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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一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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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您看,要不要找人悄悄教訓那廝?”

賈赦:“既沒有點名道姓, 倒可不必理會, 查明此人的身份便是。”

豬毛應承, 立刻派人去監視那名說書的人。

等到天黑過了晚飯的時候,說書人的就從茶鋪裏出來, 轉而在路邊的一家面鋪要了碗面吃。面吃完了,付了錢他也不走。等了會子,便有個穿青衫的男人走過來, 坐在說書的跟前, 給了他二百文銀子, 讓他明天再換地兒再說。

榮府的小廝一路跟著青衫男人走到一處府邸的後門,眼見著青衫男人進去了, 他們才出了這條街, 繞到前頭去看是哪一家。

竟是淮南王府。

這消息可夠刺激人的, 豬毛不敢耽擱, 便是他家老爺在沐浴之中,也急忙告知。

賈赦一聽又是個王爺, 不耐地蹙起眉頭。近來他難道是走黴運, 所以公主王爺們都紮堆看不上他?

“什麽樣的人?”

“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中等身材, 不胖不瘦, 走路斯文,說話文縐縐的,該是個讀書人。”

賈赦:“聽著不像是淮南王府的管家, 他偏胖一些。”

賈赦跟淮南王沒有過仇怨,不過是同上朝堂見面點個頭的關系。他找人在背地裏誣陷自己,還是去茶鋪這樣的小地方造謠,實不像是愛面子走排場的淮南王的作為。淮南王身為尊貴的王爺,便是對他有意見,大可以找其他官員替他參本就是,再不濟也該是在官員們之中造謠,而不是選擇在一些只有普通百姓和幾個酸腐書生才會逛蕩的小茶鋪。

賈赦覺得這個青衫男人應該是個沒什麽權力的小人物,明面上對付不了他,就走了這些下三濫的小招數來報覆。

如此推測下來,賈赦便很容易就想到是誰了,賈雨村。

而且賈雨村的身形特點剛好與豬毛轉述的樣子相同。

若派人在淮南王府幹等著賈雨村出現,未免太耗費人力,而且王府周圍守衛不同別府,容易被發現,遂還是另想個法子好些。

賈赦沐浴更衣完畢後,便有些乏累,靠在大軟墊上。剛好柳湘蓮來送文章,賈赦就讓柳湘蓮順便幫他寫一句話。

柳湘蓮磨了墨。

賈赦讓柳湘蓮把自己假設為一名仰慕賈雨村才學的書生,意欲找他結交,憑此寫一封信。

“信不用太長,表明意思就可。”

這信主要是用來測試賈雨村是否真的在淮南王府,如果在的話,看門的小廝自然就會收信了。至於這內容,以賈雨村自傲的性格來說,看了之後必然不疑有假,如此便可避免打草驚蛇。

柳湘蓮點頭,落筆很快寫完了,給賈赦過目之後,他就自己編個書生名兒,便將信折疊放進信封,在信封上寫了‘賈雨村收’。

“老爺,您這招高!”豬毛笑嘿嘿道。

賈赦“嗯”了一聲,便打了個哈欠。

豬毛忙收住笑,伺候賈赦就寢後,便同和柳湘蓮一起告退。

第二日,信真的被送入了淮南王府。

豬毛隨即打聽到,賈雨村是有一日和友人在河邊吟詩,剛好淮南王所乘的畫舫路過。淮南王聞得起詩句意境美好,便賞識賈雨村是個人才,和他略聊了幾句,轉而又聽聞賈雨村仕途不順,淮南王便嘆其命運多舛,幹脆將他帶回王府做了清客。

“賈雨村是在這月的月初住進了淮南王府。”

“估計是當初的事兒氣不過,想小小報覆一下,也便罷了,只要不點名道姓,由著他說去。”賈赦眼瞎還有案子要忙活,精神乏累,便不愛管這點小事兒了。

……

這之後又過了兩日,京城內百姓們之中開始盛傳起一些流言,說當朝禦史大夫賈赦是媚上欺下、貪婪成性的奸佞。

本來這些流言的源頭所講的人是匿名的,大家很快猜到是賈赦,就口口相傳,再以自己的意願加些料進去,最後就開始大變味兒了。

起初是傳賈赦官大欺人,強取豪奪,憑著自己和朝中某位權臣的關系要好,就恣意壓迫下級。後來又傳言他利用職務之便,專門拿人把柄,用以威逼下級官員討好孝敬他。對於百姓民生更是罔顧,只一味貪婪求利,構陷忠臣。

再過兩日,流言就傳得越來邪乎了,還說賈赦不只貪婪,還好色成性,喜愛逼迫良家婦女,與王子騰有同樣的愛好。更說賈赦當年曾帶著王子騰一起,一晚馭女百餘人。

接著這些流言就漸漸在文人書生們流傳,從世家紈絝子的嘴巴裏又傳進了官員權貴們的耳裏,隨後宋奚便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宋奚本來是依從賈赦的意思,等賈赦忙完元春的婚事,再把猝死案的線索理一理,他們再好好相聚。而宋奚這幾日也正好忙著安排今春殿試後考生入仕的事宜,也便沒怎麽去見賈赦。本來宋奚快忙完手頭上的事兒,正挺盼著這次‘小別’後的相聚,誰知突然來了這樣的消息。

這傳言未免太誇張傷人,完全詆毀了賈赦的人品。一般人聽到這些話,估計都會氣得吐出一口老血。不過宋奚知道,賈赦不是一般人。

今日正逢大朝日,宋奚見賈赦沒有上朝,才有些擔心賈赦。剛巧朝中有兩個大臣下朝後,隱晦地提起這些流言,也有不少人認為賈赦是被揭露了醜事,躲在家裏沒臉上朝了。

宋奚因此更擔心他,便直接把武英殿的事兒撂下,立刻奔向榮府。

榮府的人遠遠地一見是宋大人的馬車,立刻早早地開大門迎接。宋奚下了馬車,便問榮府的小廝,他家老爺可在。

“在在在,這兩日老爺一直在家,不曾出門。”小廝欲言又止,轉而改口這樣回答宋奚的話。

宋奚疑惑地看那小廝一眼,也不多問了,快步就往榮禧堂去。還未進去,就見裏面接連出來兩個丫鬟,一個端著熱水盆,另一個端著而托盤,托盤上放著空碗和一碟未動過的蜜餞。

宋奚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藥味,不及這些丫鬟把行禮的話說完,他便開口問她們賈赦是否是生病了。

丫鬟們垂首點頭,為宋奚掀了門簾子。

宋奚立刻邁大步進屋,轉而到了內間,就見賈赦穿著一身便服,臉微微有些發紅,身上蓋著被,墨發披散著,背後靠著軟墊,半躺在床榻之上看書。

賈赦轉頭看見他來了,要起身,卻禁不住咳嗽了幾聲。

宋奚立刻蹙起眉頭來,忙上去攙扶賈赦,手一抹他的胳膊就覺得他身體發燙。

“熱還沒退,你這樣幾天了?”宋奚問。

“開始就頭疼,咳嗽幾聲,昨晚才開始發熱,今晨起來更是頭痛欲裂,便打發人去告了假,沒去早朝。你不用擔心,不過是普通的風寒發熱而已,已經吃了藥,該一會兒就退熱了。”賈赦放下手裏的書,輕輕笑了一下。

宋奚又用手試探了他腦袋一下,很熱。剛想說他生病怎麽還能看進去書,轉而看被賈赦撂下的那本書,內容全是圖。

宋奚見狀,也氣不起來了,禁不住笑,“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精神看這個?”

“就這時候無趣,才要看點有趣兒的東西。再者說,我這頭疼地什麽都想不了,看不進去有字的書。”賈赦答道。

宋奚目光凝重地看著賈赦:“你覺得頭疼?”

“嗯,怎麽?”賈赦眨了下眼睛,對上宋奚的眼之後,他才明白宋奚的意思,笑著搖頭,“大夫看過了,真是風寒病。”

宋奚打發恒書去請高伯明來。

“跟你說了就是普通風寒的小病,勞煩他幹什麽。”賈赦嘆道。

“是我想好受點,你就聽話,”宋奚眉頭扭成個結兒,抓著賈赦的手,“你那案子查得怎麽樣了?可否有什麽人知情了,因此想要治你於死地?”

“最後範圍縮小在三個人身上。”

講起案子,賈赦就有點滔滔不絕了,“淮南王府的潘美人,在未進王府之前,其母楚姨娘就常與一位衛姓的道婆有來往。潘美人與她母親住在一起的,勢必與這個道婆有些關系。再有就是劉家老三劉行雲,他媳婦兒也被查實與這位衛道婆有過接觸。

我查案一直很隱蔽,很少曾親自出面。那些人都離我遠遠的,不可能知道此事。再者說,人家是頭痛發瘋,並沒有發熱咳嗽的癥狀。我這真是風寒,你放心。”

宋奚當然不放心,瞪一眼賈赦,把他手裏的書奪走,攙扶他趕緊躺下,然後給他蓋好被,又叫人回府去取宋家常備的治療風寒病的藥丸。

賈赦聽這個覺得好奇,“你們府裏還有常備藥?”

“我不愛喝湯藥,便叫人制丸。每到季節交替的時候,府裏便會提前準備一些治療風寒腹瀉之類的藥。”宋奚解釋道。

賈赦高興道:“那太好了,我也不愛喝湯藥,不止苦,有股子讓人反胃的澀味兒,總之很難喝,難喝到形容不出來。”

宋奚笑,“剛剛我瞧你喝了藥之後,連蜜餞都不吃,這會子怎麽又叫苦了?”

“一兩口蜜餞能解什麽,我讓他們改用桂花蜜糖沖水給我喝了。”賈赦轉即指了指桌上那個空碗。

“倒是我高估你了。”宋奚寵溺看一眼賈赦,又摸了摸他的頭,“生病竟敢瞞著我,該罰。”

“屁大點小事兒就說,我成什麽了。那我是不是以後每天出恭幾次,也要向你回報?”賈赦嗆他道。

“兩件事可以相提並論?”

“怎麽不可以。”賈赦和他擡杠道。

宋奚嗤笑:“你一天出恭五次,可以是個正常人。你一天生病五次,是麽?”

賈赦瞪一眼宋奚,翻個身去,不吭聲了。

宋奚默了會兒,推了推賈赦的後背:“怎麽,生了病,年紀也倒退了,早知道你這麽任性,”

後面的話宋奚化成了一聲嘆息,沒有說完。

賈赦憋了會兒,轉頭問宋奚之後的話。宋奚偏不說。

賈赦不禁嘆:“我可真可憐,生了病難受不說,還要聽半截話更難受。”

“早知道你這麽任性,我就不該聽你的話,暫時分開幾天。就該天天盯著你,一刻都不放松。”宋奚盯著賈赦的眸子,問他聽完話後,作何感想。

賈赦沖他一笑,趕緊轉過頭去,繼續背對著宋奚,不大好意思了。

宋奚笑:“我就知道你這反應,才沒說。”

“高太醫來了。”外頭人傳話喊道。

宋奚也沒有站起身,依舊坐在床邊。高伯明進屋見此狀,臉色如常。他給二人見禮後,便在宋奚的示意下趕緊為賈赦診脈。

高伯明手指搭在了脈上片刻後,便躬身和宋奚道:“是風寒之癥,不算嚴重,用宋府的藥丸即可。”

宋奚面色淡淡,看似沒變,但眼底暗藏的一抹擔心總算徹底消散了,他謝過高伯明,又叫恒書替自己好好送他,轉而便繼續抓著賈赦的手。

“看,我說沒事兒。”賈赦感嘆的同時,自己心底的一絲絲擔心也消散了。本來他沒多想,剛剛宋奚一提,搞得賈赦也有點忐忑。畢竟是自己的命,誰不愛惜誰是傻子。

宋奚用手指點了下賈赦的嘴,“呵,還挺軟的,我以為會和石頭一樣硬。”

賈赦立刻抿嘴,不給宋奚摸。

宋奚便輕笑起來。

待晌午時,賈赦用飯用藥完畢後,就睡了過去。宋奚才從裏屋走出來,冷著臉打發恒書去查京中謠言的源頭是誰。

豬毛一聽這話,忙告知宋奚是賈雨村。

“那說書人沒提名,我們老爺覺得不算造謠誣陷,便暫且沒管它。誰知道這兩日外頭的流言越來越厲害了,但老爺這兩天身子不大好,老太太特意囑咐我們,不許我們再把雜事兒說給老爺聽,省得耽誤他養病,遂這事兒就一直壓著。”

宋奚點了下頭,打發走豬毛,就讓恒書帶人立刻去淮南王府要人。

淮南王一聽宋奚想要他剛得的人才賈雨村,還有些舍不得。而且賈雨村既然能得到宋奚的賞識,那就不是他自己認為賈雨村是人才了,是賈雨村肯定是個人才了。

宋奚的面子淮南王必定要給。因為宋奚這人從來很少會從別人那裏要東西,這回是頭一次。淮南王一心想拉攏宋奚,好容易有機會了,這點事兒他再不應,那他就太傻了。

但同時,淮南王覺得賈雨村這個人才也不能放棄拉攏,至少要讓他知道自己對他有知遇之恩。

淮南王遂跑去告知賈雨村,是自己幫他為宋大人引薦,現在宋大人想要他去宋府做清客,問他是否願意。宋奚在朝堂以及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如何,所有人都清楚,賈雨村為能得到他的賞識而感到萬般榮幸。但賈雨村為官的時候,也從朝裏聽到些風聲,知道宋奚和賈赦交好,遂高興之餘,也有些擔心。但卻不及他做決定,淮南王已經下命讓人收拾賈雨村的東西往宋府送,另外還給了賈雨村二百兩金子,讓他好生安頓,記得時常回來看自己。

賈雨村見淮南王對自己這般厚待,當他十分欣賞自己,也必定是在那宋奚跟前說盡好話力薦了自己。想來宋大人應該是出於欣賞人才的目的,把他招了過去。也罷了,便是去了之後,宋大人對自己刻薄,他照樣也可以告辭,再回來找淮南王就是。再說他之前說書人去汙蔑賈赦的事兒,都是秘密進行的,賈赦本人也都查不到,更別說宋大人了。而且朝中大臣們很多看似明面上交好,實則是各掃門前雪,誰會真正關心對方如何。

賈雨村想明白這些之後,越發覺得自己去宋府會有更好的前途。遂收了淮南王給的二百金,也只是淡淡地行禮謝過,便坐著轎子奔了宋府。

賈雨村到宋府之後,便有小廝為他安排了一處景色絕佳的院落。賈雨村一看自己竟然有單獨的院子,比在淮南王府的待遇還要好,心裏越加相信宋大人只是純粹的賞識自己。

賈雨村安頓好一切之後,等到了深夜,也沒見宋大人召見自己。轉而去打探,才知道宋大人今天因公務繁忙未歸。

等到第二日,也是如此,不曾得見宋大人的面。

到第三日,賈雨村便想著出去走走,順便看看外頭流言傳得如何了。誰知他竟被宋府的人攔下,不準他隨便外出。賈雨村幾番爭辯自己是客,不該被這樣對待,那些仆從就跟個木頭人一樣,根本不聽他講理,就是硬攔著他不許他走。

賈雨村無奈之下,只好負氣地繼續在自己的屋裏等。只待宋大人一回來,他一定要好好把這些下人告一狀。

待到黃昏時,賈雨村終於聽到宋奚回府的消息,連忙整理好穿戴,準備前往拜見。

果然沒過多久,宋府管家笑瞇瞇地前來引領賈雨村至一處滿是書香的屋子。

賈雨村掃一眼屋內十分雅致的布置,心下萬般感嘆不已,墻上掛著的都是名家字畫,隨便拿一幅到市面上都是無價之寶,足夠他富貴奢靡一輩子了。

“您在此稍等,我們老爺用過晚飯,考校過大爺的功課之後,便會來此處見您。這是大人的書房,平常人是不許入內的,我們老爺是看中您,才會要您在此等候,還請勿要亂動屋內的東西。”

賈雨村倍感榮幸,應承完畢,就在管家的安排下,坐下來飲茶慢慢等。

管家就在一邊陪同,片刻之後,就有人敲門喊管家。管家出去一會兒,便不大好意思的讓賈雨村稍等,他要去處理急事。賈雨村也沒多想,便讓管家去了。

賈雨村等了好久,茶喝幹了,見管家沒回來,便覺得無聊。便背著手欣賞起墻上那些名畫來,轉身的工夫,他的目光便被桌案上放著的一本書吸引了。古銅色封皮,上面竟然是手寫的“鄰家秘聞十四期”。

據他所知,鄰家秘聞十三期才剛剛出完,說的是松山居士的事兒。想起起這個,賈雨村便忍不住生氣。

之前他聽說著書人和賈赦關系鬧掰了,便趁機到秘聞軒舉報賈赦,以報賈赦先前耍他的仇。誰知他幾次三番去找,《鄰家秘聞》十三期依舊沒有報他所舉報之事,他因此才賭氣雇了個說書的去說道賈赦。

沒想到這事兒後來一發不可收拾,還有人把說書的所講的事兒編成了戲文,事情越傳越離譜,他也越聽越覺得高興。

不仇總算是報了一些回去。

當初他因為被賈赦戲弄而一直悶氣,而今總算有了一個爽快。

賈雨村轉而繼續盯著桌案上那本書。

桌上竟然擺著一本《鄰家秘聞》十四期,難道說這神秘的著書人是宋大人?

賈雨村驚訝不已,看了又看,便忍不住好奇心,伸手去拿那本書。不想他一抓,只拿到了一個書皮,裏面夾著的一張明黃奏折掉了下來。賈雨村忙去把奏折撿起來。

這時候忽然門窗忽然就被破開,不及賈雨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的兩只胳膊被擒住了。

“哪來的賊人,敢偷窺武英殿大學士的奏折。你可知宋大人身居於樞省要職,過手很多軍國機密。你此舉可罪至問斬!”

侍衛們立刻把賈雨村押了出去。

賈雨村不服,忙解釋說自己是宋奚請過來的客人,還說是管家領自己來的。

侍衛們不聽,把人押到了宋奚跟前。

賈雨村被迫跪下了,擡頭看到坐在上首位,一派冷漠若仙模樣的宋大人,忙再次解釋自己的冤枉。轉而又見管家進門了,賈雨村又忙讓管家作證。

管家擺出一副驚訝的模樣,一腳踹開賈雨村,“你莫要冤枉好人,我可沒幹過帶外人去老爺書房的事。誰都知道,老爺的書房一般人是不許進的,就是十五皇子來了,也曉得那地方是禁地,不能靠近。”

賈雨村忽然反應過來了,自己這是被陷害了。他轉而看宋奚,一臉風輕雲淡的模樣在喝茶。

賈雨村當即明白,是宋大人在陷害自己,那他哪裏還有活路?

賈雨村頓然絕望地跌坐在地上,問宋奚:“為什麽?”

“讓你明白受冤的滋味。”宋奚只說這一句,便讓人把賈雨村帶下去,按照偷盜朝堂機密論處。

賈雨村嚇得魂兒都飛了,喊冤沒用,他就用自己隨身帶著的金子誘惑宋府的下人,求他幫自己給淮南王送信。

經過宋奚同意後,消息傳到了淮南王耳裏。

淮南王立刻上門來跟宋奚對峙。這件事擱誰都會覺得太蹊蹺,宋奚剛跟他要了人沒兩天,就出這樣的事兒。誰都知道賈雨村曾是他王府的屬下,突然跑到宋府偷機密,被外人聽了會怎麽以為?宋奚這分明是要拖他下水,有陷害之嫌。

“你做得這樣明顯,就不怕我告上去,在皇帝招致懷疑?”

宋奚:“是你引薦得賈雨村給我,導致我武英殿涉及軍國機密的奏折險些被偷。”

“你、你胡說八道!”淮南王指著宋奚,手發抖。

宋奚目光安靜地落在淮南王身上,“你能如何。”

你能如何……

問的不是“你想如何”,而是“你能如何”。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透盡了霸道。

“我——”淮南王氣得拍桌,指著宋奚的鼻子,“本王好歹也是個郡王,留著皇家血脈,身份品級高貴過你,你竟然這樣大逆不道的和本王說話,構陷本王。宋奚,你有沒有良心?你捫心自問,這些年本王待你如何,你而今怎麽能如此陷害我?”

宋奚嗤笑:“你討好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你自己,我為何要因此感恩戴德?前些日子有人剛送了松山居士的藥丸給皇上,以為磕幾個頭,賠罪了,就能消除皇上心裏的存疑?說不計較就真不計較?你這郡王爵位能不能保住,有時候就在一念之間。”

淮南王楞了楞,也不敢直視宋奚的目光,垂著眼眸,氣得直攥拳頭。

“最後警告你一次,別再在我們宋家身上打主意。”宋奚話畢,臉上便浮起譏諷之笑。

淮南王再楞,拳頭握得更緊了。

“你常說要我教你一些處世為人之道麽,這就是一個讓你親身實踐,一定會狠記在心中的道理。不要隨便亂討好人!”宋奚冷冷瞥他一眼,就讓人送客。

淮南王揮手,讓屋裏那些人下去,然後緊促眉頭看宋奚:“我知道我沒你有出息,也沒你聰明,鬥不過你。我也知道你很計較當年的事。但我誠心誠意給你賠錯多少年了,討好你多少年了,你至於這樣麽,到現在還不領情,還耍我。”

宋奚沒說話,修長的手掀開茶蓋,不停地撥弄茶碗裏漂浮的茶葉。

“當年咱們還都是孩子的時候,就屬你心思沈,詭計多,我們幾個皇家子弟都被你耍得團團轉。就對你……那麽一次,你至於要記這麽多年麽?”淮南王氣急敗壞道。

宋奚抿了口茶。

淮南王見宋奚又是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漠模樣,氣得再沒話說,轉身就走。

三日後,賈赦的風寒病總算好利索了。

從禦史臺放值後,賈赦便應宋奚的邀請,乘車前往霞陽樓赴宴。

馬車從同泰街街口路過的時候,他看到街上跪著兩個人,後面的墻上貼著一張寫滿字的紙,上面寫了他二人如何虛構故事,暗諷朝廷命官的經過。倆人蓬頭垢面,幾處可見到皮膚的地方,還透著淤青。

賈赦瞧其中一人一眼,覺得眼熟,轉即反應過來那人好像是賈雨村。

馬車聽到霞陽樓後,賈赦便問豬毛,他生病這段日子是不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也沒什麽的大事,除了一些流言,越傳越厲害。小的們沒有您的吩咐,也不敢輕舉妄動。後來宋大人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怎麽勸服那個賈雨村,竟然同那個說書人一起,把經過寫明了貼在墻上,天天跪在街口,主動澄清事實。當然也挨了不少人罵,倆人卻不敢走,一直硬生生的受著。每天天亮來,天黑走,這樣已經三天了。也正因為如此,老爺的名聲才總算洗清白了。”

賈赦笑一下,進了酒樓,聽聞宋奚還沒到。賈赦就拿著本子,琢磨黑豬昨晚和自己匯報的事兒。

這幾天他生病的時候,黑豬帶著消息網的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搞到了那個閔大夫救劉通判的藥方。當然這藥方是否準確還有待查證,但確實是從醉酒的閔大夫口中說出來的。

龍腦香三兩,安息香三兩,以井華水一升,煎服。

賈赦不懂醫術,對這藥方不太了解,便在早上離府的時候,讓豬毛去找大夫打聽了。

“小的問遍了城中的大夫,沒人識得此藥方。”豬毛道。

“倒也不奇怪,畢竟那怪病也沒有大夫識得。”賈赦蹙起眉頭,在閔大夫的名字邊上點了又點,然後又在他旁邊寫上‘衛道婆’。

“監視衛道婆的那些人,還沒傳信來?”賈赦又問。

豬毛點頭。

賈赦便又對著本子發楞,仔細琢磨。現在從潘美人和劉行雲身上查到了共同點是衛道婆,而猝死名單的十五人中,也已經有三家人證實都和衛道婆有過來往。只要剩餘的那些人家也都證實了這點,衛道婆的嫌疑就絕對逃不了。

如果衛道婆真的有問題,那這件事八成就跟巫蠱之術有關了。

賈赦倒挺奇怪的,這個道婆怎麽姓衛,如果姓馬的話,他倒是很容易根據原著來個明斷。

“看什麽這麽入神?”

耳朵忽然撲來熱氣,接著便是低沈的男音入耳。

賈赦全身的汗毛隨之就豎起了起來,他捂住耳朵,猛地轉頭看宋奚,沒想到宋奚的臉和他靠的很近,倆人的唇只差一點點的距離便碰上了。

宋奚垂眸微微笑,濃密的長睫毛劃過了賈赦的鼻梁。

賈赦後仰避開,然後推開宋奚。

“街口那倆,謝過了。”

宋奚立刻明白賈赦說的是賈雨村的事,笑了下,便命掌櫃上菜,另囑咐掌櫃要備好八斤桂花糕,一會兒給要帶回去。

“多謝多謝。”

賈赦見宋奚還記得迎春愛吃霞陽樓桂花糕的事兒,高興地應承。他便是知道八斤桂花糕有些多了,也不推辭,完全領下宋奚的好意。

宋奚轉而拿起賈赦的小本子,因為常看他寫,所以宋奚而今也識得幾個簡體字。大概掃一眼,便道:“你這藥方倒是眼熟。”

賈赦一聽精神了,忙讓宋奚仔細說說。

宋奚輕笑,不及他開口,賈赦的身影便壓了過來,直接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別廢話,快說。”

“小時候看雜書的時候,好像在一本講巫蠱之術的書上看過,你這方子應該是解蠱毒用的。不過用量要根據蠱毒的程度不同來調整。比如有要五兩,也有要一兩的。”

賈赦已經不奇怪宋奚小時候看這類雜書了,只問他現在還能不能找到那本書。

宋奚搖頭:“後來沒看完,就我父親瞧見,給燒了。那可是孤本。”

“也確實不能留,留了就是禍害。”連賈赦都知道,大周朝禁巫蠱之術,更何況是老宋相。

“我說這些人死得怎麽這般蹊蹺,仵作又查不出毒來,原來是蠱毒作祟。”

“蠱毒應該也是毒?”賈赦疑惑道。

“不一樣,平常毒物是死物,蠱毒卻是活物,有時候未必能能用銀針驗出來。”宋奚道。

既然不知道蠱毒的深淺如何,閔大夫是不可能配出相應的解藥,那閔大夫和衛道婆倆人肯定有關聯。賈赦立刻用筆把倆人的名字圈了起來。

菜上來了,宋奚一邊給賈赦夾菜,一邊跟他聊另一種巫術,便是在紙人和草紮小人身上施針害人的方法。

“光用個小草人用針紮一紮就好用?我有點不信。”賈赦相信科學,但他也知道原著裏馬道婆對寶玉和王熙鳳用過此種辦法,遂也不敢確認這世界裏是不是也有這樣玄幻的事兒。

“有的。”宋奚確定道。

賈赦看他。

宋奚:“所以這是禁術,定是見一個殺一個,直到哪天殺光,讓此無端害人的術法失傳最好。”

“你親眼見過麽?”賈赦好奇問。

宋奚搖頭,但表示他父親見識過,也曾經看了不少歷朝歷代有關於巫蠱之術的案卷。

“我倒是存疑,得親眼見了才會信。有些事兒經過人嘴一傳,就容易失真。”賈赦堅持道。

宋奚看了眼他,笑道:“你這樣也挺好。”

二人遂再不提前話,開心地用飯。

吃過飯之後,宋奚便改了主意,非要同賈赦回了榮府,還特意見過賈母。因為賈赦前兩日生病,宋奚為照料賈赦,也未曾到賈母這裏來拜見。

自從十五皇子來了榮府之後,賈母是越來越喜歡宋奚,反而是賈赦因為之前林如海的事兒,被賈母一臉嫌棄。而今宋奚在賈母跟前說點什麽話,比賈赦好用一百倍。

迎春得知宋奚特意給自己帶了霞陽樓的桂花糕,也特來謝過宋世伯。

賈赦見賈母和迎春都跟宋奚更親一些,反而有些吃味。論起待人的態度來,他可比宋奚‘熱情’很多,憑什麽一塊冰這麽受大家待見?

賈赦不爽,先告辭了。

宋奚見狀,也跟著出來,又問候起賈璉來,感嘆沒見到他。

賈赦瞪他一眼。這廝是又要跟他搶兒子了。

宋奚:“他好色的毛病可改了?”

提起這個,賈赦便嘆:“你安排來得都是些什麽姑娘,才幾天的工夫,把人折騰的命沒了半條,我之前還差點以為他會廢了。”

“不會,她們下手都有分寸。”宋奚道。

賈赦點了頭,便沒有繼續再追問。

他眼下的事兒已經夠多了,也沒心思操心其它。

……

是夜,淮南王府。

淮南王坐在自家王府的後花園,對著殘月喝悶酒。

北靜王水溶隨後到了。

淮南王喝得微醺,聞腳步聲轉頭,就見一穿著象牙白袍,形容秀美的少年走了過來。

水溶見到淮南王喝醉了,正對自己傻笑,便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酒杯。

“你這是做什麽?”水溶問。

淮南王哈哈笑一聲,摟住水溶的肩膀,跟他道:“我剛死了側妃,你還不安慰安慰我?”

“就死個女人罷了,哪值得你這樣。況且你提她的時候還笑得出來,自然不會是因她傷心。”水溶語氣謙和,但話裏的內容倒有幾分無情。

“於側妃腰肢軟得跟泥鰍一般,做起男女那種事兒來是很有味兒的,”淮南王嗤笑一聲,“不過也就如此了。”

水溶冷冷看他:“你叫我來就為說這個?”

淮南王:“自不是,上次你叫人冒充《鄰家秘聞》寫假信給梁樂雲那事兒,太好玩了,咱們這次再選個人鬧一鬧可好?”

“還是賈赦?”水溶問。

“不不不,那個紈絝有什麽好折騰的,本王對他不感興趣。宋奚!你覺得咱們朝中的官員裏,有哪個敢告宋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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