗。

賈赦不語一言,安靜地盯著馬天漠,以沈默逼仄。

馬天漠連連抹汗,最後終於受不住賈赦的目光,認道:“是、是三殿命令屬下,不許屬下去插手柳山一帶的事情。”

“哦?三皇子還插手地方政務了?是三皇子親口和你說的?”賈赦確認問。

馬天漠怔了下,搖了搖頭,“沒有親口說,其實下官還從沒有見過三殿下一面。話是三殿下的隨侍李公公負責通傳的。那李公公只說要弄些鐵礦來做些鎧甲,用在陵寢內所塑的泥人身上,以保護先帝墳冢寧靜祥和,不受侵擾。”

“幾副盔甲,直接找匠人打造便是,值當他如此折騰,親自叫人去挖鐵礦麽。”

馬天漠躬身,“下官也有此疑惑,不過這是三皇子的吩咐,下官哪有不從的道理。”

賈赦冷笑一聲,知道馬天漠這是在裝糊塗,不想惹事,遂也沒必要再和他多計較了。賈赦轉頭仔細想了想那位馬天漠所言的李公公,三皇子身邊的確有一位姓李的隨侍太監。謹慎起見,賈赦又讓馬天漠描述了一下李公公的外貌,的確與賈赦所見的那位李公公相符合。

賈赦又問了傳話時間,得知是上個月的事。而村民最先發現柳山一帶有異常響動的時間卻是在三個月前。

賈赦立刻讓身邊的而身為更換柳州府衙的衙差衣裳,令其去陵寢那邊通知,“就說我來了,看看那位李公公會有什麽交代。多幾個人去,你回來,餘下的人則留下監視。”

馬天漠聽到這,驚嚇得不行,忙試探勸賈赦:“容下官冒犯多嘴,大人雖然貴為國公爺,深得聖寵,但三殿下畢竟是皇子,您這樣欺詐,擅自監視皇子,只怕行為不當,有些越矩,回頭若是被哪個宵小之人告到京城,下官很擔心大人會被人揪著把柄,失了聖寵,若在因此被貶官獲罪,那便就更加不值當了。”

賈赦笑了下,“沒想到你還有心思替我擔心。”

馬天漠似乎沒有聽出賈赦的話外音,還繼續和賈赦道:“這皇族的事兒,咱們還是少惹微妙,能裝看不見就裝看不見,將來的事兒誰能說準呢!”

馬天漠的話外之意,誰都不好得罪。一旦現在得罪的人就是將來的皇帝,那他們就都倒黴了。

賈赦從見到馬天漠開始,便瞧他表現出一副膽小怕事明哲保身的樣子,這與他之前在外的名聲倒有些不相符。不過這名聲與本人對不上的事兒,倒是常有,也沒什麽稀奇。賈赦遂暫時也沒有深究此處,只拿出密旨,叫馬天漠老實閉上嘴就是了。

馬天漠見了聖上的密旨,跪地磕頭,連連給賈赦賠罪,便忙表示自己一定會全力配合賈赦的調查。

“柳州近一年來,私鹽泛濫,屢禁不止。官府曾派人屢次緝拿這幕後供貨之人,卻每次都撲個空,所以下官懷疑這府衙內有他們的眼線!”馬天漠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樣子很神秘,聲音很小。

賈赦瞇眼看他。

馬天漠小小猶豫了下,然後便鼓足勇氣,告知賈赦他其實一直都有點懷疑三皇子可能在搞鹽鐵。

賈赦又掃一眼馬天漠,覺得這馬天漠的智商似乎是間歇性的。之前還糊塗的跟什麽似地,怕這怕那,從剛才看了密旨之後,腦子突然就靈光了,開始各種指責懷疑三皇子。這會兒他不怕三皇子將來會當皇帝害他了?

馬天漠咳嗽一聲,繼續道:“正如大人所言,這挖鐵礦的事很值得人懷疑,那私鹽一事就很有可能跟三皇子脫不了幹系。”

“你的意思,三皇子謀反?”賈赦道問。

馬天漠對上賈赦的眼,忙客氣地搖頭表示不敢。

賈赦笑了,“有趣。”

“什麽有趣?”馬天漠不解地問。

“柳州地方有趣,人也有趣。”賈赦拍了拍馬天漠的肩膀,要他就老實的待在府邸,不許亂跑,更不許隨便私下見人向外擅自通傳任何消息。

馬天漠楞住,詢問賈赦是不是懷疑自己,在監視自己。

“當然沒有,但如果我撤了人,消息洩露出去,便以洩密謀反之罪處置你,你可不要有怨言。”

“不不不,大人之前的安排就很好,我也喜歡被侍衛們保護,自身安全有保證。”馬天漠訕笑道。

賈赦看一眼馬天漠,便拂袖而去,轉路去官府大牢繼續審問車雙全。但這次他不問,也不聽車雙全嘴上說什麽。這會兒白天了,看的清楚。賈赦只讓人弄散車雙全的發髻,他要看看這不帶山東口音的車雙全的發髻後,是否有一縷短發。

豬毛從柳州府衙出來後,直奔柳州最大的酒肆,隨後進了天字一號雅間。

竇聰正無聊的坐在桌邊轉著茶蓋,見豬毛來了,直抱怨無聊。

“休要廢話,大人問你,可查到什麽沒有?”

“催什麽催,你們這些人好奇怪,好好地不一起走,非讓我滯後跟著那個什麽滿身臟氣的小倌。”竇聰用白玉扇子猛勁兒地扇了扇風,“我現在還覺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子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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